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姑有些惊愕地怔了怔,抬头撞进太后幽沉凌厉的眼神里,她心下莫名透着不安,依言一一月兑下那宫女的鞋袜查看。
太后仔细看了看,那些鞋袜上面果然跟她料想的一样,全部都绣了一个方字。
并不是这个方字有多特别,而是这个姓氏,让她心底阵阵发寒。
“哀家记得没错的话,年贵妃身边就有个姓方的姑姑,对吧?”太后眼神凌厉,声音却隐隐透着疲惫与森寒之意。
沈姑姑的脸色蓦然变了,太后绝不会无缘无故这样提起一个宫婢的。
她睁大眼睛,恐惧地看了地上那面目可怖的宫女一眼,难道这个宫女与年贵妃宫里那个方姑姑有关?而不是如她们所猜想的那般,是皇后派过来的?
“沈姑姑,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给哀家调查清楚,这个宫女与顺华宫的方姑姑有什么关系?”
沈姑姑垂首恭谨应是。
翌日,顺华宫里。
“方姑姑,本宫这么多年待你如何?”年贵妃精心修剪着盘栽,手中动作一顿,略略侧头看了眼旁边的方姑姑,声音恬淡面容平静,看不出跟平常有什么特别不同来。
方姑姑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心莫名紧了紧。
“娘娘这些年待奴婢一直都是极好的,奴婢、奴婢心里感激娘娘,愿意为娘娘赴汤蹈火。”方姑姑沉默了一下,斟酌着打着圆腔。
年贵妃“咔”一声剪掉一枝余桠,弯起媚色容丽的桃花眼,幽幽道:“赴汤蹈火就不必了,本宫只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看在本宫待你不薄的份上,向本宫坦诚一切。”
闻言,方姑姑手心一紧,只觉心下漫涌出一片冰冷。难道是那件事被娘娘知道了?
“娘娘你请问,只要奴婢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年贵妃放下剪刀,优雅转身,纯净明丽如水的眼神直直盯着方姑姑,微微含笑道:“那本宫就直接问了。”
“昨夜去养心殿欲毒害陛下,后下毒不成当场自尽的宫女方明珠是你什么人?”一向温和柔婉的女子在这一刹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就连那纯净的眼神也覆了冰般寒重。
方姑姑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晃,脚下腾腾倒退了好几步,她勉强抓住旁边的椅子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瞪大的眼睛似乎要滴出血泪来,半晌,才巍颤颤开口问:“娘娘说的,说的是真的吗?明珠她——昨夜在养心殿自尽了?”
年贵妃轻轻叹了口气,眉眼已是一片冷色,看着方姑姑淡淡道:“你果然认识方明珠。”
方姑姑霍然跌坐在地上,听年贵妃这语气,刚才她说的事就是真的了。
毒害陛下?明珠怎会做这种事,对,一定,一定是那个魔鬼一样残忍无情的女人逼迫她……!
可怜的明珠,姑姑对不起你呀!
年贵妃静静看着方姑姑神色变幻不停的脸,她在等,等方姑姑跟她坦白。
良久,方姑姑惨笑着挣扎站了起来,双眼呆滞如死,她看了看年贵妃,慢慢道:“娘娘,奴婢对不起你,明珠她初初一进宫就被人骗去了杂役房,奴婢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我大哥留在这世一唯一的血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里面……。”
年贵妃盯着她眼睛,淡淡道:“你当初若将这一切告诉本宫,本宫自会想办法调她出来,就是让她跟在你身边也未尝不可,可你为什么……。”年贵妃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方姑姑闭上眼睛,脸色一片死灰,娘娘不知道,她会知道明珠身份,是因为那个女人用明珠来要胁她。
方姑姑再睁开眼睛,面上一片视死如归之色:“娘娘,总之是奴婢对不起你,那个才十五六岁大的年轻侍卫……是奴婢用娘娘的令牌将他骗去月心宫的……,奴婢这就给他偿命!”
