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居。爱睍莼璩
张嬷嬷一脸恭敬,“禀胡妃,那个女人有动静了。”
“有动静?有动静好。”胡秋容冷冷一笑,杏眼汪汪波光闪烁,然再动人的波光也无法掩饰她那满脸外显的刻薄。“不过才三天而已,就忍耐不住了;我还以为她有多能忍呢。”
“她现在正带着人往无忧居过来。”
“是吗?我我应该好好准备迎接她。”胡秋容微微眯起眼睛,波光流闪着算计的阴诡冷芒。
“是,奴婢这就带人准备。”
半个时辰后。
东方语一路悠然游走,在安王府里晃悠着,等到胡秋容不耐烦的时候,她才神色优闲出现在无忧居前。
她在大门外停了停,抬头望了望那块有些古怪的牌匾,忽然跟夏雪咬了一阵耳朵。
夏雪冷眼瞪了瞪头顶那块牌匾;然后掠了上去,动了一些东西;再然后,施施然飘了下来。
“成了,世子妃。”
东方语笑吟吟点头,“很好,现在拍门吧。”
胭脂立时自告奋勇上前,“世子妃,让奴婢来。”
东方语让开一步,让胭脂走到了大门前。
拍门也得讲究技巧,要让门声音够响亮;又不让自己手痛;这可不是单靠一股蛮力就行的。
胭脂经常拍门,无疑已掌握当中的诀窍。
拍门的声音很响亮;也传得很远。
只不过,她刚拍了两下,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世子妃请进。”门房十分客气;这客气简直有些过份;他看见东方语笑吟吟站在外头的时候,眼里还闪过疑惑之色;他甚至连问也没有问,直接便叫开了东方语的身份;这说明里面的人早知道她今天会来。
东方语微笑迈步,在门房期盼的视线里,却在一只脚迈进门槛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还是请你先去禀报一下胡侧妃。”
那门房似乎有些急切,他瞟了东方语一眼,眼里霎时转过浅浅的贪婪之色,贪婪之后又含着困惑,“不用禀报;胡妃曾留下话;如果世子妃到访,直接请你进去便可。”
“是吗?”东方语微微一笑,这一笑有如雾风霁月,瞬间令这冬日萧条的景致荣光万里,“那我就直接进去了。”
她说着,眼角往夏雪掠了掠。
夏雪立即先她一步侧身自左边走进去;在门房的讶异目光中,往门后暗处某条细小的线上轻轻一拉。
东方语原本已经迈了进去;而门房就站在她身后看着。
这个时候,夏雪已经拉动了那条细线;东方语倏地往旁边闪了闪,忽然回头,对那门房嫣然一笑,“真是谢谢你。”
门房突如其来的迎上她那令天地失色的笑颜,一时受宠若惊,愣在了原地。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忽有什么东西哗一声往下掉落。
东方语已经回头,与夏雪胭脂一道,飘然而去。
门房在她们身后,忽然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叫声;而东方语她们走得极快,这时早已转了拐角,不见了踪影。
“世子妃,刚才从上面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那门房叫得好恐怖。”问话的是好奇宝宝胭脂。
东方语目光幽幽,淡淡吐字:“蛇。”
“蛇……蛇?”胭脂顿觉头皮发麻,忍不住环起双臂抱作一团,“可是你怎么知道上面有蛇?”
“我看到了牌匾上面有一小截竹子突出来,就让夏雪到上面转了一下方向。”
夏雪接着淡淡道:“那蛇没有毒;再加上早就冻僵,那人将蛇藏在上面,不过想吓一吓世子妃;那个门房没料到将自己吓到半死。”
东方语见胭脂仍一副茫然困惑眼神,又笑道:“原本那条蛇应该在我们进去的时候掉下来的;不过夏雪将竹子的方向改了;门房又在疑惑中,根本没注意夏雪悄悄拉动了绑住竹子的细线。”
胭脂恍然大悟之后,立即露出义愤填膺之色,她握着拳头,恨恨道:“胡侧妃这么可恶;好端端的弄条蛇来吓世子妃!奴婢要进去跟她论理。”
东方语轻轻一笑,淡然道:“小意思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这论理就不必了,她大可以推说是那条蛇自己爬到上面取暖,不过是我们经过的时候刚好掉下来而已;再说,那条蛇冻僵又无毒,对我们也没有损伤。”
她嘴里这么劝解着胭脂,不过心里却在幽幽地冷笑起来。
她这人什么都不怕;唯独怕这些软体动物;若非夏雪在此,她今天难保不会被吓一跳。
胡秋容呀胡秋容,接二连三的挑衅,迫不及待想要逼她出招么?
