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忠挥了挥手,对那些人道:“你们先回去,三日内定将银子送到。”
“伯爷说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那就恭候侯爷大驾。”
看着来寻事的人都走了,云忠很是疲惫的瘫坐在椅子上,他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一世要让他如此遭罪!老娘眼里只有银子,整个云府在她眼里都是浮云;妻子善妒,心机深沉,还要向他的子嗣下手;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心爱之人,还难产死了。
细细回想一生,他竟然觉得这几十年来自己一件事都不顺心。
“忠儿,娘身边可是一文钱都没了,甭想让娘出银子了。”
本就心情的云忠被这么火上叫了一瓢油,当即爆碳起来:“银子银子,你的眼中只有银子!什么时候我被你连累致死你怕是也只惦记着银子!”
老太太一听也不乐意了,立马就赖在地上撒泼打滚:“哎呦,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呦。这有儿子等于没儿子,连亲娘都不愿意奉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的老爷哎,你当初走的时候怎么没把我一起带走了啊……”
笙歌在一旁都已经看不下去,更何况是云忠,他大袖一拂,怒道:“够了!银子我会想办法,您以后也别参合这些事了,待在府里,修身养性吧。”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吩咐绿萼:“好好伺候老太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别放进来让老太太见着了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了。”
绿萼忐忑的应着,老太太这样子闹得确实是失了人心了。
老太太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软禁在府里头了,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撒泼耍赖万万不能应下,然后再一想,其实在府里也没什么关系。
他看了眼云忠的脸色,青黑青黑的冒着腾腾的怒火,知道儿子这是气大发了,也只有先应下,不过临走时经过笙歌面前,还是不死心的说道:“六丫头,祖母知道你手里面有银子,这祖母每个月的奉养银子就你出了吧。也给你一个表孝心的机会。”
毛氏,你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弄影和想容瞪着老太太,万万想不到都这种时候了,老太太居然还惦记着笙歌手里的那些银子,二女都忍不住默默的在心里奔腾着草泥马大军!
笙歌直接将老太太给无视了,跟这种奇葩,你是讲不出道理的!
“这是你一个做孙女的该有的态度吗?我看这女儿就得交由正经人家教导,瞧瞧娴儿就被沈氏教的很好。这也丫头怎么就这么没教养?”
笙歌怒极反问道:“不知道老太太需要多少银子?”叫这种人祖母,简直是侮辱了祖母这个词儿。
老太太一听便兴奋的答道:“也不多,就每月三百两,呃不,五百两,每月五百两银子给我就行。”
弄影和想容齐齐吸了一口气,这老太太还真会狮子大开口!云忠直接对笙歌说道:“你先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老太太立刻不依了:“怎么没她的事了?你不肯养我这个老婆子,孙女献点孝心也不行吗?我孙女乐意给我银子,你也拦着?”
这一刻,云忠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心痛的,就连当初苏姨娘死的时候也没让他感觉到这样过!这是对老太太彻底的失望了。算了,还能指望她能如同一个母亲一般无私的对待自己的孩子吗?往后,只养她老就行,再也不用抱有任何希望了!
在小佛堂思过的沈氏终是得了这个消息,她冷冷的笑了一声,这个老太太当真是愚不可及!云府自称是三流世家,可在京城那样世家官宦云集的地方,云家在他们眼里只能算是不入流的!之所以在平城混的这么好,固然有一个伯爷的爵位撑着门面,可不长实权,人家能看你几分面子?这老太太若是在这么闹下去,这云家,迟早得玩完!
云忠只得了三日的期限,可是欠下的银子算上利息就要将近千万两,他自己的私产有限,怎么也拿不出来。况且还了地下钱庄,还有官府那边还要赔钱,这一下子,他们云府是彻底垮了。
当晚,云忠便取来了公中的账册,原以为公中的银子还了这地下钱庄应该不成问题,拿来一看才知道公中竟然只剩下百万两不到的银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自己大女儿出嫁时的排场,想到几年前沈氏暗暗给儿子备下的聘礼,他不由得怒气攻心,这么多年来自己都被沈氏给把持了,到最后,却是她掏空了整个沈家!
