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五叁的狡诈,出乎白鹏意料。
白鹏和达娃央金两人一路疾驰,已经越过了那些徒步溃逃的败兵,不断向路人打听“一个骑马的黑衣枯瘦中年人”,不少路人都给指了方向。
然而等他们终于追到目标,发现虽然是个枯瘦中年人,却并非伍五叁!
白鹏狠狠耍了伍五叁一个月之久,现在终于被老狐狸反过来耍了,气得他将那个中年人捆在树上,用脚踹,拿马鞭抽,反复拷问。
那人哭喊求饶,只说自己是铜陵四水帮的一名堂主,一直依附于玄武会,这次奉帮主所派,带着帮里五百弟兄加入了玄武会大军,结果根本没有好好打一仗就溃散了。半路上,他被伍五叁叫住,对换了衣服,让他骑马继续沿大路奔跑。至于伍五叁去了哪里,他根本不知道。
白鹏听他说得也合情理,总不好继续拿他出气,无可奈何给他解了绑绳,所谓“绑绳”,实为那中年人自己的腰带。
“滚!”白鹏喝了一声,出了树林上马,茫然思索一阵,掉头东返。
即使原路返回,也不可能发现伍五叁了,他既然防着白鹏追杀,此刻无论隐在乡间哪户人家,还是在某个山坳的yīn暗角落,都不会让白鹏找到。
达娃央金这回坐到了白鹏身前,靠在他怀**乘一马,长发被风吹起,拂过白鹏脸颊,清幽的发香也不断飘进他鼻孔。可白鹏完全没心思体验这份旖旎,皱眉思索下一步的对策。
“现在他在暗处了,”达娃提醒道,“要防他反咬一口,来刺杀你。”
“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我怕他不来找我,却对付我手下大将。”
白鹏口中这样说,心里最担忧的是司徒静。他手下的重臣大将,像光明圣教的六大神将,都不是伍五叁想刺杀就能刺杀的,青龙帮谢飞烟带着骑兵去北边堵截乱兵,远在数百里外,何况伍五叁对她不熟,如今最危险的,除了司徒静没有旁人。
司徒静武功偏弱,根本挡不住伍五叁雷霆一击,而且天下皆知,她是白帮主手下头号战将,率军多次击败玄武会,恐怕在伍五叁的仇敌榜上仅次于白鹏列第二。如今她率军出战,虽然身边兵马众多,但在大胜之际,恐怕反而不如在湖州时那样谨慎小心。
想到这里,白鹏顿时焦虑不已,向着来路打马飞奔。
路上出了不少小意外,都是撞见玄武会的溃兵四处抢掠,他们想逃得快些,就动手抢路人商旅的马匹车辆,还有人试图来抢白鹏,甚至不知死活地对他怀中的漂亮姑娘产生想法。
白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心想:“我都放你们逃生了,还祸害百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一路前行,一路斩杀劫掠者,将一具具死尸挂到路边树上,扯掉其上衣当条幅,用鲜血写字jǐng示其余败兵:“老实赶路,平安回家;劫掠百姓,必如此人!”
司徒静的安危固然重要,但若因为他这一仗而祸害众多百姓,白鹏也会寝食难安,所以还是抓紧时间做了这些事情。夕阳西下时,终于迎上了联军大队人马。
司徒静早就制止了乱糟糟的冲锋,重整队伍,回营拉上了辎重粮草,以行军姿态向徽州前进。此刻她和雷火地龙四位神将以及血手帮郑天宇等人走在队伍最前面。这样的阵容倒是足以防止她遇刺,整齐的行军秩序也减少了伍五叁偷鸡模狗的机会。
白鹏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笑着打马快速迎了上去。
司徒静看他抱着达娃共乘一骑,脸sè顿时yīn沉下来:
“帮主,总护法,两位好兴致啊!”
白鹏嘿嘿笑着飞身下马奔去,司徒静也下马单膝一跪:“司徒静参见帮主。”
白鹏却将她拉了起来,紧紧拥入怀中。
“你这是干什么?好多人看着!”司徒静脸sè羞红,拼命想推开白鹏。
“伍五叁没抓到,我怕他溜回来伤你,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白鹏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见白鹏如此情重关切,司徒静也就原谅了他抱达娃的事,在他背上轻拍,笑道:
“你家静儿一向很谨慎,别担心。好了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白鹏仍不肯放手:“咱俩儿子都生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
“嘘……”司徒静皱眉急拦,“儿子的事我没让任何人知道,你可不许瞎传!姑娘家未嫁生子,我还有脸见人吗?”
