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皆伤,名字中便充满了杀气,亦如你的名字一般。周逢甲那老儿企图以凶化凶,哼,岂知哪有这么容易?小子,我问你,现在你们周家上了年纪的人,活着的还有几个?”
周七伤月兑口而出:“只剩下我父亲和母亲!”
“你可知为什么只剩下他们两个?”
“为什么?”
“松江府周家,人丁兴旺,几百口人,加上数千喽啰,在松江府称霸一方。等到周逢甲当家时,家道虽然不似从前那样能够呼风唤雨,却也还苟延残喘,像个样子。然而在周皆伤十三岁那年,周皆伤竟以一人之力杀光了周家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从此亡命天涯,世人皆不知其所终。”
周七伤不相信,咆哮道:“你胡说!”
他从小听到的关于周皆伤的事情,都是非常光明正大、令人拍手称快的。他听家里的管家周福伯说过,大哥周皆伤从三岁起练武,六岁能空手碎石,八岁便能和周逢甲过上百招而不败。
最传奇的一件事便是周皆伤九岁那年,曾潜入应天府刺杀了当地欺民榨民的知府大人。应天府作为大明的南直隶,是为留都,其知府的地位比之其他地方的知府,官阶何止大了一阶二阶?是以此事轰动了整个江南,甚至令京师的皇帝也重视起来。
皇帝派了钦差前来调查,悬赏三千两黄金捉拿凶手,蜂拥而来者众多,却一无所获。只因周皆伤作案手法天衣无缝,不留丝毫破绽,此案至今未破,成为应天府的一桩悬案。
若说周逢甲对周皆伤如此深恶痛绝,可以想象周皆伤做下的恶事一定罪孽深重。可是周七伤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骇人听闻,当真叫人接受不了。
套中人不管周七伤的咆哮,接着道:
“周皆伤离开周家后,加入了一个蒙古人建立的组织,甘当蒙古人的爪牙,祸害我炎黄子孙。那家伙心高气傲,杀孽极重,不知多少汉人死在他的手下,这样的哥哥,你还要么?而且据我所知,周逢甲那老儿,早就不认他了。”
周七伤半信半疑,暗暗心惊,心想:“不知他说的有几分属实,我姑且让他说,反正跟他抵触也对我没什么好处,只盼他这是在骗我。”
周七伤希望套中人这般说他大哥,是在蒙自己,是个计谋,目的是使得周七伤入套,以便达成他的目的,如此一来,大哥周皆伤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依然高尚如旧。
周七伤沉默不语,套中人又道:“北途岛上关押了一个怪物,不一rì周皆伤要去劫他,我不能让他得逞,所以要去阻止他。”
周七伤听罢,冷笑道:“是你想劫那个怪物吧?我知道你已经去劫过一次地牢了,若不是我大哥现身阻止了你的计划,嘿嘿,那怪物便被你劫走了。”
套中人淡淡的道:“哦?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周七伤得意的笑道:“我是周逢甲的儿子,北途岛便是我的第二个家,你说我怎地不知?”
套中人道:“既然如此,说与你知也无妨,周皆伤想得到那个怪物,我也想得到。我与他的能力,不相上下,不过现在我多了一张王牌,他必输无疑!”
周七伤大骇:“什么王牌?”
套中人冷冷的道:“我曾听周皆伤说过,你很聪明,其实也不过如此。”
“你是说我……”周七伤终于明白套中人掳走自己的目的了,颤声道:“你要拿我做人质,要挟我大哥?”
“那又怎地?”套中人道。
周七伤怒了,却不动声sè,心想:“不可乱了方寸,且看我激他一激。”当即冷笑道:“嘿嘿,契诃夫,你的身手虽然比我父亲厉害,可你却打不过我大哥!”
套中人大怒:“放肆!”
周七伤暗喜,心想:“果然中计,原来这就是他的软肋。”
第一次见这套中人如此盛怒,周七伤原本以为他不知生气为何物,岂知一旦发怒,竟然如此狂躁,虽然心中暗喜,却也被吓得不轻,定了定心神,这才反唇相讥:“难道我说错了么?”