她们再往里走的时候,路上又发生了几次小意外;比如突然从什么地方倒了一盆脏水出来;比如突然刮起大风,吹来阵阵灰屑。
不过,意外虽多,但也不能令东方语有一丝狼狈。
她们总能那么及时的避过那些意外,一路干净清爽往内院而去。
胡秋容知道东方语并没有吃到一点暗亏之后,心里恨得吐气;而在她平复心绪之前,东方语已经施施然来到了她的院门外。
她身为长辈,自然不会出门相迎。
而东方语进门之后,也没有对她行什么见长辈的礼,只是含笑随意地打声招呼:“胡侧妃好,我之前就听说你这无忧居很好;现在来了一看,果然很不错。”
胡秋容却将这番话看做了东方语的恭维,眼底一瞬浮起傲然得意之色。
“那是,这个院子里有很多布置,都是当年王爷亲自动手布下的。”
东方语闻言,心里轻笑一声。
她又不是梁侧妃;胡秋容用得着在她面前炫耀昔日安王爷的宠爱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炫耀昔日的荣宠;这也说明了近年安王爷从不回府,也说明胡秋容实际也并不怎么得安王爷欢心。
东方语笑了笑,附和道:“原来是王爷亲自布置,难怪这样精美华致了;胡侧妃果然好福气。”
胡秋容微微得意地笑了笑,嘴角一直上翘着,那股得意劲是怎么也藏不住。
“世子妃今日到本妃这来是?”
本妃?
东方语听闻这个突兀又古怪的称呼,忍不住暗下挑了挑眉。
看胡秋容的目光也带了一丝怜悯,抬高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一个称呼就可以的;真是可怜的女人。
她笑,笑得容光灿烂,暗室生辉,“我既然嫁进了安王府,那我们自然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相互熟悉了解那是必须的;要熟悉了解,自然得多多走动;我又听闻胡侧妃你这里布置精妙,就慕名而来了。”
东方语似是没有看见胡秋容那含恨又隐忍的目光一样;她发觉每次她称胡秋容为胡侧妃的时候;胡秋容那眼神就是这副样子,恨不得想扯着她嘴巴让她改口一样。
可惜,那个胡妃让人改口叫得名不正言不顺。
胡秋容在安王府积威日深,其余人会屈服于她的婬威之下;她却不敢对东方语也这么做。
在新婚敬茶那天,她就已经领教个眼前这个看似笑面和蔼容易亲近的女人,实则是个谈笑间就对你下狠手的煞星。
此刻,听东方语说得冠冕堂皇,她也没说什么,只随和地笑了笑。
她想了一下,才道:“本妃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既然世子妃对这里感兴趣;那本妃就让人领你到各处走走。”
东方语立时笑眯眯道:“如此,有劳胡侧妃了。”
胡秋容见她果真留在这看院子,当下唤了个嬷嬷过来,领东方语到各处走走。
那嬷嬷一双暗沉老眼不时泛着冷光瞟过东方语。
令跟随在东方语身后的胭脂感觉十分不舒服;她想要发作;却又被东方语用眼神制止住;虽然这无忧居布置精妙;然而胭脂的好心情全都被这个嬷嬷那股阴冷的目光给破坏掉了。
东方语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一路兴致勃勃,还不时询问那嬷嬷。
那嬷嬷虽然回答得生硬,态度也不怎么恭敬;但东方语毕竟是主子,她也不敢不回东方语的话。
时间就在东方语这么看似随意的游晃里悄然流逝,一晃便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胡秋容自然早让人准备好午膳,也准备好留东方语在这用膳;她要为东方语发难制造机会。
不过,东方语游院的兴致还未消减;外面忽然传来了禀报,说是世子回府,知道世子妃在无忧居,便直接吩咐让人将饭菜也送到了无忧居来,以免世子妃回去,饭菜已冷掉云云。
饭菜送来了,世子自然也得过来无忧居与世子妃一起用膳了。
胡秋容正在为墨白这招先斩后奏感到恼火;忽然又听到其他人也一齐到她的无忧居来用膳的消息。
弄得她一时莫名其妙,又狐疑又心烦。
“张嬷嬷,你没听错吧?他们那么多人都来我这里用膳?你们有谁打着我的名号让他们过来吗?”
