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女脸红如烧的时刻,男子已抱着她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山头,而那山头上面,赫然停着一辆十分宽敞的马车。
掀了车帘,墨白将她轻轻地放在车厢那早铺就的柔软垫子上。
然后,深情流溢的目光,含着放肆的热烈,深深凝落她卓绝面容,男子将她放下的时候,却同时俯,他身上自然散发的淡淡华艳清凉气息立即便逼人地扑鼻而来。
微凉的薄唇在少女瞪大的眼神下,缓缓地深情灼热地俯了下来,在贴近少女娇艳欲滴的红唇时,自男子指尖微微发出一缕轻柔指风。
东方语只觉身上某处似是被人轻轻一戳,随即感觉到浑身凝滞的血液终于可以自如游动。
骂人,但声音未出口,便悉数被男子辗转温柔饱含深情的吻给堵住吞入月复中。
想捶人,然而,她双手才刚一晃动,男子以手肘俯撑着身体,然手腕却灵活如生了眼睛般,她未动便已被他制住。
这一次,墨白似乎存心要用这种方式逼溃她坚强防守的意志。
气息相互纠缠之间,彼此的呼吸越发的粗重,渐渐地,少女在他深情如海的亲吻里,在他时而温柔时而掠夺的印痕中,忘了心底执着的气恼;开始渐渐融入其中,慢慢地生涩回应他。
半晌,男子浑身灼热得几乎将少女融化为温柔的水;在少女酡红醉人的飞靥,在少女天然透着诱惑风情的迷离眼神下,他依依不舍地直了腰。
在最紧要关头刹住了心底奔腾的热血。
他可以心猿意马,但他尊重她。
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未做好准备,未做好成亲的准备。
他可以等,无论是一天一月一年还是一辈子,他可以等到天荒亦同样不在乎等到地老。
只要她一日未完全敞开心扉将他完全接纳,他便可以无止境地等待下去。
少女眯着眼眸,双颊娇羞如霞,偎在男子怀里半晌,才微微平复了身体诚实热烈难以掩饰的反应。
“小语,你看看外面。”墨白听着她的呼吸由原本的粗重急促渐渐趋于正常的平缓,才微昂着头,往车帘外指了指,“这个地方风景独好吧?”
少女脸颊娇红未褪,她有些尴尬地探出头,往外看去,这一看,立时便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了。
她眼下已完全忘记了当初对墨白气恼,完全为当下那绚丽独具风韵的夜色欣喜莫名。
半天过后,她才再度将视线转回到他们相依的车厢内。
这不看不知道,仔细看,还真真将她大吓一跳。
这车厢不但宽阔得惊人,就是布置也奢华得令人咋舌。什么珊瑚绒地毯,狐皮垫子;还有两只出自帝都行家里手的靠枕,还有一床锦锻被褥;还有两件名贵绝伦的大氅。
当然,那一方小桌上,还备有温着的点心小食与暖茶。
几乎你想得到,想不到的,这个车厢都备得应有尽有;这简直就是一个房间,一个充满诱惑味道的房间。
“墨白,你不会是打算带着这辆豪华马车去旅行吧?”这绝对是古代版的高级豪华房车啊。
“小语,你不是喜欢赏月吗?我担心你会着凉,为了不重蹈上次的覆辙,所以我让人特意准备了大氅与被褥,当然,饿着肚子赏月也不好,自然得备些点心小食。”
“至于被褥。”男子那含着奇异颜色的目光略在那床锦锻被褥上凝了凝,淡淡道:“如果你赏得累了,可以随时躺下来休息。”
“而这里地势开阔却不算高旷,视野很好,风却不大,你可以安适地赏月,赏到天亮也没问题。”
少女听着他淡淡的声音,心下被他的体贴感动到无以复加;甜蜜的味道一寸寸胀满她身上每一个毛孔。
难怪有人说,外表越是冷漠的人,内心越发热情如火。而眼前这个妖魅冷漠月兑俗的男子,不但温柔体贴入微,更愿意为了成全她的喜好折放这个时代最重视的高贵身份。
少女轻轻掠望了一眼放在车下摆得十分整齐的鞋子。
那是他不带一丝嫌弃,十分温柔平常地替她月兑下的。
少女收回目光,眯起眼眸,轻轻地满足地偎依着男子坚实的肩膀。
缓缓道:“墨白,你为什么又突然回来了?”
