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记 第一章 竹舍漫话

作者 : 月落山

()历史的长河,渊远流长。据有史书记载的,可追溯五千年,如果连带那些似乎虚无缥缈的传说、神话什么的,那就更久远得多了,从洪荒时代历三皇五帝而至今,怕没有个亿万年?只是不管是那五千年还是这亿万年,在这些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总有许多历久传诵的故事闪现,不仅有那些立朝兴邦、亡国种恨、英烈才士、怨女痴男等等动人心怀的故事,还有那些奇仙妙道、鬼谈奇闻也总能让人浮思连连。喜欢读史的人读到譬如五行志篇,就能看到一些异于常理的记载,不仅让人觉得诡异也觉得新鲜有趣。而喜欢文人杂记、民间传说之类的,读到诸如搜神记、搜神后记、玄怪录……等等更是觉得奇思异想,令人常震惊于前人想象的雄奇瑰丽。

之所以有这些奇思怪谈究其原因想来自有其中的缘故。中华府有位施夷生先生说:殊不知万事万物存在都有其中的缘故,世间之所以有神明,是因为世人多yù且无知的缘故。世间多有不平事,或贫、或贱、或丑、或冤等等种下种种情由,让人心中常怀悱恻,只能以神诋来彰显自己的意愿,故上天遁地无所不能,于是这世间就有了神;又因为世人不能明了生死,因何而生?死又何往?多怀忧惧之心,一些人借此忧惧,以鬼话之说或是jǐng戒世人劝人向善、或是劝人安于贫贱等等,于是就有了鬼;再有人自以为可明辩万物,自塑道义正统,为排除异见,将那些异见斥为妖,说物以反常为妖,所以也就有了妖。

我则说不论是神、是鬼、是妖,任他上天入地,任他鬼蜮迷离,任他妖气冲天,种种根由不外乎人,所以不论神、鬼、妖非是天定而在于人为。有心的人虔诚笃定,心胎珠结,却也不见有何助益;无心的人不屑于一顾,哪里又见有何侵损?所以说有或无只在人心,只在一念之间。只有那些多事的人则喜欢将这些怪谈异思秉笔修文,不为别的,只为在那明月下、清风里,说一说这世间的沧桑和人世的情肠。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混沌初开,轻者上浮为天,浊者下沉为地,天地始成。后天柱倾覆,女娲补天,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就在那东南方,有一座山叫葭阏山,横贯东南,绵延五百里。那葭阏山山势雄奇,林木幽深,奇峰秀丽,有一十六奇峰、三十二岩、一百单八涧,是一个天工造化、灵秀通幽的地方。虽说比不得一些高山明岳那样有名,但也有它不同于凡俗的地方。世间的人来往其间,或是寻幽探奇,或是留恋于那里的山光水sè,或是避世隐逸于山林,当然其中也有一些修真练道的奇士。

这一rì中午,在葭阏山东侧的忘言峰下缓缓行来三人,行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儒士般装束的中年人,年约四十来岁,青衣宽袍,负手而行,很是悠然。他的后面跟着两个年轻的汉子,年长些的大约三十岁左右,身材雄壮;另一个也就是二十来岁,身材要矮些,不过看上去却也jīng悍。两人牵着三匹马,拖后尾随。那中年人叫高缜,吴州人氏,龙兴二年在三十岁时一举中了二甲进士,后任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兵部主事。到了龙兴六年因朝廷南北用兵,朝中乏有将才,这高缜虽说是个读书人,却略晓兵法又有些武略,就被提拔为游击将军,随后十余年随军北拒戎狄,南征蛮夷,立下军功,现已升授从三品云麾将军,成为朝中有名的儒将。后南北初定,值太平无为之世,高缜rìrì在京中闲坐无事,遂向兵部告了个长假,带了两个亲随,轻衣简从的外出游历去了。这两个亲随都是高缜身边最是得用的亲兵,年长些的叫马五,另一个叫程十六,这高缜贴身的亲兵有十八人,为了方便,平常都把名给隐掉,直接冠以数字,听着倒有趣。因马五忠谨,程十六伶俐,所以外出时常只带了二人。近rì游至东南听说葭阏山风景奇秀,多有高士隐贤,所以一路信步东行,或宿或行,走了七八rì游历至这忘言峰下。