她话音还在殿内未散,嘴角已缓缓流溢出猩红血液来。
年贵妃惊愕看着她的身体软软倒向地面,心中顿生一股悲凉难受之感。
忠心耿耿跟了她十几年的人,为了一个血亲,出卖她,最后死在她面前。
这种时候,谁的心情能好受。
“来人,将方姑姑抬下去,让人好生安葬。”年贵妃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她刚刚修剪的盆栽,枝头上开得正灿烂的花朵忽然便无声枯萎发。
她收回目光,垂下眉睫,慢慢转身,最后这件事,就当全了她与方姑姑十几年的主仆情份吧。
经过明珠下毒当场被抓事件,太后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将皇后原本安插在养心殿的人,包括外围那些听令于皇后的侍卫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统统给换上了她的人。
皇后虽然恼恨,但一时间却不敢轻举妄动,冷氏一族的势力断不可小觑,尤其手握重兵的安平王爷还是太后亲子。
尤亦健搂着皇后腰肢,冷笑道:“妹妹担心这个干什么?就是让她将我们的人赶出了养心殿,谅冷太后那个老太婆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你想想,已经过去那么多天,那些毒早侵入那个男人五脏六腑了,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活他的,你就少生这种闲气吧。”
皇后想了想,便笑逐颜开地点点道:“哥哥说的也是,就是让她把守了养心殿又如何,那个男人永远也别想再救活。”
“对了。”皇后忽地又想起那一双明澈透亮,自信坦然的眼眸来,“天牢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管正还是找不到有力证据钉死那两个人吗?”
“妹妹,这种事就留给哥哥去操心吧,你现在乖乖的……嗯……”尤亦健笑眯眯按住皇后肩头,暗含挑逗的眼神落在她胸前,二人露出会心笑容齐齐倒向那张奢华大床。
皇后与尤丞相在凤栖宫大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
养心殿内。
东方语在密切注视着皇帝身体的变化,因为她从之前那个方明珠宫女手里拿到毒药的原液之后,不休不眠利用小白老鼠做试验,经过多次改进多次试验,终于让她配出合适剂量的解药,从今天开始慢慢给皇帝解毒。
但皇帝之前中毒时间过长,又昏迷太久,她担心皇帝承受不住,只能一点点给他用药。
时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逝去,在连续观察了三个时辰后,皇帝的身体终于对解药微微有了反应。
之后,又过了两个时辰,皇帝僵直的手指忽然跳了跳。
钱公公一直在旁悬着心盯着皇帝,这细微的变化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动了,动了……”钱公公的心脏也跟着皇帝那微微跳了跳的手指而呯呯加快起来。
“什么动了?”东方语揉揉有些迷蒙的眼睛,不以为意问道。
“他动了,他终于有反应了!”钱公公激动得语无伦次。
东方语挑眉瞟了他一下,“谁动了?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奴才说的是陛下,是陛下啊,东方姑娘!”钱公公一张老脸是又是悲又喜的情绪交织着,笑中带泪的表情顿时令东方语惊愕得忘记反应,她还以为钱公公的脸是板雕成的,永远都是那一号表情呢。
“啊……你说是,是陛下他醒了,醒了,真醒了?”东方语也兴奋得忘乎所以,谁也无法理解她此刻惊喜的心情,她日夜试验那么多次,失败那么多次,她几乎都担心皇帝会捱不到她研制出解药那一天。
幸好,老天还是长眼的。
东方语定定盯着皇帝微微跳动的眼皮,当下笑得眉眼只见一条缝。
五天后,凤栖宫。
“醒了?他怎么可能醒了!”皇后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往地上掷去,瓷器破碎声里,她状若疯狂,声嘶力竭道:“那明明是……,他怎么会醒?他为什么要醒?”她刚刚收到络儿的消息,络儿出事了……,那个该死的男人却在这时醒了?