“小语,我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墨白略略侧头,双手捧着少女娇滑雪白的脸,眼光流溢着点点温柔,“我恨不得能每天十二个时辰都与你在一起,共度每个晨昏。”
东方语心下只觉甜滋滋的,对男子这样的绵绵情话,自是十分受用。
嗯,她忽地记起一句不知在哪看到的话来:那话的原意是说,恋爱中的女人眼睛和心都是盲的,唯一双耳朵最灵敏。
“其实我昨天清晨不辞而别,是因为有件急事需要赶回去处理。”
“嗯?”少女不置可否懒洋洋挑眉,这个时候还计较那些烟消云散的旧事干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普济寺那个明非的背后牵扯到谁?”
“谁?”少女漫不经心地嗤笑了一声,“我猜,应该跟太子府那位尤小姐有关吧。”
墨白点了点头,对于少女那份聪慧敏感,他从来都不怀疑的。
“明非俗家原在洪城,他家中一个弟弟原本犯了杀头的死罪,却在日前被无罪释放了;不但如此,他这个原本是死刑犯的弟弟,还当上了官,虽然是个小官,但这也够让他的父母欣喜若狂,更不说这还让他们家觉得光耀门楣,今天正是他弟弟上任的大好日子。”
“所以,你回去送了他一份厚礼?”少女略感诧异抬头,凝望进男子妖惑醉人的眼眸。
“这是当然的。”墨白声音淡淡,流转的眸光里微微泛出一丝森冷,“这新官上任,自然少不得要燃放鞭炮庆贺,只是很可惜,他们兄弟两人欢天喜地点燃的鞭炮,竟夹了爆炸威力超强的火药在里头,他们很不幸的,当场一人被炸断了腿,而另一人炸飞了双眼。”
“明非想当普济寺住持的梦也因为这个意外,被生生炸断了;我想,没有人会选一个缺了胳膊少了腿的人当住持,嗯,只怕他戒律院首座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少女在他冷冷淡淡的语调里,听出了那场意外的真相,欢喜与感动再次无声充斥她体内,有一种温暖喜悦的情感几乎要撑破她的身体,飞奔而出。
“墨白,你真好。”少女笑意明媚,忽地凑近头来,主动对准男子微凉的薄唇,送上深深的香吻。
墨白有些受宠若惊地低头凝视她娇媚诱人的容颜。
手臂一收,随即一个翻身,将少女压在了身下,由被动化为主动,热烈地加深了诱人的吻。
良久,少女再次喘着急促的气息,羞红着脸,垂首偎在男子温暖的怀里。
“小语,我如此着急回来找你,除了想你之外;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墨白拥着她,冷漠的神情亦微微渗了温暖满足之色。
“嗯?什么事?”
“是关于你大哥东方贤的事。”
“他?”少女垂着眼眸,凉凉一笑,道:“他怎么了?除了参与那件强盗案,莫非还干了别的什么违法乱纪之事?”
“你还记得以前我曾跟你说过的,在老夫人寿宴那天,有人散布虚假消息,扰乱钱庄的事吗?”
少女点了点头,笑意晏晏道:“你找到铁证定他的罪了?”
“差不多吧。”男子忽然认真而严肃地凝视着她,道:“小语,明天跟我回帝都去,好吗?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帮忙。”
“我?”少女侧着头,目光泛着狐疑,睨向男子妖惑漆亮眼眸,笑嘻嘻道:“让我帮什么忙?”
“拆他的台,彻底断了他的后路。”墨白声音温醇如昔,但他淡淡的语气却隐隐透着一股果断杀伐的味道。
东方语几乎立即从他这冷淡的语气里嗅出一丝不寻常来。
“还有,数月前那宗地方库银被劫案,如今也有了线索了。”
东方语怔了怔,挑眉看定男子,“你是说,那桩事东方贤也有份参与?”