“不是她们。是我。”毫光灿烂的洁白大氅一现,便在胡秋容眼前亮起了一道刺眼的雪白,墨白进门,直接解下大氅,“我让厨房送膳过来的时候,顺便让他们将其他人的也一起送到无忧居来了。”
胡秋容闻言,脸色当堂变得难看。
她暗咬牙根,目光冰冷地盯着墨白那妖魅的容颜,“为什么?”
墨白眉眼一转,懒懒一扯嘴角,笑纹隐现,但消失得也快,他眼神充满魅惑却又茫然无辜,“我想,大家一定很久都没坐在一起用膳了,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好好地坐在一起吃顿便饭;也好促进大家的感情。”
不过,胡秋容迎上他的眼神,忍不住在心里恨恨地呸了一声。
鬼才会相信他那无辜的眼神。
梁侧妃还有其他人,包括胡秋容的儿子儿媳孙子还有女儿;当然,还有梁侧妃的儿子儿媳与孙女,一行人浩浩荡荡,全被墨白用胡秋容的名头给请到了无忧居来。
这安王府唯一缺席的便只有梁侧妃的小儿子了;据说那位小郡王目前在外游学。
那一群人来到无忧居的时候,东方语也正好游完了无忧居的角角落落。
她看见墨白之后,与他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厨房也将午膳的饭菜流水般往无忧居送。
不过,只是数量因为人数而增加了;质量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东方语仔细看了看;发现送来的菜肴果然跟她在流光阁这三天所吃的一样,清淡得没有一丝油星味。
其他人看见如此素的菜肴,一时面面相觑,眼神全是错愕。
东方语看见这些人的反应之后,又在心里暗暗嘲笑了一下。
这些食物,她相信从今天开始,大伙都得分甘同味好一阵子了。
菜肴上完之后,胡秋容这个主人当仁不让的招呼大伙起筷用膳了。
梁婉忍功了得;她看着这些清淡的的食物,只是略略皱了皱眉,便低头将糙米所煮的白饭一口口往嘴里送。
而胡秋容吃的时候,似乎眼前是多么美味的珍馐佳肴,吃得津津有味还眉开眼笑。其他人见状,只得忍着心中疑惑与不满,将那难咽的饭菜蜻蜓点水式的往嘴里送。
大人可以各怀心思忍耐着。
但那两个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却不懂大人的心思;他们自然也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们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从来没有吃过一顿如此难吃的食物。
这个时候,粗活的食物入口。
梁婉的孙女立即一甩筷子,哇地哭了起来,还一个劲地扭动身体,边哭边嚷,“哇……好难吃的东西,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要吃参翅鲍鱼……我不要吃这个……”
胡秋容那个孙子见自己的姐姐先哭了起来,立即也学着姐姐的模样,一甩筷子,便发狠地吐出嘴里食物,“我也不要吃这个……我要吃人参炖甲鱼……”
两个孩子的母亲见状,顿时头疼得低声直哄,“别闹了,大家都在这吃,你们怎么能够在这胡闹。”
“不嘛不嘛,我要吃人参炖甲鱼……”
另外一个立时也接口道:“我要吃参翅鲍鱼……我不要吃这个……”
东方语拿着碗,手肘轻轻顶了一下墨白,眨了眨明亮流澈眼眸,呵呵笑道:“呵呵,参翅鲍鱼……,人参炖甲鱼……我也想吃呢。”
两个小祖宗哭闹不停;哭得胡秋容心烦,耳边又传来东方语那声含笑轻喃。
一时更是烦燥,她皱起眉头,冷冷道:“静云,先将他带下去哄好了。”
“还有玉初你也一样,先将孩子哄停了再说。”
两个郡王妃听闻她如此吩咐,一时都不敢违逆,轻声应了,便抱了孩子离席。
好不容易将那对小祖宗哄停;两个郡王妃也不敢再让他们过来用膳;只让女乃娘与下人们看着。
可她们回到席上,这用膳的气氛明显变得压抑了。
