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语,你……你……你怎么突然跑到我的院子来了!”三姨娘大惊之下,连神情也难以淡定了,她看着笑意微微的少女,指着那已经被人打得半死的明易生,又恨又怕道:“他……他,是他自己撞到了我,又撒野打破我的东西,还不肯认错,我……我这才让人教训他一下。”
“哦,三姨娘你是主子,你打骂教训一个奴才而已,这有什么,你用不着向我解释,我又不是当家的夫人;还是晚辈,我可没资格说你什么。”少女说话的声音轻巧冷淡,卓绝容颜上那灿烂笑容未减分许,她眨着眼亮惊人的眼眸,巴眨巴眨地盯着三姨娘,还慢慢地一寸寸逼近三姨娘微起惊慌的脸庞,幽幽笑道:“不过……”
三姨娘的心,霎时被她这声拉长的尾音给狠狠高悬起来。
今天寿宴的事,她已经深深明白,论手段论心智论计谋,她俱不是眼前这个未过二八年华的少女对手。
“不过,我只是有点担心这个又傻又笨的奴才留在你这里,只怕会玷污三姨娘你的院了,我记得他不过是在府里帮忙照看牲口的奴才而已,这整天与畜牲为伍……”少女悠悠然朝三姨娘眨了眨眼睛,依她那眼神,似是向三姨娘传递什么心照不宣的信息一般。
半晌,在三姨娘微见惊愕的神色里,她凉凉道:“日子久了,这奴才浑身上下可都月兑不了那股畜牲的味道。”
她漫不经心扬眉环视了四下一眼,见这个竹绵轩布置得还算雅致,取竹子绵绵之意为名,这院子四周果真种植了不少品种的绿竹,她忽然走到一根垂弯的竹子旁,伸出纤手轻轻压了一下,看着那根竹子大力地反弹了起来。
随即她艳丽美妙的唇畔便逸出丝丝令人渗寒的明媚笑意。
少女眼睛一转,却是看定旁边安静俏立的夏雪,道:“夏雪,帮我削了这根竹子。”
夏雪虽然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不过,让她削一根竹子,即使不用剑,她徒手来也一样是轻易而举的事。
“语姑娘,给。”夏雪抬手一劈,竹子便应声而断,随即顺势递给笑意微微的少女。
“嗯,帮我拍碎它。”一根变多根,竹片越细,柔韧性越强,打在人身上也才越疼。少女垂着眼眸,嘴角笑意流漾明媚,却看得同样一头雾水的三姨娘暗暗惊心。
夏雪困惑地看了看她,见她眼神确定,只得依言伸出手掌朝竹子上狠拍一掌;竹子在她的掌力下,自然再度应声分成无数小片。
东方语看了看那根竹子,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却将它一把递给胭脂,笑眯眯吩咐道:“胭脂,你快用这根竹子,将那个趴在地上弄脏三姨娘院子的蠢笨奴才给赶起来。”
胭脂傻傻接过竹子,却是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笑意明媚的绝色少女,她是真心不明白这位脑袋超凡的小姐,到底想让她干什么啊!
“哦,不明白吗?”少女懒洋洋挑眉,看着神情茫然的胭脂,一把夺了胭脂手里的竹子,头一低,眸内寒光闪过,她纤长手指似抚模光滑的皮肤一样,十分温柔地抚过竹子,忽然头一抬,轻声嗤笑道:“胭脂,你看好了,我示范给你看,该怎么做,嗯,就像这样……”
“啪”清脆透着震颤之音一下穿破众人耳膜,直逼脆弱的心脏而来。
胭脂浑身都震了震,而一向稳重持成的夏雪也在这声音中,禁不住眉头跳了跳。
“哎哟……你这是干什么!”三姨娘在那响亮震颤人心的声音过去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捧着小腿,惨声大叫了起来,“你赶他就赶他,为什么打我!”
