()盛夏的长安迎来了久违的一场雨,虽然不大,但却也足以带走积蓄在人们心头已久的烦躁与不安的情绪。
薛紹懒洋洋的抻了抻懒腰,睁开了仍显惺忪的睡眼,一丝微风吹进了他的毛孔,舒展的全身的脉络,全身的疲惫感一扫而光。
翻身向床内抱了一把,没想到却扑了个空,薛紹揉了揉眼睛,原来惠娘早已经起了床,不知到何处去了。
“惠娘?”薛紹起身喊道。
只见惠娘端着一盆清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头上梳着反绾式的翻刀髻,体态婀娜,额头上隐约的显现着一丝晶莹,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相公,你找我。”惠娘放下了水盆,将衣服递给了薛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水迹,说道:“我去给你打水了,今天下起了小雨,空气真好,相公快起来吧,时辰已经不早了。”
薛紹抖了抖全身,伸了伸腿,抻了个懒腰,起身穿好了衣服,对着惠娘说道:“以后这些琐事就让丫鬟们去做就行了,你嫁给了我,只需天天坐着享清福就好。”
惠娘忍不住一笑,说道:“整天坐在那里想清福,那岂不是要变成猪了?”
“你要是猪,而你又嫁给了我,那我不也成了猪了?”薛紹见惠娘说笑,忍不住说道。
惠娘听见薛紹的话,心理面不禁生出了一幅画面——两只懒猪被众多丫鬟仆人围着,争相伺候,两只懒猪时不时的还叫唤两声。想着想着,惠娘突然咯咯的捧月复大笑起来。
见到惠娘的样子,薛紹的心情也大好起来。惠娘笑的前仰后合,全身微颤,齿若编贝,体态丰韵娉婷,显得楚楚动人,薛紹的心脏忍不住砰砰的跳了两下。
“说起猪来,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考考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得上来?”薛紹双手后背,故作正经的说道。
“问题?”惠娘眼睛一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能不能答得上来?”
薛紹心里一乐,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从前有一只乌龟和一只兔子赛跑,猪做裁判,你猜谁会赢?”
惠娘还以为是什么问题,没想到却这么简单,不假思索的答道:“相公你好笨,当然是兔子喽。”
薛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娘子你真是太聪明了,不错,猪也是这么想的。”
“你看,我答对了吧,连猪都能猜到,更何况是……啊,不对。”惠娘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自顾的在那里得意,忽然间猛地醒悟,立刻撅起了小嘴,轻捶了一下薛紹,不依的说道:“相公,你好坏啊,竟然设下圈套骗我上当,骂我是猪。”
憋红了脸,薛紹强忍着的笑容,一把抱住了惠娘,“娘子聪明过人,我哪敢设下圈套骗你啊。”
惠娘试图挣扎,但是却不及薛紹的力大,只好作罢,就势依偎在薛紹的怀里,惠娘娇声的说道:“你明明就是变相的说我是猪嘛,相公你好坏。”
一句“好坏”说的薛紹心里痒痒的,惠娘吐气如兰,惹得薛紹内心一阵躁动。一股火热顺着脖子蔓延到头顶,薛紹急忙将惠娘扶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罪过罪过,我可没有此意啊,不过既然娘子如此说,那我就再讲一个故事算是给你赔罪好了。”
喜欢听故事是惠娘的天xìng,一听到薛紹要讲故事,惠娘赶忙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期待。
“话说曾经有两只小猪,他們互相爱着对方,每当吃饭的时候,公猪总是让母猪先吃,晚上给母猪放哨。rì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母猪渐渐的长胖,而猪公却rì渐消瘦。”
看到惠娘认真的神sè,薛紹继续讲道:“直到一天,公猪听见了主人的说话,要把肥胖的母猪杀掉卖钱。公猪伤心yù绝,从此之后,公猪总是把饭菜吃的一干二净,晚上让母猪守夜。”
“rì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母猪认为公猪不在乎她了,很失望。直到有一天,主人来到猪圈,发现公猪长的油光发亮,终于,公猪被主人捆绑了起来要杀掉他,母猪伤心yù绝,不断地挣扎想要钻出猪圈救下爱人,奈何却只能眼睁睁的看到爱人生命的陨逝。那晚,母猪望着主人一家人开心的吃肉,她一个人躺在公猪每天睡觉的地方,突然间发现墙上写着一行字:『如果爱无法用言语來表达,我愿意用生命來证明』!”
