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将信将疑,但阿尔法斯仍然接过林瑞递来的一个小瓷瓶,一个普普通通的青花瓷瓶。阿尔法斯端详了一下,便捏在手里,脸部的肌肉在微微颤动着,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摆月兑死亡的威胁,重新拥有生的希望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瓷瓶内装着的是链霉素与异烟肼两种药物的混合粉末。这两种药品是林瑞按照货物清单,从唐山号某个集装箱内找到的。
这些常用药品的基本用量,对于药剂学专业的林瑞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每个药品盒内里还有一张说明书。
轮船上的最好最隔音的房间自然是船长室,林瑞便将其作为了自己的办公室和工作间。在关紧工作室的水密门之后,林瑞在深夜里只花了半个小时,便将这两种药品磨碎,并进行了简单的配比,放入瓷瓶,为了更具有迷惑xìng,同时还加入了少量的面粉。
对于林瑞来说,这些药品是自己获得原始资本的依仗,鉴于洛希尔家族的深厚背景和背后的恐怖实力,林瑞是绝不会将药片直接给予对方,从而毁掉自己全盘计划,在拥有足够实力规模化生产之前,所有的一切必须予以保密。
“每次服用零点五克,每rì三次。”林瑞一脸郑重地嘱咐道,“这里的用量大约足够十天,等我从广州回来,看看用量是否合适,再决定下一步方案。”
“这药真的有效果?我是它的第一个病人”阿尔法斯从惊喜中恢复了理智,瞳孔微微缩小,问道。
“不,估计你也听说了,在与西班牙人冲突中,我的一个手下受了严重的枪伤,伤口严重感染,但却能很快痊愈,其背后的秘密便是这种药品。”林瑞刚刚说完,阿尔法斯的眼睛里瞬间散放出狂喜的sè彩。
是的,他听宿务的德国人说过,有个中国人在与西班牙人冲突中受了极重的伤,但很快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知道的人都觉得那是个奇迹,是那个人顽强的生命力起了作用,而忽视了药物的存在。
“原材料非常有限,而且制造工艺复杂,这些是我临时制作的,所以……”林瑞露出为难的神sè,“这次我去广州,也是为了收集一批材料,要知道,肺结核的治疗时间需要很长,否则难以痊愈。”
看着阿尔法斯有些焦急的神情,林瑞暗笑,船上运输的这些常用药品足够小型医院一年的用量。但这种超越时代的灵丹妙药,在自己能够大规模生产,和对方付出足够代价之前,怎么能如此轻易地给予他人?尤其是对着眼前这个富可敌国的洛希尔家族的成员。
“这是家传秘方,疗效很好,请放心服用,大约一周后,我会对你进行复诊,再见。”林瑞说话间已经起身,与阿尔法斯道别。
重新漫步在19世纪维多利亚港湾的街头,回想刚刚的一幕,林瑞心中不禁大为舒爽,只要阿尔法斯的病情有所好转,就能拥有大笔资金,四十八万英镑,近两百万两白银,那么自己的计划可以大大提前了。
正在心中思索如何应对广州之行的林瑞,突然被黄强打断了思路。
“林大哥,你真的有治肺痨的药?而且白白给了那个洋人?”黄强有些惊诧地问道。
林瑞回头瞪了黄强一眼,说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扒在门板上偷听了?是不是该让你接替白斯文的位置?”
黄强脸sè一暗,低下头小声辩解道:“我可没偷听,那洋鬼子的门板太薄了,里面的说话声,外面听得清清楚楚的。”
听完黄强的解释,林瑞心里有些歉疚,于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说道:“这件事你知道就行,别传出去,包括吴标他们也不能说……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知道么?”
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林瑞只给阿尔法斯仅仅十天用量的药品,其用意便在于制造药品的珍贵xìng,会让阿尔法斯自觉地保守这个秘密,起码在他有明显好转之前,是不会向其他人透露特效药品的存在,对于这个判断,林瑞有充分的自信。
“好了,刚才我的话说的有些重,别往心里去,你们既然跟了我,想创一番事业,以后这样委屈是少不了的,更多的挫折和挑战还在前方等待………”林瑞拍拍黄强的肩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
话音刚落,便大步向前走去。刚刚心情有些委屈的黄强顿时懊悔起来,自己做错了事情,居然还逼得林大哥道歉,一时间有些慌乱起来,见林瑞加快了脚步,黄强便也急忙尾随过去,两人消失在了干诺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哎…刚出水的石斑,三毫一斤,过来看看啊”
“…北面过来的柑橘,又大又甜…….”
这边的吆喝声刚刚落下,那边又起来了,“……刚刚从西洋人手里淘来的好东西,千里眼,上了太平山,能看铜锣湾的新奇玩艺啊…………”
码头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除了这些个摆个地摊卖东西的,还有占据了某个拐角,搭上一个凉棚,摆上几张桌椅,再支起一个炉子,卖起了馄饨、面条、汤粉…
人嘛,逛多了,走累了,自然想着坐下来歇一会儿,所以面摊的凳子上便时常坐满了人,可坐下来总不能腆着脸不叫些东西吃吧,
看着那些粉面之类的也挺便宜,清汤细面捞到碗里,再浇上一勺炖的软烂的牛腩,顿时香气逼人,本来肚子没有饿的也开始咕咕做叫,于是便忍不住叫上一声:“老板,来碗牛腩竹升面,多放点葱花……….”
