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与花 第一章 怀璧其罪

作者 : 再堕轮回

()人魂之内乃yīn阳两合,而成身之表则yīn阳两象,分为男女。男女之形,自二帝而始,称为yīn阳第一象,远在rì月之先。灵根应象而称为元yīn与元阳,其xìng最纯。元yīn与元阳天生相近,合一之时,便会诞生新灵。乃是这世间最为奇异的奥妙,也是唯一的繁衍之力。

yīn阳交汇,说来简单明了,但其中的变化却极多,难以数穷。世间尽有许多yīn阳合欢之功,双修之术。也有许多渐渐走上邪路,损人利己而行采补。但所有的功法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那就是处子初yīn与初阳的宝贵。

初阳之冲与初yīn之济所产生的动力,异乎寻常的强大,并且可以自行运转,与双修之术的功法驱动大为不同。虽说初阳发于真魂,初yīn发于虚魂,但却是以jīng魄为寄。两jīng相搏之时,更是化为桥渠,互通互融。修道中人梦寐以求的真虚合一,在初yīn初阳的交汇之中,便极有可能瞬间达成。虽然大多数修道中人以此为无稽之谈,但这却是千真万确之事,数千年前,便有一对道侣,便是因此一齐达至真虚合一的神英境界。并且这二人的功法此际仍在世上流传,像有一称为合一派的神秘宗派,便自称是这二人的传人。

可惜,初yīn与初阳交汇之力,太过难以控制驾驭。yīn阳互动,唯有二人同心合力,方有可能。普通的青年修士也没有这等见识与功力,待到明白了这道理,却大都已经初元不保,再或者已经修行了其他功法,弃之不甘。盗夺采补类的功法虽然可以暂时取得,但却无力存保,更加的无法以一人之力驾驭。至于其它,虽然依yīn阳之法修炼也可益于修为,但却是极为平庸。

萧苍然是一个大大的异数。纯阳之法即便再jīng,如天元九仙或是如风子,也断不可能练到元神中yīn灵尽绝。像萧苍然失魂时那般jīng纯的阳极灵元,可说是极为罕见。更为难得的是,他的初阳仍在,并在这神火之中,已经极为凝炼。

另一个异数,是他的失魂之状。他的元阳之力如此jīng纯,一旦yīn阳汇流,其冲击力将极为庞大。以他这初阳之身,爱yù心魔更是极为旺盛。一旦心神失守,不但他自己会被已经引动的阳极焚灭,就连双修之侣也会一同化为飞灰。

第三个异数便是这双修之法。鸿歌一脉所传,功法之妙也是非同一般。这单以yīn逆阳是极为危险之事,等同于怒海行舟,时刻有覆亡之险。而司马羊的大师兄所授,却正是一份极为高明的‘cāo舟之术’。

以初yīn勾动初阳,元极并行。再以两jīng相搏之际,将这元极之力渡回jīng魄,使之勾通两魂。yīn阳旋转,如同太极初成。初yīn与初阳两股灵元不但未有半分损耗,还同时化为了双鱼之眼。一枚元yīn之英已在这场蕴化之中在萧苍然的虚魂内悄然成形。若非女方元yīn远远不及萧苍然的元阳jīng纯,盛载与驾驭之力也极其有限,目的也只是让萧苍然重生yīn灵,两魂回落。或许她再稍加努力,便可以结成真正的神英。

萧苍然盘坐运功,眉头大皱,因为这元yīn之jīng虽然灵力极盛,但其中灵力并非他想用就用。反而像一个无底洞般,将虚魂中的灵力尽聚于中,想要调用却只能等它自行吞吐。一副新的脉络延着本身血脉,已经大部完成。这脉络是结英之后必然要走的一步,是专为灵力的运转而生,灵脉的完整便是灵英小成的标志。

魂境支离破碎,想将其驳接复元,谈何容易。只能将一片一片勉强聚拢了,却是七扭八歪,处处裂缝。就连九重剑,九元道甲,一时也找不见。将浩然之气落回气魄,萧苍然缓缓收功。只觉筋骨之中充满了一重重莫名的力量,真龙之血承载着磅礴的灵气,在灵脉中奔腾不息,不禁大为窃喜。