他拿着账册,怒冲冲的来到了小佛堂找到了沈氏,张口便是质问。
沈氏看了没看没账册一眼,只是平静的说道:“几年前给凌哥儿准备的聘礼共计花去一百万两,娴儿去给沈家做妾,若是跟过去的聘礼再不丰厚些,我担心要受人欺凌,在因此在公中取了五十万两,又在自己的嫁妆里取了五十万两。府里几处铺子田庄投产用的银子共计三百万两,但这几年一直是入不敷出,您以为这些银子都是私吞了不成?”
沈氏将一笔笔银子的用途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楚明白,看云忠如此看待自己心里却又止不住的心寒,她自嘲的呵呵一笑:“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云忠从未见过沈氏这个模样,心里一突,下意识的就要辩解两句,岂料沈氏无力的摆摆手,说:“你不必再说些什么了,我都明白,你最爱的是你自己,剩下的几分不多的男女之情都给了苏氏。我怎么会不明白?做这么多,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云忠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公中也只得这些银两,他转身有些落寞的回去。却在踏出小佛堂的时候,说道:“你搬出来吧。”
沈氏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当年是她执意要嫁给他的,那个时候明知道他心里没有自己,却是信心满满的以为加以时日总有收获。却不想,到底还是落到了今日这份田地,为着几个银子在后宅争斗不休……
儿子去了京城,女儿也嫁了,她笑看着小佛堂里的摆设,终是拒绝道:“我觉得这里挺好,就让我在这里待着吧。”
云忠没有强求,只顿了顿,便提脚出去了。
“大哥,您这会让叫我过来可有什么事?”云义问着,他感觉大哥这两日恍惚苍老了许多。
明天便是跟那些人约定的还银子的最后期限,可银子没有凑出,他知道云义平日里只爱诗词,那些商贾他是碰也不碰的,可这个弟弟平日里认识的人倒是比他这个继承爵位的哥哥还要多的,他只得让弟弟帮帮忙了。
他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云义听的都有些呆了。
“大哥别急,我那边还能拿出十万两银子出来,就算是杯水车薪也总比没有强,我再找我那些朋友问问看。”
云忠无力的点点头,他总感觉这云家到自己这代算是要败落了!看着云义走出的背影,他低低的笑出了声,果真是富不过三代吗?
云义回去之后,就找到二夫人说:“芳儿的嫁妆总共多少银子?”
二夫人心头一个咯噔,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二老爷是将心思都放在学问上了,倒是将今日云忠说的都原原本本的给二夫人说了一遍。二夫人一阵皱眉,天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帮女儿捯饬了这么些嫁妆,府里眼看着就要败了,想让她拿出银子?没门!
到时候还不回来,女儿的嫁妆她问谁要去?
云义这个人虽然清高了些,也喜欢玩那些风雅的把戏,可他有个优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他也知道自己什么性子,这些银子交出去,说不得女儿的嫁妆真的回不来了,想到这儿,他倒是不好再开口了。
只得找朋友借点看看了。
他起身出府,二夫人看在眼里,就知道云义定然是要跟那些朋友借银子去了。心里止不住的暗骂这个呆子!想想若不是自己操持着,女儿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晚上云义一回来就去了云忠那里。
“怎么样?可能筹到银子?”云忠问的有些急切,他虽是一个伯爷,但地下钱庄他也了解一些,几乎都是混黑的人开的,他一个没有实权的伯爷还真斗不过人家。再说自己也丢不起这个人。
云义说道:“大哥你也知道,与我相熟的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有一个倒是跟清河孟家相熟,孟家可是清河第一商户,有我那个朋友做保证,孟家倒是愿意借银子给咱们。我那朋友已经去信给孟府了,相信明日便会有消息。”
云忠点点头,如今也只能盼着孟府能够伸出援助之手了。
莲香院里,笙歌坐着在想事情,眉头紧锁,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云府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倒没有多为云府担心的意思,只是如今她毕竟是云府的六姑娘,她与云府算是连在一起的,再者府里这两天气压极低,闷的有些难受。
她起身到院子里走了走,再一株西府海棠树下站定,风刮的还很冷冽,吹的有些冷,想容手里拿着一个披风过来:“姑娘,披上吧。”
笙歌由着想容帮她披上了披风,脑子里却在想着这次的事情,她总觉得事情发生的有些奇怪,怎么就偏偏找上老太太了?若到时候府里真的还不上银子,她那三间铺子如何也是保不住的了。
正想事情想的出神,那边陈嬷嬷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过来了,笙歌抬头恰好看到了,便问道:“陈嬷嬷,您手里拿的是什么?”
