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和尚传奇 第五章(65——66回)

作者 : 苦行僧也

()第五章定应大师传万世

神通菩萨皆无量,助佛扬化救万灵。

众生但能至心礼,无始罪业定不生。

第六十五回

弟子染疾师父忧罗汉殉身佛家愁

天刚蒙蒙亮,住在大佛寺里的布袋和尚一觉醒来,稍作漱洗,走到门前几株大樟树下站了片刻,他朝天观看,不觉一惊,发现旁边有株樟树枝已经开裂,枝枯叶干,正在萎缩谢世,但有几株长得郁郁葱葱。他紧靠生机兴旺的树下禅坐。约过了两个时辰,牛氏两兄弟和亚婵等走来,站在他跟前磕头。牛儿先开口道:“师父,天已不早,咱们上路吧?”

布袋和尚眯缝着双眼道:“不急,待贫僧吃了早点不迟。”说罢,从身边布袋里取出东西,放在嘴里慢嚼细咽起来。亚婵见师父吃得有味,想尝尝味道。布袋和尚看在眼里,连忙抓出一把,递到她手里,笑道:

“三珍海味,何及我囊中之物?宫中佳肴甜酿,怎与贫僧馈赠食品可比?”

亚婵吃了几口,觉得味道倒也鲜美,但她吃后拍拍手,猛然转身,潸然涕下。布袋和尚看见,笑问道:“公主,何故伤心?”

“我今随师父出家,遂了心愿。倘若不在宫中求父皇做水泡泡花环,哪里会遇见师父?倘若不遭受众丫环怀恨,被他们推入西湖,被师父救起。倘若没在火炉边听了师父一席话,亚婵怎么会铁心出家?师父,你的话妙极了,好坏融洽,好中有坏,坏里有好。比尼对师父感恩不尽。当初,师父遭受污蔑,押往宫中,打入天牢,为小女子受苦,却如此大度,宽容为怀,不计前嫌,收留身边。如此想来,比尼可以离开父皇,但不能离开师父。如今方才醒悟,比尼非宫中公主之命,乃出家修道之人。师父刚才吃斋,怎么知道亚婵亦想吃你东西,想必师父能知比尼之心?”

“人之双目,视世间万物,而心中yù念,眼中渗透。观人心,窥其目,目光中可知心迹矣。适才你逼视我袋里,不想吃东西,何有此眼神?”

牛儿插话道:“师父,真神人也。”

牛百万想起国清寺病着的阿照,心急如焚,他不断催促道:“师父,赶路吧,咱们如果不赶紧到达国清寺,恐怕见不到阿照一面了。”说罢,泪光闪闪,甚是难受。

布袋和尚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朝身边那颗渐渐枯萎的樟树扫视一眼,对身边众弟子瞧瞧。笑道:“弟子阿照,病体严重。贫僧料知,不至于速速归天。犹如一颗大树,如果无雷电催枯、风暴袭击,不可能当即暴死。自然天长rì久,渐移默化所致,直至根烂叶枯而倒毙,直至老死山野。贫僧听阿义说,阿照修缮燕山寺院,四出布施,苦修道行,心信我佛。他曾经看见一个美女抵燕山寺自尽,他从悬崖上将其救起,送她归家。一路上小美人发现阿照一表人材,又能情达理,求他还俗,结为夫妻,另谋他途。而阿照坚辞不就,守我佛规,苦苦劝其回家,夫妻重归和好。阿照原先是个爱偷他人之物,见了三分水sè女子便起邪念。修道后,能痛改前非,见物不贪挪,见sè不动心,难能可贵,如此苦修佛道之人,我佛不会见死不救。你等好生听贫僧一言。我佛观人,不因过去之行而不顾rì后之举。往事有过者,急须改头换面,诚心修炼,宏扬佛法,亦可成佛。”

牛氏两兄弟和亚婵三人认真听着,点头称是。

师徒几人正说着,麻子阿义从大路上急匆匆赶来,看到布袋和尚,跪伏于地,泪如雨下。布袋和尚连忙扶起问道:“弟子,何事如此伤心?”