这忘言峰位于葭阏山最东侧,只有一条崎岖的山道相通,所以是一个最为偏僻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更有一份难得的清幽气象。高缜见这忘言峰上奇峰险峻、怪石突兀,山下叠翠清幽,流涧宛若游龙隐现,不觉心神畅悦。又隐隐见有一青石古道盘旋而上,顿时来了兴致,命那个年轻些的亲随程十六在山下看护马匹,自己带着另一个略年长的亲随马五拾级而上。高缜二人由西登山,游玩了小半rì,绕到忘言峰东麓而下,见不远处有一竹林,隐约有一竹舍,心想已经走了近半rì有些饥渴,就想前去讨碗水喝顺便歇息一下。

走了不一会儿,高缜就入了竹林,但见修竹篁篁,好一份清幽静雅。高缜穿过竹林来到竹舍前,见是一大两小竹舍三间,旁边还有一处牲口棚,里面栓着一头水牛,就料想此处居住的人是位农户。高缜虽说从军多年,但到底是读书人出身,自小家教严谨,极重礼数,兼宦海浮沉十余年练就的谦恭审慎。于是整了整衣服,到正中大竹舍前,亲自扣门。不一会,只听“吱呀”一声,竹门打开,出来一老者,虽然一身灰sè粗布农装脚踏一双草鞋,却是眉发如雪,jīng神矍铄,看上去倒也不俗。高缜行了礼,说明来意,老者相了高缜一眼,见是一个知书答礼的人倒象是个诚诚君子,就含笑让进屋子。高缜连声称谢,向老者告了声叨扰,就随着老者进去了。

高缜进屋后见屋子里桌椅器具都是竹子做成,虽然粗陋,却是难得的整洁。老者待高缜进屋,就请坐下,高缜谦虚了一下,就在靠着门边的一张竹椅坐下,亲随不敢就坐只侍立于高缜身侧。高缜知道他随行半rì也已累了,也命他坐下歇息。马五见屋子里有张竹凳,就搬了来,在高缜旁边斜签坐下。

老者拿来一壶茶和两个杯子,小心斟满,请高缜和马五用,高缜忙欠身接过称谢。老者也在近旁的一张竹椅坐下相陪。

两下坐定,老者请高缜先用茶,高缜称谢呷了一口,但觉余香缭绕、清冽异常,连口称赞,问老者是什么茶。

老者呵呵一笑说:“乡野之物,让先生见笑了。十几年前竹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长出两株茶树,就摘了些回来炮制,觉得还能喝得,所以才敢拿来待客,先生不嫌弃就好。”高缜连称不敢。

老者问:“不知先生从何而来,怎么会到这忘言峰下?”

高缜把自己的来历简单说了一番。

老者起身行了个礼说:“原来是位将军大人,小民失礼了。”

高缜忙还礼说:“老丈是化外高人,我只是一个凡俗的将军,怎么敢受老丈的礼?”

老者一笑:“我哪里是什么高人,只是一个躲进山林里的老头子罢了。”

高缜说:“老丈谦虚了。只是不知老丈如何称呼,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老丈说:“时间久了,自己叫什么名字早就忘了,因我认识的人都说我这里的那几竿竹子长得好,就给我一个‘清直公’雅号,后来就都叫开了。说起我什么时候进这山里,想想那已经是延祚十一年的事了。”

高缜心下一盘算,那延祚年间已是前朝的事了,细算已经是四、五十年以前了,估模着这老汉至少也有六七十岁,jīng神却如此健旺,实在难得。

高缜说:“果然是好名号,老丈清雅,颇有竹清且直的风骨。”

清直公哈哈一笑:“将军谬赞了,不怕将军笑话我其实就是一农翁,自从来到这里见这片竹林甚好,就伐竹建舍安居于此,又见竹林后有块空地,就辟了几亩种些粮食,每rì也是辛勤劳作,待打下粮食,就出山换些rì常用物,在这里孤身一人苟延残年,哪里又有什么风雅?”

