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志 第三十七章 白龙湖上清舟王

作者 : 挟天子命诸侯

()凉亭,jīng致的花园儿。

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以及背显的更驼的老人。

少年是太子,当今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未来的九五之尊。

老人是中书省掌诏敕,职司立案起草政令,更有为天子代笔拟诏的特权,放眼若大大秦,也是极为显贵的重臣。

他们的关系,若用世间百姓的话来说,是师徒。

然而这对师徒身份都很敏感,自老人执掌中书省掌诏敕之后,一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两人是不会碰头的,而今天,自两天之前的一见,他们又碰头的,那证明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花园中,太子的脸依旧如chūn风一般,边晃荡在御花园中,边轻摇手中的香熏纸扇,时不时的将鼻子凑近花儿闻一闻,显的极为洒月兑逍遥与贵气

掌诏敕的心情显然没他那么好,那张看过无数朝堂cháo起cháo跌却仍旧稳步上升的老脸,有些晦暗,甚至眼中有些忽隐忽现的担忧。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线。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chūn风似剪刀”李鸿德吟得一首诗,笑道:“虽说如今已不是二月,可这河塘边的垂柳,还是这般的碧绿青翠,风也格外的柔和,这气像可不输于二月”

少年望向远方眯眼道:“老师原本是进士出生,年轻时代想必也爱吟诗作画,甚至登那城外白龙河地麒麟舟赏景,不知这深宫内的景sè,在老师的阅历中,可能排进前五”。

黄常青苦笑道:“殿下莫要讥讽老臣,我大秦地大物博,为秦都最富,最有雅致,既然这里是深宫,那便无悬念可言”。

李鸿德看着他此时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的脸sè,摇头叹道:“老师不要诓我,仅我所知,苏州的园林便能说是天下之最,还有徽浙一带的各处曼妙景致,这小小的皇宫想要胜过天下,何其难?”。

黄常青惊的一身冷汗,慌忙走近少年两步,颤声道:“殿下不要胡说”。

李鸿德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摇摇纸扇笑道:“老师也不要忘了,这是我的家,我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想必父皇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黄常青更惊,连忙低头作辑道:“殿下慎言!”。

李鸿德无奈的咧咧嘴,转过身朝林间深处走去,不在与他贫下去,这老人家已经被父皇吓了几十年,想让他一下子改变观念,的确没什么可能。

寻至一处僻静处,李鸿德坐在路旁呈一条直线的石凳上,轻声道:“越州如今什么情况了,孔叔还是誓不罢休的样子?”。

见他说到正事,黄常青来了jīng神,略微低头道:“兵部右侍郎田将军既然发下话去,孔将军应该要给点面子才是”。

李鸿德笑道:“孔舅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遇见这挡子被撩拨胡须的事,自然生气,可是他错在没有证据就去动手,现在被越州狠狠的将了一军,几乎惊动了父皇”。

李鸿德一想到那纸全军血书,不禁想笑。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想出来的招,简直字字诛心啊,但他并不认为仅仅这样便能板倒威名显赫的孔舅,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世界也太不好玩了。

黄常青半偏过头望着少年,有些恍惚。

见他不明所以,李鸿德摇摇头叹道:“前些天早朝父皇大发雷霆那是做戏纳”。

即使当年被彪炳一世的镇南王推波助澜了一把才混迹到如今的位置,可是能够从万千进士月兑颖而出成为太子殿下的老师,黄常青能是傻子?所以在听到太子这句话之后,自己明白了这句话之后,他忽然觉得已经隐有热意的rì头变的有些燥热起来,直到染湿了他后背的衣裳。

李鸿德挥挥手适意他不用惊慌,轻声道:“父皇这样做有他的苦衷,孔叔的确有些太过功高了,虽说在父皇的雄韬伟略下不至于震主,可时间长了难免旁人会有非议,父皇绝对不会让这种非议变成现实,所以他不得不做出一些什么事来”

“否则你觉得越州军这样当年反叛的降军能够快活到今天?”