套中人不再出声,沉吟片刻,淡淡的道:“我是‘东君’契诃夫,在道上向来与‘东皇太一’周皆伤齐名,我打不过他,他也打不过我,既然彼此都打不过对方,要论谁强谁弱,却是没有意义的。”
周七伤奇道:“‘东皇太一’?我大哥怎地成了‘东皇太一’?”
套中人冷冷的道:“‘东皇太一’是周皆伤的代号。”
“那你的代号便是‘东君’么?”
“是。”
“哦,东君这代号真难听,还是套中人比较好玩,因为你怎么看也和君子搭不上半点边。”周七伤好似喃喃自语,然而套中人怎能听不出他这是在故意挖苦。
“油嘴滑舌的小子!”套中人喝道,毫无征兆的扯住周七伤衣领,提将起来,另一手捉住他的胳膊,一抓一放,又抓向另一条胳膊。继而将周七伤凌空倒转,又抓向他的两条腿,再翻转过身子,放在地上,背对着自己,将双手放于周七伤的背上。
一经触模到他的身体,即刻便收手。
心下大惊:“周家的人似乎个个都了不得,这周七伤骨骼惊奇,竟然是个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若是走对了道,将来必定是继周皆伤之后的又一个魔头!”
周七伤被套中人提着颠来倒去,好似一壶加了料的酒,非得一摇三晃七甩的震荡均匀了才罢休,只觉得头晕脑胀,骂道:“老子忍你!他rì等你老的牙都掉光了,看我来不来揍你!”
套中人不搭理周七伤,继续想道:“哼,我偏不让你走对了道,既然周逢甲给你取名周七伤,我便让你练练七伤拳,叫你饱受七伤之苦。”
于是对周七伤道:“小子,你想跟我学刺术是么?”
突然听到这般询问,周七伤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想跟我学刺术是么?”
这回没听错了,是套中人亲口问的。
周七伤一直梦寐以求成为一名刺客,或者退而求其次,当一名武侠,也是不错的。在他看来,刺客与武侠,他比较喜欢刺客。
之所以偏爱刺客,只是出于他个人的喜好。并非刺客就一定比武侠好,因为刺客不一定打得过武侠,而武侠也不一定打得过刺客,两者各有千秋,不相伯仲。
刺术与功夫的较量,从这两大力量体系诞生的那天起,就没停止过。尽管刺术比较玄妙,其很多效果都匪夷所思,比如召唤术、结界术,等等,从表象上看来,似乎比功夫厉害。不过从本质上来看,功夫绝对是可以和刺术抗衡的。
遗憾的是,怀揣刺客梦与武侠梦的周七伤,一直以来都苦于找不到一个愿意教自己的人,为什么?他从小生活在海上妖刀周逢甲的势力范围内,众人摄于周逢甲的yín威,哪里还敢教他一招半式?
在松江府,武侠虽然比较常见,却无一人敢教周七伤。
而至于刺客,除了勉强称为半个刺客的周逢甲外,周七伤从未见过第二个刺客,这一类人太神秘了。
关于刺客的故事,周七伤全都是听来的,要么是从管家周福伯处听来,要么趁周逢甲不注意,偷偷溜出周府,跑去茶馆或者客栈,乃至jì院去听说书的讲有关刺客的故事。
他曾见周逢甲多次使用死召唤术召唤出一把饮血妖刀,而且那妖刀遇血竟然会变大三倍,可把周七伤给羡慕的,脸儿都憋红了。
周逢甲每见到周七伤对自己召唤妖刀一事如此狂热,总免不了一顿呵斥。
少年人的好奇心可以大得惊神泣鬼,周七伤数度潜入周逢甲的卧房,希望找到那把妖刀,里里外外翻遍,也不见踪影。这时才意识到,父亲的妖刀根本就不放在身边,而是放在了一个看不见、模不着的地方,需要使用时,只需召唤出来即可,用罢,估计也会将其送回来处。
到得十六岁那年,周七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野xìng,公然对周逢甲扬言要去闯荡江湖,浪迹天涯,实则是想去寻名师,当刺客,学刺术,练功夫。
如此豪言壮语可把周逢甲夫妇吓得不轻,因为此事,周家被闹腾得鸡飞狗跳。
最后周逢甲夫妇只好采用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rì午后,周逢甲把周七伤叫道跟前,和蔼的道:“七伤,你可知你还有一个三叔公么?”