高缜和清直公闲话几句,忽然心中一动,想起点事来。

高缜说:“方才我见老丈屋中的架子上搁了几本书,似是道经,莫非老丈也是修道的人。”

清直公笑说:“将军太抬举老朽了,这山中岁月除了每rì劳作,闲时却也不少,所以找了几本书打发时间,或许还有点强健身体、延年益寿之功,若说修道那就谈不上了。”

高缜问清直公:“我闲时也喜欢看一些道藏,不过对于此道却所知甚少,我曾经听人说,这葭阏山多有修真得道的人,可是我一路过来也拜访了好些个,虽说也算得上高士隐贤,却难说得道成真。”

清直公微微一笑回答说:“将军见识明白,这葭阏山里隐世的人何止上千,但多是象老翁这样因山外多事而避于此地,每rì也要耕田砍材,勤勉劳作,方可度rì,庸庸碌碌,哪里又懂得什么修道成真?就算有些个修道的人,得窥天道也不过一鳞半爪,哪里比得那三宗六派道法玄真,参悟天道,成就一宗一派,门下弟子又何止成百上千?况且这世间的人除了修道之人,不知还隐藏有多少奇门异宗,那三宗六派也只不过是比较传统的派别,历代传承已久,方被认为修门正宗,这天下之大不可知也,这世间的凡俗之人多是管窥蠡测罢了。”

高缜想不到一句问话倒引出老者一番感慨,听着也有点不得要领,只好点头称是。

高缜顺着话又奇问:“我在朝中多年倒听说过一个天师宗,该宗历代教宗均被敕封为护国法师,都说是有大神通的人,却也没有听说过还有三宗六派的说法,这天师宗莫不是三宗六派之一?”

清直公笑说:“将军非此道中人,不知道却也不奇怪。我曾听来往的人说起,所以略懂得些。适才将军说的天师宗正是三宗之一,该宗历代教宗均姓李,历来只是兄弟、父子之间一脉相传,该宗人数广众,也不乏有大神通的人,且与历代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算得上历代朝廷的御用宗派。”

高缜问:“不知道其他的宗派如何?”

清直公笑说:“另外的两宗分别是正阳宗和月华宗,六派分别是衍真派、玉龙山派、净虚派、严真阁派、玉清派和重华派。

高缜又问:“既然这三宗六派都是修道的,我就不知道其中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清直公说:“老朽听说,这正阳宗和月华宗、天师宗供奉的是天地、本宗至圣神明,jīng研天道,修炼的是天人合一,yīn阳之法,正阳宗偏于阳,月华宗偏于yīn,而天师宗则重yīn阳平衡,各有不同。其余六派虽说也供奉天地,但更注重人道和术法,尊崇各自信奉的先师道祖,修行吐纳炼气、烧汞炼丹、奇门异术,所以也是各有千秋。”

高缜说:“听刚才老丈说,似乎那三宗更胜一筹了,而正阳宗和月华宗各有偏执,天师宗却能平衡yīn阳,那天师宗似乎又更胜一筹,岂不以天师宗为尊?”

清直公摇了摇头说:“却也不见得,那三宗比六派胜出一筹似乎是吧,不然三宗门下弟子如何是六派十数倍?只是那天师宗虽然yīn阳双修,却未必比得上正阳宗的道法至阳或月华宗的道法至yīn,人力有限,yīn阳双修固然是好,但道法无穷,双修的境界怎么及得上专注于一宗的修行法门更有威力?不过无论是偏阳还是偏yīn又失了道法真xìng,所以说这三宗要想论个高低,实在不易。”

高缜点点头说:“老丈高见。学生受教良多。”

清直公笑了笑说:“老朽只是山野村夫哪里知道些什么?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而且知道的也不多,将军莫怪就好。”

高缜说:“老丈谦虚了,我常听说那些得道的人能飞天遁地、能长生不死,却从未见过,老丈以为如何?”

清直公沉默了一下,然后呵呵一笑说:“我曾听人说过,天上有神明,幽冥有鬼魅。神者,或是随天地而生,或是应运而出,掌天地之法,有造化万物之能;鬼中魁者,亦随天地而生或结于幽冥之境,平衡yīn阳,运行轮回。在天地之间,还有一些洞彻天地之道的人,这些人游离于天地之间,寿元绵长,我想将军所说就是这些人吧。不过老朽虚寿也是七十有七了,却也从未见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所以难说相信。只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道法渊深,所以只能说说不得了。”

高缜也笑说:“也是,世人传闻多是虚而不实,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

清直公拈须笑而不答。

高缜又问:“想这葭阏山也是个灵秀通幽的地方,难道没有些个道法宗派在这里修行?”

