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黑屋内一阵凉风卷来,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拂在少年的脸上,让他从恍惚中回过了神。
月复腔那股剧烈异常的疼痛陡然而至,似万箭穿心一般。
刹那间,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
赵长歌忍着剧痛看了眼重新归于沉默的老人,将思绪中的一丝念力朝身体内探了过去,发现了一件恐惧的事,一道如剑形的黄sè气机正在身体的各处游荡,游走每一条血管侵罚,如泥鳅钻进了淤泥,尽情的畅游,每遇见拐角气机坚厚的地方,它不曾畏惧,果断很强硬的硬闯过去,对它的容器这具身躯毫无怜惜之意,最后那道气机似乎要将他的身体变成自己的演练场,变的更加没有章法,横冲直撞肆无忌惮。
看清那柄黄sè的剑意之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它在自己体内横行无忌,赵长歌就更加的痛了,甚至比万箭穿心还要强烈一些,这一刻他甚至能够体会到千刀万剐时的痛楚。
一滴冷汗从鼻尖滑落,掉落在地上迸溅一朵漂亮的水花。
老人似乎对他表现出来的痛苦视若无睹,双手拢在袖子里漠然道:“当年你父亲第一次看这张藏剑图时可比你痛的厉害,看来神仙老爷已经将你训的不错了,经脉居然没有寸寸断裂”。
他就像看不到少年越来越弯的背,弯腰贴近对方的脸庞,看着他冷漠的继续道:“现在看不懂没关系,因为你终归会懂的,就怕不懂装懂,那才让人恐惧,这种事情,一旦肆意妄为可是要付出xìng命的”。
赵长歌窝在墙角,再不看墙上那副表面安静实则波涛汹涌的藏剑图,他满头大汗看着老人,沙哑道:“你就不怕我一命呜呼了?”。
老人伸出手抚过他的背,嗤笑道:“有我在你想死都比想活着难”。
随着他的这句话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赵长歌感觉到又一股暖流滑进胸腔,就像chūnrì里在山间吹着凉风,让人无比畅快,他大口喘息几口地下室内并不新鲜的空气,嘲讽道:“你倒自负的厉害”。
老人对他的讥讽不以为意,笑道:“否则断然不能让这个天下最有权利的男人发出来自肺腑的尊敬”。
赵长歌明白他所说的是大秦的皇帝陛下,不竟默然,是啊,能够让大秦的皇dìdū礼让三分地人,老太监的强大又怎能与常理揣测。他抬头斜一眼墙壁上的石画,转移话题道:“这副藏剑图是谁作的?”。
老人笑了笑,道:“他已经死了”。
赵长歌蹙起眉头,遗憾道:“能够将剑意付诸石壁上并且能够保存到现在的人,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人物,居然已经死了“。
老人努努嘴,并没有反驳他的观点,而是附和道:“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是最为闪亮的一颗星星”。
赵长歌垂首,自嘲道:“这些前辈的光辉事迹,我们这些后辈即使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羡慕嫉妒恨,可是最要不得的”。
老人并未理睬他的自哀自怜,眯起眼回忆起往事,沉默了起来。
赵长歌没有深究老人为何陡然缄默,而是开始重新细细观察起这间黑暗的地下室。粗糙的墙壁上凹凸不平的沙砾,或许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的原因衬着周遍蜡烛的光有些发亮,不再是当初淡黄的颜sè,变的如同这个地下室一样的暗淡,处处都散发出微黑的sè彩。因为四面墙壁一致如此,显的原本就不被阳光照及的这里更加深沉,就如身旁陷入回忆的老人一般,处处透露着一股叫做迟暮的味道,让人不免有些烦躁,好在平淡无味的地下室有一整面墙上是一副巨大的画,画上的东西在如此乏味的环境下显的如此美丽,可惜的是,这种美丽蕴藏着无数的杀机,就在刚刚,他就差点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赵长歌遵循着人xìng的本能略带畏惧的瞥一眼那画,可能是因为已经由入神之后领略到了画中的刺人剑意,他顿时感觉到画中伸出一把巨大无比的剑,轻而易举地遵循着特定轨迹刺向了自己的眼睛。
人体最敏感的器官就是眼睛,所以当被那股剑意戳痛眼睛的那一刹那,赵长歌又再一次大汗淋漓,瘫软在地上无力的申吟两声。
老人从回忆中惊醒,斜他一眼便知发生了什么,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赵长歌单手捂着眼睛,没有力气去与他争辩什么,今天他几乎尝遍了所有的痛,尤其这一次,似要眼球破裂一般的疼让他微黑的脸上变的苍白。
老人走到他的跟前,蹲子,静静的看着他。
赵长歌似有所感,仍旧保持单手捂住右眼的姿势抬起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老人布满斗大雀斑的脸上露出一道狞笑,嘲讽道:“当年你的父亲便是这样,差点被刺瞎了双眼”。