“至少咱俩的情分现在人人都知道了?”白鹏恬着脸笑,在司徒静额头重重亲吻。
“别闹……”司徒静声音微弱,满脸娇羞,但也笑得甜蜜。
周围人都微笑注视两人的亲密,惟有达娃央金,虽然也笑,但笑容终归有些僵硬。另一位,就是**堂郑香主,他像帮中许多男人一样,对司徒静暗恋崇拜已久,但也早就听说司徒副帮主与白帮主有染,自己与白帮主相比毫无竞争力,此刻只能心中暗叹,将脸扭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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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按预定计划向徽州和宁国府的各县城杀去,所到之处,原先归附玄武会的势力纷纷倒戈。
而玄武会自身由于jīng锐嫡系尽数被歼,后方众分舵也乱成一团,许多头领在两三天时间内纷纷被泉台驿刺杀,整体已经没有抵抗之力,只能在玄帝命令下迅速收缩北撤。
到入夜宿营时,白鹏与司徒静这一路已经进入宁国府境内。为了确保司徒静的人身安全,白鹏调整了部署,九路进军改成七路,取消了雷神和冰神统兵的两路,安排两人跟随司徒静做保镖。他自己如果没有查到伍五叁下落,也会和司徒静在一起。
司徒静宽慰白鹏,说她早就料到伍五叁的伎俩,所以让兽神明生去伍五叁遗弃的大帐里研究了他的气味,如今兽神和他手下那些猛兽,正在这周边山区细细搜捕。
在山里追寻猎物,再没有比虎豹更合适的了。如果伍五叁躲在山中,早晚会被找到。
白鹏略感宽心,但还是叫人给董秋戎传讯,整个泉台驿都要发动起来,全力寻找伍五叁的下落,一旦有消息,立即上报。
伍五叁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能放心。
说起伍五叁的大帐,司徒静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人搀扶了一个极瘦弱的姑娘来,姑娘身上穿着黑风队的男式服装,比她身子尺码大了太多,到处松松垮垮,随风飘荡。
姑娘五官清秀好看,就是瘦得太离谱,而且此刻又无比憔悴疲惫,看起来随时会瘫倒,表情如同受伤的小兔子,让人瞧着心碎。
司徒静解释说,这姑娘叫玉莲,年仅十四,是玄武会大军集结地附近的村民,她们全村人都被玄武会抓了,后来还被杀害,玉莲本人则被伍五叁囚禁在军中发泄兽yù。
黑风队搜索大帐时发现了一丝不挂捆在角落的玉莲,刚刚松绑,她就试图撞柱子自尽,好在小姑娘已经饿得没力气,所以撞得不重。于是他们解了自己衣服给玉莲套上,送给司徒静发落。
说到这里,司徒静贴到白鹏耳边压低声音:
“她才十四,被伍五叁和几个心月复变着花样祸害惨了。如今她没了父母亲人,又觉得自己失了贞洁没法嫁人,万念俱灰,不想活下去了。你看是不是给她安排到谢飞烟的神王寨?听说想自尽的苦命女子去了那里都会好起来。”
白鹏最听不得这种事情,眼中顿时燃起怒火,正要发作,玉莲忽然怯生生问了一句:
“你是白帮主吗?”
“是。”
“白帮主!我可见到你了白帮主!”玉莲骤然嚎哭起来,双膝跪倒磕头,“请给玉莲做主!他们……”
“有冤屈就找白帮主”是湖杭百姓的共识,玉莲虽然身在徽州,也听说过白鹏的传奇故事,这一下就如见到青天大老爷,又像受委屈的小孩见了爹娘,嚎啕哭诉,情绪全都发泄出来。
白鹏将玉莲搀扶起来,让她坐到椅子上,轻抚她的头发:
“我一定给你做主,放心,我一定给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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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久,按白鹏的命令,所有的俘虏都被押了过来。
虽然白鹏说过不要俘虏,放敌人逃命,但这条命令不适用于天地二军,那是玄武会最jīng锐的力量,他可不想放任何一个人回去补充对手的实力。
按他本意,对天地二军与玄黄二军一样,不受降,在战场杀光即可。但事先没有说清楚,只讲“天地二军不放过一人”,结果部下们只是注意了不让任何一人逃走,仍将投降的地字军主将高泰延以及士卒三百多人当俘虏抓了。
由于高泰延投降,地字军投降的也多,占了俘虏的大部分。而天字军主将贾正益与其余人马倒是因为拼死抵抗,都给杀了。
这原本是个难题,血手帮的地牢只能容纳几十人,如今既不能放人,又不好杀俘,白鹏也不甘心花费米饭养着他们,但玉莲的遭遇恰好给了他充分的理由。屠村就是地字军所为,现在杀地字军,绝非杀俘,而是惩凶!
