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还有一个人酒醉了,而且还在酒醉中,衣衫不整中就进宫面圣了。
慕容南诏似乎早猜到訾容枫会进宫找他,早早的就在御书房等他。
慕容南诏贴身大太监把訾容枫引进御书房后,就恭敬退出,反手带上门,目光炯炯地站在门口。
和以往不一样,今天訾容枫带了人进宫,不,更准确的说,他是在人的搀扶下进的宫,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宋越。
似乎是骂紫菊那笨丫头习惯了,宋越觉得没有紫菊缠着教他武功,他有有点……寂寞;浑身还有点……不自在。
宋越的种种不适应,都落在了大太监耳朵里,能被訾容枫带进宫的人,可想在訾容枫心里是有什么样的地位。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再加上大历自三百年前建国定都以来,都有殉葬的陋习,老太监浑浊的眼珠转的飞快,也许身边的年轻人就是自己的出路。
他笑着和他搭讪,“你看着面生啊?”
宋越最不喜欢的就是不男不女的太监,更不要说,自从他站在这里后,这个老太监一直在打量着他,而且目光有些奇怪。
他是武夫,头脑相对来说也比较简单,当即冷声回道:“瞧公公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是春香院的老鸨,哪里真的会看到人就面熟的。”
把一个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不能那做啥事的太监比喻成妓院的老鸨,估计也就訾容枫身边的人敢,尖锐而刻薄。
老太监气得说不出话了,眼珠圆睁,用力瞪了宋越一眼,也不在再说话了。
话说,御书房里,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门外,訾容枫的人把慕容南诏的人气的差点昏过去,门内,訾容枫酒气熏天,衣衫不整的模样,也让慕容南诏勃然大怒,“枫儿,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女人都成什么样了?”
訾容枫干笑两声,这才掀起眼帘看着御案后面的男人,“既然父皇提起了,儿臣也实话实说了,儿臣是断断不会娶侧妃的。”
口气决绝,眼神笃定,慕容南诏有一丝的恍惚,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储君形象。
可惜啊,他的坚持和肯定却是因为一个女人。
虽说有十五年没见,毕竟是他最心爱的儿子,他长成了什么样的秉性,慕容南诏心里还是很清楚。
他的本意也不想去逼他,但是看他根本软的不吃,那就只能来硬的,“你不去娶侧妃也行,朕就让人把当年的宸元妃迁出皇陵。”
“你!”訾容枫酒醒了一大半,瞪直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好狠的心!”
所谓把当年的宸元妃迁出皇陵,其实就是暗指如果他不从,那么慈寿宫的太后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訾容枫是拂着衣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御书房。
……
訾容枫一离开,御书房帘幕后就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走到御案前,对着慕容南诏曲膝跪了下去,“老臣多谢皇上。”这个人正是户部尚书徐从才。
慕容南诏满脸倦怠,也懒得再理会他,对他径直挥手,“去准备准备三日后,婚期照旧。”
确定慕容南诏真的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訾容枫,压在徐从才心头的那块大石也算落地了。
“老臣多谢皇上。”再次磕头行礼。
慕容南诏却在他弓着身退下时,忽然又说:“朕保证不会动手,至于枫儿那里,就看尚书千金自己的本事了。”
徐从才想到徐清丽的性格,又想到外面流传的关于暮雪瞳的秉性,倒是有几分相似,“老臣多谢皇上提醒。”
……
当天在宫里的岂止徐从才,还有他的夫人周碧欢,她是托了好多关系,花了好多的银两打点才换成小太监的模样进了皇宫。
徐清婉自在御花园和周愉儿发生争执坠胎后,慕容南诏还没下旨有任何的责罚,她就把自己关在清凉殿,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门吱呀一声响,徐清婉抬头看去,那人背光而站,她只能根据衣服辨认出这是个小太监。