赵长歌紧紧闭眼,缓和一会后轻声道:“前辈总是跟我念叨我的父亲有什么意思,他毕竟已经死了”。
老人讥笑道:“可是当年那场浩荡并没有带走你的生命”。
“你又没有足够的定力,即便这副藏剑图是世间罕有的宝贝你也不该这般贪心”
老人yīn沉道:“若你都能一天内将它尽数领悟通透,那世上不是阿猫阿狗都是无可匹敌的高手了”。
赵长歌捂着眼并未接下,静待下文。
果然,老人在一番yīn阳怪气的嘲讽之后语气陡然便的温和起来,他直直的看着少年,轻声道:“作此画着是当世唯一与门主交手平分秋sè的人物,几乎万法皆通,二十年前的那夜,谁不知道齐剑的剑是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剑?”。
“不错,我引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参悟透其中的奥秘,所以我才没有在你过了桃木阵后亲自引你过来”。
毕竟是一刹那的剑意侵蚀,眼部的痛觉渐渐消失,赵长歌抬起头看着他问道:“晚辈还是不懂为何”。
老人很满意他的态度,虽然这种态度可是视为吃一堑长一智的结果,但他仍然非常满意以语气就更加柔和几分,真正的开始用对待自己晚辈的语气解释道:“少年时食不果月复衣不遮体时有一高人对我说,只需斩去凡根,为贵胄足下走狗,便可丰衣足食”。
老人微抬起头看着地下室顶部,“皇室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贵胄,而大秦的皇室,更是人间的云端,可谓富贵通天”。
“所以我来到了大秦,亲自割掉了男人最珍贵的东西,并且用一路乞讨的钱贿赂了宫里的一位敬事房小太监,成功的成为了大秦皇宫内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老人再一次直视少年的眼睛,眼孔深处一抹痛楚一闪即逝,却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道:“果不其然,最后我不仅丰衣足食了,还变的如此显贵,这一切的一切让我笃信起机缘,若你今天找不到这里,最多当你危难时我拉你一次,以后便再无瓜葛,而现在不同了”。
赵长歌眼神古怪的看着他,疑惑道:“你说了这么多,除了你的身世能够让我觉得你很可怜外,其他的显得很多余”。
老人好笑的看着他,问道:“为何”。
赵长歌笑道:“如果我和你并无瓜葛,你为什么要浪费你晒太阳的时间来见我?还是与阳光普及的大地截然相反的地下,既然这样,将来我出了事情你想必是要管上一管的,毕竟我的身份足够敏感,你又敢冒这样大的风险见我”。
老人眯起眼微笑道:“见你不代表会在你出事的时候救你,也有可能会雪上加霜的害你呢?”。
赵长歌摇摇头,笃定道:“你是当年镇南王的人,而我父亲是镇南王最亲近的部下,那么你们的关系肯定不错,你来见我便代表你不曾放下过这段友情,既然你放不下,自然会在我遇难的时候救我的”。
老人哑然失笑,佯怒道:“伶牙俐齿”。
或许是因为这几句类似吵嘴的对话让横在两人间的隔膜消失不见,随着老人假怒略带怜惜的这句‘伶牙俐齿’,氛围骤然轻松起来。
赵长歌叹息一声,埋怨道:“也不知道您老引我来这里做什么,藏剑图都看不懂,还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老人斜他一眼,鄙夷道:“这是那位大家凝结毕生心得作在陡峭山壁上的画,先前便说了,你若一天就能看懂,那世上吃尽苦头拼命想要修成绝世修为的人不都得成为绝世高手?毕竟豪门大族想要收拢一本曾经显赫一时的高人留下的遗迹并不是那么困难”。
赵长歌叹道:“不要告诉我你是想要激发出我的斗志,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已经该很不值钱了,基本上在出山前的十八个年头我都很有斗志,出山之后为了复仇我的斗志便尤为旺盛”。
老人仍旧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就是这个理”。
赵长歌翻个白眼,嘟嚷道:“如此这般折磨人的事您也做的乐呵”。
老人从容不迫,眯起一双本就很小的眼睛,笑道:“你看这副藏剑图的下方”。
赵长歌眉心一跳,下意识一眼望去,发现有四个幽蓝的箱子安静的躺在那里,不竟皱起眉头,无奈道:“不要告诉我这四个箱子内放了四本藏剑图入门要典”。
老人哈哈大笑,道:“是也不是”。
赵长歌听着他格外尖锐的笑声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看着他苍老脸庞上愈来愈深的皱纹,原本皱起的眉头皱的愈发深了起来。
“我手无兵符,朝中也无要职,只这一身四爪蟒袍,旁人看似光鲜无双,其实是败絮其中”
不知几时已经站起的老人看着他,目露慈祥:“而你的敌人却很多,又异常强大,我一直勉强自己活到现在,总要为你做些什么,你有能力之后,然后再看着你做些什么,才肯安心的闭上这双老眼,下去见见以往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