那通报消息的宫女惊惧地看了皇后一眼,低低垂着头畏畏缩缩悄悄退后了两步,颤抖着道:“各宫里的娘娘都陆续前去探望陛下了,皇后娘娘你是否也去养心殿?”
皇后垂下眉睫,沉默了一下,忽尔雍容端庄地笑了,眼底眉梢全不见刚才暴戾狂燥的影子,她微笑着,以一贯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轻道:“各位妹妹都去了,本宫当然也要去,不但要去,而且是现在就去。”
那宫女无意瞄见她眼角下那颗泪痣闪着莫名的诡亮,心下不知怎的“扑扑”乱跳起来。
养心殿外。
“皇后娘娘,陛下还没起来,请你稍后再来。”门前的侍卫冷着面将她拦在了殿门外。
“放肆,本宫进去只是看看他,又不会打扰他,他醒不醒来有什么关系,你们赶紧给本宫让开。”
门前那一排的侍卫继续面无表情地拦着她,连姿势都丝毫未变,又听得为首的侍卫毫无感情道:“皇后娘娘,卑职不过奉命行事,若无陛下准许,卑职是不会让娘娘你进去的,你还是请回吧。”
“奉命行事?”皇后不怒反笑,眯起一凤美丽凤目缓缓扫过侍卫们,冷笑道:“你们奉了谁的命?行的什么事?拦着本宫?不许本宫进去看望自己刚从死亡线上醒过来的夫君?”
“让她进来!”
皇帝不怒而威的声线从大殿里淡淡飘出来,那些侍卫一怔,随即让开一条道:“既然陛下准许,皇后娘娘你请进。”
皇后微微冷哼一声,迈着莲步施施然拾阶而上,奢华高贵的大红拽地凤袍随着她的动作而在空中扬起令人晕眼的弧度,那片片皱褶挽出的蓓蕾,红艳张扬得令人眼胀。
侍卫们瞄着那一片大红的艳,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扑扑狂跳起来。
一踏入殿内,皇后随即露出雍容端庄与她身份相称的微笑来,脚步略略有些急促,好显示她得知皇帝醒来的消息后是多么欣喜若狂。
对于这种时候还记得装面门的功夫,知情人除了给她意味深长一瞥后,随即便垂首收敛情绪。
皇后即使心急,但脚步仍保持她的端庄优雅,转到内殿里面,透过层层帐帘望去,那个男人居然靠着床头半躺起来,半眯着一双狂傲深邃霸气外露的眼睛,不动声色往她的方向瞥了一下。
皇后又走快了几步,再近前一点,视线越过钩起的帘帐,这下可以十分清晰看到皇帝的情况。
面容苍白、瘦削,神情十分憔悴,但那双沉压有力的眼睛却并无任何浑浊之色,反而泛着炯炯幽深的冷光,他随随便便往皇后看过来,那眼神里帝王天生的慑人霸气便显露无遗。
皇后接触到风非帆的眼光,心下略略起了一丝惊慌。这种眼神锐利冰冷还透着沉沉无限威压的力度与帝王气势,即使是皇后这种久居权势上位的人看到,仍难免有瞬间心惊。
惊慌过后,皇后心下疑惑立起,挑起眼皮无声睨了皇帝一眼,不是说皇帝才刚刚醒过来吗?为什么看他的气色竟只是像久缠病榻的样子,而非长时间中毒昏迷的模样?
