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帮忙?”东方语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还能有什么事可以难住你的?竟然让你千里迢迢从蛟玥赶到东晟?”
宁楚微笑,却转到另外的事情道,“师傅她老人家一直盛赞你的医术,说你的医术其实比她高出许多。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
东方语心下一惊。
宁楚不会无的放矢,他突然说这个;这就是说,他遇到的麻烦跟病有关。
他想让她去救人。
能让堂堂一国太子不远万里亲自跑来找她;可见这个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重要。
嗯,或者说,是对蛟玥非常重要。
东方语心脏突然加速跳了跳,看宁楚的眼神亦多了一抹忧虑。
那个人是他的亲人?该不会是蛟玥的皇后或者皇帝吧?
宁楚看她眼神变幻,似是能看穿她的心思般,忽然含笑轻轻点头,“小语,正如你猜测的一样,他对我很重要。”
他?
还是她?
东方语抬眸,目光含几缕疑惑,往宁楚身上扫了扫,却见他右手轻轻抚着挂着腰际那支碧玉萧。
少女心中微微一怔,她记得宁楚曾说过,这支碧玉萧是他父皇在他两周岁的时候送给他的;这么一想,心下突然轰的一声。
眼神蓦然划过一丝难以置信。
难道真被她猜准了,蛟玥的皇帝有问题,这个问题还是棘手到不能再棘手的问题?
东方夜见他言语隐晦,似乎有所顾忌,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又看看宁楚,随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东方语看着他淡去的背影,冲宁楚眨了眨眼,笑道:“欢迎到寒舍一坐。”
宁楚落落大方作出请的手势,淡然笑道:“好。”
进入绿意苑。
虽然这两人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心里却明显放松了些。
毕竟宁楚身份特殊,虽说蛟玥与东晟两国邦交友好,但谨慎一点总不是坏事。
“宁楚,你不远千里而来,难道真是你们蛟玥那个人病了?”
宁楚微微苦笑,“小语,说病那是轻的。”
他看似随意转目,眼光却飞快掠过了周围,确定四人无人偷听,才轻声道:“其实他是中毒,还是十分难缠的毒,御医们自从发现他中毒以来,日夜潜心合力研究,也研究不出个究竟来,只能拿一些中庸的药暂时延缓毒性发作。”
他淡淡看了少女一眼,又道:“我本来先去请教了师傅,不过她老人家推荐你,她说你对毒的研究要比她有悟性,还说你的医术远比她高,还说……”
少女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了起来。
宁楚这个人,温和微笑着一口一个还说,实在太逗了。
这人看起来还真是一点太子的架子都没有。
她眨眼,目光透一丝顽皮促狭,笑嘻嘻道:“她是不是还说,早已将医术传授给我,有什么疑难杂症,只要找上我,保准妙手回春。”
宁楚看她笑意荡漾的模样,也不禁哑然失笑。
“师傅她虽然没有说得这么直白,不过她的意思还真是与你说的相差无几。”
“嗯,其实她早有心收你为徒……”
“宁楚。”少女忽然敛了笑意,一脸正式地看着那风采艳绝少年,认真道:“从梵净师太将她的医术传授给我开始,我心里就已经将她当成了师傅,不过这师徒情份,不一定非得叫在口头上的,对不对?”
