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烛火轻轻摇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独,赵长歌抬起脚步走入木屋,紧紧蹙起眉头。
木屋内里灰尘污垢遍布,蜘蛛网横行在每一个横梁间,地上却有几步脚印清晰印在地上,显的那般惹人注目。
这里很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而此时地面上灰尘中的脚印是这样的新鲜,以至于可以清晰的看到鞋底的细微纹路。赵长歌眯起眼,明了应该是谁早早便在此等待自己,莫非是那位传言身穿四爪蟒袍地老太监?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我会在院里迷路,又如何能够确定迷路了我就会走到这里?
便在这时他很敏锐的发现地面脚印蔓延的尽头有些古怪,木屋的深处有一处向下的斜坡,像似一截通向地底的长梯。赵长歌下意识环顾四周一番,然后顺着脚印朝木屋里处走去,随即一座屏风映入眼帘,绕过黑sè古朴的朽木屏风,一个朝向地底的石梯浮现眼前。
这是每一阶都由光滑黑白相间大理石铺成的梯子,两旁每隔几米都有一支婴儿臂粗的火红蜡烛照耀,所以在绕过那展散发出腐朽气息的屏风后,视野刹那明亮。
赵长歌缓缓走进暗道,手指轻轻摩挲石质地墙壁,触感一片冰凉。
这种感觉很奇妙,似冰非冰,似寒非寒,只觉一股yīn气往骨头里使劲的钻。
赵长歌揉了揉发麻的臂膀,走进暗道,虽然两旁都有烛火照耀,能够散发出一些微弱的热度,但是越往深处走,赵长歌就越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凉意袭上身来,这种凉意与长白山冬rì里的大雪飘零不同,是那种刺骨的冷意,就好像一个人睡在暖和的被窝里突然掉落到一片结满冰的湖水里,即使是脏腑也感受到了如刀子刮肉般的寒意。
终于快要走到石梯的尽头,赵长歌身上的衣裳也僵硬了起来,他震惊的发现,身上先前沾上汗珠未干的衣裳,在这chūn末时节,竟然隐隐开始结冰了。
骤然,灰暗的深处。
“你来了”
恰好在赵长歌踏下最后一快大理石阶梯的同时,石梯下的幽闭空间里突然传来如公鸭子捏住嗓子般的叫声,尖锐干燥,声音的主人语调显的极为冷漠,冷到快要与这里的问题交相辉映,甚至融为一体。
赵长歌下意识的顿了顿脚步,并未畏惧,皱着眉头寻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那是一个负手站立在墙角下的老人,墙壁有诸多垒起的画卷。
“我知道这样的一天一定会到来的”老人刺耳的又笑了起来,显得心情极好。
赵长歌不敢大意,察觉到隐没在黑暗中的老人像是人,又像是劲草。赵长歌不语,开始细细打量对方佝偻的背,处处透露苍白的马尾辫,以及那身肆意张狂的五爪蟒袍,赵长歌确定了他就是先前跛子老人口中的九千岁,整个秦都地位超然的老太监。
“可是即便你活下来了又怎么样呢?”老人像个小孩一般歪着头,微仰的看着石壁上凛冽的画,这样一幅场景,发生在这样冰冷的地窖内,显得格外恐怖。
赵长歌平静道:“最起码我杀了王德”。
老太监嘎嘎嘎的笑了起来,在幽闭的空间内来回荡漾,气氛更加恐怖。他终于肯转过头,目露嘲讽的看着少年,讥笑道:“那样的跳梁小丑即死上一万个也会让人觉得稀奇”。
赵长歌终于看清他的脸,浑身变的僵硬冰凉。
那张布满岁月皱褶地脸上,密密麻麻地褐sè雀斑,都如大秦的铜币那般大小,颜sè深刻,即使是在如此暗淡的环境下依旧能够让人一眼看透。
赵长歌不是遁入天相的大修行者,他不是一朝明悟便入光境颠峰的苍苔姐,也不是如太阳般耀眼的天门大师兄,即使是有了那一夜的厮杀让他有所感悟,但也仅仅只是入境之后的最巅峰而已。他依旧很弱,虽然他能杀掉王德,但是若要面对上光境的修行者,很难逃过不死,更不要说入天相的怪物或者天才了,所以当他清晰的闻到老太监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后,再加上那张令人心生恐惧的脸孔,他坚硬的意志力出现了裂缝,稍稍的摇晃了一下。
老人低下头,有些伤感道:“你害怕我”。
赵长歌紧皱眉头,双手下意识缓缓靠拢,这是他惯用动手的前兆。
老人微嘲的瞥一眼他的双手,不屑道:“你这样的小女圭女圭,就跟一只鸡一样的弱,想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
赵长歌原本略微垒起青筋的手颓然落下,神sè复杂的看着对方,道:“你为什么要和像一只鸡这样弱的人见面呢?”。
老人一愣,转过头望想石壁上的画卷,刀锋凌厉,像似万千把剑在肆意穿梭,许久后,他看着那副让他很满意的壁画笑道:“一只很弱的鸡,如果遇见某些奇遇,也有可能变得无比强大”。
赵长歌若有所思,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石壁,先是一愣,随即目光便变的灼热。
沧枯的画壁上,一快快石雕的草木走兽,在他真正投入心神后变的活络起来,渐渐的,像似真的有了生命一样,纵横交错的草木开始因为有了风而慢慢舞动,那些草尖在舞动中变的凌厉万分,一瞬间,一片片草木的叶子变了颜sè,变的泛白,最后化为光亮。
赵长歌渐渐入神,恍如站在原野之中。
那是,一柄柄挥洒在乡间草地上的薄剑。
舞剑的,是没有形状的风。
那风渐渐卷起,像是荒漠中初其雏形的风暴,草叶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黄沙,一层一层,一圈一圈。终于,在一道由北而来的热浪吹拂下骤然卷起,一个巨大的龙卷风陡然成形。
龙卷风携带着一股不可低档的惊人气势向这边缓缓飘来,并且随着距离的变化它开始产生了质的变化,越近风柱便越细,像似浓缩过后的风,开始逐渐变的实质化,一片一片又是灿若剑气。
赵长歌恐惧的发现,龙卷风居然也变成了一把剑,有万丈之高,即时距离仍旧遥远,但依旧能够切身的体会到巨剑中蕴含的磅礴剑意!
突然,巨剑如海中瀑布剿来,从高空斩下,落于头顶!
地下的黑屋中,赵长歌喷出两口粘稠的血液,发觉身体内有一股极为让人恶心的气息想要窜出体外,让人耳晕目眩。
就在他肺腑剧烈翻腾似要爆炸的一刹那,赵长歌发觉了一双苍老如树的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一道暖流袭来,瞬间压平了胸口如狂风暴雨陡然临至的气息。
赵长歌茫然转过头,那是张布满褐sè斑纹的脸,近在咫尺。
老人的脸好象变的温和起来,笑道:“这副藏剑图,你看透了几分?”。
赵长歌忽略了对方搭在身上干枯老手,抬起手臂擦干嘴角血迹,道:“我没有看懂”。
老人笑了起来,他道:“剑便是刀,刀便是枪,信手拈来一把剑,伸袖而出一把刀,世间万物都是剑和刀,也自然便是枪”。
赵长歌似乎略有明悟,轻声道:“原来是万物皆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