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有一亭名为“宁梅亭”,亭旁遍植梅树,冬日里梅花竞相绽放,红梅朵朵,点点芳香,氤氲袭人。每至腊冬之际,卫子夫总请宫中妃嫔来此,或吟诗作赋,或品茗赏花。而今虽非隆冬之际,但此处也植了一些杏花如今也开花了。远远望去只见一抹分红零星的点缀在翠绿的叶中。云君低头看地,但见此路皆以鹅卵石铺就,与此地之景倒也十分相配。卫子夫今日着一袭家常的正红撒花百褶裙,绾着堕马髻,斜斜簪一支金镶玉凤凰展翅步摇,凤凰以纯金打造,闪光耀眼,只凤凰的眼睛处以玉石嵌之,凤凰口中垂下细细一缕碎金流苏,流苏末端是珍贵的和田玉石。头发上仅此一支步摇较为名贵,其余的皆以银制。卫子夫喜奢华,甚少穿成这样。她正坐在石凳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簪子。
云君进入亭中后,跪下:“儿臣参见母后!”卫伉紧随其后:“参见皇后娘娘!”
卫子夫放下手中的簪子,看着跪在眼前的两人:“侄儿,你怎么同云君一起来了?”
“刚才臣在御花园内偶遇公主。”卫伉道。
“快起来,坐!”
云君暗想:此人竟是母后的侄子?仔细想来也是,他姓“卫”,兴许是大将军卫青之子,而这卫青又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
“方才母后谴宫女去往兰芷苑请儿臣来此,说是为了见一位‘贵人’,不知此人是谁?”云君不禁开始发问。这时,有杏花的花瓣随风吹至此,轻柔地抚模她的面庞后又轻轻的落地了。
卫子夫似是故意绕开话题,又拿起那只簪子:“云君,这便是那位贵人赠予你之物。”云君接过簪子,仔细查看了一番,竟是一支蝶戏并蒂海棠簪,海棠花以纯金制成,海棠花上有一金制的蝴蝶,簪子做工精致,倒也十分好看。只是,这“并蒂”二字令云君甚觉不妥,再说了,这簪上又是海棠花,若戴上,让她的七哥瞧见了,恐又会生出事端,遂立即将簪子放在了石桌上。这时,她身后走来一人,那人不动声色,也示意旁边人不要惊动云君,称云君心不在焉之际,竟从云君身后伸手抱住了她。全然不顾在场的卫子夫、卫伉等人。云君一阵惊慌,立即拉开那人双手,站起身来。这才看清那人:一身石青色团花暗纹的长袍,头插一支黄杨木的簪子,肤色较为黝黑,眸子深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要将云君看透一般。云君认得此人,他不就是匈奴的使臣么?虽然换了一身汉人衣裳,但却换不了胡人的身份。云君不解,自己就算要和亲,要嫁的也是匈奴单于,怎么这个匈奴敢当众对她动手动脚?不禁怀着敌意瞪了他一下。
那人不去理睬云君的眼神,而是稍稍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单于快请坐。”
单于,他不是使臣么?怎么变成单于了?
“云君,这位便是那位贵人,他便是匈奴的单于——乌师庐,这次来长安,为免遭他人暗害,单于便自称使臣。”
原来,这一切都是皇后有意安排的,算是培养她与这位匈奴单于的感情吗?
卫伉见状,不忍道:“皇后娘娘!侄儿先告退了!”他不想留在这儿了,这本是皇后特意为匈奴单于和蕙兰公主安排的,他留在此地作甚?
卫子夫走到云君身旁,取下簪在她发间的镂空兰花珠钗:“云君,这支钗都已经旧了,你还是戴上单于所赠的簪子吧!”说完,遂取下了那支簪子。乌师庐也称机拾起石桌上的海棠簪子,走到云君跟前,欲将这簪子递到云君手上:“公主,素闻你喜欢兰花,想必刻有兰花式样的首饰一定甚多,所以我命人将这簪子上的花式改成了海棠,不知公主可喜欢?”
云君不去搭理他,只觉得此人虽然懂得讨女人欢心,但他未免也太不了解自己了,自己哪是喜金爱银之人?一支簪子又怎能讨好自己?见云君不作答,又不愿伸出手接簪子。乌师庐有些恼怒,但还是耐心地走近云君,他坚信自己是草原上的太阳,只要他愿意,又有多少女子会屈服于他?他将那簪子插在了云君发间。
云君取下簪子,冷冷的道:“单于,这支簪子我先收下了,但我不会戴上它,我七哥最厌恶海棠花,若我戴上此物,定会惹他生气。”
“公主,你喜欢就好,为何还要在乎蜀南王的看法?”
“他是我七哥。好了,我不想多说了,母后,儿臣先行告退!”云君只觉恼怒。遂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