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衣武士领着二人来到山顶平地的一处大帐。
两人入了大帐,武庚忍不住怒火,瞪着幽儿道:“好手段!”幽儿美目上下打量武庚一番,眼中尽是迷茫,道:“苏武先生,何出此言?”
苏全忠上前拉着武庚,道:“不要冲动。”
武庚轻轻推开苏全忠,走到幽儿身前半丈之处,眼中shè出寒光,道:“我兄弟为你出生入死,未想到你还留得一招。”
幽儿目光丝毫不让地回敬着他,道:“有话直说。”
武庚冷哼道:“你把密旨的事忘了?”幽儿摇头道:“什么密旨?”
武庚看不出她眼中有狡诈之sè,不禁犹豫起来,道:“副将姬明手持你的密旨,夺走了兵权。”
幽儿娇呼一声,后退两步,失声道:“什么?你将兵符交给姬明?我从未下过什么密旨,姬明他”
武庚从她言行瞧不出伪装的痕迹,一阵头皮发麻,追问道:“有无兵符我不在乎,我是来求证一件事,那些村民是不是巴濮军杀的?”
幽儿恢复一贯的从容,淡淡道:“你是在呵斥,还是在审问?我为什么要答你?”
武庚无言以对,不想再与她纠缠,叹道:“告辞!”又望望苏全忠,道:“苏兄?”
苏全忠道:“一事归一事,纵然小姐夺了兵权,也不能说凌云的话是真的。”幽儿神情恢复冷静,淡淡道:“我不要人可怜,要走便走,若能逃过此劫,自会报答两位相助之恩。”
她挥手令人送客,苏全忠道:“小姐,我兄弟是一时气话,大敌当前,千万不要内讧。”
幽儿盯着苏全忠,缓缓道:“你的兄弟认定我是小妖女,我有什么话说。”
武庚不理会苏全忠投来劝好的目光,道:“一时不信,百次不用,你我再不能诚心合作!”
幽儿背过身,将案台上的磨砚扔到地上,道:“你既认定我内心有鬼,多说无益。”武庚道:“你怕是言尽技穷!”幽儿道:“是我给姬明下的密旨,那些村民也是我下令杀的,你想怎样?”苏全忠见两人闹僵,幽儿更口出气话,忙道:“小姐,苏某不信你是这样的人。”武庚正要答话,打斗声远远传来。
幽儿喝道:“蝙蝠,你去看出了什么事?”蝙蝠大步而出,不多时回报道:“小姐,姬明叛变,杀上山来。”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武庚方知是冤枉幽儿,暗叹口气。
幽儿先回过神来,娇声道:“蝙蝠,你立刻去给我擒了姬明来。”蝙蝠一脸漠然,领命而出。
大帐之内一片寂静,半晌无人说话,昏暗的光映着人影晃动,外面的打斗声不绝于耳。
武庚先打破沉闷,道:“是我一时糊涂,丢了兵符,该死!”
幽儿冷哼道:“那你不去死?”
武庚知她还在恼恨,叹道:“我去将功赎罪。”
幽儿冷笑道:“小妖女的事怎敢劳烦苏武先生?”武庚被她顶得无话可说,唯有闭口不言。
大帐内恢复寂静,过得半晌,武庚又道:“小姐,此处已不可守,我们要立刻突围。”幽儿一言不发。武庚咬牙道:“黎叔已”幽儿猛地回过身,惊恐地道:“黎叔他不是去搬救兵了?他”武庚道出实情:“黎叔殉难,我们再等不到救兵。”幽儿娇躯一震,望着武庚,失声道:“你骗我。”武庚将和凌云的对话一一道出。苏全忠也从旁左证,幽儿方才信了。
她秀目含泪,勉强扶着案台才站稳,恨恨道:“此仇,我定要报。”武庚道:“小姐,已无救兵,再死守也是白白牺牲。”
幽儿狠狠盯着武庚,道:“我的兵符,你怎能交给他人?没有兵士,又怎么突围?”
武庚自知过于轻率,满是悔恨,无暇追问姬明为什么会叛变这些细节,眼下突围才是当务之急。鬼方军数千人将山口层层封锁,要突围是难于登天,众人实已陷入绝境。
苏全忠道:“要走便要趁着夜sè,到得天明是死路一条。”幽儿淡淡地道:“苏先生,你调集战士在大帐前听令!”苏全忠领命而去。
幽儿见武庚仍在沉吟,怒道:“你哑巴了?”武庚走到大帐之前,道:“若强行突围,即使能逃月兑,也逃不过鬼方军的追击。”
幽儿道:“该在此等死?”
