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改姓氏为陈的陆秀便以纪妙远房表妹的身份被接进了池府。
与池晚妆想象中的不同,再见到她时对方早不见当初在柳州的颓废狼狈,身穿霞彩飞流的罗裙,整个人打扮的娇艳妩媚,想来在陆家时调养的极佳。她随纪妙去荣安居拜会时,老夫人并未如何抬眼,神情浅淡,照了面只道了几句让纪妙好好招呼亲戚等台面话。
二夫人原是个剔透玲珑的人,但今日许是因池相在这拘谨,又或者是根本就不想替纪妙缓解气氛,愣是站在旁边没有开口。
最终,还是池相见妻子受了冷落面露讪色,让她先带客人去安排,余光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陆秀。
自始至终,池晚妆都没提柳州陆家一个字。
回绛绫阁的路上,她被陆秀堵住。
“池晚妆!”声音清亮尖锐,宛如当年在陆家时盛气凌人般的嚣张。
“哦,陈小姐找我?”
望着渐渐逼近她,池晚妆似笑非笑的问道:“我没当着众人的面拆穿的你的真实身份,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识相?”
陆秀那句都到了嘴边的“算你识相”被人抢了先,便睁大眼瞳瞪过去冷哼道:“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好!”
“自然是知晓的,大夫人能将你光明正大的带进京城,定是私底下都安排缜密了的。我无凭无据就控诉你是陆家的二小姐,指不定最后就得了个污蔑的罪名,是不是?”
“你明白就好。”
陆秀明显很吃池晚妆这套,眉眼高挑,神色越发跋扈。她斜了眼对面的人,严肃的口吻警告道:“池晚妆,我提醒你,最好别乱说话。在柳州时你就对不起我,我上回完全是替你遭的罪,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再来坏我的前程!”
“看来,大夫人许了你极大的好处啊。”
池晚妆以笑而对,不答反问道:“陆秀,要知道到了这里,往后如何可就不是你自己能做得了主的,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离开?”
陆秀嗤笑一声,侧过去抬手就想去揪对方,“我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谁?还不就是你给害的!当初他们的对象明明就是你,但你却设局让我中招,代你受了那份屈辱。现在,你回了相府做千金大小姐,听说还有侯府世子来向你提亲,而我难道就活该在柳州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池晚妆,你说,凭什么?我到底凭什么要离开?”
闻者侧挪了步子避开,淡淡回道:“你的遭遇,归根结底还不是咎由自取?陆秀,是你自己心有贪念,你若不戴那支步摇,能被他们掳走以致遭人……”
池晚妆的话尚未说完,陆秀就连忙打断,“不准说,不准你再提那件事!”
“好,我不说。”
上回陆秀失贞,池晚妆本是打算将前世与她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的。而事实上,让陆二太太知晓陆秀是被纪妙所害,一来是不想她们再将银子送给纪妙帮着她为虎作伥,二来又何尝不算是放陆秀一条生路?
她如果不进京,以陆家的家产和地位,替她选个平凡男人做丈夫,还担心能吃了亏?再不济,置份丰厚的嫁妆嫁到远地,离开柳州,到个谁都不认识她的新环境下,难道还会过不了日子?
但是,她偏生就不肯放弃,不肯屈于平凡,还是进了京。
既进了京,恩怨哪里又是说想不算就能不算了的?
望着眼前的女子,池晚妆的脑中浮现出前世彼此在东宫里明争暗斗的画面。
陆秀,你何必进京?再次卷入这场漩涡?
自己不会主动对她出手,是因为早断了对赫连浠的情愫。对赫连浠没有感情,又怎还可能燃起女人心底的妒忌,不视她为夺爱的眼中钉,就不会想方设法的除去她,哪来的交集?
前程……跟了赫连浠,就有前程?
陆秀啊陆秀,你终究还是太天真,被纪妙玩弄于鼓掌。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刚说的话你记着了没有?”陆秀推了她把,不耐道:“我在池家做什么事都不用你管,你也不准提咱们以前在陆府时的事,我现在叫陈秀,你配合我这点,就当你还我的。”
“好,我不会拆穿你的身份。”
“真的?”陆秀心中的大石头落下,忙缓了口气,“池晚妆,你最好记住答应了我的,别说话不算话。”
池晚妆抿唇轻笑,在对方紧张忧虑的目光下颔首,清脆道:“放心吧。”
其实是很想回她一句的,便是自己真的说话不算话,将她陆家二小姐的真实身份捅了出去,她又能将自己怎么办?陆秀从来都只是仗着陆家的那点家底而嚣张自信,以为只要有银子走到哪里都可能为所欲为,却没意识到这是个斗势都智的地方。
得了池晚妆的保证,陆秀离开。
身后的俩婢子便有些替自家主子感到不值,“小姐,您何必对她这样客气?如今这里可是相府。”
这府邸姓池,寄人篱下的是陆秀。
当初的立场早已对调。
池晚妆确实没什么好怕陆秀的。
“我懒得和她多费唇舌,她将希望放在纪妙身上,正准备替她自己谋个好前程,我又何必去挡她的路?”
明艺则忿忿道:“但怎么说都是她在求小姐您,方才也忒不客气了些。”
池晚妆轻笑,“没事,她求人何时有过求人的态度?我就当买她个面子。”
给个面子抵了她上回被贼人侮辱的事,那前世她欠了自己的没有偿还,往后面对着她亦不用心软。再者,纪妙好不容易将她接了过来,这戏都还没开场,安排筹谋着那么多的后续,将人就这样驱走,往后还有什么精彩?
笑意渐冷,她无情转身。
而得偿所愿的陆秀在高兴过后,却总觉得其中蹊跷,她不解的对身后的巧儿问道:“你说,池晚妆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些?”
巧儿曾替池晚妆办过事,早在跟眼前人进相府时就又惊又喜。毕竟自己的把柄还在表小姐手里,如若她不时就拿出来利用下,自己岂不一辈子都得听她吩咐?
“巧儿,我问你话,想什么话呢!”
“啊,奴婢、奴婢不知道。”巧儿回神,一脸惶恐。
陆秀不满的横了眼,刚想开骂突然见到池相从旁边的径道拐过来,忙敛了神色福身,“见过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