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语垂下眼眸,继续往下看去;越往下看,她心火越盛,原来宁澈真是个地地道道的混蛋,天生欠揍的货。
居然一点风度也没有,看上的女人就靠抢,还将梅如歌秘密关了几个月,难怪被人用了一连串的贬义词来形容,依她看,宁澈浑身都是贵族的通病,什么贪婪自私狂傲凶残的毛病都占全了,确实不是什么讨喜的人物。
也难怪梅如歌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这样的人,梅如歌如果看上他,那才是有鬼。
东方语合上游记,因为梅如歌的记录,在她被人秘密自蛟玥皇宫放走之后,就没有了。
因为急着赶去蛟玥救人,所以第二天一早,东方语与宁楚就出发了。
临行前,东方语将一只箱子交给胭脂,说是哪天墨白来的时候,让胭脂将那只箱子交给他。
胭脂本来软磨硬泡要跟在东方语身边一起去蛟玥,但被东方语态度坚决地拒绝了,最后,东方语只带了夏雪一人在身边而已。
蛟玥位于东晟南面,宁楚与东方语一路舟车劳顿,马不停蹄地赶路,期间还常常弃平坦好走的官道,而绕行一些狭窄却缩了路程的捷径,这样一来,确实节省了不少时间。
东方语知道救人如救火,一路上就算再难熬,她也半句未曾喊苦,还一直笑眯眯佯装出十分轻松的神态。
只是到了夜里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常常因为白天颠得快散架的骨头,痛得难以入睡。
如此快赶慢赶,他们竟然用神一般的速度,只用了短短五天时间,就从东晟帝都穿行了几千里的路途,自东晟南边一个城镇出去,进入到蛟玥的地界。
到了蛟玥国土,东方语感觉宁楚的态度微微有些变,看他的情绪似乎有些紧张,但表面上,看他仍旧一派温润如玉的风度翩翩模样,东方语便暗笑自己疑心过度。
穿过边境之后,宁楚突然道:“小语,接下来,还得辛苦你,我们不走官道,我知道绕过两座山后,有一条江,我们改走水路,这样可以节省一半的路程。”
“宁楚,那条江是顺流还是逆流?它的水深如何?江面是否平顺?”少女挑眉,眸光闪闪看着艳绝少年,然而,她此刻的眼神却透着严肃的冷静,就是唇角一抹浅笑,也微微染了一丝宿冷。
宁楚对上她清亮的眼神,忽地苦笑了一下,道:“哎,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那条江叫岷江,江面不算宽阔,两岸皆是高耸绝壁,且底下多暗礁,还是逆流而上,速度实在比我们在陆地走官道快不了多少,但因为这条江险得出名,所以一般人绝不会想到我们敢去冒险,愿放弃平坦舒适的大道不走,而走这样危险重重的水路。”
“我们除了要拼速度,还要走些不寻常的路。”
宁楚淡淡一笑,眉目微现歉意,“小语,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东方语无所谓地耸耸肩,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颠波的赶路方式,她只是微感意外,以宁楚这样聪慧绝伦的人,也会有如此难缠的对手。
宁楚略略蹙了一下眉,随即又松展,看着风姿绝世的少女,淡淡笑道,“他是如妃的儿子,在皇子中排行第七,自幼聪颖,又招人喜爱。”宁楚略一顿,语气一瞬渗了丝森然,温润的目光在少女面上转了转,继而笑道:“自父皇中毒昏迷以来,他身后拥立他的两大世家,暗中联络朝臣,时刻为拥立他上位做准备。”
东方语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会,才慢慢道:“是不是只要你这个太子不在的话,就算没有遗诏,他被拥立为帝的呼声最高?”
