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七伤自从被套中人以“小儿无赖,再敢无礼,拧断你的脖子。”jǐng告之后,便安分下来,一直待在甲板上,与船舱中仅剩的那个黑影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也没再理会过那件挂在铁钩上的外套。
鬼船继续往前漂。
周七伤忍饥挨饿整整三天,为保存体力,他一直睡着,什么都不想,就当自己死了,只是有时泪水会不自觉的从眼角落下——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到得第四天,鬼船终于漂到了水洞的尽头。
靠岸,鬼船搁浅一个震荡,将饿的两眼发昏的周七伤震醒,迷迷糊糊中醒来,发现已经靠岸,大喜之下要叫出声来,才发现已没了力气出声。
周七伤双眼朦胧中,看到甲板尽头挂着的外套已经不在铁钩上了,疑惑之下顶着个沉重的脑袋四处找寻那套中人,却发现他正冷冷的站在自己的身后,周七伤饿的连吃惊的力气都没了。
周七伤看着套中人,莫名其妙的冲他笑了一下,这一笑却是发自内心的。他笑的时候,没有想自己身处何方,下场该当如何。只是想着,临死之前,原来自己不是孤孤单单的,至少还有一个刺客在。
只是因为饿的实在是体乏,这一笑显得有点不如哭泣好看些。
套中人看着周七伤,俯来,将其抱起,再把他负在背上,接着踏上岸去。船舱中那个黑影终于钻了出来,跟在套中人身后,岸上有一个涵洞,他们钻了进去,隐没在黑暗之中。
周七伤趴在套中人的背上,觉得非常不舒服,因为这人没有肩膀,自己的手便不知往哪里放,显得极不自然。
套中人大概意识到周七伤的心思,便道:“勒我脖子!”
周七伤还真就将他的脖子勒住,准确的说,是两手环绕在套中人的脖子上,此举似乎显得这两人亲近了许多,全然不像是仇家。
套中人一声不吭,只听得身后那个黑影粗野的喘息之声,穿过这个黑暗的涵洞,便到了鱼走车口中所谓的套中人的东君府。
这东君府,与其说是一个府邸,不如说是一个墓穴。或者说,墓穴的地宫,便是套中人的东君府。
地宫中一片黑暗,看不出是怎生陈设。
套中人负着周七伤立于地宫之前,却不踏入,身后那个黑影却窜了进去。
紧接着便听到里面响起密集的sāo动之声,然后地宫中呈现出一片光明,四周烛台上的蜡烛被点亮了。
这个地宫非常宽敞,里面有大大小小无数的洞窟,洞窟中栖息着无数的黑影,个个都如当rì袭击周逢甲渔船的那种一般无异。
套中人放下周七伤,独自走进地宫。
一进地宫,sāo动之声便即平息,一个个黑影从那些洞窟中钻出来,挤满了整个地宫,个个都盯着套中人。套中人的手轻轻一挥,众黑影散去,按部就班,各回各的洞窟,现下已分不清哪一个是被周七伤痛打过一顿的黑影了。
只见地宫zhōngyāng有一座石头建造的古楼,门窗紧闭,里面黑灯瞎火。古楼四周围着一堵高高的石墙,以此造就一个院子。围墙向着地宫出口之处,有一个院门,同样的紧闭着。
这古楼,似乎便是套中人的居所,但是他不是住在外套中吗?还要居所作甚?
而在那院门处三丈开外,躺着的赫然竟是一口石棺,石棺紧闭,盖得严严实实。石棺朝外的那一头,地上立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柱子,柱子上端有一个铁钩,和鬼船上的铁钩一模一样。
套中人往地宫zhōngyāng缓步走去,周七伤探进头来,地宫中的景象,瞧了个一清二楚。眼见套中人迈步向前走,料想他又要将自己挂在那个铁钩之上,如此当真要活活饿死自己,是以当即吃力的叫道:
“喂!你等等!”
套中人闻言止步,到得周七伤走到自己身前,却不见他停下,只见周七伤从他身旁走过,径直走向地宫zhōngyāng。
套中人立于原地,冷漠的看着周七伤,不知这小子要做什么。
周七伤走到那根柱子前,绕过柱子,在那口石棺前停下。接着抬腿爬上石棺,面向着柱子,张开双臂,直接将那根柱子抱在怀里,那个铁钩也被埋没在周七伤怀中,却不知周七伤此举为哪般?
周七伤抬起头,这才对套中人道:“喂,契诃夫,我得和你谈谈!”
套中人看着周七伤,冷冷的道:“别踩我的棺材!”
周七伤一惊,心想:“糟糕,莫非又犯了他的禁忌?嗯?怎么叫做‘我的棺材’?这人好生奇怪,人没死,棺材就准备好了。”却也不加理睬,道:“不踩棺材可以,但是你得答应和我谈谈!”
套中人喝道:“你下来,抱着柱子作甚?”