陈嬷嬷看着那一包东西,回话道:“姑娘,这是小雪今儿早上在那边叼出来的。老奴也不知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小雪是那只小狐狸的名字。
陈嬷嬷手里的那个包袱看着已经陈旧不堪,埋在土里年岁久了,看着都有些腐化的痕迹,她也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的吩咐道:“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陈嬷嬷将包袱放在地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包药粉,用油纸包着,还有两只玉镯子一支金步摇,看着倒是值些银子。笙歌不由得更加好奇了几分,便吩咐陈嬷嬷将油纸打开,里面是一些药粉,已经泛黑了。
笙歌凑上去,闻了闻,“这是小雪在哪里发现的?带我去看看。”
“是这里,姑娘。”陈嬷嬷领着笙歌到了一棵靠近院子耳房的一棵桃树下,小雪正是从这里刨出来的。
笙歌在树下站了许久,她盯着那包药散,现在她已经万分肯定,当年苏姨娘难产,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她走进屋里,将陈嬷嬷叫了过来,问道:“陈嬷嬷,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笙歌的神色尽是严肃,陈嬷嬷不禁有些怔然,随即道:“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老奴在所不辞。”
“当年我娘难产而我又被送往庄子,那那些伺候我娘的下人们如今都在哪?”
陈嬷嬷心里一跳,问道:“姑娘您问这些做什么?”
笙歌微微笑道:“我也不瞒嬷嬷了,我怀疑我娘的死,根本就是认为的。”
陈嬷嬷瞪大了眼睛瞧着笙歌,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笙歌却是从她的眼底读出了一抹不赞同。
笙歌知道陈嬷嬷是怎么想的,便说道:“陈嬷嬷,我知道您定是觉得这会儿府上正是多事之秋,根本就不适合谈这些,如今最重要的应该是如何度过这次难关对不对?”
陈嬷嬷目光闪了闪,笙歌知道她就是如此认为的。
她摇了摇头,继续说:“嬷嬷,您也该替我想一想,苏氏是生我的娘亲,如今我既然知道她的死有蹊跷,怎么可能还会无动于衷?我要查,要报仇却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
陈嬷嬷看着笙歌眼底的坚定,终是低低的叹息一声,而后说道:“当年苏夫人难产,当日大夫人便请了大师过来,大师给您批命说是您命中带煞,克父克母,会给血亲之人招来灾祸。在您满月之后,大夫人便送您去了庄子上。而当年伺候苏夫人的奴婢,在您被送走的那天就已经死了两个,其他的倒是没出事,但都被大夫人安排在了浣洗院那样的地方。”
“那些人如今还能找到吗?”
陈嬷嬷点点头,笙歌摆摆手正准备让她下去,陈嬷嬷却又补充道:“姑娘,当年死去的那两个一个叫惜花一个叫惜怜,听说那个时候惜花已经嫁了出去,苏夫人还做主让惜花的女儿月兑离了奴籍。”
笙歌轻轻开口道:“谢谢你,陈嬷嬷。”
陈嬷嬷没有说话,退下了。
第二天,笙歌起身用了早餐,便听到有人过来,说是地下钱庄的人到了,如今正在府里大堂赖着不走呢。
看这个样子,笙歌也清楚,云忠怕是没有筹集到银钱。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后道:“我们也去那边看看吧,这几个月我这里也存下了十几万两银子,必要的时候倒是可以用来救救急!”