少女看着黑脸嚷痛的三姨娘,眨着眼亮眼眸,露出极为无辜的神色,愣愣道:“啊,三姨娘对不起……角度太大,这竹子太沉,一时还不习惯,运用得不够灵活,错手,错手而已!请三姨娘你见谅,我真的只是想帮你将这个蠢笨的奴才赶出去而已。”
“我保证多多练习就好。”她笑意盈漫的眉梢略动,手已再度握着那成片的竹子又凌厉准确地朝三姨娘小腿扫了过去。
“啪”又是一下极响亮透着震颤的声音。
三姨娘刚刚捧的是左腿,眼下这右腿也来了一下,她登时痛得眼泪狂涌。
“呀……三姨娘,对不起,又误打到你了,你明知道我手势准头不好,你让开一点嘛!”少女一脸惊讶,绝世容颜上居然微微透着懊恼的委屈,她眼眸一垂,在帮姨娘还不及反应闪躲的时候,又是一下令人痛入骨髓的拍打。
这竹子的柔韧性本来就极好,使力的人轻飘飘挥过去,就够受力的人痛得嗷嗷大叫。三姨娘连受了她三下,此刻再迟钝,她也明白东方语根本就是存了心立了意,冲着她双腿打去的。
当下她气得直咬牙,浑身颤抖不停,也不知她是因为被打痛的;还是被东方语忤逆狂妄给气的!
东方语眯着眼眸幽幽瞥着三姨娘青红交替的脸,露出关怀的表情,语气严谨道:“三姨娘,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要不,我让人替你找个大夫来看看?”
胭脂闻言,立即捂着嘴角扭头转过脸去,她担心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当场喷笑出声;令三姨娘丢光颜面,日后记恨她,可就坏了。
夏雪抬头望天,努力撑大眼睛,抽着嘴角,不让自己情绪有太大起伏。
语姑娘这一手,打得还真是痛快!
夏雪念头未转过,却又听得那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绝色少女,含着懊恼道:“三姨娘,你让开,这回我保证绝不会误打到你!”
她举起那片片骇人的竹子,在自空中舞得呼呼生风,眼看着是朝趴在地上已经半死的明易生挥去,可不知怎的,到落下来的时候,却正正打在了那些原本对明易生动鞭子的下人身上。
“啊……”
这吃痛的闷抽气声,可绝对不敢高过三姨娘;那执鞭的婆子看着东方语第二下竹子又扫来了,当即手忙脚乱要跳开。但她的动作终究迟缓,不及东方语年轻灵活,握在东方语手里那竹子就像长了眼睛一样。
在她一边高声喝叫:“我打死你这个蠢笨没眼色的东西!”一边疾步奔走的绰绰步影里,她手里的竹子也一下一下打落在了那些对明易生执鞭的婆子身上。
那些婆子吃痛不住,自然下意识想要逃跑,但她们往东边跑;那一身冰冷的少女立即闪躲往东边站,很巧的样子拦住了她们往东边的路;她们往西边躲,夏雪的人影立时又往西边飘去;总之,无论婆子们都往哪个方向逃,夏雪就会像无处不在的影子一样,碰巧堵在她们前面。
直至东方语打得双手麻软,没有兴趣再追她们打为止。
这竹绵轩的上空,因为东方语的到来,而持久的多了无数痛苦闷叫的声音。但三姨娘就算气煞了,也不敢拿东方语怎么样,因为三姨娘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理直气壮的理由,对这位在府里翻着筋斗走路也没人敢得罪的二小姐还以颜色。
最后,三姨娘只得气个半死,眼睁睁看着东方语笑嘻嘻让人将那个傻子抬离竹绵轩。
老夫人寿宴过后,第二天夜晚的东方府,夜深,人自然安静。
夜色很浓,没有月色,连一点星光也没有,占地广阔的东方府在夜色笼罩下,安静得让人放心。
突然,一道闪电般的黑影自东方府高高的围墙外蹿起,并在几个起落跳跃间,朝着大少爷东方贤所在的富织院而去。
在富织院里,有一个地方是单独孤立出来的,那就是东方贤平时做一些隐秘事情所用的地方——他独自的书房。为了保证隐秘性,所以这个书房修建在富织院独立之处;它四周没有一丝可以阻挡视线,或供人藏身的地方。从书房往外看的话,外面四周的情形可谓一目了然。