薛紹自顾的讲着故事,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惠娘的变化,好奇的瞧了一眼,却没想惠娘竟然眼圈微红,仍然沉浸在故事当中。
“相公。”惠娘哽咽的说道,“以后咱们再也不吃猪肉了,小猪好可怜。”
薛紹忍不住捏了一下惠娘的脸蛋儿,“傻丫头,故事都是编出来的,猪哪有那么聪明?她都猜不出兔子比乌龟跑得快,哪里还能懂得什么是爱情?”
惠娘这下子很快的便反映了过来,立刻不依道:“相公,你太坏了,老是变着法说我和猪一样笨,真是气人呢”
惠娘傻傻的样子倍显可爱,薛紹拍了拍她的脑袋,故作求饶道:“娘子息怒啊,我再也不敢啦。”
屋外小雨于连绵,屋内却是谈笑风生,然而就在这两人调笑之时,丫鬟小环却颤巍巍的跑了过来。
“公,公子……来客了。”小环体态肥胖,一跑起来难免上气不接下气。
薛紹正抱着惠娘说笑,小环突然进来,薛紹不禁一愣,一大早的,谁会来找自己啊?
“小环,说清楚。到底是谁来了?”薛紹问道。
“是张九龄,张公子。”小环拍了拍胸口,努力地的平复剧跳的心脏,小声说道。
“张九龄!”薛紹一下子跳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自己对于他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张九龄,字子寿,一名博物,唐代有名的贤相。
没想到张九龄竟然会这这早来看自己,薛紹不敢怠慢,急忙整理好衣冠,交代了惠娘准备好酒菜,匆匆忙忙的便向大厅跑去。
刚到客厅门口,薛紹便见到一个书生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举止文雅,仪表堂堂。
“九龄兄?”不敢确定这人是否就是张九龄,薛紹试探的叫了一声。
张九龄听见有人叫他,急忙抬头看去,见到薛紹正站在门口,急忙起身拜礼。“薛兄安好,小弟昨rì听闻薛兄病体已无大碍,特来拜会。”
确定了张九龄的身份后,薛紹兴奋异常,一下子和历史名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薛紹有一种身价倍增的感觉!
就像如果有人和你说刘德华是他的哥们儿,结果只能有两种,一种是羡煞旁人,另一种则是被人骂作“jīng神病”。而薛紹此时则明显是处于前一种状况之下,心里偷偷的乐开了花,薛紹紧忙上前一把抓住张九龄的手说道:“九龄兄,你可想死我了”
张九龄被薛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一愣,一时间不晓得薛紹为何如此激动。薛紹拉着张九龄,上瞧下看,弄得张九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薛兄看来身体仍有些微恙,小弟前几rì刚刚见过兄长,兄长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薛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薛紹嘿嘿一笑,说道:“九龄兄莫怪,你也知我前几rì伤了头部,前事忘却了许多,因此见到九龄兄不免激动了一些,请九龄兄勿怪。”
张九龄也是哈哈一笑,说道:“薛兄的伤刚好,我却这么早前来打扰,不免惊扰了薛兄,还请薛兄勿怪。”
两人客套的几句之后,薛紹拉着张九龄坐了下来,然而薛紹前生是教历史的,自然知道张九龄是一个风度翩翩,举止极为文雅之人,若无大事,他定不会一早便登门造访,有失礼数。
薛紹替张九龄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难得九龄兄还惦念着我,我身体先已无大碍了,只是不知这么早前来,九龄兄可有要事?”
张九龄一听薛紹这样说,不免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一早便打扰人家,显得很没有涵养,张九龄不禁红了脸。
薛紹见张九龄尴尬的面sè,心里一笑,拉着他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吃一口早饭吧,有话我们桌上再说。”
张九龄正好借坡下驴,客套了几句,便跟着薛紹去了饭堂。
两碗稀饭,几碟小菜,一盘馒头,简简单单的一顿早餐,难得的却是惠娘亲手所做。薛紹喝了一口稀饭,心里却是暖暖的。为张九龄斟了一杯酒,薛紹问道:“九龄兄若有事,现在不妨一说。”
张九龄轻抿了一口酒,说道:"今rì一大早前来叨扰,乃是有大事与薛兄相商。”
薛紹一听有大事,立刻认真起来。
见薛紹面sè严肃,张九龄也放下了酒杯,说道:“我想请薛兄和我等众仕子一起联名上书,要求陛下罢后。”
薛紹一听,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罢后?罢掉武则天?除非自己是活够了。
薛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嘘声说道:“这个……九龄兄,此等大事,说说也就算了,却是千万不可为之啊。”
张九龄面漏疑惑之sè,问道:“薛兄何出此言?”