“姑娘不可,那些人都是些粗人,我听说他们身上可都带着刀剑呢,到时候若是伤着您了怎么办?不行不行!”弄影阻拦道。
笙歌却是不听,带着陈嬷嬷和春杏儿赶到了那边。想容和弄影都被笙歌留了下来。
笙歌走后没多久,那边墙头就出了一个人,他动作娴熟的跳下墙头,眼尖的弄影一眼便瞄到了,“越公子,您这翻墙的技术可是越来越高明了!”
越墨华叹气道:“没办法,一墙之隔,犹如天涯海角,叫我好生四年,只能翻山越岭的过来了。你们姑娘呢。”
“府里出了点事,姑娘已经过去了。”
越墨华一想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主院那边还在僵持不下,云忠见到笙歌过来了,便拉下脸不悦的训斥道:“你怎么能来这里?还不赶紧回你的院子待着去?”
“父亲,如今府里出了事,我也想为府里做些事情。”
笙歌话音刚落,那地下钱庄的老板便开口道:“令千金说的不错,难得她有这份心。我这里有个提议,不知道伯爷以为如何?”
云忠看向钱庄老板,问道:“什么提议?”
钱庄老板一笑,眼睛看着笙歌开口道:“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若是我能与伯爷结成翁婿,这么些银子倒是好商量。”
云忠瞧着这钱庄老板一直都在盯着笙歌瞧,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分明就是看上笙歌了,云忠还未来得及张口,那边云义已经吼道:“不行!你难道还想让我云府的姑娘给你做十三姨太太?这事我们绝对不会答应的!”
钱庄老板也不恼怒,只是淡笑着说道:“拿好,还银子吧。”
云义被憋了个满脸通红,指着钱庄老板骂道:“你——你欺人太甚!”
“不敢当,只是欠债还钱罢了。”
“你放屁!”门口忽然爆出这样一声粗口,越墨华气的满脸发乌的站在门口,心想自己果真来的够及时,否则媳妇什么时候跑了都不知道!
云忠见是越墨华,面上先是一喜,而后又是疑惑,他是从哪儿过来的?一个婢女在云忠耳边耳语了几句,云忠听完,皱着眉满脸黑线的望着越墨华和笙歌二人。
其实,这丫鬟倒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将越墨华到底从哪个方向过来的给云忠说了一下,云忠自然也就猜到了,这厮竟然是从莲香院那边过来的!
钱庄老板被人指着鼻子一通臭骂,心里火气顿时便起了,怒道:“你这人看着也是个斯斯文文的,怎么说话这么粗鄙?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我各凭本事,张口就骂人,哪家教出来的?”
越墨华站在笙歌的身边,“呸”了一声,然后说:“狗屁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跟笙歌已经订了亲了,再这样说话小心老子的拳头!”
“粗俗!野蛮!”
云忠苦着脸,终是说道:“我家六女确实已经定亲了。”
“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还银子吧。”
“能不能…能不能宽限几日?”
钱庄老板却是笑道:“几日是多少日?我们是开钱庄的,可不是办慈善的!”
云忠也是一脸为难,他看向了云义,不是说今日一定到的吗?怎么这都这会儿了,还是看不见人影?
两下正僵持着,那边孟府终于来人了。
“云伯伯,冒昧来访还请莫要见怪。”孟锦城抱拳问好,然后又看了看四周:“原来是越兄,你怎么也在此?”
越墨华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瞪着那钱庄老板,敢跟他抢女人,不要命了么?!
