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封明阳将《渡世神卷》上的一段小谱意译出了一部分,尚有些许待解之处,便将初步解译后的谱段暂记于一片竹简之中。却不料杜文甫用竹简编讲课教材时,疏忽大意,竟然将封明阳记谱的那片竹简编进了教学所用的教材之中。
杜文甫讲课之时,发现了那片误编的竹简,便将其抽了出来,随手放在锦玉台所坐的教室最前排课桌上。
锦玉台一眼便看出那片竹简上写的是乐谱。她本来熟晓乐理,但捡起竹片,看那竹简上所写的乐谱时,却是百看不解:该谱断断续续,无论怎么添加音符,也无法补充整理成一段完整的曲调。她心下好奇,便将竹片收藏起来,在下午艺学堂听课时,将竹片拿出,向众音乐老师们请教。
当时,封明阳正好也在场。
众教师们拿着锦玉台递上的竹简,逐个传看,却是一一摇头,有的人说,那根本就算不上一支乐谱,只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一堆散乱音符。
竹片传到萧礼竹手上时,她将竹简看了许久,面上亦是大有犯难之sè,问锦玉台道:“这片竹简,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竹简上的谱子是何人所记?”
锦玉台答道:“这竹简,原本是编在杜老师讲课用的教材之中的。可是,文学课从来都不讲授音乐,这一定是杜老师在家编书简时,将它误编了进来。”
萧礼竹点点头,说道:“既是从水云居拿来的,那这竹简上的谱子,自然是杜丞相所书的了。这谱子是一段隐谱,作此乐谱的人,定然是一位音艺高人,杜丞相虽博学多识,却不好深研音艺,这段谱子,多半是他从别处记诵而来的,并非自行创作。”
“什么叫做‘隐谱’啊?”
锦玉台和封明阳异口同声问道。锦玉台问完,狠狠瞪了封明阳一眼。
萧礼竹道:“按虚实而分,乐谱可分为隐谱和显谱两类。人们常见的乐谱绝大多数均为显谱,在显谱之中,显示了乐曲全部的音节音符,懂音乐的人,只要见了乐谱即可奏曲。而隐谱只显示曲中基韵,一符含百符、一谱藏百谱,若非与创谱者心神相通之人,极难领悟出谱中之妙。其实,一段隐谱,其藏含的不只是某一支乐曲,而是某一类乐曲,甚至只是一种情感、一种气韵、一种神思境界,创作隐谱者须有超凡入圣的音乐造诣,而破译隐谱的人,也需要有与创作者相当的禀赋。像眼前这段谱子,别说是我,便是举当今天下所有音艺名家,恐怕也极少有人能解译得出来。”
锦玉台道:“娘,这段谱子连你都解不出来,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破解了。但不知是谁有那样的能耐,能写出这样的怪谱来。”
萧礼竹思索了一番,说道:“当今音乐造诣能达到创作隐谱水平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魔域桃源的‘幻仙’天音侯玉;而能解译隐谱的人,除了‘幻仙’天音侯玉,放眼当今天下,恐怕也只有两个人。可奇怪的是,从竹简上这段隐谱的基调来看,它完全与‘幻仙’天音侯玉所擅长的音乐风格背道而驰。‘幻仙’所修练的芳华仙谱一类,最讲究舒欢愉悦之境,而竹简上所记的这段隐谱,似乎走的是苍凉风格。”
“娘,你这也说得太夸张了吧!那能解隐谱的那两个人,却又是谁呢?”锦玉台有点不相信。
萧礼竹道:“据我所猜测,当世能解隐谱的,大概只有‘知仙’杜文甫和‘花仙’叶千蝶。”
锦玉台瞥了封明阳一眼,说道:“我听人们说,‘花仙”叶……她只是一名医师,连娘你都不能解译隐谱,她又怎么会解?”