东方语一柱一柱的菜往自己碗里与墨白碗里挟;一边挟菜还一边欢声赞叹:“真不错,原来不用油煮出来的食物,更能保持它的原汁原味;胡侧妃你如此精通养生之术;难怪孙子都有了,看起来却还是妙龄正盛的模样。”
胡秋容听闻她这话,心里一时是又气又恨。
听着句句恭维,暗下却字字珠讥。
她原本的打算,是要借着几天的清淡素食逼东方语向她抗议;而她便好顺势向东方语摊露安王府的经济状况,再借机将东方语的嫁妆掠一部份过来。
可惜,她算盘打得好;却打不响。
她原以为,东方语今天找上门来;一定是来论理抗议的。
所以,她让人准备的饭菜也是清淡寡素;但她并没有让厨房的人给其他人也准备如此寡淡的食物,也没有预料到其他人会同时上门。
她看着厨房的人将这些足量的食物一碟碟往无忧居送的时候,心里就在怀疑是不是东方语事先去厨房打过招呼。
她让人去问了;但回来的人却说,今天一早就得到了她的吩咐,所以厨房才会准备那么多素淡的食物。
胡秋容看着东方语那张笑意晏晏的脸,恨得心里发酸。
不过,让其他人也到这来吃一顿如此素淡的食物也未必是坏事;起码也让这些人知道,她来当安王府这个家不容易。
只是,今天如此多人在场,她倒是不便提出那个要求的。
在座的除了梁婉那个对头,还有她的儿子女儿也在;她总不能当面太过厚此薄彼。
一顿饭,在无限难熬中,众人与胡秋容一样皆味同嚼腊地好不容易咽下几口,历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散了。
除了东方语与墨白之外,其他人纷纷似逃命一样逃出了无忧居;他们得急着回去开小灶,好好填饱自己的胃。
东方语与墨白留在了最后,吃得十分满足,她笑吟吟看着内心已气得吐血的胡秋容,淡淡道:“今天真是多谢胡侧妃的盛情款待;我看以后这样的活动真得多搞几次才好;这样不但有利于联络大家感情,也可促进家庭融洽,同时又不浪费粮食,提供效率节约成本,为我们安王府节省一笔开销。”
“这真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呢;胡侧妃你说是不是?”
胡秋容心里对她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得不大方笑着,应付道:“世子妃说得对,这样的大锅饭确实应该多吃几次;好让大家都明白粮食来之不易,该珍惜当下。”
“连你也这样认为?那真是太好了。”东方语懒洋洋地笑着,朝胡秋容挥了挥手,“那么,我们现在也告辞了,可不能再在这阻碍你休息。”
说完,她与墨白略一点头,算是告退。
胡侧妃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身影在雾光日霭里逐渐淡去,这才阴恻恻咬牙道:“哼,以为这样就是结局;你们也别高兴太早;既然大家都乐意;那就一起吃吃吧。”
回到流光阁,东方语才道:“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如果内鬼真是无忧居的人;那也一定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我看想要找到把柄不是那么容易。”
墨白抚了抚她秀发,淡淡道:“此事不必着急,只要是狐狸,就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东方语点头,自他怀里站起,“我该去看看宁楚;你累的话先休息吧。”
墨白摇头,目光温柔;温柔背后是一丝吃味的无奈,“我和你一起去。”
再累,他也不愿意让她独自对着那头对她怀有异意的野狼。
东方语见他正经八百的模样,只抿唇一笑,也没有再勉强;他们到的时候,宁楚正低头,安静阅卷,日光安静如华,在地上铺一层淡金,映着他温和潋滟我面庞,更添绝伦风采。
宁楚的内伤比之前好了些;但进展缓慢,东方语少不得又嘱咐了一番。
墨白在旁边冷眼看着,他总觉得宁楚是在故意拖延着伤势;事实也是这样,宁楚一天伤势未愈,他也不能做出不近人情的驱人之举。