大营东侧荒地中快速竖起三百多根木桩,所有俘虏都被押过来绑在桩上,四周一排排血卫军手持火把照亮。
白鹏牵着玉莲的手来到现场,让她指认凶手。
玉莲并没有看清杀害父母和村民的人面貌如何,但地字军的服装是认识的,指着他们喊: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俘虏们看这里大有法场的味道,虽不知玉莲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已经有很多人本能地呼喊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
白鹏皱眉:“太吵了,让他们闭嘴。”
一群血卫军涌了上去,用麻绳将俘虏们的嘴狠狠勒住,拉到后面木桩上打个结,这下他们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再也无法辩驳了。
玉莲走到地字军主将高泰延面前时,忽然陷入疯狂,冲上去拉住高泰延的头发拼命扯,口中嘶声叫喊:
“就是他!他带人杀我爹娘,杀我弟弟,杀二叔,杀了全村人!他还欺负我……”
高泰延的发髻被拉得散开,玉莲使岔了力,身子往后就倒,白鹏连忙踏上一步扶住。
玉莲靠在白鹏怀中呜呜地哭:“他最坏,他欺负我,他最恶心,他是禽兽……”
高泰延毕竟在武林中大有地位,血卫军的人没有勒住他的嘴。这时他撇嘴一笑:
“我也不想杀百姓,都是奉命而为,至于欺负你,呵呵,男人对女人,我快活你也快活,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白鹏冷冷道:“不要脸。”又转向哭泣的玉莲,在她背上轻拍,“对坏人,应该怎么做?”
玉莲擦着泪,茫然望向白鹏,不明白他的意思。
白鹏向旁边一名手下伸出手,那人立刻意会,将一把剑倒转过来,剑柄向前递到白鹏手中。白鹏则将剑柄往玉莲纤弱的小手中一放,合拢她的五指握住剑,向高泰延扬了扬下巴,示意玉莲动手。
玉莲身子有些颤抖:“白帮主……你叫我,你叫我杀人?”
白鹏神情认真:“我希望你亲手报仇,更希望你为天下人除害。你不杀他,他会杀更多善良好人。你杀他,叫做以杀止杀,懂吗?”
玉莲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庄重,双手抱了剑柄,缓缓走到高泰延面前。
高泰延并不认为玉莲有胆量杀他,只瞪着白鹏:
“杀俘不祥!我既已投降,你为何杀我?”
“你滥杀无辜百姓,我现在不是杀俘,是处决凶手!”
“笑话!我堂堂地字军主将,武林中的大人物,杀几个一钱不值的村民就是罪过?村民杀过猪没有?猪是不是无辜的?他们要给猪抵命吗?”
高泰延厉声反驳,看起来当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白鹏几乎被他气得笑了起来,尚未反驳,玉莲却愤怒爆发:“我爹娘不是猪!”
她尖声喊叫着,猛然上前一步,手中剑抵在了高泰延胸口。随后身体前倾,拼命用力,却死活扎不进去。
剑尖刺破了高泰延胸前肌肤,鲜血渗透上衣,他却笑了起来,戏谑地望着玉莲:
“用力呀小姑娘,我干过了你,就算你的男人,舍得亲手杀你男人,就加劲!”
玉莲跺脚大喊:“你无耻!”手中用力,两脚在地上猛蹬,身体倾斜得快要跌倒,却仍然刺不进去。高泰延被戳得疼痛难忍,呲牙咧嘴,“啊,啊,啊”地喊。
白鹏笑着摇摇头,靠到玉莲身边,帮她调整出剑手法和方位:
“你力气小,就别硬刺他的胸骨,来,把剑放平,从肋骨之间……啊,那是胃,算了随便你……”
玉莲闭眼咬牙,终于将剑刺了进去,一寸寸深入,直到从高泰延背后透出,钉在木桩上。
这一剑刺的是胃,疼得高泰延浑身打颤,满头冷汗,短时间内却死不了,气得他嘶声怒吼,“臭表子烂婆娘”一通骂。
白鹏笑着向旁边人使了个眼sè,几名手下立即过去堵了高泰延的嘴。
“走。”白鹏将玉莲搂在怀中,拥着她走向营地,又转头吩咐下属,“老规矩,让那高泰延多疼一会,然后,跟他手下一起就地活埋。”
司徒静一直在远处观望,白鹏领着玉莲到了她面前:
“玉莲应该不会再寻死了,就留在你身边,养壮些,学学武艺,可以做你好帮手。”
玉莲有些感到意外,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向白鹏望来。她眼睛严格来说并不比司徒静或者白鹏大,但在那张极其瘦削的脸庞上,就显得格外巨大。
白鹏在她头上温柔抚模:“爹娘逝去不能复生。但现在世上坏人还多,还要害死很多你爹娘这样的好人。跟我和司徒将军一起,保护善良百姓,你可以做到吗?”
“白帮主!”玉莲笑着流泪,用力点头,“我跟着你!永远跟着你!”
白鹏同情心极盛,这时将玉莲视作妹妹一般,爱怜地在她凹陷的脸颊轻轻抚模:
“现在第一件事,多吃东西养胖些,你年纪小,现在练武还来得及,加把劲,别偷懒!”
“嗯!”玉莲又是用力点头。
“带她去安排个住处,今晚你陪着她,多聊聊咱们帮里激动人心的事,培养她的斗志。”白鹏转向司徒静说道。
“是,帮主。”司徒静应了,却拿怪异的眼神瞪了白鹏一眼,最后忍不住加问一句,“帮主将属下支开,是不是今晚中军帐里有什么安排?”
白鹏脸一红,支支吾吾终究没答出什么,将头一低,逃离现场。
回到帐中,冰神达娃央金已经等待多时,倚着矮几盘腿而坐,一手托腮,对白鹏意味深长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