尽管心底疑惑重重,但皇后面含端庄得体笑容,微微躬身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臣妾恭祝陛下洪福齐天。”
皇帝冷冷瞥过她妆容精致的脸,目光凝在她诡亮的泪痣上,漠然含着讥讽道:“托皇后的福,朕这是在阎王殿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皇后脸色沉了沉,脸上依旧端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臣妾真有点好奇,究竟是哪位神医如此妙手令陛下回春?真该将他请到宫里的御医院来供职才对。”
“皇后娘娘不必好奇,臣女微末之技,实在不敢在娘娘你面前献丑呢!”含笑的女声娇脆悦耳,微微上扬的声线似乎还略略透着一丝得意的味道。
声落,有人挑了帘子,头一侧,人便款款行走了进来。
“臣女参见皇后。”水蓝色的衣裙,纯净宁静如天际一抹飘荡的浮云。
令皇后觉得相当刺眼的是那抹飘浮如云彩的蓝色之上,竟然是那张风姿绝世的容颜,还有那双明亮清澈眼眸,和那从容自信的坦然神态!
竟然是她!
皇后眼神骤然深了,似被人硬挤了墨色进去一般,幽深中透着冷芒的晶锐,就连眼角下那颗泪痣也莫名的诡亮起来。
皇后卷起袖下华贵指套,却垂下眉睫对进来行礼的少女视而不见,反而定定凝着皇帝浮白瘦削的脸。
“她是下毒谋害陛下的最大嫌犯,不是应该关押在天牢吗?怎么会出现在陛下的养心殿?”
“要说嫌疑。”皇帝风非帆倏地抬起眼眸,目光冷厉而凛冽,“皇后你不也同样有洗不清的嫌疑吗?朕记得在中毒昏迷前,皇后你也曾来过养心殿,还是朕在中毒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呢!论起来,皇后你的嫌疑应该比小语与昱儿他们的嫌疑还大些。”
皇后脸上笑容僵了僵,袖下指甲已深深刺入肉里,“陛下说笑了,您乃臣妾的天,臣妾当然时时刻刻盼望您龙体安康,臣妾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
皇后眉眼一转,目光幽诡地落在东方语身上,犀利的眼神似乎能穿透少女的心窝一般,“陛下,倒是她……?”
“皇后,朕身上中的毒就是小语解的。”皇帝语气淡淡打断皇后,然眼底对皇后的不屑已完全不加掩饰流泻了出来。
皇后犀利眼神骤然一缩,霍地扭头怨毒地盯了东方语一眼。
“臣妾真想不到东方二小姐的本领如此之大!”明明无解的毒药她都能令皇帝活过来,以前还真是小看这个丫头了。早知道,当初在天牢,就该弄死这个丫头和风昱那小子。
如果他们在牢中畏罪自杀,相信谁也不会怀疑什么。
但现在,简直可恨透了!
皇帝醒过来了,她就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陛下,虽然是她解了你身上的毒,但也不能就此洗月兑她下毒的嫌疑,谁知道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人指使或者与她共同谋划的呢?”皇后不死心,仍旧试图说服皇帝。
皇帝冷眼睥睨着皇后,沉着声音毫不留情道:“目前的确没有证据足以洗清他们的嫌弃,但也没有更多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们就是元凶,所以朕将他们放出来了;况且皇后何不问问自己,你有证据摆月兑嫌疑吗?若是你自身也没有证据,又何必在这五十步笑一百步!”
皇后脸色倏然变了又变,这个男人是在警告她,若是执意咬着风昱与东方语不放,他不介意将她也关进天牢去!
这个令人恶心的男人。
他怎么敢,当面赤果果的威胁她!
东方语在旁听着,心下冷冷嗤笑一声,皇后这是狗急跳墙么?还是眼瞎到看不清形势?或者——东方语心下一紧,最近发生了别的什么事令皇后乱了方寸?