“呵呵,我看他这次是死定了。”
“小语。”墨白忽地握着她双手,目光透着一丝凝重,定定看进她眼眸深处,缓缓道:“这件事,不但决定到东方贤今后的命运,这事亦同样会影响到太子,你……?”
“你担心我会帮着风络?”少女轻轻嗤笑了一声,眯着眼眸白了男子一眼,有些气恼道:“这你大可以放心,以前我救他,那是出于一个大夫的良心与职责,还有他曾经帮过我的道义;但如今,我和他之间,已没拖没欠,不,应该说他还欠着我的。”
东方语忽地记起那次被逼与风络拜堂的事情来,心下就突然对风络恨得牙痒痒。
“政治上的事情我不管,但东方贤——这个人,我可不会忘记他以前十几年里是怎么对我的。”
墨白在少女轻松的眼神下,缓缓放下心来。
第二天,东方语有些不好意思地找了个借口,辞别梵净师太与宁楚,离开观音庙,回帝都去。
而临别前,梵净师太盯着她脖子的那个木质吊饰,语重心长叮嘱道:“小语,如果哪天你陷于危险无解的困局,你可以试着看看这个吊饰,也许它可以帮助你平安渡过难关。”
东方语自然含笑点头,尽管心下疑惑重重,便她知道梵净师太不会肯说实话,亦识趣地没有多问。
东方语可以想像得到,夫人突然看见她活着回府,一定会惊吓得跌掉眼珠;但她没有料到,耿言暖已经撑不下去,据大夫说,时间就在这一天半天了。
她回到府中的时候大概刚过午时,而耿言暖果真就如大夫所说的那样,在不到两个时辰后就断了气。
这样一来,夫人与东方贤之前一直对耿府苦苦隐瞒耿言暖病重的事,到了这下,便再也瞒不住了。
耿原夫妇骤然接到女儿病故的恶耗,一时悲痛欲绝过度,竟然双双晕倒了过去。
他们醒来之后,立即便悲愤交加奔往东方府,要找夫人与东方贤兴师问罪。
为什么他们好好的女儿只嫁过来几个月,突然就病故了?
夫人与东方贤亲自到门外迎了耿原夫妇进府;耿原夫妇二人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只狠狠阴冷地盯了他们母子一眼,便跄跄踉踉奔向富织院。
看见那个了无生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耿夫人立时哭得死去活来,几乎又要晕倒过去,耿原亦悲痛难抑,哽咽之中满脸老泪纵横。
“你们说,言暖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之前一直都不通知我们?突然就说人没了……”耿夫人泣不成声,然而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厉声质问东方贤。
东方贤阴沉着脸,低垂的三角眼,当中透着隐忍与伤悲。
“亲家,这是意外,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夫人幽幽叹着气,也举着衣袖默默拭着眼泪,“我们之前一直都在努力救治言暖,谁都不敢相信她就这么去了……。”
夫人放低姿态,满脸悲痛掉着眼泪,继续道:“谁想到在普济寺会发生火灾,偏偏言暖当时睡得沉,竟然……唉,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心里也难过,之所以没有早一点将她病重的事告诉你们,我们就是怕你们担心,伤了自己身体啊!”
耿夫人悲愤发泄了一通之后,此时都哭得声嘶力竭,偎着耿原抽噎不已。
夫人放像姿态又断断续续说了些自责内疚之类的话,耿夫人才慢慢止住了哭泣之势。
东方贤虽然一直一言不发,但他憔悴的神情与满身悲痛的模样,并不是装出来的;所以耿原夫妇看见他这样子,心下到底觉得舒坦了些。
面对悲痛难禁的耿原夫妇,东方贤除了极力表现出他饱受丧妻之痛外;在耿原夫妇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突然对着他们二人,双膝一屈,竟然跪了下去。
呯呯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才黯然流着眼泪,沉沉道:“爹、娘,我没有照顾好言暖,是我的错,如今看见她这样去了,我也恨不得随她而去,但我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悲痛了;我又怎能再做不孝子,再让更多的人痛苦。”
他微微掠起眼角看了看耿原夫妇,忽然扑转身去,对着那个冰冷没了气息的女子,痛苦难抑悲恸喊道:“言暖,我对不起你哇……”
耿原夫妇见状,原本激愤要找他们算帐的心思,也慢慢淡了。
夫人低声抽泣着,却吩咐荣妈妈拿了样东西出来。
“亲家。这幅刺绣是言暖生前一针一线亲手所绣,可惜这刺绣还未完成,她人却已经不在了……”夫人自荣妈妈手里接过那半成品,虽然是半成品,但夫人却早吩咐人将那幅刺绣给裱装了起来。
现在,她接过这裱装的,镶在镜框里的刺绣,在耿原夫妇面前,将那些珍贵的包装一层层慢慢打开;似乎这样才可以释放她同样悲痛的心情。
而耿原夫妇看着她郑重其事地用层层包装保护着那幅刺绣,心下那原本悲愤一心想找他们算帐的心思已一淡再淡。
刺绣终于在夫人的手里,慢慢地一点点展现在耿原夫妇面前,上面绣的是一幅字画绣。
家和万事兴!