宁楚点头,眼里微微透出一丝无奈。
“对于做不做这个太子,或者以后的皇帝,我其实并不感兴趣;但我看不惯他这种迫切期望父皇永睡不起的**,所以这个太子之位,目前我还不打算让给他。”
宁楚微微叹了口气,“他只想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却没有为百姓做事的心;即使他日我不做太子,也绝不会同意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少女漠然道,“世人大多只看到了掌权者的风光,却甚少有人看到他们风光背后的隐忍与牺牲。”
东方语回首看着他艳光卓绝的脸,笑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的爬大山赶回去吧。”
爬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吃力。
东方语哧哧喘着气,一边擦汗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山上走去。
夏雪本来要扶她,不过被她拒绝了。
“夏雪,你可以扶我走上一段两段,可这山那么高,你自己走着也累,你扶我,也不能扶着我跨过这两座山,还不如让我自己适应。”
宁楚本欲施展轻功将她带过两座山,自然也被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她的理由很简单,既然知道前路不太平,那就不要白白浪费力气,将内力留着来对敌比较重要,现在她只是感觉有些累,但要不了命;可若将不必要的力气浪费在这里,到时敌人就有可能要掉他们的命。
好不容易翻过两座山,终于可以遥遥望见那条蜿蜒曲折的岷江。
因为江面不算宽阔,底下又暗礁丛生,所以江面上基本没有什么船只,就是有,也不过是小小渔家在打鱼而已。
当然,大船吃水深,在这个暗礁丛生的岷江水道根本无法航行,所以他们到达的时候,江面只有零星的几艘小船而已。
宁楚早通知了他的隐卫,让人准备好船只,当然,宁楚带的人也不多,所以只雇两艘船就够了。
宁楚与东方语夏雪,还有几个隐卫在前面一艘;而后面那艘船上,全部都是隐卫。
尽管撑船的艄公是在这条江面上讨生活的渔家,但因船是逆流而上,又要小心翼翼避过底下的暗礁,船航行得并不快。
不过这不快有不快的好处;一路颠波的东方语,这个时候终于有机会赏赏岷江的景色,也终于有机会睡下好觉。
听着水波流动的潺潺水声,加上连日赶路的疲惫,东方语夜里的时候睡得特别甜。
许是放松了心情,不但她睡得甜,就连夏雪与宁楚也是一样。
人到了下半夜,尤其是黎明前那段最黑暗的时间,大脑便会自动调整到最放松的状态,这种状态下,人的睡眠最深。
然而,就是在这种时辰,在人们不违背身体生物钟,好梦正酣的时候,有人却悄悄靠近了宁楚他们这两艘船。
这些人都有一身过硬的水下功夫,人人身穿着黑色水靠,在没有月色,连星光也黯弱的夜晚下。
他们悄无声息自水底下迅速浮起,不过并不是浮出水面,而是五人成一组,分别潜到两艘船下面,利用特殊的工具,一下接一下,迅速在船底下凿开了洞。
水波流动,江水轻轻拍打着船身,本来就令船上的人感觉有轻微的晃动。
所以他们这些熟练而高超的动作,并没有给船带来多大的震动,就是这样轻微的震动,轻微到可以令人忽略过去,粗心以为那不过是水波拍打船身带来的震动而已。
舱底下的洞由小渐渐变大,从一个拳头大小逐渐变成了臂粗,再渐渐扩大到可以容一人身体通过。
潜在水下那些穿着水靠的人,看着江水将船往下面一点点拖沉,他们终于放心离开。
他们的任务就是弄沉这两条船,让上面那些人都落水,至于后面的事,自有别人来处理。
船底下的洞开得大,江水很快倒灌满整个船舱,船一个剧烈摇晃后,突然开始迅速下沉。
在船头舱房休息的艄公被这剧烈摇晃,一下摇落了床板。
“哎哟!”头撞得生疼,他第一反应是模着自己撞起包的额头叫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船再度蹭一下往下坐。
睡迷糊的艄公终于惊醒,并立刻意识到什么。
“不好了,大家快起来,船要沉了。”
他叫嚷着,似乎是突然滑了一跤,忽然便没了声音。
而宁楚与东方语他们,其实在船发发剧烈那一霎全都醒了过来,在艄公奔出舱房过来提醒的时候,所有人都迅速冲出了房外。
宁楚奔出来第一反应,便是要到隔壁看东方语的情况;不过,他掠过来的时候,差点与东方语撞了满怀。
“听说船要沉了。”东方语瞥了宁楚一眼,目光随即往船头掠去。
“不用看,也不用感觉,你只要低头看看,就知道我们脚下现在都已经有水漫上来了。”
宁楚淡然瞟了脚下一眼,他在撞上东方语之前定住身形,但却直接伸出手臂,一把拉住了少女。
“水上涨得这么快!”夏雪冲到东方语身边,声音透着愤怒的惊讶,“看来有人在舱底做了手脚。”
东方语漠然笑了笑,瞟着宁楚,道:“看来我们的行踪早暴露了,这下可好,要集体冬泳了。”
东方语与宁楚自然不会因为船要沉而惊慌;而宁楚带的隐卫也同样没有一人出现惊慌或尖叫;他们甚至不用宁楚吩咐,径自去找船上的盆呀桶呀什么之类的物品,不过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一只用来盛水的木桶而已。
“宁公子,我们不如想办法到另外一条船去?”