宁楚微微失神,怔了怔,随即淡然一笑,道:“嗯,是我心怀执念,便是佛家所云的着相了。”
“确实,你敬重她,爱戴她,关怀她,在心里将她当成了最尊敬的人之一,虽无名义上的师徒情份,但实际的情份却一点也不比真正的师徒差。”
“小语。”宁楚看着笑意微微的绝色少女,眼里忽现为难之色。
“你……”
“你——”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眼神相撞,随即相视一笑。
东方语道:“你先说。”
宁楚点头,也不谦让,“为父性命危在旦夕,我知道我这所求有点强人所难,可身为人子,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想让我亲自随你去蛟玥。”东方语点头,淡淡接口。
宁楚看着她目光皎皎的眼睛,缓缓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中微微含了一丝忐忑不确定,又淡淡流露出一丝无奈。
东方语听在耳里,忽然便觉得满心不是滋味。
像他这样一个雾风霁月的泱泱风采艳绝少年,只怕生来绝少开口求人吧。
她可以想像他此刻心里的难受。
毕竟,亲人身受病痛煎熬;身为亲人的他自然是痛在心里,精神上的煎熬只怕比病人更深切更难受。
“宁楚,”少女抬首,目光坚定看向艳绝少年,红唇微启,悠然有声,“我去。”
“小语,谢谢你。”宁楚淡笑,温润笑意闪动着如玉的光泽,那双让人舒服的眸子此刻亦光彩熠熠,明显带了一层欢喜。
东方语悠然捧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笑道:“真正的朋友,最该在朋友需要的时候,伸出双手。”
宁楚看着袅袅水汽朦胧了少女玉似的卓约容颜,焦灼的心,忽然也慢慢变得暖和安定下来。
东方语决定随宁楚远去蛟玥,她可以不将这事告诉墨白,却不能不对东方夜坦白。
“小语,你决定了吗?”东方夜皱眉,满心的不赞同。
“虽然我不知道你去蛟玥做什么,但宁楚的身份——”东方夜微微叹了口气,眼神凝定少女,溢满了担忧,“我总觉得其中暗藏凶险。”
“爹,我知道你担心;但是,人生在世,未必要活得大富大贵;却一定不能愧对自己良心;明白有些事情需要有所为,而有些事情需要有所不为。”东方语也眼神坚定地回望着他,她目光清亮,比窗外皎洁月色还明辉三分,“宁楚救过我,不是一次两次,若是没有他,我早就是一堆白骨;无论是于情还是于理,我都应该走蛟玥这一趟,否则我以后就算安然无恙的活到八十岁,我心里也会因为愧疚日夜不安。”
东方夜满心震惊,他自然不知道东方语在观音庙所经历的一切;但他看她神色坚定,眼神清丽明净,根本不像作假;而他与她接触虽然少,但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个女儿也有她的骄傲,对于撒谎这种事,尤其是扯一个救命恩情的谎话,她显然是不屑为之的。
半晌,东方夜淡淡吐出一声叹息。
他知道,其实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她决定的事都不会因为他的意见而改变的;她今晚会来这里告诉他这件事,不过是尊重他作为长辈作为关心她的父亲而已。
“既然你意已决,那现在先随我到书房走一趟吧。”
东方语讶异看他,但却没有询问为什么,答案既然要去到书房才揭晓,她现在又何必问。
东方夜的书房自然也是**位于主屋内的。
据说,就是以前夫人未疯之前,没有东方夜的允许,也是绝对禁止踏入半步的。
就算是东方夜在外领兵为将,鲜少回府;却也无人敢违背他的禁令。
至于东方语,她不是不敢;她只是没兴趣去闯别人圈定的禁地;反正以前,她心里对东方夜这个挂名老爹,也没什么感情。
所以,眼下,她也是第一次踏足东方夜的书房。
外面并没有什么隐藏的机关,只有两道门而已。
东方语走进来,只见书房布置得十分简洁,就跟东方夜这个人一样;也许是他从军多年的生活习惯使然。
东方夜进入里面之后,随后关了门,又警剔地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后将窗户也拉上,呈半掩的状态,不影响空气流通,但若有人从外面经过,想要窥视里面情形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只要有人靠近,里面的人立刻就能发现。