笙歌却感觉更加奇怪了,这孟家来的倒是快,再一看越墨华跟孟锦城是老早就相熟的,难道是越墨华请过来帮忙的?只是看着越墨华的表情,却又不太像。
云忠见到孟家的人就是见到了救星,他笑着将孟锦城请到了上坐,又吩咐婢女上茶。孟锦城对钱庄钱老板道:“钱老板,这云府欠下的银子都由我们孟府归还。您这会儿回去,明日一早便去清河我孟家钱庄取银子便是,往后不得再来骚扰云府。”
他过来本就是要银子的,现在银子也还了,这儿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他只沉着脸说道:“希望孟府能够说得出做得到了。”
“这个还请钱老板放心,我孟府还不至于为了区区千万两银子就带着这么多人上人家府里闹事,丢份!”
这句话明显是要讽刺这个钱老板的,钱老板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然而,在经过笙歌身边时,却还不死心的朝着笙歌笑了笑,笑容中透露的猥琐让一直注视着钱老板的越墨华气的血冲脑了都快!
他抡着拳头上去就给了那钱老板一拳,嘴里还骂道:“再敢乱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钱老板被一拳打的懵了,半晌回过神脸色铁青,他瞪着云忠道:“在下倒是不知,伯爷府上的客人这般能耐!”
越墨华给身边的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然后才说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京城越府越墨华!想报仇,去京城啊。”
钱老板以前也混过黑,自然了解这京城越府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那是连孟家都得罪不起的人家,他只能将这口气给忍了,带着人回去了。
云忠看着地下钱庄的人都走了,在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着孟锦城千恩万谢,若非他是长辈,都要给人跪下了。
“我痴长你几岁,你既然叫我一声云伯伯,我也就托大叫你一声世侄。只是,云府欠下的那些银两,我怕是一时间难以归还了。”
孟锦城摆摆手:“云伯伯您也知道我们家在清河只是个商户,说时间这次前来相助,也是祖父的意思,祖父还说若是咱们两家能够结亲,那些银子便是聘礼。”
“什么?”云忠有些惊讶的问道。
“云伯伯不同意吗?”
云忠有些为难的说道:“不是不同意,只是如今我们云府的女孩未出嫁未定亲的便只有二丫头和五丫头了,何况……”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这样的感觉弄得就好象卖女儿一般,他实在很难接受。
孟锦城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这与云家结亲也是有其他方面的考虑的,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不论娶谁,他都无所谓了。
孟锦城走后,越墨华也跟着就想走,云忠将之留了下来。
“云伯父还有什么事要吩咐的吗?”越墨华问的一脸诚恳。
云忠看着他那张诚恳的脸,很是委婉的说道:“你们,你和笙歌毕竟只是订了亲,这还未成亲,有些时候还是避忌着些的好。”
越墨华连连点头应是。
“那小侄就先告退了。”
云忠点头,笙歌道:“父亲,女儿送送他吧。”
云忠张口想说些什么,挣扎了下,还是放弃了,只摆摆手随她去。
到了云府门口,笙歌停下,盯着越墨华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越墨华自然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跟装傻!这件事你若是不知情打死我也不信。我们府里的老太太是怎么得到那煤矿的消息的?又是怎么被套上的,最后还去地下钱庄借了银子,这些总是与你们月兑不了干系的!还不老实点说了?”
越墨华心头一惊,这小丫头要不要这么猴精的?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这件事是与我还有锦城有关。当时我谋划这事的时候,只是想给你出口气,可是后来得知你的大哥云霄凌现在已经算是二皇子的人了,而我和锦城包括崔府表面上看要么是忠于皇上的,要么是不问朝堂之事,可其实都是支持四皇子的。而你又在无形中救了四皇子一命,这件事二皇子他们总会查到,到时候你们全都危险了。孟府虽是商户,可在平昭国的地位却高,平昭国建国之初国库空虚,却偏有乱党作祟,先祖皇帝想要诛杀乱党可粮草兵器都无,是孟府和崔府提供了粮草和兵器!后来先祖帝曾赐给孟府和崔府丹书铁券,所以这孟府虽是商户,却是地位超然的。与之结亲,也使得他们有个正当的借口护着你们云府。”
“你们府里的老太太太太倒是都不省心,我看着你在府里被她们欺负心里心疼着,早就想给你出口气了。”
笙歌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道:“那孟府所说的那些聘礼其实严格算起来都是我们云府的吧?那煤矿定然也是赚了些银子的,虽然不多,但迎来还了那些利息还是绰绰有余的,是也不是?”