可惜这个兴字只绣了头,下面两点还连着绣线,那个执线袖手的女子却再也不会绣了。
耿夫人看见这幅刺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如缺堤的洪水般涛涛而下;声音悲咽泪潺潺,几乎哭晕了过去。
耿原虽然也泪湿眼眶,但他毕竟是男人,就是装;他此刻也要硬扛着,装作比耿夫人坚强;他一边拍着耿夫人肩膀,一边低声安慰道:“夫人,别再伤心了;言暖这孩子从小孝顺,你这样,她走也走得不安心。”
“家和万事兴。这孩子这刺绣好,现在,她人虽然不在了,可我们耿府与东方府两家仍然是亲家,仍然是一家人。”耿原眨着眼睛,将那些夺眶而滴的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他一面悲痛地婆娑着那幅被裱装起来的刺绣,一边淡淡表明了态度。
夫人闻言,飞快与东方贤对观了一眼,她略略下垂的眼睛,在这一瞬终于泛出一丝掩饰不住的轻松来。
他们今天做这么多事,为了就是要去掉耿原夫妇心里对他们的芥蒂,假如他们因为耿言暖的死,与他们闹翻;这对于东方府来说,那可是百害无一利的事。
最后,在得到东方贤同意下,耿夫人将那幅半成品的刺绣带走了。
三日后,按规矩,哭灵守灵之后,便该入殓出殡,这一日便要发丧了。
耿原夫妇赶在入殓前,来见耿言暖最后一面。
今日出了这道门,以后他们的情份便从此天人永隔,生生再见无期了。
想到这些,耿夫人自然再次哭到死去活来。
而此刻,灵堂里都是东方府的亲属,并无外人在;东方语也一身素服,面容悲戚站在一旁。
眼见耿夫人悲伤过度,几近昏厥,她想了一下,便轻步走到了耿夫人旁边,低声安慰道:“耿夫人,请你节哀,若是大嫂嫂看见你这样为她伤心,她心里一定会不安,那她就是走也难安心的。”
耿夫人闻言,稍稍收了眼泪,仍旧抽噎着,抬起朦胧泪眼,对东方语点了点头,道:“多谢二小姐关心,可怜言暖她……。”
“是,我们也为大嫂遭此意外感到万分难过。”东方语一脸悲戚,她低声哀叹着,幽幽道:“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妒红颜吧。”
“那天厢房失火的时候,所有人都没事;就连最先起火那头的小嫂嫂与四妹妹,还有那些下人,个个都吉人天相躲过一劫,谁也没想到,大嫂嫂的厢房最后失火,可她反倒却……。”
东方语说到这,那双眼亮眼眸也泛出了晶亮眼泪,她微微擦拭着,又叹息道:“哎,我们现在除了能在这感叹一声世事无常,天妒红颜之外;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天,若非大嫂嫂住的厢房与小嫂嫂的相连,也就可能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如果失火时,她不是被蝎子蜇了昏迷,无法及时冲出来,这也不会造成今天的憾事,那些蝎子,唉……总之,这场意外都是造化弄人。”
耿原夫妇听着她声声似在劝慰的话,悲痛之余,心里却渐渐起了怀疑。
他们只知道耿言暖是因为一场意外,才得了重病;他们也知道耿言暖之前遭遇了失火,可他们并不知道这失火的细节,更不知道耿言暖曾被毒蝎子蜇过。
耿原越想便觉得事情越不对劲,当即小声劝住了耿夫人,又低声商量了几句,两人突然再度露出愤怒的神色,一脸郁愤走向另一边正在指挥众人准备入殓出殡事宜的夫人。
“东方夫人,”耿夫人青着脸,直接站在夫人身后冷冷唤了一声,也不管在场的还有什么人,随即冷冷质问道:“为什么你们一直隐瞒言暖之前被毒蝎子蜇过的事情?还有她的厢房是最后失火,她却成了……,反倒是别人,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姬少女乃女乃是夫人你的侄女吧?”