做完这些,东方夜当着东方语的面,走到书案后,也不知他从什么地方捣鼓了什么机关,反正在连续听闻几声轻微的咔咔声后,原本放置在地面上四平八稳十分厚重的书案,便自发碌碌往旁边移开了。
之后,地面凹陷下去,露出两块青砖的位置。
东方夜随即俯身弯腰,自青砖之下取出一只匣子来,匣子外面刷过漆,可对匣子起防瘸防蛀的作用。
东方语心下暗自诧异猜测,看东方夜如此郑重珍藏,不知究竟会是什么宝贝。
东方夜取出匣子,炯炯有神的眼睛一下便变得迷离而充满怀念的沉缅,英气明锐的脸庞居然也微微流泛出几分怅然的神态来。
东方语心下微微有些吃惊,越发的对匣子里面的东西感到好奇起来。
东方夜轻轻抚着匣子,似是无声叹了口气,又似是喃喃自语说了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打开匣子,自里面取出一个精致华贵的画卷来。
东方夜将画卷取出,却是用双手捧着,又神情怀念地轻抚画卷半响,才珍而重之地将画卷在东方语面前徐徐展开。
东方语抬头一看画上图像,便乍然似被雷劈到般,彻底愣住了。
这居然是用素描勾勒出轮廓,再融合了国画来润色的图像。
说它是图像并不恰当,这其实是一幅人物肖像;画中是一个眼神藏着哀郁却在努力平静微笑的女子,画中女子年纪并不大,约莫也就二十来岁,正是青春风茂的时候。
令东方语惊诧的,是画中人那双像是藏有无数哀郁心事,却又竭力表现平静温和慈爱的眼睛,因为这双眼睛,她太熟悉了。
简直就是她自己另外一双眼睛一样。
还有就是画这幅肖像所用的笔法技巧,根本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会用的技巧。
反而像,反而像现代——
东方语为心底闪过这个词而倍加震惊。
她急急探头往落款处看去,只见右下角处,果然整整齐齐写着梅如歌三个字。
“爹,难道说,这是……这是娘亲的自画像?”
少女声音微微含着急切,还带着一丝颤抖,她看东方夜一眼神,竟隐藏着莫名期盼。
东方夜深深凝着画中女子,缓缓点头,“对,如你所见,这的确是你娘亲她的自画像。”
东方语急切地张了张嘴,但她想了一下,终没有将心里那个问题问出来。
因为这张画的技巧独特,所以显得画中人的存在感特别鲜明。
东方语觉得,可以这样说,这幅画大概百分之九十刻画出了人物的本真。也就是跟我们现代用照相机来拍照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加上东方夜保存得当,这幅画像的色彩也十分真实鲜艳,并没有岁月久远的泛旧沧桑感。
这样逼真的画像,东方语一下便看出无限疑惑来。
首先,她对自己的外貌存了疑心。
既然这是梅如歌的自画像,又画得如此真实;就是说这等于将梅如歌本人真实面貌都反映出来了;但反观她自己,除了眼睛与梅如歌惊人的相似之外;她的容貌半点也没有承袭梅如歌。
画像中的梅如歌并不是什么绝色大美女,若真要形容,顶多只能算得上清秀而已;再看她的生父东方夜,浓眉英气,十分标准的国字脸,倒是英姿朗朗的男子。
但她跟他眉宇之间也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按照遗传学来说,孩子的基因有百分之八十都会遗传父母明显的外在特征,但她的相貌既不像梅如歌,也不似东方夜。
那她是——?
某个念头自心底闪过,她脸色也不禁微微变了变。
不过,她转瞬就恢复了镇定。
而东方夜在看见梅如歌这幅自画像的时候,全部心神便集中在了画像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
“爹,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知道,娘亲留有自画像?”
东方夜沉下眼眸,隐去眼底久违的温柔触感。
“那是你娘亲的要求,她希望你快乐,而不是沉缅在失去她的痛苦中。”
东方语微微怔了怔,随即心下默然醒悟梅如歌的用意。
梅如歌是希望她知道一点,生恩不及养恩大;梅如歌希望她能够一生记得抚养她长大那人的好,希望她将罗妈妈当成母亲一样来尊敬爱重。
真想不到,梅如歌竟然是如此心思细腻的一个女子。
如今东方夜将画像取出给她,一定是因为她准备去蛟玥,并且认为她在蛟玥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才有此叮嘱吧。
“小语,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是你娘亲叮嘱,让我在必要的时候才交给你的。”
“必要的时候?”