清直公想了想摇了摇头说:“老朽住这里也有四五十年,倒也没见过附近有多少道法宗派。要论传说,以前倒是听人说起在西北边的孤云峰上有个齐仙观,观里有个十数个道士修行。只是我却不信,因为三十年前我曾去过,见那孤云峰何等险绝,猴子都爬不上去,那里会住得人?只能是猴子在上面修行罢了。所以终究是传说,始终当不得真。”

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说:“我倒想起,听说东北边的白石峰似乎有正阳宗的一个分支,聚集有十数人,不过少与人往来,倒也默默无闻,不是附近的人并不知道。”

高缜有心向道,就心下暗记,异rì或可走访一遭。闲话了几句又问说:“老丈住在这里许久,不知道有没有遇到什么奇事或是奇人,让我也听个新奇?”

清直公听了一笑,对高缜说:“这山中岁月平淡无奇,chūn华秋实,rì月轮替,最是闲淡,我这里又住得偏僻,来往的人很少,所以难说有什么奇事。不过既然将军问起我倒想起了许多年以前的一桩旧事,是有些古怪,正因为有些奇处,所以还记得清爽。”

“哦”高缜一听顿时来了jīng神,对清直公说:“愿闻其详。”

清直公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应该有二三十年了吧,记得那rì正值黄昏时分,我正在屋前的竹林中挖些竹笋。就看一个匆匆走来,那人有些古怪,看身子看姿态象是个三、四十岁的壮年人,可是面sè愁苦,一脸匆匆郁sè,倒象个五十岁的人,不过此人确实气度不凡,一看就不象是个凡俗人。”

高缜说:“哦,这形貌与年岁不相当也是常有的事,记得我老家吴州曾有一任杨姓知府上京述职时到我府中拜谒,我看他鬓发花白多有皱纹,以为有五六十岁了,谁知言谈之下才知道,年纪比我还小上两岁,我就好奇问他其中的缘故,他倒也老实,原来是他曾看上一歌jì,yù纳为妾室,谁知惹恼了家中的河东狮,整rì不仅闹得家中鸡飞狗跳的,还闹到了府衙,满城皆知,成了一时的笑柄。事情过了好些年家里那位还是不给好脸sè,一回府就头疼,家里呆不住,官也就做不好,哪有不老的?我问他为何不休了家中那位,他连连摇头说,家中那位是朝中右将军的表侄女,武家出身,自己如何敢惹,只要哪rì能安稳点不带点伤,也就烧高香了,只怪自己当rì鬼迷心窍看上什么歌jì,惹出这般祸事,说完只是一味的叹气。”高缜说完又想起那位杨知府当rì情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清直公也笑说:“世情百态人所难料,不过这位杨知府倒是个有趣的人。”

笑了一下清直公又说:“我说那人古怪倒不是因为样貌,只因为那rìcháo气甚重,而且还下了整rì的牛毛雨,可是这个人头发、衣服却都是干的,将军也是知道的,这忘言峰附近哪里有遮雨的地方,况且那人行sè匆匆,孤身一人,身上也没有什么避雨的器具,所以我当时就觉得怪异。更奇怪的是这个人行走间飘飘然,有点象是被风送进来一样,将军你说这可奇怪?这人身上还透出一股奇清之气,近身便知。”

高缜说:“果然奇怪,或许他就是一个修真得道成就仙体的人。”

清直公继续说:“是不是修真得道老朽就不知道了,我问他来意,他说赶了一天的路,见天sè已晚就想在我这里借宿一晚。我见这人面善,不象是什么有歹意的人,也就应允了,安排在西侧屋住下。”

高缜忍不得插口又问:“这个人可有告知姓名?”

清直公想了想说:“好象说是姓颜,名字嘛时间长了也想不起来了。”

高缜说:“那他住下后还有什么古怪吗?”

清直公微微点头继续说:“当天他住进来后不久,天sè越发的yīn沉,我以为是夜晚将近的缘故,可是后来越发觉得不对,天就象是泼了墨一般,随后雷鸣电闪,山风也渐起,越吹越疾,风里好似带有呜咽之声,见这景象当时我就吓坏了,这山中的时气虽然变幻莫测,暴风雷雨也是常有的,却从未象那rì那般诡异,就象是要天塌地陷一般。我正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人不慌不忙的从屋子里出来了,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面拳头般大小的镜子,悬挂在屋前的墙上,过不许久,风才渐渐止住了,天sè也慢慢恢复往常。事后我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情,那人却避而不答,只一味的向我致歉,我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了。我心惊不安的过了一夜,却幸好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早早起身向我辞别去了。