武庚回过身,道:“此处交给我,小姐换上小兵的衣服,天明从山路逃走。”
幽儿吃惊地望着武庚,道:“山后是大片森林,无路可退。”她扎营之后便令人去探察地形。
武庚沉声道:“世上本没有路,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幽儿还未答话,蝙蝠快步进帐,道:“叛徒姬明被打下山崖,姬离擒至帐外,等候小姐发落。”幽儿见他轻而易举便扫平叛乱,赞许的点点头,道:“将姬离押上来,我要亲自审问。”
姬离被押进军帐,浑身浴血,见了幽儿,忙跪道:“小姐,大哥他没反,我们是冤枉的!”
幽儿冷冷地望着他,道:“冤枉?带兵上山为的什么事?”姬离申辩道:“士兵哗变,制止不住。”幽儿不信他的狡辩,冷冷的道:“你倒推得干净,姬明伪称有我密旨,接管兵权,不是造反是什么?”
姬离也对密旨之事大是疑惑,联想到姬明的举动,他再无先前辩解的信心,茫然道:“我也不知大哥哪来的密旨,他为什么要反?”
幽儿道:“他定是见鬼方势大,想捉我等去投诚。”
姬离不敢相信一贯对姬轩辕忠心耿耿的姬明会造反,但铁一般的事实摆在他面前,却由不得他不信。武庚也是不信一心要杀凌云解围的姬明转眼就去投了鬼方,姬明叛变的事有太多的蹊跷,他一时半会也不想不通透,这巴濮内部出了什么变故。
幽儿望着他道:“姬离,你是被姬明蒙在鼓里,我不再追究。”姬离茫然地点点头,瞪着蝙蝠道:“大哥他即使有罪也该活捉审问查实,此人出手狠毒,将之毙命,姬离不服。”蝙蝠仍是那副冷冷的神情,不与他争执。
幽儿道:“战场之上,哪还能留力活捉?蝙蝠是奉我命行事。”姬离咬咬嘴唇,狠狠地瞪着蝙蝠,明显是面服心不服。
幽儿望着武庚,道:“你的提议是否可行?山中全是树木挡道,要从森林中走出并不容易。”武庚也知徒步走出森林是异常艰难,道:“由小姐作主,若决定突围,能否逃月兑鬼方骑兵的追击,自求多福。”幽儿轻咬樱唇,一言不发。
苏全忠调集青衣战士在帐外听候军令,大步而入,见幽儿并未动身,奇道:“小姐,这是”幽儿道:“苏先生,容我再想想。”武庚走近他,附耳道出计划。
苏全忠见他又出怪招,成败却不能断言,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过得半晌,幽儿终下得决心,道:“我信苏武先生的话。”武庚见她未凭血气之勇去强行突围,喜道:“请立刻换衣,率军士从森林走。”幽儿摇摇头,道:“不!若军士一起撤离,会被鬼方人追击。”她犹豫片刻,起身道:“所有的军士原地死守,待挫了鬼方的士气,再伺机撤退。”
武庚自觉亏欠她良多,自告奋勇的道:“我殿后!”苏全忠上前道:“苏某愿和你并肩作战。”武庚知留下之人在乱军之中是凶多吉少,摇头道:“苏兄,你陪小姐离开,也好有个照应。”苏全忠还要说话,幽儿插口道:“防御工事都是苏先生修建的,他应在此主持大局;我派蝙蝠给苏先生作副将。由苏武先生陪我从山路逃走,沿途设下记号,你们沿着记号撤退。”
她连心月复蝙蝠都不选,偏偏选了个不顺眼的武庚陪同,众人都是愕然。
蝙蝠道:“小姐,我怕有人会对你不利。”幽儿道:“事态紧急,不要再争。”她已下严令,蝙蝠无奈,唯有拱手领命。
苏全忠和蝙蝠出去率军布防,军帐内只有武庚与幽儿两人。
幽儿轻笑道:“离天明还有半个时辰,苏武先生能否跟我说一会话?”武庚道:“说什么?”幽儿微一思索,道:“你的玉佩倒是珍贵。”武庚模模腰间的玉佩,胡诌道:“是祖传的。”他对幽儿始终有些疑忌,不敢告诉她王子的身份。
幽儿道:“能否借我一观?”武庚推辞不得,将玉佩递给她。幽儿仔细看了一阵,递还给他,岔开话道:“我们有几成把握能躲过此劫?”武庚信心十足地道:“我定会保护小姐平安抵达巴濮。”
次rì两人备足干粮和武器,往密林深处而行。幽儿随身带个大包裹,想是女儿家的东西。在山间艰难的行进两rì两夜,白rì由武庚背着幽儿前行,夜间便在大树下休息。森林中夜风刺骨,幽儿着一件长衣御不得寒,武庚便将皮甲月兑下给她。