“对。”东方夜抬头,眼神藏着莫名痛楚,痛楚中似乎又夹着几分庆幸,庆幸中又有几分落寞,总言之,是很奇怪的表情,“她过世前,曾郑重叮嘱过我,如果你长大后,并没有按照我们预定的那样,与五殿下成亲;在某一日还打算孤身前往蛟玥国,就让我将这个盒子交给你。”
好古怪的叮嘱。
还有,这前提条件也诡异得让人心里没底。
东方语在心里嘀咕着,却立时接过了东方夜递来的盒子。
她取出里面的东西一看,心中突然震惊到无以复加。
并不是因为那是一本简易装订起来的书,而是因为这书皮上面,写着部份游记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居然是横着写的。
这个时代的人,绝对没有人会横着写字。
除非……除非梅如歌她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么一想,东方语连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她又害怕又期盼,带着无比矛盾的心情迫切地翻开了这本游记。
入目,所有的文字都是横着书写,字体也是现代汉字的简体字,绝不是这个时代通用的字体。
“2012年5月10日,我永远也难以忘记这一天,我居然穿越时空旅行,到了一个无论是经济文明还是法制建全程度,勉强只相当于唐朝水平的古代,还是历史上没有记载的时代……”
东方语看到这行字,脑里轰一声,立即似有无数电闪雷鸣轰炸到她头上一样。
完全失态的,呆住了。
确切来说,是震惊到傻了。
她的娘亲——梅如歌竟然也是穿越人氏,还是实体穿越时空而来。
难怪梅如歌留下的东西会有如此多的不合理之处,难怪她当初看到东方夜珍重取出交给她的那份育儿手札,感觉十分别扭,想必是梅如歌十分不习惯竖着书写,却不想让她的女儿发现她的特别来处,强逼自己按照这个时代的书写习惯留下那些宝贝成长的手记。
也难怪梅如歌要让东方夜将这些游记单独存放起来。前头还要加上那么多前提条件,如果她按照他们设计的那样,十五岁之后,按部就班地嫁给了风情,然后一生平安顺遂,那么她大概是一辈子也看不到眼下这本游记了吧。
难道游记里面还记载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些秘密是不是涉及到蛟玥皇族,是以才有前头那诸多前提条件限制?
东方语心事涌动,她轻轻闭了闭眼睛,也轻轻合上了那本“部份游记。”
她相信,这上面的东西,东方夜一定只字未看。
“爹,其实——你有没有问过娘亲的出身?嗯,我的意思是说,她难道没有亲人吗?她的家乡又在哪里?”
东方夜垂目,沉默良久,才幽幽苦笑道:“她不说,也不许我问,所以——”
少女错愕瞪眼。
她这个老爹没搞错吧?
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梅如歌的底细,他就敢将人领进门?
她忽地记起罗妈妈曾经说过,说是她娘亲梅如歌进门的时候,曾遭到老夫人的激烈反对。
难道他连撒个谎安排个假身份给梅如歌都不会?
就这样领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女子进门,还是以平妻之礼进门,难怪当初老夫人与夫人都会激烈反对这事了。
“至于这盒子里面的东西,也是她弥留之际才交给我保管的,并让我发誓不得擅自偷看,又特别叮嘱了一番,什么情况下才能将这个盒子的东西交给你。”
少女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四十,却仍不失明锐英烈的男子,淡淡叹道:“爹,你真是个重信守诺的伟丈夫,是个值得敬佩的君子。”
被人夸奖,东方夜听过不少。
但被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当着他的面如此直接夸赞,他还是第一次。
东方夜那张英锐明烈的脸庞不期然浮起了淡淡的暗红。
不过,这也证明她娘亲梅如歌确实是极具眼光的人。
哈哈,不愧是咱以量化接受各种信息教育的现代人,穿越人氏就是不一般的厉害。
某语在心里默默自恋了一把。
目光凝落在那本游记之上,心里忽然再多出一个疑问。
“爹,娘亲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交给你保管?不如一齐拿出来给我吧?”