怎么还不回来,这丫头跑到哪去了?萧苍然赤条条的推开房门,引得一阵冷风吹进。只见四野空空,房前屋后尽是短松,哪里有半个人影。萧苍然的心呼通的一下,连忙返回屋中,寻找衣物。却不料这间小小的木屋除了木榻一副,粗屏一张,几许薄褥,竟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只好撕下褥上锦布,着手处落红点点,不禁闭目长叹。笨手笨脚遮了羞,便赤着脚走将出去。

这是一座大山之缘,荒凉的小岗。眼见夕阳西下,山yīn已将此岗笼罩。五剑齐出近一个时辰,也未能寻到南影轩半点踪影。萧苍然只觉喉头干渴,祭出无sè,不一会便在东边十几里处找到一条傍山河流。萧苍然到这河边喝了些水,洗了洗脸。只见河中倒映,一个满脸伤疤的丑汉赤身披发,异常滑稽。

萧苍然心中一时yīn郁,凭自己这副德行,若是就此到南海派去提亲,也不知人家会不会答应。南姑娘为救我xìng命,竟然不惜贞节。若是南家答应这门亲事还好,但若是不答应,这份情怎生报答,便成了大大的难题。如风师祖当能成功月兑困,眼下要紧之事,先得把九重剑送归昆仑。思来想去,越想越是烦恼。忽然听得一阵车马与吆喝之声远远传来。

原来此河前方转过山头之处,便靠着一条官道。官道之上,远远的来了长长的一队人马。当先一骑是个中年大汉,手中执着一杆锦旗,旗上大书‘秦淮跃马,山河万里’,一面迤逦而行,一面大声吆喝旗上所书。

‘秦淮跃马,山河万里’代表的是淮城跃马镖局,山河万里中山河二字指的是跃马镖局总镖头周山河。周山河年过五旬,一柄厚背金刀三十六招天罡刀法,打十五岁起闯荡至今,在江淮一带也算闯出了不小的名声。跃马镖局在他接掌镖总头以后,便再没失过手。

旦凡走镖,大都是依靠熟门熟路的人脉,赚些辛苦钱。练好武功诚然重要,但天下没有哪家镖局子,是靠武功打出来的。尤其这当今世道,两朝并立,战乱连年,这处揭竿那边造反,占山为盗的就更加的多不胜数了。若是这么一路打杀,有多少xìng命够用?

强盗们劫富劫官,有时连小股兵马也不放过,但却与镖局间有些默契。除非有一等新开张的买卖,众大王免不了要收他的课税,否则似周山河这等老江湖,都只会相处个两面光彩,绝不会轻易扯破脸。

周山河虽然纵横江淮三十余载不倒,但越上年纪便越发的稳重。像这等拜山号子,只要是他带队,从来都是亲自叮嘱。旦凡是得知有主的山头,绝不落下一个。所以他的名号在绿林之中,也渐传渐广。这一趟镖是跃马镖局近年来少有的远道,打淮南直到闽越之地,一路走了两月有余,亦是四平八稳。

这一天来已临近武夷山界,只要自武夷之西官道行走,出了此地二百余里,便是跃马镖局此行的目的地闽中城。天气湿热,直到傍晚才有所凉爽,周老镖头端坐马上,一面与几个镖师闲聊,一面缓缓而行。

一个年青镖师道:“周总镖头的威名,晚辈起先还不大信,总觉得这里面有水,出了江淮就难说得很,怎知道居然一路走到此地,连个贼影子都没见。”

另一个年长些的老镖师道:“赵小哥再历练些rì子,就更能体会咱们总镖头‘跃马金刀’这四个字的威名了。”

周山河拈了拈胡子,听镖师们吹捧,不禁有些得意。但还是笑道:“绿林中的朋友们赏面子,就在这互敬互重四字当中。切不可贼长贼短的背后胡说,若是得罪了道上的朋友,咱们这镖也就保到头了。况且绿林之中,英雄辈出,正有不少值得我等结交的好汉。”