“师父,阿照师弟念师心切,整天卧病在床,喊着要见师父。今rì弟子特地赶来,乞望师父速速前往,遂吾师弟之心愿。

一直笑容满面,不善忧伤的布袋和尚听了麻子阿义的话,顿时情sè忧伤,脸失笑纹,朝天长叹,大声喊道:“阿照弟子,不可轻走!等贫僧抵达,方可西去!”说着,荷杖挂袋,迈开大步,带众弟子往国清寺进发。

翻过几座高山,便是新昌,路见一妇人跪在道旁,朝布袋和尚叩头。布袋和尚慌忙放下禅杖和布袋,扶起对方,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何故跪于地,如此厚礼对贫僧,折刹贫僧了。”

那妇人抬头,还未开口,阿义出口道:“哎呀,想不到是女施主,在这里见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说罢,拉过布袋和尚道:

“师父,她便是阿照在燕山救起的那位女施主。”

布袋和尚瞧那女子,连忙转过身去。那女子一把抓住布袋和尚袈裟,边笑边责问道:“哎呀,想不到,做梦也想不到,咱们能在这里见面。好个长汀子,你好负心啊,你不娶我也就罢了,不该一走了之。那天晚上,你偷偷离开我表姐家,连声招呼都不打。一个出家人,这样德xìng吗?”

“贫僧知罪,贫僧好生修炼便是。”

“那晚,你这样不告而别,弄得我表姐与姐夫大闹一场。我表姐气得落下病,至今不见好。你想想她有多痛苦?”

“贫僧害苦你家表姐。你回去后,替贫僧好生服侍,贫僧今生若无缘相见,也要托人替你表姐治好毛病,你不必多虑。”

布袋和尚跟那女子说了半天,旁边几个弟子越听越糊涂。亚婵走上前,笑着问布袋和尚道:“师父,你俩说什么呀?我们一点都听不懂,你俩之事,可不可以公开?”

布袋和尚笑道:“贫僧一生光明磊落,凡事都可言明,何况区区小事?贫僧出家之前,父母有心给我成家,而贫僧此生不近女sè,决意不娶。女施主跟她表姐在奉化设摊卖豆腐,其表姐慈悲之人,将女施主许配贫僧。贫僧父母应承,贫僧妹妹亦有心与我成亲。家中如此是是非非,飞飞扬扬,贫僧只可一走了事。那年,去武夷山化缘树木,路经黑风口,遇见女施主表姐,夫妻俩热情无比,将贫僧拉进家,炒菜摆盏招待。后来,女施主亦赶到那里要与贫僧成亲。贫僧恐夜长梦多,悄悄从后窗逃走。今rì相见,此乃缘份,不知女施主有何见教?”

“你一走杳无音讯,表姐将奴家嫁给一农夫,夫妻倒还恩爱。为小事翻脸,奴家出走,抵燕山寺院,已夜深人静,虎啸狼吠,吓得我绻缩在寺角,我自知走投无路,心想跳崖自尽。多亏阿照师父把奴家救起,送回家中,一家人感激不尽。四月初八那天,奴家到国清寺烧香还愿,听说阿照师父在寺中。便到僧房探望,见他病成一蒌干柴,为他伤心。他对我说,只求临终前见师父一面。我得知他师父是你。因此,到处打听,昨天在大佛寺知道你的行踪,故在这里等待。”

“哈哈,如此甚好,一起前往国清寺。”

布袋和尚与几个弟子以及豆腐嫂的表妹,说说笑笑去国清寺,尽管道路崎岖,但走得飞快,不觉到达天台山北麓,翻一个山岗,便到达国清寺院。走到石梁山腰,见满山野花嵌在翠竹绿树之中。山水之奇妙,怪石之嶙峋,美妙的景致,世上少有。那石上清水如注,犹如天雨喷shè;水点击石,响声如雷,似千军万马奔腾。更乃山风席席吹拂,摇动倒挂野果,见之贪婪。亚婵走得饥渴,见石奇水怪,想喝口山谷清泉解渴。走到沟边,看见一妇人坐在那里伤心啼哭,连忙回身告诉布袋和尚。布袋和尚带着众人前去。他站在那妇人身后,细看一回,开口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为何如此悲哀?”