“你是哪宫的太监,是谁让你来的?”徐清婉对着太监就是斥呵。
“婉儿,是我,我是娘亲啊。”听到亲生女儿的声音,周碧欢眼眶当即红了,脚步也走的更快。
徐清婉仍是不相信似的,眯起眼睛盯着直朝她飞奔而来的人影,等看清了,憋了在心里好长时间的委屈,一下就发泄了出来,扑到周碧欢怀里,就放声大哭,“娘亲,周愉儿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你想啊,我都怀有龙胎的人,平时再怎么看她不顺眼,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她推到天水湖里去,她虽然残废了,可是我的孩子也没有了啊。”
周碧欢跟着掉眼泪,“婉儿,娘苦命的孩子,你说的为娘怎么会不懂,娘亲心疼你啊。”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了好久,这才在软榻上坐下开始说正经事。
周碧欢先把徐清丽回尚书府,并且马上要嫁给訾容枫的消息告诉了徐清婉。
徐清婉听后,年轻娇媚的脸上闪过阴鸷不甘嫉恨,“娘亲,怎么能这么便宜了那贱人。”抓上周碧欢的手来回摇晃,“娘亲,你怎么不劝住爹爹的,爹爹平素里不是最听你话的。”
“婉儿。”周碧欢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当真以为娘亲没有劝你爹爹啊,娘亲劝了,还拿出訾容枫克妻说事,结果呢,你爹根本就不听。”
关于訾容枫克妻的传闻,徐清婉还在闺中时就听人说起过,那时还在为自己不是他任何定亲者而暗自庆幸过,直到上次在御花园中无意看到訾容枫,她就后悔了,这样风华绝代的男人,哪怕真是克妻命,嫁给他又何妨,到时只要多找人做几场法事去去晦气就可以了。
“这可怎么办呢?皇上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了,娘亲,你也知道的后宫没有子嗣的嫔妃素来是要殉葬的,宛儿现在没有了皇嗣,以皇上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只怕……”怕殉葬,这才是徐清宛死命要抱住月复中龙胎的原因。
所以说,这深宫中,就连天性使然的母爱都带着自己的目的而存在,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情爱。
“宛儿,不要怕,为娘早想好了。”周碧欢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这才凑到徐清婉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徐清婉听后表情不仅有些股古怪,还带着点惶恐,一把抓住周碧欢的手,反复追问:“娘亲这个办法可靠吗?”
周碧欢把她的手,反抓到掌心里,很肯定地回道:“傻孩子,你是娘的亲生女儿,没有万全的准备,娘是不会让你冒一点的险。”
听周碧欢这这么一说后,徐清婉安心了好多,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娘,我听说周飞度得知周愉儿的消息后,正从边关赶回来,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女儿怕……”
自从她的胎掉了后,慕容南诏一次都没来过她的清凉殿,实在是猜不透那个比她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的心思。
她虽说是新宠,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就是值得男人宠爱的女人,良将却是难求。
哪怕是用脚趾头去想,她也可以猜到在她和周飞度之间,慕容南诏会偏向谁。
“傻女儿,不要怕,只要你爹还是户部尚书,他就不敢动你。”周碧欢没什么把握的安慰徐清婉。
和徐从才那么多年夫妻,她怎么会不了解他,既然已经把辞官说出来,就说明离的不会太远了,当务之急,她不能看着亲生女儿第二次掉入火坑,而且那火坑是真真实实,把人长埋于地下的坑。
……
訾容枫出了宫后,没有回王府,而是直奔最近,而且是京城最大的赌坊。
宋越想好了很多劝说的话,比如赌博伤身,再比如赌博是条不归路,还比如……
一切的话,没等他说出口,他的主子已经再一次下了注了,而且是极度重金,且空口无凭的那种。
上次和暮雪瞳大婚,他骑在高头白马亲自迎亲,已然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瞻仰到他的容颜。