东方语讶然看着夏雪,半晌,失笑道:“夏雪,你认为另外那条船可能幸免么?”
夏雪一惊,随即面露惭愧之色。
对方既然想要将他们彻底留在江中,自然会断了他们所有可能的后路。
就在他们说话间,船已轰一声全部沉没下去。
虽然江水不似在大海,没有什么波浪,但水是流动的,船沉下去后,很快就被水流带往更深的地方去。
东方语不会武功,此刻就像一个婴儿一样,被宁楚用一只大桶装着,而他用一条强牵着那只大木桶。至于夏雪则踏着一块木板,扶在桶侧。
“宁楚,眼下我们怎么办呢?”东方语坐在木桶内,放目四顾,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就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要逆流而上,实在不太容易,如果顺流而下,再走回头路的话,也同样费时费力;而这两岸都是万丈入云的绝壁,爬是爬不上去了。”
宁楚微微一笑,他的眼神向来透着淡淡温润的光泽,他的眼神与笑容都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一笑,一回眸。
顿成倾城绝色。
在这轻雾葱笼的黑暗里,忽如灿烂烟火绽放;亮了整条江面。
“不用担心,我知道再往前两里就到了十八弯,而那个地方,便不再是绝壁。”
东方语懒懒一笑,道:“原来如此;可你这样会不会太损耗内力了?”
她眨眼,天色虽然还黑,但她眸子晶亮如雪,凝一点光芒便反射出耀眼的亮来。
宁楚明白她的暗示,随笑道:“别担心,这点小事,他们还做得来。”
他这是说,那些同样踏着木板像他一样逆流而上的隐卫们,个个功夫不弱,就算前面有什么埋伏,也无妨。
东方语见状,只好笑了笑,安心坐在木桶内,暂时将自己变成婴儿。
她思忖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宁楚,在你刚才说的什么十八弯,有没有蓄什么堤坝之类的?”
如果她是刺客,就算当时忌惮没办法收拾在船上的宁楚;但也必定不会放过沉船那会的好机会才是。
刺客有什么理由白白放过刚才的机会不趁机截杀他们呢?
唯一的答案就是,在前面有更利于他们埋伏之处,而那个地方一定是宁楚忽略的。
“我是两年前到过这个地方,那时候自然是没有……”宁楚忽然也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沉了沉,“长康,最近前面是否蓄了堤坝?”
他抬首,目光透着少见的严峻望向其中一个隐卫。
“堤坝?”那隐卫皱眉想了想,道:“主子,属下前去探路况的时候,的确发现有一道新蓄的堤坝,不过,那地方是在上游,属岷江的支流,距这里大概有三四里左右。”
东方语闻言,霍地从木桶内站了起来。
她默然与宁楚迅速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内看出不容乐观的神色来。
就在这个时候,上游忽然传来一声隐约的闷响声,声音似乎不大,但却有地动山摇之势。
“大家小心水下。”一声闷响,宁楚只来及喝出这一句。
前面风平浪静有江面,忽然如有巨龙奔掠,还是气势汹汹似要将一切吞噬的水龙。
“丫丫的,说曹操,曹操马上就到;他们果然炸堤坝了。”
夏雪没闲心理会少女口中这个曹操是什么东东,她只是神色紧张地盯着那来势凶猛的水龙。
“宁楚,把绳子解下来,绑到我身上。”东方语眼底有火焰簇簇,但她却没有一丝惊慌,宁楚心下凛然,一手扶着木桶,一手将绳子递了给她。
东方语将绳子一头绑在自己身上,然后招呼夏雪,“夏雪,你也将它绑上,水流太急,听这声音便知道冲力很大,我们可不能被冲散了。”
夏雪没有犹豫,接过绳子一头就往自己腰际绑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涛涛巨浪却已奔了他们眼前。