那身手矫健的黑影似乎早就模清了富织院的情况,他不但直奔富织院而去,还是毫不犹豫,脚步完全没有一丝停滞般,直接绕过富织院的众多守卫,直达东方贤存放隐秘的中心之所——书房而去。
既然是安置隐秘收藏了很多秘密的地方,东方贤对这个独立书房的安全当然十分重视,书房四周表面看来似乎是光秃秃无遮无挡的空地,但暗中,他不但特意请人在地下埋了很多暗桩;这些暗桩——假如有人误踩的话,估计不用眨眼的功夫,便会被戳成刺猬的模样死翘翘了。
此外,东方贤自然还让一些守卫在附近暗处保护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然而,就在这样看似严密得铁桶一般的保护下,这条来历不明的黑影也不过在书房前面略一沉吟,便轻而易举避开了守卫与暗桩,还无比熟练迅速打开了书房的门,只一闪,便猫着身闪了进去。
黑夜无光,他为了不暴露行踪,入到书房内,自然也不能点灯,他就这样在模黑中,小心翼翼翻找着什么,大概过了一刻钟,只见他冷目如电掠往黑暗里,随即双足轻点,人便再度无声无息出了书房离开富织院,再悄无声息地出了东方府。
翌日清晨,骄阳慵懒冒头,晨露仍清澈欲滴留在草叶上调皮起舞,富织院附近的小道上却蓦然响起一声惊天叫声。
“啊……有鬼啊!”
听闻这惊恐万状的叫声,富织院的下人自然纷纷往叫声处跑去,欲窥一二。
“宁珠,你刚才在鬼吼鬼叫什么呢?”人群里有个老成持重的妈妈看见那一脸惊骇的婢女后,立时沉着脸斥责起来。
“贡妈妈,我……我……”宁珠委屈地瞟了瞟黑脸的贡妈妈,却吞吞吐吐不敢再说下去,富织院的下人都怕贡妈妈,因为这位管事妈妈惩罚人的手段十分严厉,宁珠眼见自己一大早就惊动了贡妈妈前来,自然不敢再说话。
“有话好好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贡妈妈打量了宁珠一眼,皱着眉头道:“这大清早的,你不在院子里面干活,到这来叫什么?”
“贡妈妈,奴婢……奴婢……,哈啾……哈啾……”宁珠刚想解释几句,却不料鼻子一痒,当即不停地打起哈啾来,明显是着凉了。
贡妈妈又是挑眉皱眼,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狠狠盯着宁珠。
“奴婢昨晚出来解手的时候,无意看见一条……一条黑影,从……从大少爷的书房飘出来,从奴婢眼前飘过,奴婢……奴婢是被吓晕了,昨晚一直睡在这。”
“什么?大少爷的书房昨晚遭窃贼了?你怎么不早说!”贡妈妈圆眼一瞪,粗着大气,直想一掌拍昏宁珠了事,真是不中用的东西。
“贡妈妈,那不是窃贼,奴婢……奴婢都没看见他用脚走路,那一定是……一定是……”宁珠虽惧怕贡妈妈惩罚人的手段,但她还是忍不住纠正贡妈妈的说辞。
“荒唐,这世间哪来的鬼魂!”贡妈妈怒目朝她脸上一瞪,跺着脚,喝道:“还不赶紧回去干活!”
“大少爷的书房遭窃,这可不是小事……可大少爷他,今天一早就出去了。看来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这可怎么办?”贡妈妈喝完宁珠,在原地挠腮挠肺的着急起来。
要知道东方贤的书房,没有他的命令的话,他们这些奴仆,可是绝对没有要得靠近的;若有谁敢好奇靠近,那对不起,下场便是——拿你的脑袋为你的好奇心陪葬吧。
所以贡妈妈眼下虽然着急,也不敢擅自靠近书房去查看失窃的情形。她想了一会,决定还是先将这事禀报夫人再说。
夫人知道这件事后,一时也有些犯难。
东方贤的规矩,可不仅仅是对他富织院的下人们而言,就是对夫人这个亲生母亲,也是一样。他从来不允许府里任何人踏足他的书房。在府里,富织院的独立书房就是禁地,禁止任何人靠近的绝地!