实际上,他也很清楚,就算宁楚一年半载不回蛟玥,大概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宁楚可以遥控处理政事;朝中还有几位重臣联政,以宁楚的才能,其余皇子就算有野心,也不会有人敢反。
既然政局稳定,大部份政事又有人代劳;宁楚在东晟自然待得心安理得了。
可墨白纵然心里怀疑宁楚有心延缓伤势;他也不能将这份怀疑说出来。
只得每天陪着东方语,不让她有机会与宁楚独处。
黄昏日暮,霞光烂漫迤逦天际;东方语与墨白开始了他们的晚膳。
这一天的晚膳,越发素得让人难以入口。
幸而清荷早已吩咐厨房准备了其他菜式,东方语与墨白才有了温饱的的晚餐。
“胡侧妃呀胡侧妃,你以为你逼我就要反么?等着瞧吧,我会让你后悔的。”
东方语凉凉一笑,低头扒她的饭去。
天黑了又亮,这一夜,流光阁倒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也没有再发生下人轮流抢着跑茅厕的华丽场面;除了很多人都在抱怨饿肚子,夜里起来偷偷找东西吃之外;这一夜算得上十分平静。
次日,早膳越的清素了。
白粥里连米粒也难见几颗;只有稀稀的零星几粒在浮着。说是粥,还不如叫做米汤来昨贴切。
清荷觉得实在是惨不忍睹,便悄悄另做了糕点。
东方语好歹吃饱了;墨白因为要去处理政事,早早便出去了。
东方语吃饱之后,在心里冷笑了起来。
她有的是银子,她是不介意自己补贴进去;不过,胡秋容也别乐得太早。
这一天,胡秋容在无忧居望眼欲穿的盼着东方语到来;只不过她从早上开始一直等呀等,等到日坠西山,也不见东方语上门。
狐疑之中透着得意,幽幽冷笑道:“她不来抗议?那也好;从此她想要吃好的,就自己掏钱;我还乐得自在。”
“哎,刚才我听到胡侧妃在说掏钱来着?是谁掏钱让胡侧妃你乐成这样了?”含笑的女声,悦耳而动听,悠扬如乐曲一般随风飘来,然后才是悠悠然的脚步声,“莫不是大郡王掏钱来孝敬胡侧妃了?”
声落,一袭水蓝衣裳悠然而近,有如天边飘来的云朵一样。
那袅袅而行的云朵在胡秋容眼里越放越大;胡秋容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看见东方语那张笑意晏晏的面孔,她顿时就觉得心里猫抓一样难受。
“世子妃难道忘了这是无忧居?”
东方语弹了弹指甲的灰尘,垂眸,盯着自己指尖出神,半晌,才慢吞吞道:“哦,我听门房说;胡侧妃你曾吩咐过;只要是我来的话,不用通报直接进来就可。”
胡秋容两眼一眯,一刹冷光怒气如浮光掠影在眼底杀气腾腾飘过。
她是说过这句话;但是那是在……。
胡秋容深呼吸再深呼吸,好几下才将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杏眼上挑,刻薄的面孔流露出皮笑肉不笑式的假笑,道:“那么世子妃傍晚来访,有何要事?”
她脸上堆着假笑,发音的时候还特意咬重了傍晚二字,意在提醒东方语该是时候用晚膳。
闻言,东方语瞪大明亮眼睛,一瞬不瞬地惊讶看着她,失声道:“胡侧妃你该不会忘了吧?是你吩咐人将我们请到这来用晚膳的呀。你说这样只可以促进我们这一家人的感情。”
“你该不会忘了让人准备晚膳吧?”
她说得认真;眼里尽是惊讶;听得胡秋容顿时心里发怔。
在想她真有这么吩咐过吗?
随后胡秋容狐疑转目向她的亲信寻找答案;谁知嬷嬷也是一头雾水的茫然模样向她望来。
胡秋容一下就醒悟过来,一定是眼前这个女人借机来这蹭吃捏造出来的借口。
想了想,胡秋容心内郁闷又忧愁。
她早已经让厨房准备好饭菜;当然,除了流光阁的,其他人,包括她的无忧居,全都是平日的丰富菜式;她明目张胆让东方语享受白粥白饭的滋味,为的不过是逼着东方语向她抗议,提出不满。
然后,她再顺理成章提出府内开销大,经济困难云云,再顺势明示要流光阁出资一部来补充开销;但现在,她打算好好犒劳自己一番啊。
东方语若真是来蹭饭的话;她不是为了配合演戏也得饿着肚子吃那些难以入口的劣食?
然后,得等东方语离去之后,再做贼般偷偷模模的来一顿补充!