“三叔公?父亲,我怎么多出了一个三叔公?”时年十六岁的周七伤奇道,他不知周逢甲要说什么。
周逢甲道:“六十年前,你的三叔公,也即是父亲的三叔。端阳节后的一天,他独自一人驱船出海,一个月过去,音讯全无;三个月过去,杳无音讯,好似石沉大海,从此大家都道他是葬身于大海之中了。”
“三叔公他真死了么?”周七伤想,如果真死了,周逢甲就不会拿出来说了。
“嗯,死了!”
“死了?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周七伤吸了口凉气,大出意料,无奈道。
“七伤,放肆!”周逢甲微怒道。
“是,父亲。”
周逢甲续道:“你三叔公那次出海,确实是死了,不过却被一个东瀛人救活了。那东瀛人把他带回东瀛,见他脑袋灵光,做事jīng明,而且心狠手辣,又见他对自己的女儿颇为爱慕,于是几经考验,终于将女儿许配给了你三叔公。”
周七伤道:“啊,三叔公命真硬,死了还能活过来。不过可惜娶了个倭寇娘们,晦气。”
周逢甲道:“晦什么气?你小儿家家懂得什么?那东瀛人的家族,可不是一般的倭寇,而是个忍者家族,你三叔公入了他们的门,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一名忍者,从此在东瀛开创了一代伟业,成为一代宗师。”
“忍者?忍者家族?是什么东西?”周七伤奇道。
周逢甲道:“忍者,相当于咱们中原的刺客,忍者是刺客文化在秦朝传播到东瀛后,衍生出来的产物,忍者所使用的手段,唤作忍术。”
“嗯?这么说,忍术是由刺术演化而来,那么还是刺客厉害咯。”
周逢甲瞪了他一眼,道:“无所谓谁厉害谁不厉害,归根结底还得看个人的修为。你三叔公到了东瀛,开枝散叶,有了一大帮子嗣。若干年后派人送信回来,将他出海遇难、得遇贵人、娶得东瀛女子、成为忍者,等等事情,悉数告知。我们自此才知道,咱们周家从此在东瀛便有了一个分支。”
周七伤点点头,道:“父亲,莫非您想送我去三叔公那?”
周逢甲笑道:“小鬼头,你总能猜到父亲的心思。”
周七伤喜道:“您是说,我到了东瀛,三叔公会教我忍术,然后我便可以成为一名忍者?”
“嗯!但得看你三叔公愿不愿意教你。”周逢甲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却把脸转了过去,眼神中写满了似是而非的意思。
故此,周七伤即rì启程。
怎奈到了东瀛,住进了三叔公的家,却从未见过三叔公,更别谈当什么忍者,学什么忍术了。
周七伤在东瀛的一个学校读了两年书,结交了几个朋友,学了一口正宗的倭语,每每想起周逢甲设套骗了自己,周七伤总要指天大骂:“周逢甲!你这个鸟商贾,骗我来这里!哼!”
别看周七伤平rì里对周逢甲说一不二,温驯的像只小绵羊,情急之下却也是照样怒骂不已,他到底还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身体中依然存着周逢甲传承下来的血xìng。
是以周七伤身在东瀛两年有余,什么忍术都没学到,甚至连忍者的一根毛都没瞧见过,就这么返回松江府。
结果却在前往北途岛的过程中,被这名为东君契诃夫的套中人给掳到这个鬼地方——东君府,周七伤真是倒了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