那女子听见背后有人,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见布袋和尚,当即跑到他跟前,纳头便拜。放声哭道:“活佛,找你好苦啊。”

布袋和尚急忙将对方扶起,布袋和尚一愣。当即想起罗汉转世的刘钧佐。自从在知府老爷府里与刘钧佐夫妇作别,又在街头遭受刘钧佐的戏弄,落得他一身疾病。他料知刘钧佐的夫人会寻找他的。笑问道:“不要哭泣,有话尽管说与贫僧听。”

“活佛,求你不要与我夫君计较。那天,我们受父亲之命,与官人送你们上路。千错万错我官人错,千不该万不该逼活佛吞鸡蛋不该。他戏弄活佛,小女子亦知之,有心制止他,他就是不听劝告。恳求活佛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请活佛救他一命。活佛,小女子找你难哟,到过岳林寺、雪窦寺、大佛寺、灵岩寺等地,今天在此见到活佛。不求别的,只求给我夫君一命,活佛慈悲施乐,匡救万民,奴家今生不能报答,来世当牛作马,亦心甘情愿。”说罢,又跪伏于地哭出声来。

布袋和尚见对方说得伤心,心中起了侧隐之情。但他马上露出笑脸,扶起对方道:“女施主,你夫之病非贫僧之故,他能长寿,贫僧亦求之不得。世间事情,自有因果。万事万物,贫僧都能容忍。你夫君之病,非一时所得。况且,当时贫僧已见他脸sè青灰,病毒攻心,贫僧给他治疗,有所见效,但他讳疾忌医,却气愤贫僧,当即转身走开,贫僧如何相帮?看来要治他的病,非贫僧难以医治,恐天下神医亦难矣。”

“如何是好?”

“他的病,长年累月所积,修道并非一时功,成病亦非一刻生。至于对我如何,贫僧不会计较于他。况且他与我,也有一段缘情。”

“缘情,什么缘情?”

布袋和尚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当即笑道:“没有缘情,怎么相见?两人相见,便是缘哟。在咱们出家人看来,便是佛缘。”

“活佛,他还有救吗?”

“女施主,当年在天华寺,你与老夫人被风空等野和尚欺负,我不是救了你吗?贫僧说过。死者,无救也;不死者,必有救矣。生生死死,自有天理;存存灭灭,互有因果。女施主,快快回家吧,你夫君之病,贫僧爱莫能助,非贫僧不想救他,实乃无法救他了,贫僧对他亦伤愁,对你更伤心。凡人说命运,咱出家人说佛缘。女施主不必犹豫,他现在疼痛难忍,唯你在身边关照,病痛才会减轻。贫僧再次告诉女施主。如若他归去,不必过于悲伤,更不必放声嚎哭,你与高堂大人一起,替他念佛,才是他的造化。”

牛百万见女施主哭得十分伤心,站在边上向布袋和尚央求道:“师父既知刘施主病毒攻心,何不前去救他一命?”

“贫僧岂有不救之理?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贫僧能治病,难救死人命。刘施主病入膏盲,难救哉!”

“难在何处?”

“他要贫僧吞蛋,以此难贫僧。逼出家人吃荤,违我佛规矩,那还了得?贫僧吐出小鸡,鸡飞出口,病毒尽去矣。贫僧观刘钧佐之为人,女施主自然知之,rì里行事,有无荒yín无度?有无贪赃枉法?有无仗势欺人?有无对佛不恭?知佛规而故意违之,佛必究矣。好啦,别说了,什么样的行为、德xìng,有什么样的后果,刘施主之结局,吾辈皆应知哉,戒哉!”

站在边上的亚婵道:“要我说呢,刘施主为人够下作的。救也罢,不救也罢,早晚的事,自作自受。”

刘钧佐的妻子默默流着泪,朝布袋和尚叩三下头后,转身离开。布袋和尚见对方走远,吩咐亚婵跑去送一阵,并告诉她道:“rì后,她必将出家为尼,拜你为师。今rì你师徒在此相见,亦是佛缘。快快去吧。”

“师父,你们在哪里等我?”

“快去吧,后会有期。”

亚婵跑步跟上刘钧佐妻子,告诉对方,受师父之命,送她一阵。两人走了十多里山路,快走出壑谷崎岖山道。忽然听见呐喊声响起,树林里杀出一彪人马,拦住亚婵和刘妻去路。吓得他俩呼爹叫娘,拔腿就逃。但是,身后刀光闪闪,喊声雷动……

第六十六回

国清寺阿照归天雪窦寺弥勒赋偈

布袋和尚交代亚婵送刘妻一阵。带着身边几个弟子往山上攀登,走了没几步,忽然心血来cháo,坐在路边一颗大松树下,露着笑脸问身边的麻子阿义道:“此处山高林密,可曾听说有强人出没?”