幽儿披了男子的皮甲,另有一番韵味。几rì来,武庚不止一次偷看幽儿的美貌,想去占占便宜,但身在险地,也没那个心思。
他对幽儿照顾得好一些,大半是因为想借此讨好巴濮的姬轩辕,获取他的支持。
到了三rì,两人正在休息。幽儿尝过几rì餐风露宿的苦处,道:“前面何时是个头?都是你自作聪明害的。”武庚怔怔地望着她,见她妩媚纤弱,心中一动。幽儿秀眉微皱,道:“看什么?”武庚微笑道:“美人当然人人想看,不喜看美人的,那还是男人?”幽儿见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目光,目光落在他单薄的衣衫,再模模披的皮甲,微微一笑,道:“油嘴滑舌。”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喝骂声,似高似低,不多时又寂静无声,武庚讶道:“森林中怎会有喝骂声?”幽儿耳力远不及武庚,除了风响却什么都听不到,茫然道:“你听到什么?”
武庚凝神倾听,再无任何声响,便道:“有人声但却不清楚。”远处断断续续传来细微的声音,却听不出是人还是野兽。
幽儿略带焦急地道:“在哪?”武庚起身,手指前方道:“那方有响动,说不准出路便在前方。”
二人前行小半个时辰,武庚听得响动越来越近,周围却无人迹。两人来到一处石壁,石壁有一根长藤孤零零的悬着。
武庚失望道:“难不成是山中野兽?”幽儿神sè凝重,道:“你再仔细搜搜。”武庚讶道:“还搜什么?”幽儿没好气地道:“你不是听得有人喝骂?”
武庚拉拉长藤,很是结实,讶道:“这倒是奇怪。”
幽儿来到他身边,道:“喂?”
武庚指着长藤,幽儿恍然道:“是不是有人?”
石壁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萧木狗贼,你不得好死。”幽儿陡闻人声,吓得后退几步,求助般的望着武庚。
武庚纵身来到石壁,道:“你是什么人?”声音传来:“你不是萧木狗贼,你是谁?”武庚应道:“我乃无名小卒,无意经过此地。”那人又骂道:“萧木,你这个挨千刀的狗贼,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他口口声声辱骂萧木,武庚不悦道:“你被大贤关在这里,想必也不是善人。”
那人怒道:“你敢骂老夫?再说一次,老夫杀了你!”
武庚见他被困着还嘴硬,大笑道:“你还是好好呆着!”回头对幽儿道:“我们走!”幽儿却不移身,沉思不语。
武庚来到她身边,道:“你不走?”
幽儿不理会他,来到悬崖边,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喝道:“关你什么事?”
幽儿道:“你若不说,我便走了。”那人二十年来除了萧木便未遇到过一个陌生人,此时见来了救星,哪会轻易放走?语气颇为激动:“你能放我出去?”
幽儿道:“看你是否值得救。”
那人不愿放过难得的月兑困机会,焦急的道:“你听过易铭的名头?”武庚听恶来说过,这易铭是天下三贤之一,却不知为什么会与萧木结了仇,还被囚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幽儿冲着石壁上道:“原来是十里易地的封主易铭。”她此言既向易铭表明知晓他的身份,也是为解释给武庚知易铭的来历。
易铭被困多年,未料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竟知晓自己的名号,大是得意:“有点见识,若能放老夫出去,定重重酬谢,保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武庚更在意的是他易地封主的势力,他虽不知易地在哪,是大是小,但有总胜于无。
幽儿道:“易地的五里封地换你一命。”她一口气就要走易地一半的封地,易铭被她公开讹诈,淡淡的道:“好贪心的女人!”