东方夜微微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小语这个孩子聪慧敏锐,跟她娘亲实在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他没有否认,点头,却道:“你猜的不错,你娘亲确实还交有别的东西给我保管;但很抱歉,那东西我现在不能交给你,我得信守对她的承诺。”
东方语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夜,道:“难道娘亲又用了什么特别前提做规制?”
“小语,你娘亲也是为你好。”东方夜默然叹了口气,目光转过,扫落她手里那本简易装订的书,“她说过,若是我迫不得已将所有她留下的东西都交给你的时候,你的生活一定不是按照她当初设想的那样,平安顺遂幸福快乐,而是开始面对某些危险,或者被卷入某些危险。”
啧啧,她这位老妈该不会是个神棍吧?
还能占卜算卦问测吉凶,预知未来?
东方夜见她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不由得皱起眉头,语重心长道:“小语,别怀疑你娘亲的话,她若说你有危险,我相信这危险肯定是存在的;虽然我十分希望她说的是错误的,可是——”
“哎,总之,日后你就会明白她的苦心了。”
“爹,你放心吧,宁楚可是蛟玥的太子,就算我在蛟玥真遇到什么危险,有他在,我也应该安全无虞才对。”少女娇嗔浅笑,她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宽东方夜的心。
自她翻开这游记的第一页开始,她心里就隐约有种预感,一种让她说不出感觉的沉重感,或许隐隐的,她未来的路,真的会卷入到什么皇族隐秘,那么危险,自是难以估量的了。
“对了,小语,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手上有那本书;也别将上面的内容告诉任何人。”东方夜语气十分严肃,一点不同于平日慈爱温和的态度。
东方语心下微微一凛,随后她也郑重点头,正式道:“嗯,爹,你放心吧,我会记住你说的话,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既然梅如歌没有让他看这上面的任何内容,想必是不希望他也卷入到当中的危险中去。
眼下,她倒真的从心底开始对这本游记产生深厚的兴趣了。
“爹,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东方夜点头,却又不放心地再郑重地叮嘱了一句,“小语,总之你万事要小心。”
东方语微微一笑,随后与他挥手告别。
回到绿意苑,她迫不及待捧着梅如歌留下的“部份游记”开始阅读起来。
开始,是十分新奇欢快的文字,就如同梅如歌当时的心情一样,突然从现代从天而降,穿越到异时空,对一切感觉确实是新奇的。
慢慢读下去,她发觉梅如歌在上面记载着的事情,从最初的喜乐见闻,渐渐变成了与梅如歌相关的人或事,看着看着,她忽然从上面看到了大理寺卿霍平的名字,梅如歌还详细描述了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而正是那段时间,梅如歌之前四处游走时遇到了很多不平事。
深感在古代皇权至上的社会,人命如草芥般卑贱不值钱。
梅如歌便在与霍平相处那段时间,将她在现代所知道的所运用的法制知识,一股脑的倒给了霍平,也不管霍平接受不接受,还强行留下了她的墨宝,梅如歌利用自己的知识将现代的法律加上自己的见解编成一本小册子,还将那小册子硬塞给了霍平。
东方语看到这里,某个在她心里长久盘旋的疑问终于解开了。
原来霍平那厮满口现代感的词,全都是拜她这位鸡婆的娘亲梅如歌所赐。
她猜想,梅如歌在现代一定是记者或者什么编辑之类与文字打交道的人,只有这种人才会特别热衷于手写文字,还有动不动就将什么东西都记录下来的习惯。
但看到后面,她的心情开始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她忽然看到这样一句话:锦泰三十年,温曲县,认识了一介华贵公子风烈帆。
风烈帆?