周山河马后是他的独子周骥飞,近年来跃马镖局大部分的买卖,其实都已经是他在代父行走。但此次之行,却是关系颇大,所以周老镖头才亲自出马。对此周骥飞心中颇有微词,总以为父亲对他不放心,父亲出马,他一下子又变成了二把手,所以一路上虽然无事,他心里却不大处在。

周骥飞接口道:“爹,镖局里这些新晋的兄弟,自打进了我跃马镖局的门,就没见过道上的朋友,也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让大伙开开眼。”

周山河虽然对其它镖师颇为客气,但唯独对这个儿子总是声sè俱厉。周老镖头一世何等的沉稳谨慎,怎么偏生出这么个轻浮的儿子来,若不是老头子上半生闯下这么点名堂,恐怕到他的手中多半不能善保。

周山河低喝道:“混帐东西,等人家来见你的时候,那就晚了。教了你多少次,就是记不住。”

周骥飞挨了一顿训斥,脸涨得铁青,偏是不敢顶半句嘴。只怕老爷子火气上来,一马鞭子打将回来,那脸可就丢得大了。

正当此时,只见喊山的镖师陈小子飞快的纵马回来。大叫道:“点卯子!”卯子是镖局中的行话,意思是有山头来人,并横住了去路。

周山河微微一怔间,镖局车队停住,手下镖师均是兵刃出鞘,目光齐刷刷看向总镖头。

周山河微一摆手,待这镖师来到近前。沉声问道:“陈小子,什么阵势?”

这陈小子呼呼喘道:“道上横了一棵树,那树上插了一把剑,没有看到人。”

周山河大皱眉头,问道:“你看清了?”

陈小子答道:“我过去看了,那大树足有一抱粗,那剑连鞘插进去二尺有余,这手劲道可是厉害得很。”

周山河追问道:“你看清了,那剑没有出鞘?”

陈小子点头答道:“看清了,没出鞘。”

周山河扭头大喝道:“刘五奎,上前!”后队一个镖师立时打马上前,正是除他之外,局中功夫最好的老伙计刘五奎。

周山河接着道:“大伙看好了车,五奎和老冯陈小跟我过去看看。要是了出了事,人全部撤走,不要管货了。”说着狠瞪了一眼周骥飞。一抖缰绳,四骑飞驰而去。

劫道的不是旁人,正是萧苍然萧大王。萧苍然此时衣不蔽体,食不裹月复。寻思若是在此乞讨,人家实不见得理会,还不如直接再做一次强盗,勒索些衣食。于是拨了一棵大树,抛在道中,将无sè剑插于其上,而人却沉入了河底。

周山河等人来到近前,果见情形与陈小子说得一样,四下并无半个人影。周山河四面看了一时,也没有看出半点端倪。眼见这把剑,形象古朴,器质显然极为名贵,恐怕单止这一把剑,也得值几万两银子。这附近是武夷派的地盘,武夷山之上尽是些真人仙长,从未听说有人敢在此占山竖旗。但这拦路之举,显然是说这路是他的。

几个镖师见无人出来答话,便意图将这横路之树移开,被周山河止住。

周山河拱手提气道:“江淮周山河,小号跃马镖局,今rì途经贵地,不知是朋友的府上,得罪之处还请多海涵。”这几句话声宏气足,远远的传了开去,众镖头都是jīng神一振。近年已鲜见总镖头露出真功夫,这一喝虽然不见什么jīng妙,却足显内力颇为jīng深。

萧苍然不禁暗自好笑,这伙人听说听教,果然把他当做了强盗。于是将声音扭曲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怎么没听过?”

周山河听见有人答话,心中稍安。连忙拱手再道:“是是,老朽一向少在闽越走动,也不知朋友在此竖旗,未能一早前来拜山,这可是大大的疏忽了。敢问朋友的字号是?”