李鸿德有些骄傲的笑道:“老师,帝王心术,我需要向父皇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啊”。

黄常青颤声道:“陛下这是要借此事削兵权”。

李鸿德点头笑了笑,道:“其实父皇很早前便知道越州军和宁波军会有这么一天,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我哪能随意揣测?父皇向来都是雄韬伟略暗藏千秋的”。

黄常青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小心翼翼道:“陛下难道不怕……”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便自抽了几下老脸,懊恼道:“陛下乃天下九五之尊,哪需要怕任何人,老臣果然老了,不中用了……”。

李鸿德哈哈大笑,对他的话倒不以为意,道:“孔舅手握重权,又偏居一偶,天子触角不及之地,说怕不至于,担忧多多少少是会有的”。

黄常青疑惑道:“那……”。

少年太子笑道:“不过老师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rì子?”。

落下了心头悬空的石头,黄常青脸sè好看不少,笑道:“老臣愚钝,不知今rì是什么良成吉rì,望殿下告之”。

李鸿德瞥他一眼,拾一粒石桌上的青提扔到嘴里,勾起嘴角笑道:“今rì正午,我二皇兄便可抵京”。

黄常青一怔,低着头的脸上神sè极为复杂,不过被他很巧妙的掩饰了过去,他忽然想到方才那个问题,陡然脑中灵犀闪过,苦笑的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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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前年岁尚轻的李诏在连破敌国二十九城之前,他是清舟王,而非镇南王。

白龙湖上有清舟,那是隐隐有些一字并肩意味的王位。

针对大秦近十年来最大的功臣,很有可能成为新一任清舟王的二皇子回朝,大秦迎队的阵仗可谓大动干戈。

兵部第一人唐元豹大司马为首,中书省掌昭敕黄常青手握深宫黄卷紧随其后,甚至连一向跋扈蛮横的兵部右侍郎田寇也赫然列在迎队的队伍当中,更别提放眼望去三品十余人正四品如蚂蚁的官员了,今rì来到这里的官员,几乎占据了京中朝堂一小半江山。

大秦为何如此强大?是因为当年诸位将军的立下了无数伟功,才得以让天下臣服,其中有一位当年最显赫有名的便是此时站在城门口执意不坐马的唐元豹,当年镇南王举世无双时连破敌国二十九座城池,其中最艰难的一场战役便是他作为先锋插进敌人咽喉,那是最致命的一刀,他用八千铁骑硬生生挡住了敌军六万大军的进攻,这才给予了李昭在上一场鏖战后喘息的机会。

当年的老人死的死归老的归老,如今硕果仅存的元老,似乎也只有他一人了。

唐元豹站在猎猎大风中,戎装下的披风随着风猎猎作响。他身高六尺,脸sè白净,穿四爪蟒袍,握一秆锋芒毕露的长枪,天灵盖上有两道凤羽垂下,气质yīn柔。

谁都看不出这个细皮女敕肉的男人,是大秦豪杰辈出的当年也能排进前五的猛将,一手擎天枪哪是一般人能够资格见着的?有资格见着的有几个没作那枪下亡魂?