“言暖这场意外,我现在很怀疑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还请东方夫人你给我们耿家一个说法。”
“否则。”耿夫人直直盯进夫人姬氏冷沉幽诡的眼睛,口气十分强硬道:“出殡的事,我看有必要延后,待我们弄清事情的真相再说。”
“亲家。”夫人心下沉了沉,神情虽有些错愕,但她的态度却是一贯的低姿态与自责内疚悲伤,她掠望了一下另外一边神色悲戚的东方语,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你千万不要受人挑拔,今天出殡的时辰已经定好,若不按时出殡,只怕会影响言暖她身后托生……。”
夫人冷冷地掠望了东方语一眼,突然抬手指了过去,道:“耿夫人,刚才一定是她对你们说了什么,对吧?”
“本来家丑不欲外扬,有些事情我并不在你们面前说得那么直白。但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夫人叹了口气,眉眼之间悲态难抑,“言暖她当时的确曾被毒蝎子蜇过,而她所在的厢房也的确是最后才失火的……”
“刚才二小姐一定暗示你们,说是我们故意害的言暖,对吧?”夫人皱着眉头,一脸的羞愧与悲伤,“你们不知道,她这么说,完全是因为记恨着以前我们奉旨扒了她生母的坟墓呀。”
“若认真要追究起来;言暖这次意外亡故,说到底还与二小姐她月兑不了关系。”
耿原夫妇默默对望了一眼,心下疑惑重重,到了这刻,他们终于察觉到耿言暖的死并不是一件单纯的意外如此简单。
“东方夫人,我们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们只想了解言暖遭受的意外到底是谁造成的;”耿原沉沉开口,目光带着一种达官久浸官场练就的沉压气势,他冷冷扫过夫人悲痛脸庞,道:“不如这样,现在就请你、还有二小姐到内堂一说详情,我们自会判断孰是孰非。”
让她一个当家主母跟一个晚辈在外人面前当面对质,那不是直接打她的脸么!
夫人姬氏听闻耿原这个提议,冷沉的脸顿时黑了,眼睛里也微微透出簇簇怒火来。
“亲家,这些事,不如待出殡之后,我们再坐下来慢慢说吧。”
耿原冷冷盯着她,却没有为她那低姿态的诚恳所打动,仍旧坚持道:“在没弄清事情真相之前,不能给言暖出殡。”
“若是东方夫人担心误了时辰;那大不了再另找一个合适的时辰再送走言暖不迟。”耿原一瞬不瞬地盯着夫人,对于夫人这急迫的态度,心下越发的怀疑起来,因而态度也越发强硬,“总之,我们做父母的不能让言暖去这样不明不白。”
夫人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会,却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来推托耿原,当下咬了咬牙,声音透着一丝发狠的阴冷,道:“好,既然亲家坚持,那现在我们就请二小姐进内堂详谈。”
东方语被荣妈妈请到内堂的时候,耿原夫妇与夫人的面色都十分难看。
她施施然走进来,自然依着辈份给三人都行了礼。
然后,才诧异问道:“不知夫人让人唤我来有何事?”