周七伤无奈道:“我怕你又把自己挂在铁钩上,十天半月不出来,非得把我饿死闷死憋死不可。”
原来周七伤抱着柱子,便是担心套中人再度玩消失。不过此举倒显得滑稽了些,周七伤也这么觉得,但是没办法,只好如此。
连rì来和这套中人相处,周七伤发现,这人虽然冷漠,但却丝毫未对自己起了歹意,是以对他的戒备不似起初这么紧绷。
套中人道:“你下来,你想知道什么?”
周七伤大喜,马上下来地面,靠着柱子,双手背了过去,反手捉着柱子,提防套中人变卦,这才问道:“这里是哪里?怎么东海之中存在一个这么长的水洞,而水洞的尽头,却是一个地宫?”
“海底!”
周七伤大惊:“海底!?我们什么时候下到海底了?”
“从进入水洞开始。”
周七伤恍然大悟,难怪水洞中会有发光珊瑚,敢情是到了海底,又问道:“难道我们现在正身处海底的一座山的山体之中?”
“是。”
“这个地方便是你的府上?”
“是。”
周七伤又道:“这算什么府邸?分明是一个古墓,藏污纳垢的古墓,恶心!”
“……”
不见套中人言语,周七伤又问:“你是谁?”
“契诃夫。”
“我是说真名。”
“契诃夫。”
周七伤为之气结,脑门似乎有点发黑,咽了口唾沫,缓缓劲头,再问:“你和我父亲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是。”
“那你怎地将我掳来?”
套中人此前回答周七伤的问题,一直都言简意赅,冰冰冷冷,凄凄惨惨,被问至此处,却缓步向周七伤走去。
周七伤见状,将那根柱子抱得更紧了,颤声道:“你……你别过来!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然而套中人并不理他,到得走到周七伤身前,一抬手便捉住周七伤胸口的衣领,提将起来,幽幽的问道:“小子,你想见周皆伤么?”
周七伤被提在半空,下意识挣扎,听到套中人提到他的大哥周皆伤,当即停止挣扎,瞪着套中人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睛,周七伤在那双眼里,看到的只有空空洞洞,问道:“你认识我大哥?”
“比你认识!”
周七伤道:“我没见过他,自然你比我认识,怎么?我大哥在哪里?你能带我去找他么?”
“能!”
周七伤大喜道:“太好啦,我们现在就去,你先把我放下。”
套中人一把将周七伤扔在地上,道:“食物,那畜生会给你送来,吃饱再找我。”说完套中人便缩进外套中,挂到那根柱子的铁钩上。
周七伤模着摔痛的,大骂道:“妈巴羔子,你又消失……”话还没说完便感到月复中饥饿之感一阵阵袭来,终于说不下去了。
当下挨着那口棺材,躺了下来,看着眼前挂着的外套,心想:“总有一天我要毁了你这外套,唉,饿呀……”
这时洞窟中钻出一个黑影,手提一个食盒,战战兢兢的来到周七伤身前,放下食盒便快速离去了。
周七伤不理那黑影何以形sè如此匆忙,立马饿虎扑食般的抢过食盒,把盒盖一揭,发现里面全是烤熟了的螃蟹,个个约模拳头般大小,他两眼放光,双手齐下,抓起熟螃蟹便吃。
此刻只觉得螃蟹滋味相当不错,好吃的紧,心想:“这鬼地方虽然恶心,不过东西还挺合胃口,只是不知怎么做的,不管啦,吃饱要紧。”
周七伤一口气吃下十来只螃蟹,此时他的月复中鼓鼓囊囊,腆着个浑圆的大肚子,打了个饱嗝,将手中抓着的只咬了一口的螃蟹扔回食盒,饱了,腻了,厌了,恶心了,他再也吃不下半点了。
疲倦袭来,睡了过去。
到得醒转,发现食盒已被黑影收走。
周七伤看到那件外套还挂在铁钩中,当即起身走了过去,无所顾忌的踢了那柱子一脚,大叫道:“喂,契诃夫,出来!”
话音刚落,套中人取下外套,将身子探出,周七伤对眼前情景,已不感觉半点惊讶奇诡,他已经习惯了,套中人就这点德行。
套中人落定,开口道:“吃好了么?”
周七伤伸了个懒腰,没想到今天套中人竟然破了两个例。
第一,竟然一叫便出来;
第二,一出来便主动对自己说话。
看来有进步,周七伤心中感到有点欢喜,故作深沉道:“嗯,很好。”说完又续道:“我们几时出发去找我大哥?”
套中人笔直的站立着,一动不动,直视着周七伤,道:“三天后!”
周七伤大喜,道:“好得很,好得很。”心里却在盘算怎么逃离套中人的魔掌。他知道套中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带自己去见周皆伤,指不定有什么yīn谋。从掳走自己直到现在,自己仍是体无完肤,想必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这套中人要利用自己。
套中人问道:“周皆伤是周家的罪人,你何以如此喜欢他?”
周七伤道:“我父亲说他做了很多恶事,却不知为何被逐出周家。”
套中人冷笑道:“你想知道么?”
周七伤忙道:“想!”
“或许我说过之后,你便不会觉得他好了。”
“你说吧。”周七伤有点紧张,不知套中人要说出什么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