萧苍然哈哈大笑道:“老子没名,人送个绰号叫做大力魔王。怎么了?你以为倚老卖老,说几句场面话就能混得过去了?”

周山河笑道:“英雄哪里话,没能一早来结交英雄,确是小老儿的不是。今rì相会,却也不晚。英雄既然点下了卯,便请划下道来吧。只要周某这把老骨头担得住,必然不敢推月兑。”周山河见此人不说姓名,这混号也不知是真是假,只瞧这棵大树,却似生生从土中拔出的。若是此人所为,恐怕这一手功力,便远远胜过自己。这人的声音东漂西晃,忽远忽近,竟听不出身在何处,恐怕是个高手。甚或有六七成可能,就是个修士,但却也不肯就此妥协,话说得绵里藏针,软硬并备。

萧苍然喝道:“老子缺衣少食没银子,不点你的卯,料你也不肯自己献上。看你还识点礼数,我也不太为难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山河听他如此说,心下稍有着落。不过此人恐怕不是一点小料可以打发,单止这柄剑,就已经如此名贵。若是就此出血买路,恐怕这一趟就要白跑。若是办得不漂亮,反而得罪了此人,更是后患无穷。

当下一咬牙道:“朋友快人快语,周某也不能拖泥带水。此番相识,奉上白银万两,大家交个朋友,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三个镖师听得总镖头喊出一万两,都是大吃一惊。未见萧苍然这强盗答话,都是面面相觑。

周山河转头道:“陈小子,去把我那两坛四十年的淮chūn酒,还有火腿什么的特产拿上一些,送给朋友们打打牙祭。”纹银万两买路,再送美酒佳肴,足显诚意,也透出周山河的老道。

萧苍然其实也不愿与他们多废力气,见这老头这般合作,尤其是奉上美酒佳肴这一举,大合他的心意。其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尚缺一套舒适体面的衣衫。

当下连忙说道:“久闻周老镖头仁义豪爽,名震江淮,今rì一见果然不假。银两不必再提,美酒佳肴足见盛情,除此之外,留下一套新衣妆,这就走路吧。”

周山河本来颇为肉疼,但是这一趟所保之镖,关系到他的身家xìng命,实在是不敢大意。眼见再有一两rì,便可交付,花钱也好,露富也罢,只要顺顺当当过去就行。再者跃马镖局这些年来顺风顺水,也的确是赚了大钱。便当真拿出一些来,答谢绿林中的朋友,也没什么了不起。便是传扬出去,人家也只会说周老镖头老来豪气不减。即便是有些小人,说些耻笑的言语,此趟走完,也必然再无人敢提。

此刻听得此人这般答话,心弦只觉扑腾一声,头皮发麻。新衣妆?难道此行走漏了风声?若当真如此,恐怕今rì凶多吉少。

当下拱手问道:“不知阁下要什么衣裳?”声音都微有发颤。

萧苍然不耐烦道:“就照你周老镖头的身量,若没有新的,旧的也将就。”但心念一转,看这老儿的反应,就已知道恐怕是误打误撞,点中了老儿的要害。也许他这趟镖,保的就是一件什么衣服,或者是他衣服里有什么秘密。

周山河满面的红光已经转为了苍白,心中还在不断的猜疑。他这一趟镖明里挂的是一趟黄货,实际上却是一件异宝,一件由慕容世家所制的绝世宝甲。虽然货主并未表明身份,但周山河却心里清楚,这件宝甲是慕容世家在数月前送给东宁王的寿礼。东宁王大寿一过,便辗转将此甲运向闽地,实是要转送给南海派掌门的谭夫人。

这一趟镖牵扯到当世第一大世家、当朝亲王、更有南海派这等仙门大派。若是平安送到也还罢了,但只要出一点闪失,跃马镖局就吃不了也兜不住。这宝甲一旦露明,别说许许多多的绿林豪强定然虎视眈眈,恐怕不少世外之教派也会起意。周山河虽然在武林中小有名气,但若真的遇上个把修士,却也不可能抵敌得住。更无奈的是这镖送到门上,接也得接,不接还得接。