夏雪脚下一晃,本来要套进去打结绑牢的,但那个结因为她脚下这一晃,而失了准头,绳子就这样落进水里。
势如万马齐奔的急洪,瞬间将夏雪自木板上打落了下去,并以眨眼不及的速度将她卷进水流里。
“夏雪……?”东方语大惊,她所在的木桶因有宁楚内力定住,并没有受多大影响,只是随着水浪抛高。
就在这个时候,早算计好地点与时机的刺客,穿一身黑色水靠,从水底下像鬼魅一般冲了出来。
一出来,对着那些难免惊慌的隐卫们便是狠绝凌厉的杀招。
当然,他们最主要的目标是宁楚,所以一下就来了四个人围攻他。
宁楚要分神照顾东方语,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
而那些刺客看出门道,在一轮强攻不下,伤不了宁楚分毫之时,忽然齐齐转了目标,向东方语攻去。
哦,不对,是向东方语所在的木桶攻去。
木桶自然很快在他们刀下四分五裂得彻底。
宁楚利用绑着东方语腰部的绳子,将她带到自己身后,“小语,抱紧我。”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去矫情。
宁楚没有,东方语更没有。
宁楚声音一落,已闪电般将东方语带到了他所站的木板上。木板被他施以内力定定,就像牢牢钉在他脚底一般。
东方语站在上面,竟然丝毫没有受到水流起伏影响。
她迅速伸出双手,从背后圈紧了宁楚。
这样一来,宁楚就能腾出手来,狠狠收拾那些藏头露尾的刺客了。
但那些刺客也不是善茬,他们似乎都看出了东方语不会武功;并且一致认为她是个好欺负的主。
所以,他们四人打了一个眼色,前面两人吸引宁楚注意;另外两人则绕到后面,想一举擒下东方语。
水波流动,毕竟不比在陆地。
他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绕到宁楚后面;殊不知宁楚微微垂下的眼角,在他们身形受水流阻动的时候,便已察觉出他们的阴谋。
正欲出手先劈了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却不料,那娇香温软的少女在他耳后忽然小声道:“别,你放心对付前面的,他们就交给我来练练手。”
宁楚心里诧异,原本全神贯注于对敌,并没有留意少女几乎贴近的身体与她身上自然散发的淡淡清香。
但这时,忽然听到她悦耳的声音;忽然感受到属于少女那股清香气息自耳后拂过,心里便无端的忽然起了奇异的情绪,他站得笔直的身体不自然地僵了僵。
东方语可没有留意到他的变化,她睁着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个在水下钻来钻去的刺客呢。
丫丫的,欺负姑娘不会武功是吧?
姑娘就让你们看看,轻视女人会有什么下场。
少女微微勾唇,双目亮若星子。
借着水面微微反光,她忽地松开了一只手,其实她与宁楚之间,都用绳子绑牢,就算她松手,也不会被水冲散,不过却有可能无法在木板站稳,毕竟她不会武功,没有宁楚的千斤坠。
这个时候掉进水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大冷的冬天,下去冬泳,用不了多久,她就得变成一条四肢僵硬的死鱼,所以她腾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还牢牢搂着宁楚。
然后,腾空的手对准在水里扑腾的刺客。
一捊衣袖,再轻轻一按。
“嗖嗖”两声,响声很轻微,但去势很急。
黑暗中只见有微微乌光自她袖沿处闪了闪,然后,在水下钻来钻去的刺客,忽然便像死鱼般浮了上来。
少女一甩衣袖,瞟了眼那两条死鱼,眯着眼睛冷冷笑了笑。
宁楚心下一凛,也同时解决了在前面缠斗的两名刺客。
“小语,你刚才是不是发出了什么东西?”
