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静谧。圆月挂于高空,散发出湛黄的sè彩,铺撒在宫中刻跃海龙腾的石板砖上,照亮了偶尔爬过的飞虫。
不知几许,一名一身白杉的男子来到了宫中的一角,与一位穿有繁琐晦涩凤衣图腾的女子执棋对弈。
男子生的潇洒,一身书生气醇和如老酒,甘醇的令人回味,加上腰间配有一把青sè宝剑,书生气中又凭添几分潇洒气质。
这样像迷药一样的男人,绕是再优秀的女人怕是都要为之心动。
而周遍提灯而立的宫女却不为所动。
只因为,与男人对弈的那名女子,才是应当天上有的神仙人物。
她额头一点朱砂红,肌肤女敕白若冬中白雪,晶莹而剔透。
她头戴珠冠凤帽,一双纤纤玉手仿若柔荑,却落子肃杀。
她倾城倾国,与荒漠出生便有祥云笼罩皇帐的公主并驾齐驱天下二珠。她还是大秦最得宠的七公主,被小人诛心的在背后扬言要成为大秦第一个女皇帝的女人。
在这样的女人面前,再优秀的男人,想必也不会有太多的骄傲,即便是眼前的男人,天门的新一代领袖人物,剑圣张逸驰。
清风拂过花园,气氛凝郁!
黑子落,恰中黑子编制好地屠龙局中段,yù要一举切段对方步步为营许久的杀招。
这时,白子如chūn风柔软的落在玉质棋盘左侧,黑子繁密若星辰的最中间。
场面冷了下来,执黑子的女人开始沉默。
意态潇洒的男子趁这个空隙捻一快宫中特制桂花糕扔到嘴里,此为御膳房近今年来最拿的出手的点心,入口即化,桂花香留于齿间。享受着桂花糕的香点,男子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笑声愈来愈大,大到让刚好经过这里的侍卫忍不住的看了一眼,一眼望去便吓破了胆,因为场间的女子,脸上明显已经乌云密布。
七公主摩挲手心黑棋,yīn沉道:“你笑什么”。
张逸驰斜看着她,笑道:“我笑处事八风不动的公主定不下心”。
七公主洁白如玉的小手捏住手中剔透的棋子,眯起她那双鲜明的丹凤眸,“何以见得”。
张逸驰指了指已然陷入乱局的棋盘,道:“因为这三年来你我下了近百盘棋,从没有一次你这样狼狈过”。
场间再一次寂静下来,静谧的草丛里虫儿的鸣叫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周遍几名提着灯笼的宫女噤若寒蝉,如一只只遇见饥饿野狗的鹌鹑,瑟瑟发抖。
公主将棋握在手心缓缓摩挲,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剑圣想说什么”。
张逸驰轻笑道:“公主在想什么?”。
公主冰冷道:“我在想下棋”。
张逸驰拂一把腰见的剑柄,飒然道:“那我想说的便也是棋”。
公主带有冷意的看着他,眼神如一把锋利的剑审视着剑锋所向的人,片刻后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妩媚笑容,不屑的嗤笑道:“不想天门的方外仙人也喜好玩起磨嘴皮的把戏”。
张逸驰纠正道:“天门的人也是人,他需要吃饭,洗澡,穿衣服,而且天门的人并不是什么仙人,仙人只是人们为了掩饰自己的怯弱而幻想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是虚妄”。
公主听完这些话后有些恍惚,望向远处夜间不再炫彩夺目的花丛,秀美的容颜勾勒出完美的侧脸,她想起来这些年的种种,自己茁壮成长旅途中的坎坷,失神道:“没有幻想的人才是懦夫”。
张逸驰低下头,沉默的思考许久,抬头望着她道:“可是做一个懦夫从比做一个整天只知道胡思乱想的人要实际一些”
张逸驰紧接着又道:“况且公主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
公主回过神,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这还不算磨嘴皮吗?”。
张逸驰摇摇头,轻声道:“不算”。
女子骤然收起笑脸,端过懂得察言观sè的贴身丫鬟托盘里的茶水,揭开茶盖吹了吹杯中上好猴魁水面的泡沫,冷笑道:“不要再吞吞吐吐了,剑圣有话直说,我相信这样的午夜跑到这深宫来,应当不仅仅是为了陪我下一盘棋,下棋你从没下赢过我的,深夜自取其辱,这不是骄傲的天门中人的作风”。