“贡妈妈,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忙你的吧;记得约束其他人,别让他们靠近书房。至于里面是否失窃了什么东西,那也只能等贤儿他回来自己进去清点才能知道。”
贡妈妈闻言,只得依夫人吩咐,回去对富织院的人训了一通,在伸长脖子的等待中,等着东方贤回来。
直到太阳下山,天色将近昏暗,东方贤才步伐匆匆,一脸阴沉回到府里。
当然,他一回府,立时就被夫人吩咐的人,给请到全福院去。
“娘,你这么着急唤我来,有何事?”东方贤人还未跨入全福院,那略显阴沉的声音便透着急燥与不耐远远传了进来。
夫人听闻他含着怨气的声音,一时心下打突。
便连忙自屋子里走了出去,抬眼,看见长相阴柔的东方贤正黑着脸,显得十分疲惫的模样,怏怏地跨了进来。
“贤儿。”夫人不满地皱了皱眉,这个儿子似乎最近与她是越来越疏远了,非但难以见到他的面,就连见了面,他也从来没有笑脸给她,还经常给她脸色看,“昨晚上,你的院子进了窃贼,你没发觉么?”
“我的院子?进了窃贼?”东方贤愕了一下,掀起眼皮,一双幽诡的三角眼透着怀疑之色盯着夫人,“娘,你不会没事跟我开这种玩笑吧?我昨晚自天黑之后,一直都在里面,有没有人进来,我会不知道?”
“这是真的,贤儿,你以为娘真是太闲了!”夫人生气地嗤了一声,“是你院子的丫环宁珠亲眼所见,说是昨晚半夜时分,看见有个黑影从你的书房飘了出来,她还被吓晕了……”
“书房?”东方贤心下一紧,脸色立时大变,“娘,你说的是书房?你怎么不早说!”他埋怨的声音还萦绕在夫人耳边,他人影却已早闪出老远去。
夫人看着他火烧火燎的模样,一时心下犯迷糊了。
忍不住盯着他转眼不见的背影,不悦地嘀咕道:“这孩子,难道他的书房还真锁有什么宝贝在里面?这么心急,连句话都没时间说完。”
一个时辰后,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她总觉得今天的东方贤有些不对劲;即使她不能进他的书房查看,可去富织院关心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夫人想到便动身前往富织院。
她进去的时候,正见东方贤阴着一张脸,却一言不发地坐在正屋里,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难决之事。
“贤儿,你进去查过了,有没有丢失什么贵重的东西?”夫人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他那副表情沉重的模样,心口便觉着又闷又堵。
东方贤看见她,只冷眼瞟了她一下,不耐烦道:“娘,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过来看看你,难道还惹你不高兴了!”夫人眉毛一挑,口气也带着三分冰冷的不悦。
“我不这个意思。”东方贤见状,只得耐着性子,安抚夫人,道:“我这不是心烦着呢。”
“怎么?真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夫人见状,也不跟他呕气,关心之情自然流露,“要不我们报官,让官府的人查查,到底谁那么大胆,敢到东方府行窃!”
东方贤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缓缓道:“娘,这事我自有分寸,你还是别操心了。不过这事,你别对外声张,免得弄得府里人心惶惶的。”
夫人总觉得东方贤心事重重,她盯着他眼睛看了半晌,仍旧担心道:“贤儿,若是有什么事,你可要对娘说实话,别一个人扛着,知道吗?你要记住,我们娘俩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可不比旁人。”
“娘,我知道了。”东方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你别想太多,我真的没事。”
“对了,娘,你有没有发觉今天府外有些不对劲?”东方贤沉默了一会,仍旧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想了一下,才道:“我回来的时候,发觉似乎有不少人在我们府外徘徊。”
“有吗?”夫人神情茫然看着他,“是你想多了吧,我们府地处繁华地带,外面时常都有人经过,这很正常呀。”
东方贤沉默了下来,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燥,他总觉得府外徘徊的不是一般路过的百姓;而是——似某些人派来监视他们东方府的,或者更准确来说,那些隐在暗处的人,就是为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忽又想到书房失窃的事;他检查的时候,发觉里面的东西虽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但那些机密的东西,能够销毁不留的;他为了预防万一,早就销毁掉了,只除了那天的名单还未来及……。
只转念一想,他突然冒出一身冷汗来,似乎那份重要的名单已经不见了?