“九龄兄,武后势大,又深得陛下宠幸,我等人言轻微,若是谏之,无异于以卵击石啊。”薛紹解释道。
张九龄一听不觉一笑,说道:“薛兄多虑了,武后渐渐把持朝政,打击贤臣,为天下有识之人所不齿,罢后乃是顺应民心的大事,再说进谏是忠孝臣子的义务,况陛下开明,武后就算势力再大,也不敢公然打击这天下间的仕子,此等动摇国本的事,就算她有心去做,陛下也不会任之听之。”张九龄不禁眉飞sè舞,仿佛成竹在胸一般。
薛紹心中却是暗叹,这些个文人才子真是单纯的够可以,武则天连亲子都敢杀,还会怕你几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
“这个……九龄兄,你也知陛下是我的舅舅,那武后就是我的舅母,你让我上书进谏舅舅废掉舅母,这样……恐怕于理不合吧。”
张九龄为人单纯,听见薛紹这样说,也觉得自己冒然了,忍不住拍了拍头,起身告罪。
“的确是小弟唐突了,这件事确实不宜薛兄插手,小弟冒然了,望薛兄见谅。”
张九龄举止文雅,内心淳朴正直,大大的增加了薛紹对他的好感。看到他附礼认错,薛紹急忙按他坐下,笑着说道:“不管怎样,九龄兄的一番心思倒是好的,只是如此直言,恐怕陛下未必会理会,为兄倒有一主意,九龄兄不妨参考一下。”
张九龄一听薛紹有主意,急忙追问。
薛紹笑了笑,用手轻轻捻了捻下巴,这才发现自己并未留须,不禁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九龄兄不如先将武后的罪状示之于众,然后谏书给宰相。武后曾令学者参决朝廷奏议,以分宰相之权,宰相必对其恨之,如此一来,我等既不必与武后直接分庭抗礼,又可将奏疏上交陛下让他知道,岂不是一举两得。”
张九龄听了不觉眼睛一亮,急忙起身又拜了拜。“薛兄的主意甚好,我这就回去找其他人商量。”说完立即起身告辞,也不顾薛紹挽留,急匆匆的走了。
薛紹不禁好笑,这样一个文雅有礼之人,竟也有如此火急火燎的时候,真是叫人跌破眼球。
“武则天……”
薛紹轻轻的念着这三个字,嘴角露出一阵察觉不出的yīn笑。
刚死过一回的薛紹,比别人更加珍惜自己的xìng命。平平凡凡过一生,就是他此时最大的愿望。然而平静却也不是那么好拥有的,武则天,便是薛紹月兑生路上的绊脚石,不解决掉这个棘手的问题,自己寝食难安。
薛绍的兄长薛顗曾在琅邪王李冲起兵时,招兵买马,响应琅邪王李冲。李冲败绩之后,薛顗下狱惨死。而薛绍并没有谋反,却仍被武则天杖责一百,饿死狱中。
自己是怕死的,这一点薛绍深知,既然历史告诉他命运将是一出悲剧,那么自己理应有所作为而防止重蹈覆辙。
然而要想既不被卷入风波之中,又能在无形中击溃潜在的威胁,这一点,却是难上加难!~
薛绍拍了拍额头,试图让自己摆月兑掉繁杂的思绪。
“相公,客人走了?”惠娘的声音从旁门传来,薛绍回头一看,只见惠娘拿着纸伞,似乎是准备出门一般。
“你这是要去哪里?”薛绍问道。
惠娘换成了便装,将伞撑开,抖了抖伏在伞背上的灰尘,说道:"相公的香囊在地震中不知遗失到哪里去了。我去买块好布料,帮你重新再做一个。”
自己自从转世到唐朝,一直身体虚弱,从未离开过家门,一听惠娘要上街,薛绍也来了兴致,于是提议道:“我也和你一起去好了,溜达溜达,以便去去身上的霉气。”
惠娘听说也是,便顺了薛绍的意思,两人同撑一伞,出了门向着西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