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志 第二十六章 那年的第二条生命

作者 : 挟天子命诸侯

()今夜帐内的所有人,无论敌我,大多都被这少年的暴戾游戏唬的有些茫茫然,从一开始的震惊颤惧到最后的麻木绝望,无数种复杂情绪不断的循环在心头,直到此时的平静。王德部下的一众人,好象已经准备好赴死,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奢望幕僚能够一个时辰内能赢得如此多的人命,就如少年所说,人的运气,总是会有个极限的,事实证明,也的确是这个样子的,起初帐外的凄厉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即使他们已经做好这个准备,甚至王德感觉到天上地下的落差,再加上数次打击的情况下已经彻底的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可是当赵长歌站起来看着王德的那一瞬间,所有人还是寒冷地收敛起呼吸,安静的望着这一幕。

王德身体僵硬,不明所以地目光只从少年的眸间掠过一刹那,便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

赵长歌微微一笑,跨过长矮地木案,走到王德的面前,人畜无害却依稀看得看血腥笑了起来,“王大都尉,你相信人xìng吗?”。

王德脸sè苍白地抬起头,那抹遮住瞎眼地黑布不再肃穆,变的有些滑稽,一时间没弄明白他的用意,恍惚的坐在那里。

赵长歌嘲笑地摇摇头,转过头望向那名幕僚,笑道:“先生与我执棋四十一回,赌品是相当地好,我说我欣赏,因为欣赏,突然间我想给你一个机会,送你一条命,如果你愿意,你现在就可以走出这顶帐篷,或者你不愿一人苟且偷生,也可以将这条命让给你的同僚,无论是王都尉还是其他偏将,我都没有意见”。

哗然。

原本安静的帐内如先前赵长歌飘然而入时那般的吵闹起来,幕僚有些没回过神,愕然的望向心思高深莫测地少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赵长歌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搭在他地肩膀下,弯下腰笑道:“王德待你恩重如山,有知遇之恩,若你自己不想要这个机会,从个人情感来看,我觉得你应该把这条命留给王德”。

王德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无尽的愤怒之余,他不自觉地抬起头,下意识望向坐在那处颤颤发抖的幕僚,眼神复杂,心中还有一丝希冀对方能够看在多年的功劳上将命让于。

幕僚微微一怔,随后同样是下意识的望向将自己从深山老林内带出来地恩人,当看见那只唯一一颗完好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目光,他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内心剧烈的挣扎起来。

他终于知道眼前地少年从一开始就不是大发善心,而是早早便有预谋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望落井下石地往旁人心坎上踹上一脚,然后再狠戾地吐口腥臭的口水。但即使是这样,他又能怎样呢?难道抬起来学着史书上的那些忠臣一般破口大骂?不,他家上有老下有小,人生还有很多美妙的事物自己未曾体验,难道就这样壮烈的死去?不,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但他仍旧在道义与xìng命之间挣扎着。

赵长歌坐回棋盘旁自己的席位,掀开紫砂壶喝一口茶水,先前与阵师的战斗中落在额间的几缕发丝遮盖住眼眸,又低着头,从而将他的整个轮廓显的有些yīn森。等待半响还未有动静,他冷笑道:“我的耐心不好,再不做选择,我们只能继续的玩下去,玩到你们的人死到一个都不剩,包括你,也会被我的叔父们从鼻子开始,一直割到你身上地器官全部月兑离你的身躯,到最后将你扔到荒郊野外,让你亲眼地看着身旁地野狼啃食你自己血淋淋地胳膊,嚼着你的耳朵发出咕滋咕滋的声音,那种很有节奏的撕咬,一定非常具有美感,但是我敢肯定,这种美感,不是你想要的”。

这番话仿佛催命符,又仿佛天空中陡然落下地大雨,狠狠敲击在王派所有人地心头,那些默默祈祷幕僚能够记得往rì与自己深刻情分地偏将们,再也没有底气等待下去。

他们抬起头,乞求的看着幕僚,妄图对方选择的对象是自己,却浑然不顾身旁同伴仇视的目光。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赵长歌惬意的欣赏这一幕,心情万分舒畅。

站在他两侧的沐东和涂霄梦神sè复杂,即使是白痴,现在也能猜到今晚的这个游戏真实用意。两人不约而同的微微叹息一声,心底间感慨道,少主,真地和主子当年一样的yīn险毒辣啊。

“是否一旦我接受了你的欣赏,便意味着这个游戏的终结”

许久后,幕僚抬起有些模糊地脸,干涩道:“其余的人,全部得死?”。

赵长歌笑着点点头,学着老头子地口吻夸赞道:“虽然你不肯承认,但你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家伙”。

幕僚点点头,又沉默下来,片刻后,仿佛苍老了十岁,干脆地站起身,理一理衣襟,在诸多同僚绝望中朝少年深深一辑,沙哑道:“谢公子不杀之恩”。

当他做出这个举动这个决定的同时,很多人都开始崩溃,他们养尊处优,拿着朝廷的俸禄,贪污着士兵们的银两,那么多的钱还没来得及花出去,花花世界那么多的女人还没有一一品尝过,为什么就要死了?而先前下棋的那位平rì里称兄道弟弟的同僚为什么就能活着走出去?然后又活着在世间潇洒快活?