所以这一路之上,虽然他依旧装做沉着,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总是不得安宁。眼见得再有二百里,就要大功告成,却不料在这里横杀出一个萧苍然来。周山河见了这个架势,处处透着邪气,丝毫不像武林中人所为,心下已怯了一半。又听萧苍然点出衣裳来,又惧了三分。只怕他是哪个世外修宗的真人,就为这宝甲而来。

萧苍然的灵觉何其厉害,虽然五识成剑之后已经不如当初那般能直窥心神,但慧魄既强心思便快,却也当下猜了个仈jiǔ不离十。但萧苍然虽然嫉恶如仇,对好人却是非常和善。见是普通的镖行,不yù为难他。料得他就算确是保了一件宝衣,那也是仅此一件而已。

当下继续说道:“一套不够老子穿,要两套!”

果然,周山河一听此话,稍松了一口气。

他只需说出这宝甲,我姓周的立刻奉上,然后举家隐姓埋名,或者迁入魏国也无不可。但此人既要两套衣服,那便不会是冲我这宝甲而来,否则何必多此一举。

不是周山河胆子小,其实他完全可称得上是胆大包天。这烫手的山竽虽然接下,他却还存了侥幸之心,若能平安过去固然是好。若是当真有修士真人抢夺,那时再行下策却也不晚。因此全家老少其实都在这车队当中,一个都不少,想要跑路也很方便。

“陈小子,把酒食盒子放在路旁。再回去拿两套新衣,就拿蝉儿给我新买的那两套。快去!”周山河连忙回头向已经将酒食取来的陈小子吩咐。陈小子答应一声,弯腰将食盒放在周山河马前,一勒缰绳又一溜烟地跑了回去。

就在周山河等人这一回头间,竟然发现这拦路的大树竟然连剑带树全部消失了。三骑离此树不过十丈,此树一抱粗细,两三丈高,怕不有千斤之重。如此不声不响的在一扭头间将树挪走,并令周山河等人的耳力都无法发觉,根本就不是单凭武功可以办到。三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是默不做声。

不多时陈小子拎着一个包裹策马奔来,周山河才又拱手道:“周某来得匆忙,不曾备下锦袍,这两套衣衫是小女为我所制,还未曾上过身,请英雄笑纳。不知英雄除此之外,还有何吩咐?”

见萧苍然不再作声,向后面连打了几个手势。二百余人的车队呼呼啦啦地如同逃命一般,人人噤声不语,从这大道上走过。

待这一队车马去得远了,大道旁的一片空间一阵扭曲,现出萧苍然的身影来。萧苍然坐在这大树之上,将食盒与包袱都拿来拆看。凭他这五识之剑与神妙的借境成梦诀,同时扰乱灵觉,在他刻意隐藏的情况下,就算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也未必能发现他的存在,更别说这几个镖师。萧苍然换上一套短打劲装,外套武师大褂,很是合身。

食盒中美酒佳肴,居然有四五个好菜。其实萧苍然灵脉已成,体魄更是绝强,完全已经不需要吃什么食物。只是这酒菜香气扑鼻,一时间品月复之yù大起,不多时就吃了个落花流水,风卷残云。

萧苍然心道:萧某虽然点了你的卯,却不会吃你的白食,古人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我既然得了你的好处,自会暗中保你平安。待送你们到了目的,再去昆仑不迟。

周山河亲自垫后,催促车队快速前行。眼见前方一个岔道,周骥飞快马赶来。问道:“爹,天快黑了。此道左转二十里是个村子,咱们到村中打尖么?”