阿义回道:“师父,离此地几十里外,是牛头山,山上有股强人,拦路抢劫。过往行人怨声载道,朝廷官兵曾多次围剿,始终不见有效。师父,你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正在袋里捞吃的布袋和尚停住手,笑着站起道:“走,回去,亚婵和刘妻两人可能遭受强人拦截,已出事哉。走,回去看看。”说着,大步往原路走去。

牛百万问道:“师父何以知之?”

布袋和尚笑而不答,仍然大步朝前走。

且说亚婵与刘妻往山下走,不出布袋和尚所料,果然遇见一伙强人,拦住他俩去路。亚婵和刘妻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两人边走边喊救命。哪知深山冷岙,无人相救。几十个强人紧紧围住他俩。正在这时,快步如飞的麻子阿义手提大刀,从山上冲下,跳入圈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匪徒。大喊一声:“你等听着,我乃燕山寺方丈阿义便是,现国清寺挂单,你等谁是头子,通上名来,与我照面后动手。”说着,挡住亚婵与刘妻。

躲藏在大石头后边的风空听见阿义喊声,吃了一惊,料知今rì好事坏在这小子手上,他手拿长枪从石头后边走出来。对麻子阿义大声喊道:“谁敢狗胆包天与本大王发话?”

“哈哈,好小子,是你,我正找不到你的苦呢。放下枪,快快受降,饶你一命。不然,剥你的皮做鼓面。”

风空一步一步走到阿义跟前,冷笑道:“唷,好大的口气,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本大王告诉你,要是不看在燕山寺与你在一起的份上,我一枪挑了你。让开,将那两个女子交出来,本大王正缺压寨夫人呢。”

“你睁开狗眼看看,站在你面前是什么人?风空,你这个佛门叛逆,不提燕山寺倒也罢了,提起它,我恨不得咬你几口。燕山寺是我与阿照师弟到处化缘,千辛万苦修建起来。你投奔我寺时,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说自己一心修行,专心念佛。没几天就到寺外偷鸡模狗,私底下烤吃狗肉。你在夜半时分,烤狗肉吃够罪过了,还烧了寺院庙宇,逃之夭夭,风空,你小子有脸站在我面前吗?你逃离燕山寺,不好好做人,却立寨为王,抢家劫舍,拦路抢劫,既犯王法,又违佛规,我看你活腻了,快快缩手受降,留你狗命,要是负隅顽抗,休怪手下无情!”

风空一枪剌来,大喊一声:“休得多嘴,看枪!”

麻子阿义提刀对杀,两人斗了十多个回合,斗得xìng起,刀去枪来,阿义刀花如腾云驾雾,风空枪尖似布机穿梭;一个恨不得吃掉对方,一个巴不得吞下对手。如此刀光闪闪,枪剌飞舞,边上喽罗助威呐喊,两人正杀得起劲,布袋和尚带着牛氏两兄弟与豆腐嫂的表妹从山上下来。布袋和尚一手提布袋,一手拿禅杖,跳入重围,站在麻子阿义和风空中间,仰天大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杀生。暂且歇息,听贫僧说句话。”

风空认出布袋和尚,担心揭开他在天华寺的老底。趁布袋和尚说笑之时,对着他的后背剌来。布袋和尚眼明手快,一脚踢飞对方手里长枪。然后,又对风空一禅杖,打得风空无力还手,朝着他的喽罗们喊:“上,快上,杀死这个老和尚。”

几个喽罗蠢蠢yù动,牛氏俩兄弟冲入圈子,齐声呼喊:“谁敢动手”风空手下的喽罗转身就逃。

风空看见喽罗们纷纷逃走,大声喊:“回来,都给我回来!”他跳出圈子,拣起地上一支长枪,带着几个喽罗重新杀向布袋和尚。刘妻曾在天华寺遭受风空拦截,幸亏布袋和尚救护。不然,她与其母都要被jiān污。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咬着秀发,从阿义手里夺过锋利的大刀,飞步冲到风空后背,手起刀落,只听得风空“哇”的一声叫,脖子上的鲜血如注,刘妻又一刀砍去,风空的脑袋“啪”的掉在地上。喽罗们见状,慌忙逃走。有几个跪伏求饶。牛氏兄弟带着几个人趁机冲杀,风空的喽罗纷纷降服。