“小语,对于以前我们奉旨扒了你生母坟墓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那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我们即使知道那不合规则,也不能不遵呀;你真要记恨责怪,那就记恨我吧;可你也不能因为一些旧怨,在亲家面前搬弄是非呀。”
夫人一开口,便是声声指责东方语不顾大体,为私怨刻意挑拨耿原夫妇。
东方语在心下冷冷一笑,她若是惧怕夫人,只会当然会被夫人这副恩威并施的姿态给打动,可惜,她今天的任务,就是要好好挑拨耿原夫妇。
嗯,说错了。她只不过将事实的真相还原在耿原夫人面前而已。
耿言暖的死本来就不是意外。
装可怜装委屈谁不会。
“夫人,”少女在心下轻蔑地嗤笑了一声。略微低垂的绝色面容上却含满委屈,就连那婉转动听的声音也含着哽咽,“对于以前的事,说实话,我心里的确是有些埋怨你的;但我也理解,那是迫于皇后娘娘的懿旨,我虽然怨责你;却并不记恨你。”
“对于大嫂嫂的事,我刚才不过跟耿夫人简单说了一下那天失火时的情形。”少女满含委屈的眼眸透着一层氤氲水汽,凝凝欲滴地沾坠在长睫上,她那我见犹怜的眼神,透着惧怕与委屈看了夫人一眼,又飞快地打量了耿原夫妇一眼,咬着嘴唇,却道:“我绝对没有挑拔他们的意思。”
“夫人你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你不是很清楚大嫂嫂出事时,曾发生过什么,那时候,我记得先起火的是四妹妹的厢房,四妹妹因为白天在床榻发现了蝎子,怀疑那是有心人故意引来加害她的,因而心生害怕,她晚上就留在了四姨娘房里,这才侥幸没被涉及。”
“而小嫂嫂——却是起火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所以也没有受伤;只有大嫂嫂,失火时被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毒蝎子给蜇了,她的两个丫环又因为内急而离开了房间,她才昏倒在火海无法及时逃出来……”
“这些事情除了你我,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难道我有说错吗?”
少女语速极快,几乎没有停顿,更没有给夫人插话的机会,一口气就将当时的情形给全抖了出来。
她眼含讥讽地瞥了夫人沉得滴水的脸,又道:“说到底,大嫂嫂今天的不幸,全都因为那只不知从何处爬来的毒蝎子;”
“哎呀,我记起来了,大嫂嫂出事之前,当天四妹妹房里不也出现了毒蝎子,后来大伙不是证实了那些毒蝎子,是因为有人在四妹妹的药膏里掺了一些吸引蝎子前来的药粉;嗯,我还记得,那些药粉最后是在小嫂嫂房里找到的,大嫂嫂房里出现的蝎子,该不会也是……”
少女说到这,似乎才忽然意识到不妥,白着脸,有些讪讪地看了看耿原夫妇,随即飞快地垂下头,却抿紧嘴唇,没有再往下说。
但耿原夫妇听到这,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东方夫人,原来言暖她……她真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被某些人处心积虑给害的,现在请你给我们一个公道,还言暖一个公道,否则我们耿家绝不同意让言暖如此不明不白就出殡。”
夫人这一刻,真想不顾一切冲过去一把掐死东方语。
东方语这么一抖露,她之前与东方贤所做的功夫可全白费了。
夫人怒恨交加,暗地咬了咬牙,忽然眼神一直,瞪着东方语,道:“亲家,当天的事情的确是她说的那样没错;可那些蝎子并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引进去的;这事若真要详细追究起来;其实都怪二小姐;若不是她犯事在前,我们根本就不会去普济寺,那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意外。”
“言暖是被她间接害死的。”
夫人一瞬抬手,凌厉疾声指着东方语。
她的神态与声音,都在瞬间惊得耿原夫妇双双皆怔了怔。
那风姿卓绝的少女见状,心下不禁冷冷地笑了笑。夫人这脑筋转得还真够快的。