周山河摇头喝道:“传令前队,直向前走。前方六十里有个药王庙,咱们赶到那庙里过夜。”见周骥飞愕然而对,又喝道‘快去’。

周骥飞见了老子铁青的脸sè,连忙拔马而走。周山河心中暗骂,回头定当问问那老不死,这个儿子到底是不是老子的种,怎么蠢得和猪一样。闽地变天如变脸,眼见顺风扑来一片乌云,罩住了半个天,恐怕不久大雨将至,当下连忙打马赶路。

若不是这场雨,周山河大有可能命令车队连夜赶路。只要不再生枝节,熬些辛苦加紧赶路,辰巳左右定然能赶到闽中城。雨来得又急又大,跃马镖局的车队还没走走二十几里,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周骥先暗暗埋怨,若是依他到那镇子里打尖,刚好可以避过这场雨。这老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破了胆,居然顶着大雨走夜路。

雨越下越大,道路也越来越泞,车队在泥路上挣扎了一个时辰,终于到达了周山河所说的药王庙。夕傍逢yīn雨,天已经是黑透了。这座关帝庙虽然已经荒芜,但规模却是不小。除了供奉药王菩萨的主殿偏殿,居然两侧还有大大小小十数间厢房。这药王庙年久失修,也无人居住,厢房大多已经破落了。

周山河呼令趟子手们扎盖好车子,将马匹集中到树下拴了。指挥大伙分开,各寻厢房去休,他自己与家眷自然是朝着主殿而去了。进得殿来,只见一尊药师菩萨居中端坐,香炉倒地,就连菩萨的面目,也已经有些碎裂了。

周山河呼唤儿子,将香炉扶起坐正,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柱香。突然听得女儿一声惊呼,连忙转眼看去。只见女儿周蝉儿慌张的向他跑来,慌张道:“爹,那偏殿有人。”

周山河转眼看儿子,周骥飞一脸无辜,这庙是他先进来探看的,所有房舍都仔细瞧了个遍,别说是人,连鸟窝也没一个。周山河见了儿子的神sè,没有再骂他。低声道:“过去看看。”

这左偏殿屋棚完好,本来是腾给周蝉儿和她的丫鬟居宿。哪曾想周蝉儿刚一推门,便听得里面鼾声大作,黑影里一个汉子摆开一个大字,正睡在当地,吓得她立时惊号,跑回主殿来。

周蝉儿一把扯住父亲的衣袖,颤悠悠的道:“那人穿着爹白天送出去的衣服。”

周山河耳旁如同炸响了一个霹雳,急问道:“你看清了?”

周蝉儿更是结巴道:“看看清了,那上面还有女儿亲手绣的”

周山河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难道此人竟是戏弄我来着,居然追到了这里。可是他怎么能料到我会连夜赶路,赶在我之前埋伏在此处。这一路十八个好手镖师如撒网般的哨探,竟没发现半点端倪,会不会是巧合呢。

这自然不是巧合,萧苍然一路跟着他,御剑于**之上,他自然是不可能看到的。而萧苍然终于决定也和他们挤到这一间破庙里来过夜,却是因为他在这一路之上,发现了数个修为颇为高强之人也在暗暗跟随。萧苍然有些不解,这些跟踪者其中数人,隐约也已达到了灵英境界,却在这雨夜之中,紧紧跟随这凡人的镖局车队,实在是稀奇。

若以术法杀伤未曾醒魂之人,也就是灵实以下,可是要受天罚的。此乃轩辕皇帝登天时赦下的三界神谕,所以修道之人一般不会以法术伤害凡人,否则这世界还不乱了套了。这天罚极其灵验,十数年前,一名昆仑弟子为救一家落难之人,而御剑诛杀了几名恶盗。瞬息之间,就化为了一尊石像。也有一名茅山派弟子,在修炼之时不慎伤了一名采药人,便立即被一股神火烧成了灰烬。各门各派,都有许多传说。是以,敢犯禁忌者越来越少。

萧苍然很想知道,这几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于是尽数收敛了灵气,先步一潜入这偏殿之中装睡。他料周山河只会对他疑神疑鬼,但不敢过来询问,这大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他这车队也不会再冒雨赶路。果然,周山河透过门缝,亲自看了一眼,也是默不做声回到主殿。