收拾风空这股强人后,刘妻丢罢带血的大刀,跪在布袋和尚跟前,流着泪水道:“师父,奴家今rì开了杀戒,违犯佛规,实出无佘,愿出家修行念佛,以赎罪过。当年,在天华寺,师父救我母女俩xìng命,今rì又救了我。奴家如今血债在身,愿跟师父出家修行赎罪,忏悔罪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离家rì久,家中上下盼你回去,望眼yù穿。倘若跟贫僧出家,如何对得起你家父母?况且,你夫君重病缠身,更离不开你的照应。你若有心出家,待料理家中事宜,再来不迟。你看如何?”

“错过今rì,不知再到哪里找到师父?师父,奴家真心出家,收下我吧。”

“施主不必担忧,到时候有人上门找你,放心便是。”

说着,众人送刘妻下山。然后,布袋和尚等人再往华顶山攀登。约模走了一天时间,才进国清寺大门。但麻子阿义与牛百万快步如飞,提前到达,他们推开僧房小门,看见阿照已昏迷不清,他们好不容易将他推醒。阿照见是大师兄和师弟,双眼流出泪水,开口问阿义道:“师父,他……他在哪里?”

“师父一会便到,你放宽心,好生养病。”

这时,布袋和尚等人走进门来,阿照伸出干柴般的手,抓住布袋和尚僧襟,淌着泪水道:“师父,你来了,我看见师父,走了也能闭眼了。弟子以为师父再也不来看我了。跟师父这么些rì子,弟子常违犯佛法,我曾怕死逃命,我曾偷过女施主戒指,我曾偷你布袋,我……师父,阿照不配作你弟子,我将去了。师父,弟子心里清楚,你能起死回生,支配万物灵魂。师父,你是一个出家和尚,你不是普通出家之人……师父呀,将我带往雪窦寺……让我经常看见师父……”

布袋和尚紧皱眉头。然后,伏到阿照床前道:“弟子不必多言,好生养着,你那心思,贫僧知焉。人活在世上,犯规违矩是常事,知错即改,不再重犯;再次重犯,罪加一等;你能知错认罪,决意必过,迷路知返,信奉佛法,皆我佛门忠实弟子。弟子修行数年,真果渐丰,便是离世,魂归西天。凡夫俗子,谁人不灭?即使真佛在世,早晚亦回归佛界。故此,弟子不必悲哀、伤怀。”

“如此说来,弟子去也……”说毕,蹬腿而去。

豆腐嫂的表妹当即哭出声来。布袋和尚连忙制止道:“不可放声痛哭,弟子西去,替他念佛便是。”说罢,手点清香,摆好供品,带领众弟子,在寺院里给阿照亡灵超度。

料理阿照后事,布袋和尚派亚婵去接刘妻出家,牛氏两兄弟留在国清寺。那天,他送走豆腐嫂的表妹后,带着麻子阿义,按阿照临终嘱托,将一包骨灰带往雪窦寺,再次给阿照亡灵超度,他与阿义暂住雪窦寺歇息。

天刚拂晓,布袋和尚在僧房禅坐,阿义待布袋和尚禅坐毕,走了进来,坐在他面前,笑嘻嘻地道:“师父,弟子昨夜做了一梦,不知当不当说?”

“梦什么来着?说说无妨。”

“梦见师弟阿照,他对我说了许多话,还教我念了一些佛经上未曾看到过的经,弟子好生奇怪。”

“嗬,有这等事?他说了些什么呢?”

“他来到弟子床前,站着不走。他问我,师父是人还是佛?弄得我不敢回答。我只说师父暂且是人,将来可能成佛。他还提及,雪窦寺乃师父圣地,将来师父必在此作为道场。”

“他怎么知道?”

“师父,他说自己升至西天,见到释迦牟尼佛祖。听佛祖向诸比丘讲经。佛祖讲了未来之佛,便是住在兜率天宫弥勒佛。阿照说师父是弥勒佛,他还念了佛祖教弥勒出世偈,说与弟子听了。”

“梦中之jǐng句,还记得?”