皇帝冷冷瞟过皇后描满胭脂的脸,强压下心头厌恶,道:“这事朕心里有数;皇后若想打谁锁谁,还请皇后回你的凤栖宫去吧,朕该休息了。”
闻言,垂首敛目静立一旁的少女差点忍不住嗤笑出声,皇帝这话也忒不给皇后留情面了,他分明是间接告诉皇后,若想摆皇后的谱,就识相的滚回她的凤栖宫去,养心殿是他的地盘,还轮不到这个女人来指手画脚。
皇后气恨地沉下凤目,怨毒地瞟了旁边的少女一眼,才悻悻地福了福身行礼,然后躬身退了出去,那拽地凤袍在她转身一刹,自空中带起一片阴冷的煞气来。
“陛下,你的身体虚损太过,你还是躺下好好休息吧,臣女下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东方语眼角斜斜瞟着皇后摇曳生姿的背影,心下暗暗沉思起来。
但东方语离去不久,便有人将急报送到养心殿内。
皇帝不得已在钱公公搀扶下,再度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报告陛下,帝都五百里外发生疫情的村庄呈上急报。”
“呈上来。”皇帝心头一紧,声音有些急速,这还是太子请缨之后,第一次有明确消息传回来。
钱公公将急报双手呈给了风非帆,宛清姑姑看着皇帝忽然蹙起的眉头,在旁轻轻替他垫多一个枕头,让他背靠得舒服点。
皇帝很快看完急报,但他的脸色从原本的浮白蓦地转成了灰黑,眼底也泛起一抹担忧之色。
这明显变化惊得钱公公与宛清姑姑小心翼翼对视了一眼。
两人心下暗暗猜测着急报上到底说的是什么情况。
然,在皇帝蹙眉沉目思考的时候,另外又有急报再度传来。
这回,皇帝看完急报后,脸色又从灰黑转变成了苍白虚浮,眼底幽芒沉压的气息更盛了,眉头几乎拢起成了山峰。
“陛下,六殿下从天牢出来了,您要不要见他?”钱公公瞄了瞄皇帝青白变幻的脸,小声道。
“宣他进来。”
风昱一入到殿内,看到皇帝不同寻常的面色,不由得关切问:“父皇,你的身体?”
皇帝淡淡瞟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却忽然咳嗽起来;宛清姑姑立刻上前替他顺了顺气,又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给他润了喉咙。
风非帆看着底下眉目染沾了忧色的儿子,这才道:“太子有消息传回来了,说是疫情控制不住,已开始向周边扩散。”
风昱皱了皱眉,当即惊道:“怎么会这样?当初不是说只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发现瘟疫的症状吗?都过去那么长时间,居然还控制不了疫情?”
“朕担心的还不止这事,随墨白一起去追查失盗库银下落的人也有急报传回了;银子找到了,也开始安排人手押解回帝都了,但——墨白因当时受了重伤,留在原地养伤却忽然失去了踪迹。”
风昱怔了怔,心头浮起隐隐不安的感觉,“这么说,墨白他——失踪了?”
皇帝点了点头,表情十分凝重,这消息还得好好隐瞒,万不能让太后知道,否则以太后对墨白疼爱的程度……。
正在这时,东方语端着汤药走了进来,钱公公立时拦住她,小声道:“东方姑娘,陛下正在商议政事,这药,待会再端进去吧。”
少女点点头,便欲转身出去,她知道规矩,皇帝在商议朝堂的事,她是不能入内的。再说,那些政治上的事,她也没兴趣知道或参与。
“让她进来吧。”皇帝眼尖地瞟见她飞扬的蓝色裙裾,淡得不显情绪的声音便忽地飘了过来。
东方语端着汤药走了进来,朝风昱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又将药交到宛清姑姑手里,道:“陛下,这药你得趁热喝下去,若没什么事,臣女就先出去了。”
“小语,你等等。”皇帝接过药碗,沉吟了一下,忽地望着她转身的背影,飞快道:“朕想知道,你对治疗瘟疫有没有什么特效的办法?”