但她面上却流露着悲伤与愕然,还有害怕的表情,瑟缩了一下,她继续垂首,含着委屈小心翼翼道:“夫人,这事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不错,当时的确是因为我没约束好下人,才弄到普济寺的僧人前来观音庙找我算帐;可我记得,我并没有要求夫人你一起去普济寺吧?那可是你自己主动要求前去;而且,我记得姨娘与嫂嫂她们当时都不太愿意到普济寺,是你非逼着她们也跟着一起去的。”
“若说远些,早在我们在观音庙山脚下遭到强盗袭击的时候,大家都提议打道回府,还是夫人你一力坚持要到观音庙祈福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如果当时我们就打道回府的话,那后面的意外是不是也就不会有?大嫂嫂如今也还健在……”
少女声声听似颤抖夹着惊惧,但却字字清晰,句句都将矛头指向了夫人。
夫人几乎被气得差点两眼一翻,给气昏过去;她勉强压抑着怒气,好一会才阴恻恻盯着东方语,冷笑道:“是,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当时的确是我坚持上山;是我坚持要前去普济寺;可我还不是因为出于一个当家主母对你一个晚辈的关怀与担忧,想不到,你非但不领情,今天还在亲家面前抹黑我。”
“我真是瞎了眼,白替某些良心喂狗的人操碎了心;早知这样,当时我真该对你放任不管,让大伙一直留在观音庙就好了。”
“亲家,有件事,本来是家丑;本来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给你们听的;可二小姐她——太过份了,我今天是不吐不快。”
夫人似乎也学到了东方语那招一口气将话说尽,不给别人留机会插嘴的绝活。
她冷眼睨着东方语,随后又十分诚恳而愧疚地看着耿原夫妇,道:“在言暖还没嫁进我们家之前,有名的玄竹道长就看穿了二小姐身上有妖邪附体,所以才会一直被她搞到家宅不宁;后来,虽说玄竹道长驱走了附在她身上的妖邪,但难保,那妖邪现在不会回来。”
夫人冷冷笑着,瞥过少女那泛着悲戚却从容的脸庞,阴恻恻道:“我记得言暖过世那天,二小姐刚刚从外面回府呢!”
“二位可能还不知道,后来在普济寺又发生了火灾,不过那次失火的厢房只是二小姐的;当时我们都已经她已经不幸葬身火海;谁能料到,过了几天,她忽然完好无损的回府了;你们看,这事是不是很邪门,也许真说不定此刻她身上就已经被那什么脏东西给附体了,所以她一进门就害言暖她……去了。”
夫人说着,又假意举袖拭擦起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来。
“夫人,关于我当时怎么逃出生天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今天我不想在这再解释一遍,不过你若硬要将大嫂嫂过世的意外赖到我头上的话,我却不得不为自己说几句话。”
少女面容虽泛满悲伤,但她眉宇间的风华气度却从容坦荡,不见半点诡邪的畏缩,“这种妖邪附体的事情,本就是虚无飘渺之说;但小嫂嫂却有谋害大嫂嫂的动机与可能;大嫂嫂之前怀孕被推的事就跟她月兑不了关系,更何况,当时引蝎子到四妹妹厢房的药粉可是从她房里搜出来的;你就别再因为她跟你是姑侄关系,再包庇她了。”
东方语这话,无异于一枚杀伤力极大的炸弹,一出便将耿原夫妇给彻底激怒了。
“东方夫人,看来我们有必要让官府的人前来调查清楚言暖过世的真相,今天这殡不用出了;一天真相未明,我们也不会让言暖她如此不明不白的,草草魂归黄土。”
耿原冰冷地抛出这话,立时甩着袖子,挽着耿夫人转身就走。
东方语见状,在心下冷冷一笑,便也趁着夫人追赶出去的时候,悄然离开了内堂。
“亲家、亲家……你们等等,先听我说,别急着走呀。”夫人一边狼狈追着一边在身后焦急地劝说;这事可千万不能闹到官府那里,若是他们与耿府闹到公堂相见,那以后他们两家的关系那就是彻底完了。
耿原夫妇此刻怒火冲天,哪里还会肯停下去听她再说。
然而,他们疾步掠走,却最终被迫停下了脚步,因为夫人早一步已吩咐让人将大门给关了。
耿原看着紧闭的大门,更气得怒火中烧,他瞪着那两个把守大门的家丁,忍不住怒声咆哮了起来,“让开,你们快开门,可别欺人太甚了。”
夫人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站在大门前,拦着耿原夫妇,低声苦劝道:“亲家,你们听我说,事情真不是这样的……万事好商量,这事闹到公堂,对谁也没有好处,还有,我们还是尽快让言暖她入土为安吧。”
“哼,一天真相未明,我们耿家一天都不会同意言暖下葬!”