越墨华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这双法眼,可以勘破世间一切虚妄。怎么,是不是后悔来提亲了?”
越墨华给笙歌一个无耻的笑容:“歌儿这是在患得患失了吗?我心真是高兴。”
笙歌给了他一个白眼,越发的觉得这越墨华就是那种你给他一根杆子,他就能顺着往上爬的。
府里的危机算是解除了,笙歌回了自己的院子,开始重点查起了苏氏难产的事情。
中午时分,陈嬷嬷便带着两个看上去显得有几分的妇人到了院子,妇人头上已经有了几根白丝,面上枯黄显然是营养不良造成的,眼角堆积着条条皱纹。
这两人还不到三十呢,怎的就苍老憔悴到了这般模样?
陈嬷嬷领着她们进了屋子,她们站在那里显得有些不安。见着笙歌的一瞬间目露惊讶之色,笙歌将之看在眼里,问道:“你们当年是贴身伺候我娘亲的吧?”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是苏姨娘拼死生下来的那位六姑娘。
两人讷讷的行礼:“奴婢给六姑娘请安。”
“起吧。”
看着笙歌举手投足流露出的气质,两人心里都有些战战兢兢。
笙歌柔柔一笑:“你们别怕,我就是问你们点事儿。”
“我娘死后,那死去的惜花和惜怜,你们可熟悉?”
沉默片刻,那个个子稍微高挑一些的妇人站出来说道:“奴婢同惜怜有几分交情,其实当年——”她看了眼笙歌,然后咬咬牙道:“奴婢知道当年惜怜是自杀的。”
“那惜怜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两人都摇摇头。
“那惜怜对我娘如何?可忠心?”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笙歌也不催促,过了一些时间,两人才点头,那个高挑个子的补充道:“惜怜是苏姨——不,苏夫人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当时那人贩子正打算将惜怜卖到青楼去,是苏夫人救了她,她对夫人是感恩戴德的。”
笙歌知道,这两人定是知道的东西甚少,这才活了下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让陈嬷嬷领着两人下去了。
等陈嬷嬷回来的时候,笙歌便问道:“嬷嬷在府里也呆了这么长时间了,可知道当年那位替我批命的大师是谁请来的?又是请的何方的大师?”
陈嬷嬷有些迟疑,抬起头却看到笙歌正紧紧的盯着她,她心一横,便说道:“老奴只知道当年领着那位大师进门的是大夫人身边的周嬷嬷,至于是不是她请来的老奴也不知。好像当时大伙儿都叫那位做智通大师。”
“你下去吧。”
陈嬷嬷下去之后,想容和弄影都留着,一脸担心的看着笙歌。笙歌冲着她们笑笑:“没事,你们也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弄影还想说什么,却被想容一把给拖走了。
二人出去便看到在门口等着的春杏儿,“姑娘她没事吧?”
“我觉得这件事其实压根儿就不用查,摆明了是那位做的。”弄影口没遮拦的说道。
想容和春杏儿都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春杏儿开口道:“你们两个来这里晚不知道,当年老爷很是偏心的。虽然老爷心里有苏夫人,可大夫人她——到底是京城沈氏族人,那门第比我们不知道高了多少去了,老爷那会儿对大夫人的话可谓是深信不疑。所以姑娘才会在庄子上受了十三年的苦。这会儿要让老爷相信整件事情都是大夫人所为,没有证据怕是难。”
想容本就聪明,她一点就通的道:“因为事情若真是大夫人做的,那老爷当年的判断也是错的,老爷是个要面子的,估计不会愿意承认自己当年错了的。”
春杏儿赞同的点点头。
“你们几个小蹄子,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了?这种事情是能在这里说的吗,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连累的可是姑娘!”