周蝉儿与小丫环住进了右殿。主殿之上,几个局中最为老成持重的镖师已经聚集,等待着总镖头发话。殿中已经升好了炭火,人人也都淋得落汤鸡也似,但却没人敢月兑衣来烤。

周山河沉吟了一时道:“大伙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吧。”

周骥飞抢先道:“我看这人没什么恶意,就由得他去。”说罢见父亲并未训斥,不由得暗暗得意。

刘五奎道:“人心险恶,我们这近半rì来车马劳顿,人人疲乏,都是为他所扰。安知他不是要猫捉老鼠,在故意玩耍。”

陈小子也道:“或许他并没有咱们想的那么厉害,只是死死吊住咱们,在等待同伙。”

周山河摇了摇头道:“此人的手段,那是不用怀疑的,咱们这二百人便是一齐拥上,也是白饶。”

周山河见多识广,早年间也曾见过一些能飞天遁地的修士。今rì见了那大树诡异的凭空消失,就已经断定这人根本不是凡人。既然如此,他到此时仍未出手,或者真如儿子所说,没有什么恶意。

众人听了他这话,都是默然无语。周山河突然道:“骥飞,去看看你妹妹换过了衣服没有。若是换过来了,叫她马上过来。”

周骥飞答应一声,快步便去,说话之间,便带着周蝉儿来到跟前。周山河低声向周蝉儿说了几句,周蝉儿脸上神sè数变,惊疑不定。待到父亲说完,她仍是颇为迟疑。

“爹,这使得么?”

周山河见女儿跟着受苦,已显憔悴,轻轻拍了拍她脸蛋,点了点头。

周蝉儿又回去准备了一些酒食,命丫环提了,跟着她来到萧苍然所住的左偏殿。萧苍然根本没有去听他们说话,只是抓紧时间梳理魂境。否则以他此时七魄之强,大大的凌迫三魂,若是时间久了,恐怕会有所损伤。他的魂境在散魂之时,碎成了千万片,虽然没有失落,但想要拼接复元,那却也非一时能够办到。一番努力之下,好歹是拼回了一成作为主境,勉强能够承受七魄的灵力回流。但七魄灵力回流,主境中的灵力愈来愈是凝厚,再想拼接其他碎境便又增了难度。

只觉夜渊剑微有异动,心意一转,果然听到有人叩门。萧苍然五识齐归,已经将周围又看了个清楚。待要寻思怎生应答,只听‘咿呀’门响,一束光亮已经透了进来。

周蝉儿敲了一时,不见他答应,所以只能推门而入。此时天已黑透,手中提了一个灯笼照明,刚一前举,只见一张恶鬼也似的脸孔,瞪大了眼睛瞧着她,不由吓得又是惊呼出来。就连身后跟着的小丫环也是吓得小脸煞白,全身发抖。

周山河等人在隔壁竖起耳朵,听得女儿这声尖叫,都是汗毛倒竖,生怕她当真遇到凶险。周骥飞刚要提刀冲过,便被周山河拉住。

“干么搅扰老子睡觉!”一个声如闷雷的男子声音响起,似乎生怕他们听不到。

周蝉儿见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泪花已经在眼眶打转。只能低声结结巴巴答道:“父亲得知前辈在此,让我给您送些送些食肴。还有”

萧苍然虽故作凶恶,但见这姑娘吓得如此厉害,又于心不忍。连忙说道:“有吃的?老子正好睡得饿了,快拿来。”

小丫环哆嗦着将食盒放在他面前,萧苍然一把抓过,撕了一只鸡腿大嚼起来。

周蝉儿见他吃喝得欢,心下稍安,将手中包裹放在他面前,道:“这是一套蜀锦衣,也是敬送前辈的。请前辈慢用,小女子告退。”

萧苍然打了个酒嗝,扫了一眼道:“且不忙走,留在这里伺候。”

周蝉儿一呆,既不敢就此离去,也更加的害怕。

萧苍然从怀中一模,模出一块黄籼籼的铜镜,扔给那小丫环。道:“把这玩意给你家镖头,让他贴身揣好了。记住,这可是借给他的。”