“娘,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到书房去仔细检查一遍。”几乎是心急如焚的,他话一说完,便不理会夫人,径直迈开大步往书房而去,他得确定那份重要的名单是否真的失窃了。
掩身进入书房,东方贤又仔仔细细翻找了一遍,最后,他很颓然地发现一个事实,那份名单真的失窃了。
那么,府外那些人——他闭了闭眼睛,只觉得一瞬头疼得厉害。
难怪他今天到户部应职的时候,那些同僚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看似平常中却小心翼翼藏着怀疑。
难道昨晚入来行窃的人,会是那个人派来的吗?
可若真是那个掌管户部的人,他如此迫不及待将消息透露出去,就不怕打草惊蛇?
东方贤按着太阳穴,又在书房里静静待了一会,仍旧想不出头绪来。
他必须做些事情,防止事态恶化下去。
但他转身出去的时候,心里又矛盾了,如果那人是故布疑阵,用的是引蛇出洞之计呢?他这么贸贸然出去动作,岂不是落人把柄?
这一夜,东方贤整晚都在惶惶犹豫不定中徘徊,临天亮,仍旧没合一下眼。
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他撑着额头,咬了咬牙根站了起来。胡乱洗漱了一下,便匆匆离府了。
出门的时候,他特别留意了一番府外四周的情况,虽然没有像昨天一样,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物在府外周围徘徊,但他却感觉心底发凉,没看见人,却觉得有无数眼睛隐在暗处,像伺机而动的猎豹一样,只要看到可口的猎物,便会直接凶残地扑上去,将猎物一口撕碎。
而现在,他的感觉糟透了;他觉得自己就像被那头静蛰待机而动的猎豹凶狠耽视的猎物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它扑出来,一口撕断脖子。
东方贤皱着眉头,眯着三角眼,泛着幽诡冷芒,默默观察了一会,直到确定实在看不出什么端睨,这才拾步离去。
去到户部的时候,那些昨日看他眼神奇怪的同僚,今天却全像没事人一样,平常之极的态度与语气,随意跟他打着招呼。
这下东方贤心里更加困惑了,恍惚中他几乎要怀疑昨天所发生的事情,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就在他疑窦难解,心绪难平的午后,上面忽然来了一纸调令。
他看着那白纸黑字,完全公式化的行文语气。一时眉头皱得更深了。同僚们知道他高调,一个个端着和气的笑容给他道贺,他听着那声声恭喜,心下却越发没底起来。
这一纸调令,表面看似将他职位提高了,但按实际能动用的权力,却是大大下降了,这明升暗降的调令,令他不得不怀疑,他书房里所遗失那些要命的名单,是不是已经落入那人之手;而最近这两天,在他身边所发生的所有古怪的事情,全都是因为那份名单而来。
东方贤就怀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思,在近傍晚的时候,一路赶回府去。
第二天,一切看似都十分正常而平静。
然而,就在他暗暗松口气的时候,就在他从户部回府的途中;却偶遇了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中丞徐立,若论关系,他与徐立那可完全谈不上什么交情;顶多是认识,见面相遇来个点头之交,然后各走各路那种。
但这天,他偶遇徐立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令他感觉十分诡异的怪事。因为与他从无交情的御史中丞竟然十分和气地停下来,除了点头问好之外,还跟他在路上闲聊了将近一刻钟之久,虽然徐立与他交谈的时候,涉及的都是一些看似十分平常的话题。
但越是这样,东方贤便越觉事情反常得令人心底发寒。