东方语心中突然震了震。
这不是现在东晟皇帝的名讳吗?
锦泰三十年,那就是说现在这个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梅如歌已经认识他了。
再继续往下看,东方语挑眉了,她眸光闪闪中,有些惊奇地低声嘀咕:“咳,看来我娘亲也是个人见人爱的万人迷呀,风烈帆这皇帝还不错,倾心我娘亲,也没有利用他的强权手段留下她,居然舍得放娘亲离开,真是难得,难得呀!”
随后,她又感慨起来,难怪她初次进宫的时候,皇帝看她的眼神那么古怪,还问了关于梅如歌的事情,原来皇帝发觉了她的眼睛与梅如歌十分相似,才联想起昔年那些青春往事的吧。
不过,梅如歌不是嫁入东方府三年有余吗?
难道皇帝一直都不知道东方夜这位二夫人就是他曾经倾心过的姑娘?
还有,梅如歌作为受现代教育影响的穿越人氏,字里行间可见梅如歌其实也挺欣赏风烈帆的,但她当初既然不肯接受将来会有三宫六院的皇帝,可又为什么会肯嫁进东方府,与那么多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从字里行间看,梅如歌也应该是一夫一妻制的坚决奉行者才对,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对呢?
还有,梅如歌似乎是自嫁进东方府之后,便一直深居简出,似乎在逃避什么,所以连皇帝也不知道他曾经倾心过的女人最后成了他臣子的老婆。
游记在东方语手中一页页翻下去,疑惑却在她心头一个个多了起来。
梅如歌离开温曲县之后,似乎又隐约遇到了另外一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到底是谁,是什么身份,在游记上,却是隐晦提到,其余信息一概含糊不清。
东方语皱眉,合上游记,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她直觉这个被梅如歌刻意模糊的男人,对梅如歌后来的遭遇十分重要,可梅如歌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信息给她糊过去了。
东方语叹了口气,站起来倒了杯水,走到窗户边上,推开窗户,让寒意深重的夜风呼呼扑面而入。
她将脑子里某些模糊的东西理顺,半晌,她重新坐下,继续翻阅那本极厚的游记。
既然梅如歌郑重叮嘱东方夜,若非她孤身前往蛟玥国,不得将这东西交给她。
那么这本游记上面,一定还记录了一些跟蛟玥国有关的人或事。
而这些人或事,一定也对她影响深远。
否则梅如歌不会如此郑重其事。
少女拢了拢衣襟,安静坐下,明亮眼眸流转着若有所思之色,她手捧一杯余温袅袅的热茶,再度一页页翻阅游记。
梅如歌模糊了其中一段经历之后,辗转游历到了蛟玥。
而东方语翻开蛟玥这一页。
入目,便是梅如歌一句加粗加黑带着警剔的提示。
“小语,如果有一天你真看到了娘亲留给你的这本游记,你一定要特别小心宁澈这个人;还有,千万别让蛟玥皇族的人看到你的真实面貌,如果你的容颜与娘亲的有三分相似的话,都一定要想办法掩了原貎。”
东方语怔了怔,心下忽然涌起百般滋味。
原来梅如歌刻意留下一张自画像,便是要让她对照长相的。
究竟梅如歌有意模糊不让她知道那段经历,梅如歌遇到了什么?
“宁澈这个人,不但充满危险,他还是个极度自私,自傲又自尊的人,这个人还凶残,贪财,充满掠夺性;你若是遇见他,一定要小心应对;切不可暴露你是我女儿的身份,否则定会为你招来祸患;切记切记!”
少女挑了挑眉,眼神一瞬泛出几分怪异来。
啧啧,这个宁澈究竟是何许人物,他一定将梅如歌得罪狠了,否则梅如歌何至于用那么多一连串充满贬义性质的词来形容这个人。
“宁澈?”少女眸光转动,葱白长指轻轻敲着桌子,眼里乍然亮色大现,“他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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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会慢慢揭开小语的身世秘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