随着她最后一句话的话音刚落,宫女们默契的退下,眨眼间的功夫若大的花园便空无一人,隐约可见远处有两名头带红帽的太监职守,让人清晰的闻见一股凛冽的之意。
张逸驰收回视线,笑道:“这想必就是殿下培养多年的死士吧”。
公主面无表情的喝一口茶,不否认也不确认。
张逸驰收敛笑容,又捻一片桂花糕送入口中,直到全部咽下才悠悠开口道:“殿下可知道昨rì我天门一名外务弟子从南方回到了天门?”。
七公主虽是女子之身,却志在天下,与太子暗流涌动,京中自然眼线无数,这些细微又敏感的细节,当然不会漏过她的眼睛,在听到对方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之后,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轻声道:“略有所闻”。
张逸驰吁了口气,仰起头看着空中皎洁的月亮,轻声道:“他没有死”。
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与大秦尊贵的七公主有什么关系?莫要说一个小小的外务弟子,即便是你剑圣大人亲临此地,公主殿下又何曾对你露出过半点怯弱了?只是七公主不是一般人,她已经养成了对待任何事情都要先运筹一番的习惯,所以在听到这样的一句话之后,她首先没有想着开口去嘲讽一番,而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某只胆大的青蛙再这比方才还要静谧的夜中呱呱的叫了两声,然后转身跳入荷花塘内。
这样的沉默出现在如此的夜里,并且是这样一个女人作为主角去沉默,是相当可怕的,但张逸驰自说完这句话后便像个无事人一般,一片又一片的吃着桌案上的桂花糕,吃的畅快淋漓,甚至吃的有些饱。
“与越州有关”
七公主聪明绝顶,在这样长的时间沉默过后,轻而易举的抓住了话题的中心,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的容颜再一次寒冷下来,带着微嘲的语气说道:“越州军的历史已经注定了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张逸驰拍了拍手心的糯米沫子,轻声道:“只要七公主开口,任何事都有回旋的余地”。
公主冷笑道:“何不让门主大人亲临皇宫,相必父皇多少给些颜面,即便是你,也能让父皇稍稍改变一下心意”。
张逸驰摇摇头,苦笑道:“师傅他老人家很早前就不问世事了,一心潜修在山中,等待雷劫的那一天,至于我,天门禁令,不允参与大秦朝政”。
后半句自然是废话,而前几句,便如天雷,绕是七公主在听到这样一个被掩盖了很多年的秘密后也还是忍不住的震惊起来,她轻声道:“门主不肯羽华是为了雷劫过后的封神?”。
张逸驰再一次纠正她的观念,道:“世上没有神”。
七公主喃喃道:“不受天道束缚逍遥在人间,拥有那般令人无法想象的大造化,与神何异?”。
张逸驰无奈道:“那随你去想,反正你又不是一个懦夫”。
七公主没有在意他的暗讽,扭过头看着他问道:“越州的事是天门的意思?”。
张逸驰摇摇头,道:“不,是我个人的主意”。
七公主沉默片刻,道:“凭什么”。
张逸驰饱含深意看他一眼,轻声道:“镇南王十四年前消匿尘世,越州军是他留下来的唯一家底,此由够是不够?”。
七公主骤然抬头,凤冠金银交击,眼神凛冽,杀意顿出。
儿童时,曾经那个男人亲手教她识字作画,不合时宜的与她讲绵远三万里围起的大秦雄壮辽阔,使万朝来贡。那时还是孩子的她,心底深处已经被那个男人有意无意种下了一棵叫做野心的种子。渐渐长大后,因为女儿身的缘由,她开始蛰伏,但锋芒依旧无人和挡!
花园更静,连蛙叫也消失不见。
张逸驰脸sè平静,搓捻指间,骨节泛白,一丝汗水由手心冒出。
七公主忽然起声,淡淡道:“明rì我便进宫”。
张逸驰松一口气,心情大好。他沉默片刻,想要再捻一片桂花糕,却触及一片冰凉,这才发现盘中的糕点已经都被他吃完。
突然,一道清脆的石子声传入耳中,剑道中已入大道地剑圣愕然转头,原来黑子早就编制了一张大网等待他的羊入虎口。
白子刹那兵败如山倒!
张逸驰连连摇头,啧啧称奇。
世上哪有这般灵犀的女子?
收回玉质一般的小手拢于袖间,七公主面目如凤,额间一点朱砂红殷红如血,她居高临下清冷道:“你输,仅仅只是因为我是李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