封明阳亦道:“对呀,还有杜老师,萧阿姨不是说,杜老师不喜好研究音艺么?他又怎么会解译隐谱?”话未说完,便已又被锦玉台瞪了一眼。
萧礼竹道:“不擅作曲者,不一定就不懂得解谱。杜丞相博学多识,号称‘知仙’,天底下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得住他的,他或能解读隐谱并不稀奇。至于‘花仙’叶千蝶,她虽是以医道见长,但同时也是一名多才多艺的奇女子,人们都说她能瞬间解读人的情思,而隐谱大多都是一种情思意韵,所以她能解读隐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其他的人,恐怕便再无此能。”
封明阳听了,心下暗忖:“可是,这谱子都是我已经初步破解了一遍之后,才记下来的,算起来,这竹片上的音符,比《渡世神卷》上原载的要浅显年多了,我有那么高的音乐天赋么?又或者,只是因为我修练过《破妄真经》,能在空冥幻境中感受领悟之故。”
他担心泄露《渡世神卷》的秘密,见萧礼竹将竹简放到桌上,便上前拿起竹简,说道:“反正都是一堆乱符,这谱子也没有用,这竹简,我还是拿回去还给杜老师罢。”
伸手拿竹简时,发现锦玉台正眼神怪异地盯着他。“不用吧!一片竹简而已,这本来就是我的嘛。”他心中纳罕,拿过竹简,叫上苏颜一起往外走。
刚出门,他发沉身后有人跟了出来,回头一看,却是锦玉台。
开始,封明阳和苏颜二人以为锦玉台并不是有意跟随他们,于是自顾往前走。可走到了已离寨子有半里多远的溪桥上,回头一看,锦玉台还是远远跟在他们身后数丈。
封明阳不由大感稀奇,回头看看她,正不知要说些什么好,却忽见锦玉台却向他招了招手,喊道:“你过来一下。”
封明阳指了指自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你……是叫我?”
锦玉台点了点头。
苏颜拉着封明阳的手,轻声说道:“不要过去,她这么鬼鬼祟祟的来找你,肯定没有什么好事。”转而对锦玉台大声道:“锦玉台,你别又想欺负他,我告诉你,你天羽哥哥不在你身边,单凭你一个人,我们不怕你!”
锦玉台不语。
封明阳对苏颜笑笑,说道:“没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看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恶意。”说完便向锦玉台走了过去。
“玉台……”
他走到锦玉台身前数尺之外,停了下来,生涩的叫了一声。
锦玉台一扭头,并不答应,更不正眼看他,只是看向远处的苏颜,说道:“你和苏颜,你们两个很好吗?”
封明阳偷偷看了她一眼,被她的美貌压迫得有些神情慌乱,忙乱的摇着手,结巴道:“没……没……哦,是的……不过,不过……我们只是,只是……”
“那,今天傍晚你到落rì崖来一下,我在崖顶上等你。”锦玉台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道。说完,不待封明阳答话,便一转身走了。
封明阳怔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口中呆呆念叨:“落rì崖,落rì崖,那么高,去那里做什么,莫非……”
……
落rì崖,离雁原大寨有三四里远,崖高壁险。其崖顶有一个七八里方圆的小高原,崖外,是深不见底的乱石深渊。小高原顶摩天际、地势极高,在崖顶观看落rì,太阳西沉之时,便仿佛是落入了崖边的深渊之中一般,落rì崖故此而得名。
上落rì崖虽然微有小径,但险径陡峭,极难攀爬,若非身怀轻功或能御空飞行的人,很难登上落rì崖崖顶。
封明阳虽然曾跟来水云居送野味食物的林秋荧学过一些轻功,但他那只是一时兴之所至、学于游山之用,以他那点轻功和内功底子,翻越一般的山岭自是无碍,但要攀登落rì崖,却是极为困难。以前他偶然到过落rì崖顶,都是从早间爬到下午,才能到得顶上高原,观看红rì沉渊的壮景。
今rì有锦玉台之约,为了不误时辰,封明阳从学校一回到水云居,便打发苏颜回去了。
苏颜走后,他草草整理一下装束,洗了把脸,挂了一竹筒水,即去爬落rì崖。他知道,以锦玉台的轻功,上落rì崖肯定是轻而易举,他得赶在她之前动身,方才不误佳人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