“呵呵,小玩意而已。”东方语微微得意地笑了笑,“是我最新发明的袖箭。”
她是吸取上次在东晟皇宫差点被人溺死在冰湖的教训,出宫回府之后,她便想着要弄些改良短小便于携带的武器,思来想去之后,决定按着弓弩的模型,做个小型弓弩拿来防身。
有了想法,画出图纸,她便让威崖那个楞头楞脑,但对摆弄这些小玩意别有天赋的楞小子,给她按照图样制两把出来。
幸而威崖那小子天赋不错,竟然还真替她成功制造出了袖箭这玩意。
当然,这种东西,在短距离下才能发挥它的作用,因为东方语不会武功,没有内力,距离远的,袖箭自然没有什么杀伤力。
“袖箭?”宁楚怔了怔,心下惊诧莫名,眼里一瞬泛出若有所思来。
这名称他以前连听都没听过。
“就是将你们常用的弓箭按照比例缩小了而已。”少女微微一笑,语气已敛了刚才那得意之态。
“嗯,宁楚,你有没有看见夏雪?”
宁楚放目四顾,但此刻的水流仍然十分湍急,想必蓄在上游的堤坝不是个小堤坝,蓄的水量十分厉害,都炸堤那么久,时间也过了有一刻钟,这些水流量还是那么凶猛。
“没有。”宁楚收回目光,语调淡淡,他自然感觉得出她的忧心,但这时候任何安慰都是多余的。
东方语有些失望,心里难掩担忧,但此刻情景,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人人都在应付刺客,宁楚还要顾着她。
她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催宁楚去找人。
就在她眉宇泛上轻忧之时,突然感觉脚下那块木板微微颤了颤。
接着,搂住宁楚腰部的手,忽然感觉他的身体紧了紧。
再接着,宁楚忽然绷直了手,往水中击去十分凶狠的一掌。
一掌过后,水面忽然多了两条成死鱼的刺客。
东方语心头一颤,低头一看,那两条呈死鱼状的刺客居然是呈上下交叠的姿势浮上水面的,也就是说,刚才有人以同伴的尸体作掩护,在水下穿过木板偷袭宁楚。
“宁楚,你是不是受伤了?”东方语眼里一霎浮出内疚,是她刚才让他探看夏雪踪迹,令他分神了。
“没有。”宁楚收回手,紧绷的身体也放松如常,他还微微笑了笑,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给了少女一个安心的眼神,还以三分玩笑七分认真的口吻,道:“你可要抱紧了,掉下水去可不是好玩的。”
少女凉凉一笑,“放心吧,就是你掉下去,我还会牢牢站在上面呢。谁让我比较怕冷。”
刺客似是无穷无尽一样,而上游堤坝所蓄的水也似滔滔不绝一样。
流水湍急,刺客折了一批又换一批。
那些刺客接二连三吃了东方语的暗亏之后,都放弃了先擒下她的打算,而专心向宁楚进攻。
宁楚纵使武功绝顶,也经不起他们轮番的车轮战。
就在双方都感到胶着并开始疲倦的时候,滔滔不绝的湍急江水,终于平缓了下来。
黑夜也到了尽头,微弱的霞光终于露了头,将黑暗击退。
黑暗褪去,刺客们似乎也随着这股最后的湍急潮水而一瞬消失了干净。
东方语迎头看着跳跃水面的波光,忽然长长吐了口气,“黑夜终于过去了。”
“是呀,黑暗的尽头终迎来了光明。”宁楚转过身来,与她一同面向暖阳升起的地方。
此刻,他的胸膛几乎贴近到少女的背,他目光略垂,这才发觉少女的背孤直但线条柔美,带着弧度的起伏,这一刻披着薄雾的金纱,竟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惊心动魄之美。
之前,她环着他腰部,少女特有透着清香的身体那样贴近他的肌肤,他都没有生出一丝绮念,但眼前,危险暂去,他与她因着脚下这块薄板,再次肌肤相近。
他站在她身后,几乎可鲜明感受到少女那轻浅平稳富有旋律的呼吸,他虽然只看到了她侧面的轮廓,却依然清晰可见她紧抿的红唇,因这吐纳之间而微微颤动着,温热清香的气息随风而散,轻柔得像天上飘浮的云朵,带着轻软的温热拂过他脸颊,直达——他的唇。
艳绝少年心里忽然微微震了震,温润平和的眼神也骤然漾开一抹灼热亮光。
“我们先去找人,找齐了人再做打算吧。”东方语回首,感觉男子那温热的气息竟起了急促,还正正落在她后项处,当下微微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好。”
艳绝少年声音淡淡,神态温润如昨。
只是长睫掩下,微现一丝倦态。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脚下所踏那块木板忽然传来“哧”的一声。
然后,东方语低头去看,只见木板应声裂成了碎屑。