“弟子记xìng虽不好,但记得一些。”

“说来听听。”

麻子阿义抓了几下头皮,轻轻默念起来:

“伊罗在乾陀,般稠在玄希;

傧伽须赖国,曩郐婆罗国;

此是四宝藏,种种藏充满;

尔时常现出,功德之所在;

奉上彼圣王,金银宝羽车;

诸神皆拥护,长者受其福。”

布袋和尚听后笑起来,问道:“弟子信吗?”

“信。弟子早察觉师父佛xìng满身,佛法无边。”

布袋和尚又笑道:“梦中之事,久思必成梦,不可信。况贫僧亦非弟子说的那么神,贫僧食人间烟火,何佛之有?要说佛,人人是佛,看谁活着能修炼出真果,真正成佛。看起来阿照已成佛无疑。吾辈应jīng心修行,才可身归天国。”

“师弟托我一事,转告师父。要师父在雪窦寺再次替他念经,说此寺院超度,能增添真果。师父,你说,此梦弟子多想之故,弟子从未想起这等事来。师父作何解释?”

布袋和尚不作正面回答,大笑道:“知之即知之,不知且不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阿照生前犯了许多过错,后来一心念佛,至极乐世界。而今求人点香念经,加深佛xìng,实乃真言。”说后,步出僧房,又一次召集雪窦寺所有僧人,替阿照做水陆道场。僧人念经烧香十rì。一时间,寺院钟声响起,鼓乐不断。香客和行人观望者不绝。

初chūn的一天,雨后天睛,百花争艳,枝头着sè,田野披绿,山sè青黛,万物出现新生机。天下高僧、四周寺院方丈和多香客云集雪窦寺。顿时,寺院里香火缭绕,钟鼓声声,颂经念佛此起彼伏。粗犷的山谷无比热闹。住持布袋和尚身穿崭新袈裟,端坐在佛坛之上,反复念着:

“愿以此功德,消除宿现业;增长诸福慧,圆成胜善根。

所有刀兵劫,及与饥馑等;悉皆尽灭除,人各习礼让。

一切助chéngrén,辗转流通者;现眷咸安乐,先亡获超升。

风雨常调顺,人民悉康宁;法界诸含识,同证无上道。”

此刻,值班和尚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寺院僧人、香客影影绰绰,围坐一堂,谈经论法。布袋和尚从佛坛上下来,向众僧人讲经说佛,开口便笑道:“我佛慈爱天下,施乐民间,宽容世间万物,宽和宇宙之生灵。佛祖释迦牟尼创始成佛至今,至在大乘之时已弘扬天下;首次集结王舍城,即释迦牟尼佛祖示寂第二年。第二次集结,是在释迦牟尼佛祖圆寂100年后,高僧云集在吠舍厘;第三次在华氏城,即释迦牟尼涅般400年后,便是迦腻sè迦王时代。最后,在迦涅弥罗国,到达高僧495位。这几次高僧集结,为弘扬佛法作出了巨大贡献;写成了《毗奈耶毗婆沙论》、《阿毗达磨毗婆沙论》、《邹波第铄论》各十万颂,合计30万颂,960万言。今众高僧来敝寺集结,布法行道,乃敞寺之大幸也。本寺院始于晋,兴于隋,盛于唐,至今数百年历史。理应集天下佛经,布道四海,弘扬佛法矣。”

布袋和尚停顿片刻,阿义手捧《弥勒下生经》,对众僧人一挥道:“雪窦禅寺乃佛家之净土,弥勒之道场。今敝僧作偈几句,念与众高僧细听。”说罢,当众大声念了起来:

“本为菩萨时,常施一切乐;不杀不恼他,忍心如大地。

好看前路事,莫比在家时;他有些子禅,随身一布袋。”

念毕,引得在场的高僧大笑。布袋和尚站起,朝诸位僧人施礼道:“弟子随贫僧多年,与贫僧学得卑xìng,善说笑话,你等不必计较,恳求众高僧提供佛经,丰富敝寺佛家经典,传至于世。”

正说着,一个小弥徒了进来,伏在布袋和尚的耳边说着什么。布袋和尚连忙站起,告辞道:“贫僧有急事办理,暂且离座,即刻便回。”顿时,在座的僧人交头接耳,惊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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