可煮好的饭菜留到夜里,早就不新鲜了……。
这么一想,胡秋容心里简直恨上加恨。
然而,此刻,她想拒绝也无从拒绝起。
若真拒绝,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可就得前功尽弃;这让她如何甘心。
“没有,我怎么会忘记呢。”胡秋容心念电转,想了一会,终于有些僵硬道:“我见你们还没来,正打算派人再去请呢。”
“如今见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放心?
东方语在心里暗笑;胡秋容一定是被她气糊涂了,连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不过,胡侧妃是真没请其他人来这里一起用膳;是她顺便的替胡侧妃做了这件事。
东方语看着门口那群面色郁郁而入的人;心里欢快地笑了起来。
这顿晚膳所请来的人,跟昨天午膳的人是一样的。
当然也有人不愿意来;不过,东方语暗中使了些手段,让那些不敢不来;反正要恼恨;他们也只会将帐记在胡侧妃头上,跟她可没有关系。
一群人面色虽然不痛快;但脚步还是迈得挺快的。
为了避免昨天孩子哭闹的情况;两位郡王妃都将孩子留在了自己院子里,让女乃娘照顾着。
在这些人之后,厨房很快开始上菜了。
照例,这些寡淡清素的食物,除了东方语之外,其他人根本不怎么动筷子,就像是这一大群人都空坐在这陪着她吃饭一样。
无数人心里怨气冲天;但这些人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因为他们可是被胡侧妃请来的。
胡秋容这个女人,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治人的手段都是一套一套的;再加上她泼辣得出名;别人就更不敢在她的地盘上挑刺了。
别人吃不吃,东方语管不着;但她却吃得欢快之极。
少点油水怕什么,就当是营养套餐,好让身体更加健康了。
半个时辰后,晚膳终于结束。
胡秋容巴不得所有人立刻滚出她的无忧居,她已经饿得胃泛酸水了;她得赶紧开小灶才行。
东方语最后一个站起来,她笑意微微地看了看胡秋容,忽然道:“梁侧妃还有两位郡王妃,请你们稍等。”
被东方语点名,梁婉与静云玉初这三个女人迫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不知世子妃还有何事?”梁侧妃一脸柔和娇弱的微笑,目光飒飒地转向东方语。
“哦,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我听说三位的女红都很好;就想着现在天色还早;难得各位都空闲,所以我有心想向各位请教一下关于刺绣的问题。”
闻言,梁侧妃柔和的面孔下,霍然覆了层冰,“世子妃,很抱歉,我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如果你想提高刺绣水平的话,还是改天我们再讨论吧。”
“胡妃,我先告辞了。”
梁婉略一点头,算是与胡秋容打了招呼,随即也不管东方语怎么反应,脚步抽得飞快;让人觉得有点落荒而逃的模样。
东方语站在原地笑眯眯看着,眼眸转过,幽幽带出一片耐人寻味之色。
梁婉一句身体不适就推辞了东方语;静云与玉初一见,当然不能用这个理由再拒绝了;但她们俩都有孩子,而且孩子也不大;这可是个绝佳的理由;不必费心去想,信手拈来便成。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静云道:“世子妃,孩子们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这晚上若是不见我们做母亲的,他们一定闹着不肯吃东西,也不肯睡觉;所以,很抱歉,刺绣的事,改天我们再讨论吧。”
“胡妃,我们也先告辞了。”
东方语看着那两道婀娜而去的身影,在心里大叹:走得好,她要的就是这两人赶快走。
胡秋容生怕她会继续留下来向自己讨教什么刺绣,目光一转,便准备找个理由将她赶回去。
东方语眼睛一转,清亮目光淡淡扫过胡秋容,似是一眼便看穿了胡秋容的心思一样,她勾唇,微微一笑,笑容顿时亮如雪月,晃得胡秋容有一瞬失神。
而东方语在她失神的这一刹,笑眯眯道:“胡侧妃,我看你刚才似乎胃口不好;我也不向你请教什么刺绣,以免影响你了。”
胡秋容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可欢喜过后,她立时又警剔起来。
东方语可不是一个会给台阶别人下的人。
果然,东方语目光一转,随即落在了旁边的张嬷嬷身上,“我听说张嬷嬷的女红也是极好;反正我现在回流光阁也闲着无事;不如暂且留在这向张嬷嬷你请教一下刺绣。”
她笑得温软可亲;声音又亲切动听;态度还诚恳之极。
张嬷嬷接到胡秋容凌厉的暗示眼神,刚想张嘴拒绝;却又听得那绝色少女抢在她前面,飞快道:“胡侧妃胃口不好,这会一定得先躺下休息一会;既然这样,张嬷嬷你闲着也是闲着;教一下我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对,是不是胡侧妃?”