东方语转过身来,静静看着风非帆,慢慢道:“陛下,这个,臣女得先看过症状才能下结论。”她说着,脑子里却在飞快搜集着关于这个时代瘟疫的特点。
皇帝略略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东方语躬身走了几步,忽地想起她刚才似乎隐约听到他们提起墨白,这一想,猛地顿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直直凝定皇帝充满帝王霸气的眼眸,道:“陛下,请恕臣女朁越,问句不该问的话。”
皇帝挑高了眉,看着底下眼神坦荡的少女,这丫头的个性虽有些张狂,却还是识大体极知进退的,今儿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
想了想,皇帝不动声色道:“嗯?你说。”
少女微昂着头,眼神一片清澈纯净,缓缓道:“臣女刚才无意听到你们提起白世子,似乎他目前有危险。臣女以前曾几度受白世子救命大恩,因此冒犯问陛下一句,能不能告知臣女,白世子目前的情况究竟如何?”
她之所以在大殿上问出这事,一是因为她真心关心墨白的安危;二是她不想私下去问风昱,免得风昱到时左右为难。
皇帝眼光闪了闪,神色有片刻犹疑。
墨白个人安危牵涉到的范围甚广,他可不能贸贸然将这事告诉她。
东方语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短暂变幻的神色里明白皇帝的顾虑,她收起面上淡淡笑意,神情一肃,慢慢让声音贯满力度,道:“陛下请放心,臣女出了这养心殿,关于白世子的事情就会让它烂在肚子里,臣女绝不会向别人透露只字片语。”
皇帝沉吟了一会,才淡淡道:“好吧,既然如此,朕告诉你也无妨,墨白他目前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
皇帝顿了口气,拣了些不太重要的信息间接透露出墨白眼下的处境。
少女沉默了一会,那张风姿绝世的小脸上忽地露出一抹坚毅之色,只见她目光流丽如华,厚重而瑰艳,似层层华彩织就的富贵锦缎,寸寸逼眼而来。
她凝定皇帝锐利冷厉的眼神,缓缓道:“请陛下恩准臣女跟随御医前往五百里外的慕天村。”
风昱一听,心神狠狠大震,忍不住拉了拉她衣袖,压着声音严厉道:“语丫头,你疯了,那个村庄现在正发生瘟疫呢,你去那里干什么?你不想要命了?再说,墨白又不在那里。”
东方语转过头,淡淡看着他,道:“首先,我是一名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我不怕死。其次,你怎么能肯定墨白一定不在那里?万一他在呢?”
风昱怔了怔,脑子里将他们曾在天牢里议论过的事情联系起来。
心下不由得认同东方语的话,如果瘟疫与库银两件事确实与太子有关,那墨白现在确实极有可能就在那个发生瘟疫的村庄里。
可,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冒险呢?
他们的对话,半躺在床榻上的皇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风昱担忧的神情与东方语坚定的态度,也悉数被他看进了眼里。
“求陛下成全。”东方语蓦地双膝一屈,直接给风非帆跪了下来。
娇脆的声音流泻着不屈的坚定,她即使跪下,仍然昂着头,眼睛直直与皇帝对视,眼神亦是一片倔强坚持之色。
皇帝迎上她这眼神,心下微微的怔了怔,瞬间生出淡淡惆怅来,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几乎同样坚持倔强的女子,也曾用这种眼神直视过他。
皇帝沉吟了一下,微微斜着眼看向她,眼神隐隐透着意味深长的光芒,慢慢道:“小语,如果你坚持要去,那朕就拿这次你立下的大功给抵消了,你还是一定要去吗?”
似生怕少女不明白他的顾虑般,威严的目光微微流泻着莫名慈爱,他凝定少女风华绝世的容颜,又飞快补充了一句:“你可要考虑清楚再回答朕。”
少女微微含笑,缓缓道:“臣女救治陛下,从来就没想过要从陛下这里得到什么赏赐,更没想过邀什么功劳。”她略一顿,眼亮眼眸泛出一丝悲悯之色,坚定而有力道:“请陛下成全。求陛下不看别的,就看在那些村民也是您的百姓份上,请让臣女跟随御医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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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更新迟了,上午去了趟医院,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