众人沉思中,太子李鸿德姗姗迟来,穿着令人大跌眼球。

他浑身泛青料的绸子,不再系玉带凤冠,虽说依旧英气逼人,可也朴素的令人咋舌。

来到兵部尚书大司马的身旁,李鸿德恭敬的鞠了一躬,轻声道:“鸿德见过尚书大人”。

太子贤德天下谁不知道?所以在他有所动作的那一刻唐元豹便已察觉,连忙侧身避开他那一鞠,板着脸道:“太子贵为太子,怎能向我这老匹夫问好”。

太子摇头苦笑,面对大秦重权第一人的‘责问’,不想辩驳。

唐元豹注意到他的穿着,脸sè稍微好转一些,感慨道:“太子能够如此念旧,是我大秦黎明百姓的福气”。

李鸿德微微一笑,道:“治国平天下,首先要做的便是修身自律”。

唐元豹深深他看一眼,转过头望想远方,轻声道:“太子要记得今天说的话”。

李鸿德微微一愣,转而笑道:“鸿德铭记”。

唐元豹不再回话,闭目养神。

作为大秦兵部第一人,他有足够的资格这样对待如今的太子,而太子,也决然不会为这种小事在心中对大司马有任何芥蒂。

沙烟起,这似乎是号角吹起的象征,两列秣马厉兵的将士,遥遥望着对面的敌营。

就在亲都城门外卷起一层沙粒走石之时,人们隐约的听见‘嗒嗒嗒嗒’的马蹄声,却不曾见到传说中的号角鸣叫。

李鸿德神情一震,抬起头望向远方,眼眸中一抹难以掩饰的激动浮现。

作为天下第一国兵部第一人,唐元豹没有什么特殊的动作或者是异样的神情,不过离他最近的黄常青,还是从侧面看到那张俊秀的脸上薄薄的嘴唇勾起了一道弧度,黄常青不敢揣测那道弧度意味着什么,但他敢肯定的是,二殿下,已经隐约得到了唐尚书的首肯,再看看不远处有些激动的少年太子,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所有人不曾察觉的情况下,唐元豹微偏过头瞥一眼中书省掌诏敕,眼神中,布满了令人打颤的冷意。

马蹄声渐近,守城的卫士们神情一肃,下意识的挺直腰秆,似乎想要向远方的那位证明些什么。

满脸风沙污垢,依旧手持长戟近乎拖地,他的背影,自十五岁那年之后,似乎永远强大!

只是,人们看到。

他的盔甲是破的,那是因为战火的燃烧而被摧毁的?

他的盔帽已经不在,是被蛮荒之地的蛮人给挑下的?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胡须有些凌乱,是长途跋涉奔波的?

这些都不是能够让所有人动容的景象,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二殿下归来是在一次浩瀚的战役中接到圣旨仓促而归的,但是,他的马月复下为何会有一缕血迹干枯?为何他握戟的手掌会有鲜红的颜sè?

太子李鸿德震惊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唐元豹yīn沉的脸仿佛要将这yīn郁的天空变的更加灰暗一点,不过他仍旧不曾忘记退后一步。

黄常青望着伤痕累累的二殿下,百感交集,他拉开手中那卷黄卷,神情一肃,道:“圣旨到,唐元豹免跪,二殿下免跪!”。

其余人等,包括太子李鸿德,一齐轰然下跪。

黄常青跪坐于地,轻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西大将军受封”

“李鸿霸平西扫蛮有功,当记千秋伟业大簿之上,又念其年岁尚轻,故只允下榻城中白龙湖”

“册封为清舟王,同担羽林军统领一职”

唐元豹俊秀的眉毛挑了起来,一股通透的怒意爆发出来。

李鸿霸心有所动,瞥一眼大司马,那张yīn鸷的脸印入眼帘,他叹息一声,沙哑道:“谢主隆恩”。

黄常青抹一把额头冷汗,站起来后勉强的挤出笑容,朝他拱手贺道:“恭喜二殿下,贺喜二殿下,往后守备秦都一职,还得劳累殿下了”。

李鸿霸蹒跚下马,并非理会他的虚情假意,径直来到唐元豹身旁,轻声道:“唐叔近来身体可安好?”。

“好,好的很”

唐元豹满脸怒容,转身便向城中走去,道:“殿下且先回白龙湖养好身子,老将这就进宫觐见,为何羽林军这混吃等死的职司非要落到为大秦立下不世之功的清舟王头上”。

在场所有官员噤若寒蝉,谁不知道面相轻柔其实脾气极为火爆的大司马的执拗脾xìng?即便是陛下,有时都要捏着鼻子摇摇头过去,他们这些芝麻大的小官谁敢拦着?就不怕他腰间割下敌俘万千脑袋的佩剑?

李鸿霸唤住唐元豹,疲倦道:“唐叔莫要为这等小事大动干戈了,不要惹的父皇心情不佳”。

大司马转过头,愤慨道:“老将以垂垂老去步入人生黄昏,这半生戎马全都为了我大秦,今rì即使忠言逆耳陛下要杀了老将,我也无愧于心,必得去深宫走上一遭”。

李鸿霸站在原地,神情有些落寞,叹道:“其实我是乏了”。

唐元豹微微一愣,下意识停下脚步,许久后愤怒的跺一垛脚,朝路旁吐一口唾沫,大骂道:“荒唐!"。

李鸿德从起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理清了刚刚几人的对话,想到前些时rì黄常青的那个提议,不禁背心惊的一身冷汗,正yù要向兄长解释几句,不料对方已经朝他走来。

李鸿霸揉了揉太子的脑袋,柔声道:“鸿德长大了不少”。

(越写越激情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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