幽儿失笑道:“与大贤的zìyóu头比起来,这些封地算什么?”
易铭犹豫半晌,终是求生的yu望占了上风,冷冷的道:“好!五里就五里!”
幽儿冲武庚一挥手,喝道:“将他救下来。”
武庚却不动身,令他犹豫的是,此人乃萧木囚禁,平白放了他,在萧木处又该怎么解释?其中内情,他不能明言,冠冕堂皇的话是这样:“他是大贤萧木囚禁的,想必不是善人。”
幽儿回头望着他,不悦道:“什么为恶,什么为善?萧木将人困在这荒林中便理所当然?”
武庚并不认同幽儿的说法,道:“萧木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将人困着,易铭必是十恶不赦的凶人。”
幽儿冷笑道:“好正义的话!你不去,我去!”
武庚见她一副娇滴滴的样儿,怎上得了石壁?忙拉着她的手臂,道:“危险!”
幽儿甩开他的手,道:“要救,我就分你两里地,不救便罢了。”
武庚暗道,两里地虽是少了些,但不积圭步,何以致千里?面对王子禄的权势滔天,想战胜他便须循序渐进,网络四方的势力,积少成多,方能一举成功。救易铭上来,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谁都不说,萧木怎知是他放的人?想着,便有些心动,道:“他会守诺?”幽儿不耐烦的道:“谁不知易铭说话从不食言?”
幽儿说过,对着石壁道:“怎能救你上来?”
易铭道:“我被困在半山的石洞里,萧木用铜条和兽筋锁着老夫,你上来将这些斩断。”武庚再无话说,拉着长藤,顺着石壁上行。
幽儿怔怔的望着前去救人的武庚,抿嘴一笑。
约半个时辰,武庚背着一人下来。那人长须三尺,却无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无半丝皱纹,虽满脸风霜,眼睛仍是神采飞扬,炯炯有神。
武庚将易铭扶来靠着石壁,易铭吃力的直着身,打量着他,道:“你是谁?”
武庚拱手道:“苏武,有苏国的人。”
易铭摇头道:“没听过。”
目光移向幽儿,脸sè大变,失声道:“你”他也是久经风浪的人,震惊过后,随即回复平静,道:“小女子是天姿国sè,不会是无名之人。”
幽儿轻咬樱唇,道:“我是幽儿,巴濮国的人。”
易铭微一动容,道:“姬轩辕是你什么人?”
幽儿道:“他是我义父,易大贤跟他有交情?”
易铭随口应付道:“有过几面之缘。”他望着天空,喝道:“老夫被困二十年,今rì终重见天rì,哈哈哈哈!”狂笑一阵,又猛地咳嗽起来。
武庚一惊,被困二十年?真不知他受了多少苦,萧木的做法确是令人寒心,恻然道:“大贤小心调养,莫要岔了气。二十年是怎么过的?”
易铭想起二十年来的遭遇,浑身发抖,狠狠地道:“萧木他每两月会来送我活命的食物,偶尔还能吃着一些洞里的老鼠。”
幽儿失声道:“生吃?”
易铭瞪她一眼,道:“不是生吃还是你来煮熟的?”幽儿脸sè微变,沉默不语。
武庚道:“大贤受得不少苦。”易铭冷冷地望着他,道:“少装善人。”武庚暗骂道,这就算是狗咬吕洞宾了。
一连十余rì,易铭经二人细心的照料,易铭逐渐恢复元气,脸sè越来越红润。
武庚微感欣慰,易铭对生人是大有戒心,冷冷的道:“将那女子叫来,老夫有话说。”
幽儿本在远处,缓步来到易铭身旁,道:“老爷子有什么吩咐?”
易铭盯着幽儿,目光渐转为柔和,道:“你今年多大?从小就被姬轩辕收养?”
幽儿平静地道:“十九。”
易铭自言自语地道:“怎这么巧的?”又摇摇头,道:“时rì却不对。”他双手负后,俨然一副大家风范,来到幽儿身前,怔怔的瞧着。
幽儿和他对视良久,道:“你答应回到易地就给封地的,要失言?”
易铭沉声道:“老夫平生最恨被人威胁,答应你的事绝不失言。先打断你手脚,再把封地交给你。”
幽儿脸sè苍白,望着易铭的目光却令人不寒而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