第三天,他应同僚邀约到酒楼用膳,谁料吃个饭而已,他从雅间经过的时候,竟然也能遇上大理寺卿霍平;这霍平的脾气正直得来又有些古怪;并不同于京兆尹古峰的刚正强硬,但这大理寺卿是何等高官,平日里与他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但这酒楼偶遇,这平日从来不曾往来的人,突然间对他热情起来,还是拉着他就闲话家常,像是十足关系密切交情匪浅的人一样。
虽然霍平拉他说东道西,并没有问及他一点点**的事情,但单就霍平如此反常的浍,就令到他心底发毛;这大理寺卿是什么人物,那是掌权着全东晟最高刑罚的大官,那帽子比起他东方贤一个户部小吏来,那差别可不是一级两级。
可若真说霍平对他有点什么意图,他又完全看不出来,霍平除了跟他闲聊了一些无关风月的事情后,便也各自散了。
面对最近一段时间接连而来的种种奇事怪事,东方贤自觉有点草木皆兵的感受;他做起事来便越发的小心谨慎了。
被人监视的感觉依然存在;但他却总抓不到什么可疑的人。
这导致他每日回到府里,都不敢放心大意,而时刻绷紧神经。
这一日,着一袭玄衣面无表情的冰冷少年,在目送东方贤进府直接将自己关在他的富织院之后;才转身往东方府外隔了一条街的大树。
“公子。”玄衣少年神态恭敬,略略压着声音往树叶浓密的枝丫上唤了一声。
只见那树影摇动,在微昏的天色里,一袭如雪白衣自大树上飘逸下降,随即便见那冷漠出尘谪仙一样的男子,衣袂翻飞飘逸在夜风里,他妖魅的容颜因着这微透朦胧的夜色,而显得越发惊艳难辩。
“怎么样?”温醇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却让人寒意立生。
“我看着他进入府里之后就回来向你禀报了。这些天他几乎每天如此,并没有什么异动,从户部休职之后便直接回府。”
“没有异动?”妖魅男子懒懒扬眉,漆黑星矅般的眸子一瞬流转出森森寒意,“他倒是狡猾,居然玩起以静制动这一套。”
“那公子眼下打算怎么做?”
“走。”
“走?”玄衣少年一脸茫然看他,“去哪?”
“自然是——东方府!”妖魅男子声音淡淡飘落,那一袭如雪白衣随风招展袖沿处的暗红木樼花纹,便显得格外妖冶艳丽。
而那只几乎常年不离开他肩头的雪白可爱小家伙,在听到东方府这三个字时,居然睁开它漂亮的琥珀色眼瞳,兴奋地盯着跟在身后的玄衣少年,发出低低的咯咯声。
绿意苑。
灯火澜珊时分,绿意苑里正热闹如炽。
因为东方语亲自下厨的关系,所以绿意苑所有人都很荣幸地到华灯时分才能用晚膳。
当墨白那行云流水般飘逸出尘的身姿悄然降临绿意苑时,真是一瞬让人想起蓬荜生辉这个词来。
“墨白,你这家伙怎么来了?”某人清冽的声音,夹着十分意外,高高嚷了开去,“还是你改属狗了,鼻子远远嗅到语丫头下厨烧菜的香气,才赶得那么巧?”
“昱?”
乍一闻那清冽含着揶揄的声音,墨白也惊讶了一下,抬眸看去,只见那俊脸总挂着邪肆笑容的洁癖风昱正露着嘴馋的姿态,等着开膳呢。
“你怎么还在这?”墨白骤然看见这张熟悉的脸,心情莫名的便起了不快之感。“你不是早该醒了,早该回你的皇子府去?”
“嘿嘿……,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尝到语丫头煮的东西,我怎么舍得那么早清醒!”风昱笑意隐隐里,透着微微得意,他寿宴那天就是故意很迟很迟才醒来,迟得东方语没法将他直接送回府去为止。
他惦记那丫头烧的菜好久了。
墨白有些意外地挑眉,妖惑眼眸一瞬飞出一缕森寒眼风来,随即他垂眼,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丰富菜肴,寒意隐隐道:“这么说,这些天你一直没离开东方府?一直就住在绿意苑?让小语天天亲自下厨为你烧菜?”
“喂,你别用这么吓人的语气跟我说话行不行!”风昱几乎立即就能感受到墨白身上那股冰冷令人胆寒的煞气,他眯起桃花眼瞪着妖魅男子,叫屈道:“我不过是偶尔想过过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生活,再说,语丫头的医术一流,这天下估计没几人比得上,难道你让我早早地离去,到外面等死吗?”