宸郡王啊,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人,跟着他下赌肯定没错,于是,很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只要訾容枫押下去的那一方肯定能引来很多人的跟随。
渐渐的,赌坊里的气氛有点不对了。
訾容枫依然在嘴上报着巨大的金额押注,其他的人则不再相信他,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这有着克妻之名的王爷,运气也那么的衰,他押什么,偏偏不开什么。
赌坊的气氛,因为訾容枫的到来,也因为到最后别人都改变了策略,弄得他一家独输,而沸腾了起来。
这一天,京城另外几家精品店,比如卖衣服的绣锦坊,再比如卖包包的爱死马都迎来了訾容枫这个大主顾。
他们当然更认识訾容枫,鉴于上一次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暮雪瞳欠下的巨款偿还了,当他开口赊账时,所有的老板不仅一致点头如捣蒜,还面露欣喜之色。
到最后,随着訾容枫的闲逛,宋越不仅手臂上挂着,手指上勾着,手心里托着,就连背上都背着了。
从礼盒的缝隙里,勉强能看到走早前面訾容枫,忽然訾容枫又停下脚步,侧过身朝路边的店铺看去。
宋越心里一紧,不顾在大街上,当即大吼,“主子,不能再卖了,属下实在是拿不了了。”
“真拿不了了啊?”訾容枫还当真反问了这么一句。
宋越很肯定的点点头,“真的拿不了了。”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果然有礼盒掉到了地上。
“这不很简单。”訾容枫想都没想,就朝他走去,更是在他还没明白过来前,就把他手臂上,肩膀上,手心上,所有的东西都扔到地上。
然后很潇洒地拍了拍手,“这下可以再卖了吧。”
宋越满头黑线,跟在主子身边的时间不算短了,怎么从不知道他还有疯狂购物的爱好。
果然,人这种东西是极度会受另外一个人的影响,毫无疑问,把他那个从不逛店也从不赊账的主子,影响成眼前这幅模样的人就是暮雪瞳那个女人。
已经在百里之外的暮雪瞳再一次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
一沓厚厚的账单很快就送到了徐从才的尚书府,徐从才鼻子一歪,差点气昏过去,这个訾容枫他……他实在是太过分了,是他把女儿嫁给他,不是他要嫁到他的尚书府,怎么能这样花他的钱。
就算他是看管国库的户部尚书,那些白花花的银两又不是他的,他一年的俸禄才多少两,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折腾!
管家看他不说话,低着眉,小声说道:“老爷,这些账单上的老板都在门外候着呢,门口都被堵起来了。”
“什么?”徐从才翻看着账单上的金额,本就气得快要暴跳如雷,又一听说债主们把门都堵起来了,气急攻心,抽了一口长气,差点没昏过去。
“去,去账房把钱都结了。”徐从才捂着胸,猛喘了好几口气才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
周碧欢回来时就看到徐从才在对着手里厚厚的一沓纸,咬牙切齿,瑟瑟发抖,她刚见过亲生女儿,心情分外的愉快,走到他身后,给他揉捏起肩膀,声音轻柔的能滴出水,“老爷,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訾容枫即将是徐清丽的丈夫,徐从才自然不想让徐清丽在周碧欢那里落的什么口舌,忙把一沓欠条都塞到了衣袖里,“没什么。”
周碧欢心里冷哼一声,当真以为她刚才没看到啊,第一张就是五千两,落款处是訾容枫。
这个訾容枫是皇帝最心爱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王爷,怎么样也不会缺钱吧。
那么大手笔的花钱,还让徐从才,莫非……他是想借此逼徐从才退婚。
“老爷,妾身刚才去绣坊给清丽选了嫁衣的花样,也不知道合不合清丽的心意,要不送过去给她看一下。”
徐从才把周碧欢拉到眼前,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碧欢啊,我知道你心底善良,但是,你要记住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清丽的母亲,没必要在她面前这么小心翼翼。”
周碧欢的确是演技派,眼泪说来就来,“老爷,有你这话,妾身就算是受再多的委屈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