短暂的沉寂之后,陡然间爆发出一阵阵一浪盖过一浪的质问声,责骂声。

“你忘记了那年谁将军饷给你寄回去治你老母亲病地?”

“你忘记了那年我求我那死鬼老舅替你侄儿在洛阳城府衙内铺的那条平坦地大道?”

“你忘了我们在雪中一同喝着烧酒谈人生谈理想?”

“你忘记了那年寒冬腊月我特地为你去城里买两斤卤肉?”

喧嚣声此起彼伏,帐内王派众人一同愤怒的悲吼起来,直到最后,连一同赌钱地小事也拿出来讨近乎,都妄想峰回路转。

赵长歌目光冷漠的欣赏着这一出好看的戏,脸上却扯起最开心的笑容。他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清酒,感受着辛辣味儿滑过食道,钻进胃里,从尔感受到胃中翻滚起来的火辣。

王德略紧闭着眼,放在两侧的拳头微微颤抖。从少年揭开遮羞布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

王德微嘲地看着互相争执地手下们,平rì里对自己的恭谦浑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竭尽所能的先要明哲保身,或者说保住自己的小命。

那些丑态百出,那些嘴脸,那些让人头疼的脏话,那些被绑在身后却紧紧握起的拳头,那些那些所有的那些,都像一道道照亮天空的闪电,像击中一颗枯朽的老树那般刺进他的心脏,让他火热的心变的支离破碎。

赵长歌悄声无息来到他的身旁,讥讽道:“王都尉,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你睡上一觉你当年的罪过就一笔勾销,最起码我爹在天上一直都冷漠的看着你,看着你在这世上丑陋的活着”。

王德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眼中一丝波浪都不曾出现,他平静的望着少年,轻声道:“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凭什么敢杀了我”。

赵长歌嘲讽道:“还记得上月末尾梁国来地那位使臣吗?”。

王德恍惚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道:“即使未领诏书便接应它国使臣,也罪不致死才是”。

赵长歌摇摇头,冷笑道:“可是在我看来,却不是这么简单”。

王德稍稍思索脸sè苍白,原本的镇定不在,颤声道:“大秦不是傻子,不会平白无故的相信你这么个荒诞的理由”。

赵长歌笑道:“我有法子让他们相信”。

王德转过头看着他,平静的看着他,像在看着一个魔鬼,似乎想要将他的模样深深的刻在心间,却怔怔出神久久未曾言语。

赵长歌又坐回原处,笑看着帐内持续地喧嚣。

片刻后,终于按捺不住的王德一句话寂静了全场。

他微微偏过头,看着众人,笑着说道:“你们忘了那年谁给了你们第二条生命?”。

赵长歌终于哈哈大笑,夹杂诸多快意。

幕僚之前仿似没有听到他们的怒骂与嘲讽,但在王德说出那句如刀子一般地话之后,饶是痛苦万分的做出决定地他也怔了一下,但是这种情绪稍纵即逝,接着便颤瑟地朝帐外走去,掀开布帘。

都以为他会不声不响的悄悄离去,不料外头陡然叹息,“匡人啊!”。

众人不明所以。

“计么?”王德眉头一挑,随后微微叹息一声,环视一圈周围,那些起先不顾主子安危,争着抢着想将自己从死亡yīn影挣月兑出来地王派将领,在接触到他目光后,羞愧的低下了头。

“刚刚外头割耳挖鼻当真如你所说是计,人我一个都没动,不至于那么变态,至于为何做这戏,也就为的是撕破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伪君子的面具,让你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螳臂挡车本就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对于当年你最后对大秦的妥协我并不怪罪于你”

“可是,妥协不代表可以卖主求荣,如果不是你,宁波城不会破,赵家黑骑不会死”

赵长歌望着不远处地独眼大汉,“现在我问你,在做出那挡子人神共愤的事来前,你是否也忘了那年谁给了你第二条生命?”。

王德身躯一震,随即萧索的神情收敛,突然间神经质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豪迈的拿起桌案上没被撤走的酒水,就着酒壶大口的灌了起来。喝足之后,他扭过头望向少年,嘲讽道:“荣华富贵老子也享了,即使遭了报应,也轮不到你这小辈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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