“出去,你会死吗?”墨白斜眼看他,眼眸内依旧寒光隐隐,原本听他那温醇嗓音说话是一种享受,可这会,他醉人的声音里,那字眼却绝对冰冷得可以冻死人。
风昱几乎应景地瑟缩了一下。
“好好,我不会死,我就是嘴馋想在这骗吃骗喝。”风昱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看了看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忍不住口气不善地咕哝起来:“你就是再心疼她,也不至于这样凉薄无情吧?我可是你的堂哥。再说,不就让语丫头烧了几顿菜吗?用那丫头的话说,那叫适当运动,才有益身体健康。”
“嗯,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呢!”悠悠扬扬的声音,悦耳动听之极,却也含着几分威胁的成分。
声落,那一抹精灵一般的蓝衣倩影才婉转袅袅而入。
少女含笑举步行来的时候,蓦然看见风昱旁边,多了一抹如雪白衣人影。顿时欣喜盈漫眉梢,欢快道:“嗯,墨白,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墨白有些不悦地斜睨了风昱一眼,才微微含笑道:“路过,便进来看看。”
“嘿嘿……那你有口福了,今天我可烧了很多菜。”少女眼睛一转,眉宇间流转出几分浅淡得意。
风昱见她那副得瑟样,便忍不住想挫一挫她的骄气,又想顺便打击一下那个自进来便拿凶狠吃人眼光瞪他的妖魅男子。
“是,你确实烧了很多菜,不过,好像这些菜全都是我爱吃的!”
风昱说完这句话,他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他同时感受到了两道同样凛冽骇人的森寒眼风,强烈无比地朝他杀过来。
“多话,吃完了,快滚回你自己的窝去!”少女眉眼一冷,声音更是含了几分恼恨。
天天在这奴役她当烧菜丫环,还敢得意洋洋地嚣张!
不知道天天近厨房的人火气大么!
“嗯,如果你不懂怎么滚的话,我让融雪牺牲一次,向你示范滚的动作。”妖魅男子慢悠悠接口,低垂眼眸也在瞬间溅出一抹幸灾乐祸的色彩。
而趴在他肩上那只雪白可爱的小家伙闻言,立时瞪大眼睛,露出极端幽怨的眼神狠狠盯向那闪着桃花眼的俊朗男子。
风昱见状,立时大感郁碎,想他堂堂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六殿下,居然因为一顿饭而沦落到被一只畜牲怒瞪的地步,他以后还用混么?
想了一下,终是不甘地眯起桃花眼,狠狠地瞪了眼口吻一致的少年男女;随即很自觉地嘴巴,拿起筷子,闪电般往自己嘴里挟菜。
他说不过他们,吃东西总行了吧!
少女见他那副憋屈又不甘的模样,登时觉得心情舒畅。
“对了,墨白,寿宴那天帝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她骤然想起那天墨白急匆匆离去的情形,心里不知怎的,竟忽然联系到当天那个也莫名其妙不见踪影的东方贤身上。
“嗯,确实发生了一些特别的事。”墨白看着她恣意浅笑的绝世容颜,淡淡道:“而且,这件事还与你的大哥,东方大少爷有关系。”
“跟他有关?”东方语略一抬眉,眼眸内闪过一抹沉思,“他该不会是偷偷去干了什么可能连累到我掉脑袋的事吧?”
少女笑意吟吟看定如雪男子,又悠悠道:“如果是的话,你可得提前告诉我,我好赶紧与他们月兑离关系去。”
“语丫头,看不出你这么凉薄无情!”风昱舌忝了舌忝薄唇上的酱汁,眯着勾魂桃花眼,幽幽促狭道:“虽然你与他不是同一个娘胎出来,可终究还有点血缘关系,这还没出事呢,就先想着摘清关系,保全自己的脑袋了!”
“啧啧,你跟他亲近,你不薄情,要掉脑袋的话,你陪他一起掉去!”少女笑意晏晏凝着风昱,眉梢一收,凉凉地反唇相讥道:“大不了到时,我将我的第一次献给你。”
少女这句含糊透着隐隐暧昧的话一出口,立时有人脸红,有人黑脸。
风昱飞快瞥了眼那妖魅容颜隐隐浮着黑色的男子,充满期待问道:“你刚才说的第一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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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有人心如鹿撞;有人飞醋满天。
嘿嘿……这个我家小语想献给风昱的第一次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