她讶异挑眉,晶亮如雪的眸子转了转,双眼一瞬流露出几分了然。
木板本来十分轻薄,一直承受着他们两人的重量不沉下去,皆是因为宁楚用内力定住的缘故;也就是因为宁楚的内力,经过这近一个时辰的颠波,它终于不堪重负,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光荣尽忠了。
潮水退去,江面恢复平静。
但东方语与宁楚这一刻却因为脚下木板乍然碎裂,而齐齐落入水中。
东方语猝不及防,被扎扎实实呛了一口水,宁楚心下微急,立即便要伸手去捞。
少女咳嗽着钻出水面,宁楚伸来的手自然落了空。
她苦笑,皱了皱眉,道:“真是流年不利,看来我今年跟水有仇。说好了不下来冬泳的,结果老天喜欢看我吃瘪,非要将我逼下来喝两口冷水不可。”
“小语,你没事吧?”宁楚将落空的手又伸了过来,并且不容她抗拒,轻轻搂上了她腰部,“嗯,忘了问你,其实这事在上船之前我就该问你才对。”
“你是想问我会不会水?”东方语止住咳嗽,才眨着眼睛促狭道:“太子殿下,我若不会水,这会大概都做水鬼去了;你这问题可真够迟的。”
“我们还是到下游找人去吧,我不放心夏雪。”少女低头,瞟了瞟搂在她腰部那只精致修长的手。
暗地咬了咬唇,不过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矫情,让宁楚松手。
天色已亮,江面平静,放目四顾,江面有什么没有什么,一目了然的清楚。
东方语心下一紧,因为她这时已看清了水面,大概近一里的范围内,都没有看到夏雪的影子,连那些隐卫也没有踪影。
水波粼粼的江面上,只有她与宁楚孤零零地在水里扑腾着。
这一望,东方语心情直直下沉。
“你别担心,我想他们一定在刚才的混战中被冲到下游更远的地方去了。”宁楚见她神色微冷,立时轻声安慰。
“那我们到下面再找找?”东方语抬眸,语气并不确定。
因为这会她知道宁楚损耗厉害,若她坚持,宁楚一定会陪着她,但她不是那种逞强的人,所以她用的是询问的语气。
不管找谁,都需要率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有可能确保同伴的安全。
宁楚定眼看着她,神态一如平常的温润儒雅,“那就去找找。”
他说完,便暗中发力,让东方语在他之前往下游而去。
东方语原本没多想,但游了一会之后,她忽然发觉不对劲,因为她偶然回首的时候,竟然看到江水泛着淡淡的红。
那是鲜血被江水晕开的颜色,很淡很淡,但也同时飘着猩甜的味道。
东方语略一回首,一眼便看得出来,那是人血;还是新鲜一直不断从人体流出的血液。
她心头蓦然一紧。
此刻江面上,除了她与宁楚两人,根本没有别人。
江水里的血液,不是有意落在她后面那艳绝少年,又会是谁的!
“宁楚,你受伤了!”少女停住,回首,眼神渗几分严肃与不赞同,“我们赶紧找地方上岸。”
宁楚勾了勾嘴角,似是苦笑又似是微微有些欢喜,他凝定她严肃的眼眸,轻轻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东方语皱眉,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眼睛睁得大大的,狠狠瞪他,道:“你这人,知不知道让伤口这样不停地流血,你会死!竟然还敢给我不当一回事!”
宁楚微笑,眼神温暖,长睫下微微闪过一丝异样光芒,“哪有你说的如此严重,就是一点小伤而已。”
“小伤?”少女双手叉腰,想要站起来,忽然想起她这还是在水里,不由得气恨地赶紧放下双手来回划动,“你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受伤了,对不对?你知不知道一旦人体流失的血液超过百分之八,大脑开始供氧不足,人的意识就会陷入昏迷休克状态,如果不能及时止血,随时都有……”
“糟糕,之前流水速度那么快,你体内流失的血液岂不是?”少女忽地一声惊呼,因为她看见与她并肩那艳绝少年,居然在这个时候给她合上了眼皮“喂,宁楚,拜托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昏迷啊!”
------题外话------
哎呀,宁大公子,这会昏倒的话,谁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刺客埋伏。
你让我家小语一个弱女子怎么拖你上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