小丫环接了铜镜,不知所措。周蝉儿向她一点头,她才连忙跑出去。

这面镜子,自然是东皇镜。此镜神秘莫测,许多奇妙之处,就连萧苍然也还没有明悟。也未见得就有什么自行护身的功效,但只要周山河不出他一里之外,他自然可以凭此镜相助。

周山河将此镜持在手中,只觉一股股神异之力从镜中传来,大惊失sè。似乎这面镜子就是一片汪洋大海,随时都有可能打来一个巨浪。又似乎此镜便是一个深渊,而他正站在此渊之边,随时都有可能掉将下去。在众镖师一片目瞪口呆之中,周山河将此镜收入怀中,只觉一股暖流缓缓流遍全身。

灵宝!周骥飞惊呼了一声,几个镖师立时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周山河却知道,据一位真人所说,灵宝只能在拥有灵境修为之后,才能以灵力驾驭。但此宝自生灵气,又如此宏大磅礴,恐怕是件仙宝。果然自己这一招,是押中了。

刘五奎连忙道:“恭喜总镖头,得真人赐宝。”其余之人都连声跟着附合。

只有周山河却是笑不出来,他非常明白。这仙宝绝不会轻易出现的,既然这仙人赐借了这宝贝,恐怕劫难也已经找上门来了。此时他心中只盼仙人庇护,帮他渡过此劫。

小丫环又道:“那人说,要小姐留下留下伺候。”

周骥飞怒道:“什么?这狗贼!”提刀就要去与萧苍然拼命,却又被老爷子一把拎住。众镖师也是齐齐愤怒,七嘴八舌。

周山河却道:“就让她留下伺候吧,任何人不得号令,不许进入左殿,否则以通匪叛逆论处。”众人见总镖头如此说,都不敢再行言语。

周山河再道:“叫大伙打起jīng神,歇息也得给我睁开一只眼睛。”

萧苍然一面吃喝着,一面散开五识,细数着来人的数量。伸脚一踢包裹,让周蝉儿坐下。心中暗暗奇怪,怎地这小小的镖局,一下子惹上了这么多修士高手。刚才他喝住周蝉儿之时,就已经发觉,此庙已经被五股敌人围住。他手中东皇镜一出,灵力的波动立时使得其中四股立时后退。而且萧苍然居然发现,在周山河的镖师之中,居然隐藏了一位修为极高的修士。此人的修为境界其实还在萧苍然之上,灵觉一时隐约的向他拂来,似乎在试探他的反应。

周蝉儿见他狼吞虎咽,满嘴流油,更添几分狰狞。站也不是,坐又不敢,一颗心如鹿乱撞。丝毫没有感觉到,一场极其危险的争斗,已经悄然开始了。

周蝉儿刚要询问食物是否够吃,她好借此离开。却见萧苍然打个手式,立时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萧苍然奇道:“你听,他们忍不住要动手了。”

周蝉儿却哪里听得到,错愕间只见萧苍然袖里幽光一闪,一柄晶莹剔透的宝剑已经搁在了她手中。周蝉儿只觉一阵阵怪异的声音传来,竟然煞时间将方圆数里中的风吹草动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雨淅沥之下,庙东官道之旁一棵大树下,有四五人正在窃窃私语。庙西密林中,亦有二人。庙北墙外,也有五六人暗伏。庙南正门之外里许,七八骑正冒雨向此庙赶来。周蝉儿大吃二惊,一惊自己突然将这么远的声响突然听得一清二楚,二却惊此庙竟已经陷入重围之中。而她父亲正在盘坐殿上,闭目养神。一众镖师与趟子手都是刀剑出鞘,如临大敌,神sè紧张地四处张望,各殿与厢房中的篝火噼叭做响。

周蝉儿心中一沉,原来父亲的耳力已经这般厉害,在如斯大雨之中竟然知道敌手来了,并已经安排伙计们做好了准备。却不知他父亲根本就没这本事,只是靠着多年的经验,隐隐预知凶险就要临头。却根本不知道,来人是不是他们能够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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