“我可是很诚心的向张嬷嬷你请教的哟;你看,我将刺绣的用具都已经带来了,胡侧妃既然暂时去休息;那张嬷嬷你自然也就暂时空闲下来了,我想这段时间你教一教我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对。”
胡秋容与张嬷嬷默默对视一眼,这会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将东方语再赶出无忧居去了。
东方语自然也不会给她们拒绝的机会,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胭脂打眼色,道:“对了,胡侧妃你赶紧下去休息吧,我和张嬷嬷就在这里讨论刺绣的事情行了。”
胭脂手脚利索得很;她一接到东方语递来的眼色,立时快手快脚将刺绣的用具在厅里摆放好来。
末了,胡秋容只得恨恨地假笑着,被逼转身走回房里休息去。
而张嬷嬷自然被东方语强势的留了下来。
当然,张嬷嬷为了能够尽快将东方语赶出去,她初时教得十分用心。
因为她知道,胡侧妃刚才根本没吃到什么东西;胡侧妃此刻还在房里等着要开小灶。
假如东方语留在这不走;胡秋容是不可能开小灶的;因为下人将食物端过来;势必要经过前院;只要经过这个地方,东方语一定会发现异状。
所以这会,胡秋容即使饿得胃部泛酸,也不敢吩咐下人将食物给端到房里来。
当然,张嬷嬷教得用心;东方语貎似也学得十分认真;只不过,某些事情还真得讲究天赋。
而东方语在刺绣方面的天赋实在跟笨蛋差不多;张嬷嬷教得既用心又仔细;可东方语呢,硬是在张嬷嬷教得心力交瘁之后,仍学不会如何拿针;一整晚下来,东方语不是放错针便是搞得线,要不就是弄混一团,总之教得张嬷嬷心火逐渐大了起来。
可是,张嬷嬷心里火气再大,她也只得忍着。
谁让东方语是主,她是仆。
她有气自然不能撒到主子身上;不管东方语是不是她的直接主子都一样;况且事实上,以东方语的身份,眼下在安王府可是最厉害的人物。
张嬷嬷心里恨得要命;却又得拼命忍着。
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慈善模样,一板一眼地教导东方语。
相比于张嬷嬷的有火无处撒;胡侧妃的情况比她则好了些。
就算不能弄食物到房里;胡侧妃还是可以对下人开骂的。
东方语似乎十分迟钝一般,一直学不会,却一直也没有感受到张嬷嬷不耐烦的眼神;更没有明白张嬷嬷的多次暗示。
时间就在她一针一线也绣不出来的挫败中慢慢流逝。
直至一个多时辰过去,墨白回府亲自来到无忧居接东方语;她才随着墨白离开无忧居。
这个时候,夜已深;胡侧妃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东方语与墨白前脚刚出院子;她便迫不及待让人将食物送了过来。
一番狼吞虎咽之后,胡秋容觉得自己终于饱了。
她满足地模了模自己肚皮,开始打起了哈欠;天实在是太晚了。
但是,她躺下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吃得过饱;这下子根本无法入睡。
她迫不得已打着哈欠爬了起来,模着自己鼓起的肚皮,心里对东方语大恨。
结果,这天晚上,胡秋容待到了二更天,才感觉肚子没那么胀顶;也就是到了这个时辰,她才能够躺在床上睡安稳觉。
睡的时候,她在心里发狠地想,明天一定要将东方语整得哭爹喊娘不可;不达目的,稀粥白饭就让流光阁的人天天吃着。
第二天,她还没有爬起来;忽然便听闻一阵热闹的喧哗声。
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她的无忧居偏于安王府后面;离正门的大街可有一段距离,若是一般的喧哗,声音根本不可能传得到她的院子。
“张嬷嬷,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胡秋容皱着眉头,一脸乌黑下了床,她往窗户瞅了瞅,恼怒道:“为何喧哗成这个样子?”
张嬷嬷见她满脸不快,不禁叹了口气,垂下头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道:“胡妃,是世子妃她……”
------题外话------
嘿嘿,小语究竟用什么方法将了胡秋容一军?
手酸得厉害,努力结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