耿原怒哼一声,冷眼盯了夫人一眼,见家丁仍拒不开门,登时怒不可遏,便欲自己上前开门。
夫人见状,似是豁出去般,咬了咬牙,道:“哎,事到如今,我也知道事情隐瞒不了;我干脆将实情都对你们说了吧。”
“不过,在说这些话之前,还请二位先回到内堂去,好不好?”
耿原夫妇看着夫人哀求的神色,又望了望紧闭的大门,低低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道:“哼,回去就回去,我们倒是要听听,你还有什么内情隐瞒着我们。”
夫人看着耿原夫妇转身回头,心下才微微松了口气,在他们身后举袖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层层细汗;盯着他们背影的目光却阴晴不定地变幻起来。
回到内堂,夫人痛恨交加地看着耿原夫妇,缓缓叹息道:“其实,造成言暖意外被蝎子蜇,而最终香消玉陨的,并不是素怜,而是我们府里的四小姐东方妮。”
“这又是怎么回事?”耿原的耐性早在夫人推三变四的说话里完全失去,这会他皱着眉头,语气与态度都已十分强硬与恶劣。
“四小姐与言暖无仇无怨的,她为什么要害言暖?还请东方夫人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耿原皱着眉,两眼沉沉不动地盯着夫人,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直令夫人吃不消。
“这事说起来,也是家丑一件。”夫人一脸惭愧垂首,掩面,趁机避开耿原那冷冽锐利的目光,幽幽道:“两位也知道四小姐的脸被毁了;她一直认为她被毁容的意外不是意外,而是素怜一手安排的;所以她一直都在心里恨着素怜,从来都没放弃过要找素怜报复的念头。”
“那天在普济寺,在四小姐厢房发现毒蝎子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苦情戏;她的目的就是想要我们相信,素怜要加害她,而利用我们的手惩罚素怜;但事实上,我们后来掌握了证据,这一切都是她诬赖素怜所做的事。”
“后来,她见我们并没有严惩素怜,她……她却做出了丧心病狂的事;为了达到诬赖素怜的目的,她不惜放火,将毒蝎子引到言暖的厢房,借此造成素怜加害言暖的假像,我之前觉着……既然言暖已经过世,再将这事说出来,只会再多添一条性命,所以……”
“请两位一定要相信,我现在所说的句句属实。”
“这么说,言暖是被四小姐东方妮给害死的!并不是死于意外!”耿原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夫人,自齿缝里挤出这句冰冷噬人的话。
他那眼神悲痛而狂乱,若非他定力好,一直强忍着,此刻只怕已忍不住要冲出去找东方妮算帐了。
“言暖……我可怜的女儿哟!”耿夫人听罢,却再度悲痛欲绝大哭起来。
夫人撞上耿原那疯狂噬人的眼神,心下一凛,有些畏惧地悄悄退了两步,飞快点头,道:“实情就是这样;言暖她——是被四小姐东方妮给害死的,你们若是不信,我手里还有她犯事的铁证。”
“好”耿原握着拳头,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冷眼盯着夫人,道:“那你现在就将东方妮交出来,让她为言暖偿命。”
“亲家,”夫人嗫嚅了一下,满脸愧疚之色,却仍尝试着求情,道:“你看言暖现在已经去了;不如让四小姐从此遁入空门,让她日夜为言暖念经颂佛,也算是为言暖积福,好让言暖早日托生到好人家……”
“不。我的女儿死得这般凄惨。”耿夫人止住了哭泣,眼泪还未擦干,却两眼狰狞地瞪着夫人,咬着牙齿,不依不饶道:“我就要让她为我的言暖偿命,否则,我绝不罢休。”
夫人还欲再说;但她还未开口,耿原大手往空中一挥,已冷冷抢在她前头,不带温度道:“这事就这么着,要么你让她自己在言暖灵前自缢;要么我们将这事交由官府来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