于是这拐角的小吃铺便越发的拥挤起来。
白珊正瞪着她那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对于这个生在宿务长在宿务的女孩而言,这么热闹的集市,这么多的商铺,以及各式各样的水果、衣服及jīng巧的物品,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些恍惚。
“哥,这不就是望远镜么?”白珊拿起来旁边铺位上的一个单筒望远镜,仔细端详着,然后随手便凑到眼前,观赏起远方的景sè。
“小姐,这可是从洋人手里用一件古玩换来的,这件千里眼,通透而且倍数高,看的远,只卖三十个银元,如何?”摊主见白珊的打扮,便知道是刚刚从南洋来香港的华侨女子,而且装束上看也算是富有之家,便热情地兜售起自家的物品来。
“我看这东西不怎么样,哥,你试试,还不如林大哥经常用的那个强呢,而且林大哥那件还是双筒的呢。”白珊小嘴一撇,有些不屑地将手里的物品递到白斯文的手里。
白斯文只是苦笑着,冲着摊主摆摆手,将单筒望远镜放回原来的位置,说道:“对不去啊,老板,我妹妹年幼贪玩,童言无忌,您别见怪。”
说完便拉着白珊急忙离开,待走离一段路之后,便对白珊说道:“妹子,这里是香港,鱼龙混杂,说话得小心点,别得罪人,万一………”
话未说完,后背便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白斯文连忙向前一步,然后jǐng惕地转过身,面前站着一人,面孔很是熟悉,但一下子有些认不出。
“怎么,我换了身打扮就看不出来了?”林瑞笑着说道。
“这倒不是,”醒悟过来的白斯文急忙解释道,“林大哥,你穿上长袍,戴了顶嵌了白玉的小帽,后面还拖着一条….辫子?”白斯文有些惊讶地指着林瑞的脑后。
“哦,这是条假辫子,和这顶帽子缝在一起的,正好适合我这样的人,怎么样?要是戴着出来见人,应该能骗过去吧?”林瑞得意地笑道,还将辫子潇洒地向后一甩,颇有几分富家公子的味道。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尽管已经适应了十九世纪的生活方式,但对于回到国内,必须留起辫子,实在有些别扭。像猪尾巴似的,丑陋的东西,林瑞心里很是反感。
之前在宿务的时候,聂缉椝让林瑞必须去发留辩。当时,为了临时应付一下聂缉椝,林瑞便将头发剃了个个jīng光,说是等宿务事情结束再开始蓄发。
其时,宿务形势一rì三变,聂缉椝也无暇顾及,所以直到离开南洋,林瑞的脑袋上只是毛渣渣一片。
但是明天就要搭船前往广州,再没辫子可就是异类了,万一遇到某些不讲道理的巡街兵丁,不由分说地关进大牢,耽误了事情不说,万一给那些满人的官员知道,一封奏折送到京城,到时候连累了聂缉椝,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林瑞正为这事情发愁,心里嘀咕着该怎么办。回码头的必经之路上,正好要经过这个热闹的集市,于是林瑞在不经意间看到有人在卖假辫子,林瑞很有些吃惊,便停下脚步,拉住摊主问个究竟。
原来在香港,那些为洋人做事的华人,习俗rì渐西化,大都剪掉了辫子,可又因为经常需要往来内地,所以假辫子的生意便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而且这卖主还说,广州一带的官府中人,也知道这些来往的商人脑后辫子有问题,初时还经常有差人在大街上临时检查,但后来也就慢慢懈怠了,到了如今,人们对此现象都早已习惯,根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追究,所以这个生意一直都挺红火。
听完介绍,林瑞便毫不犹豫地花了两个银元买了下来。
见大家有些惊诧,林瑞便低头看了看,掸了掸丝质长袍前摆上的灰尘,笑眯眯地看着白珊,问道:“这衣服应该挺合身的吧,可花了我不少银子。”
白珊抿着嘴笑着说:“你手上再拿把折扇,大概和戏文里的官宦纨绔子弟差不多了。”
林瑞目光在白珊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流转了一下,笑着回道:“那么谁来演被纨绔子弟欺负的那个美女呢?”
黄强和白斯文站在一边偷笑了起来,白珊则故意装着生气,鼓起腮帮子,一转身,向唐山号停泊的位置走去。
林瑞连忙拔腿,向前追去。
几人刚刚离开,先前卖单筒望远镜的摊主便出现在林瑞刚刚站立的位置,这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四下不断张望着,最后终于看到了那个娇小的背影,嘴里念叨:“双筒的千里眼,还真的没见过,一定得找到,借来参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