高缜说:“看来那镜子是有些古怪的,不知是什么样子。”

清直公说:“我看着和寻常的镜子也差不多,也未见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我也不瞒将军,他离开前把那面挂在墙上的镜子留给了我,说是自己身无长物,只有那镜子才可稍微报答我留宿的恩德。我见那镜子甚是奇异,怕招惹祸事,哪里敢要,连忙推辞。那人见我不肯收下似乎也瞧出我的心思,就说自己没有害人之心,而且那镜子留给我是为我好,要连续悬挂三rì,方可保一生平安,没有妨害,只让我放心收下,如果真不想要以后可赠与有缘人也是好的,说完也不等我再说些什么,匆匆就走往东去了。”

高缜听说镜子在,很是高兴,站起来向清直公躬身行了个大礼说:“如老丈允可,我愿求一观。”

清直公笑了笑说:“事后我反复细看,实在没见有什么特别的,将军想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不一会,清直公从里屋拿出一枚镜子递给了高缜,高缜双手接过,端详起来。这枚镜子是枚古铜镜,饰纹古朴庄肃,背面镂刻着双螭戏海图,只是可能因年代久远,磨损不少,已经变得模糊了。高缜反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实在不象是什么异器。

高缜将铜镜小心的还给了清直公,摇了摇头对清直公说:“惭愧,我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清直公哈哈一笑:“将军不必烦恼,也许它就是一个俗物罢了。”

清直公又说:“不过那人虽然行事有些古怪,但是言语却是不同凡俗。”

高缜笑说:“老丈倒要说说如何个不一般?”

清直公说:“不怕将军笑话,老朽虽然愚钝,却是健谈。当晚我曾与他闲谈,却不知他甚是博学,天文地理似乎无所不窥,高论宏阔,而且对神鬼之说颇有见识,多是闻所未闻之事,老朽心下很是佩服的。”

高缜点头说:“世间奇人异士不少,想必这颜先生就是一奇士吧。”

高缜又问:“我记得老丈说起,那人走后就往东去了,不知道那东面是什么地方?”

清直公说:“说起来这又是一件奇事,但凡来到这忘言峰下的人极少有往东去的,只往西、南和北走。”

“哦?不知为何?”高缜又听出了兴致。

清直公说:“西有松云台,听将军说过是从那里过来,想必将军是知道的,北面是青阳峰,南面是湫潭,这些都是上好的去处。这忘言峰已是葭阏山最东处,偏僻人少,出了忘言峰再往东就出了葭阏山的地界,更是荒僻,我从未听说那边住有什么人,这几十年来也曾经见过有多少人往东去过,就是有也少见回过,后来倒是有个旧识从那里过来经过我这里,我问时他只说是禁地,不能去。所以我也说不上,或许有什么猛兽妖邪也未可知。”

高缜“哦”了一声,就不言语了,象是在想些什么。

清直公见高缜不说话,就把铜镜收好,又出来换了一回茶,和高缜又闲话起今古来,这清直公虽说是山野之人,却是个积古的人,而且似乎也曾是读过书的,又修了些道法,兼通晓这葭阏山地理掌故,而高缜更是进士出身,十二经六艺尽皆通透,且又有心向道,所以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天已向晚,清直公劝高缜留宿一夜,高缜自是感激。高缜让马五去叫上另一个在山下久候的亲随程十六,取回马匹,一起就在这里休息了一晚。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高缜向清直公辞别。高缜让马五取了两锭银子以酬谢清直公留宿之德,又向清直公买了些清水干粮,清直公推辞不得只得收下。高缜等人正要离去,清直公似是想起什么,就把三人叫住了,匆匆回屋,取出那枚古镜说要送与高缜,高缜又惊又喜,连忙推辞。

清直公笑了笑说:“这两rì与将军相处,只觉得和将军甚是有缘,既然将军喜欢这枚镜子我就赠与将军,如若这镜子有些什么好处,留在我这里终是无用,无异于明珠暗投,要是扔了又觉得可惜,不如交与将军或许得其所也未可知呀。”高缜见清直公赠得殷勤,高兴的收了下来,小心揣入怀中,又说了些感激的言语,才就此拜别。

清直公目送主仆三人直至隐没于竹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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