几人四处瞧了瞧,对上陈嬷嬷不悦的面色,都缩了缩脖子,“嬷嬷,咱们知道错啦。”
几人到了屋里,陈嬷嬷叹了声气才接着道:“我看姑娘是要有大动作了。你们个个也说到了,若是大夫人只动了苏夫人,老爷为着大夫人的娘家和自己的面子怕也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动作?”弄影惊讶的问道。
陈嬷嬷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我担心姑娘不只是要找到了当年苏夫人被害的证据,怕是连其他姨娘以及她们的子嗣被害的证据也要一并找了出来,如此,老爷定然震怒,如何也不会包庇大夫人了。”
想容和弄影点点头,这种事情,姑娘还真是能做得出来的!
晚上云忠将云可儿和云乐琴找了来,询问她们的意见,二人并不是知道这孟府是个怎样的人家,一听云忠说那是个商户,云可儿立马就不乐意了。
看着她那样子,云忠心里有些厌烦,便道:“你们回去再细细想想。”
云乐琴知道这越墨华的身份,她想知道更多的信息,便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到了笙歌那边。
“五姐怎么来了?快坐,想容上茶。”
云乐琴笑道:“你个死丫头,我们什么交情,用得着这么生分吗?我这会儿过来也是有个事要问问你。”
接着云乐琴便将云忠的打算说了,而后问道:“那日你也见过那位孟府的公子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五姐,你是想……”
云乐琴点点头:“现在母亲在小佛堂根本就不管我们,祖母更是个不靠谱的,父亲就算是有心那也无力,如今有这个机会,就算那边是个商户,我也嫁了。”
“我只想说,咱们家跟孟府,是我们高攀了。尤其是那与我们结亲的孟公子,还是位孟府的嫡子。”
云乐琴笑笑:“我知道了,听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明日一早我便去找父亲,我嫁!”
“明日一早?你不担心今晚就被二姐给捷足先登了?”笙歌的语气透着玩笑的俏皮。云乐琴眨眨眼,冲着她笑道:“我保证,她明天一定会寻死觅活的……不嫁!”
笙歌细想了下便明白了云可儿的想法,继而笑道:“五姐,二姐她一定会后悔的。我今天也见到那个孟公子了,一表人才,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姑娘您看,五姑娘脸红了。”弄影笑说道。
“六妹妹,我瞧着你身边的婢女,个顶个的精怪,胆子忒肥!都是你给惯出来的!”
笙歌做无辜状:“我们家弄影说的是实话。”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笑,云乐琴忽然摆正了脸严肃道:“六妹妹,我姨娘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查当年你娘亲难产那件事?”
笙歌疑惑:“你姨娘说的?她如何知道的?”
“府里怕是不少人都知道了,沈氏应该也是知晓的。在你找了当年的那两个贴身伺候你娘亲的人的时候,我姨娘,还有二姐的生母柳姨娘都已经知晓了。”
“那何姨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云乐琴眼神闪了闪,最后终是说道:“姨娘叫你小心,沈氏近些年手段是温和了不少,可当年……总之你要小心沈氏就是了。”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说道:“我看天色也晚了,该回去了。”
“五姐慢走,陈嬷嬷,去送送五姐。”
当年沈氏果然做了不少事情,手段也足够,竟然将父亲瞒的这样紧?如此说来,她倒是该去拜会拜会何姨娘和柳姨娘去了。
小佛堂中,周嬷嬷也将笙歌的动静告诉了沈氏,“夫人,怎么办?若是真的被她查出什么来,那岂不是?”
“没事,昨天收到凌哥儿和娴儿的来信。凌哥儿还好,在那边有周大人和我沈家帮衬着,只是娴儿在那边过得不太好。”
周嬷嬷便问道:“大姑女乃女乃可是说了些什么?”
沈氏闻言面上竟然出现愤怒之色,也有对云妙娴的心疼,继而点头说道:“上个月羽哥儿跟鸿胪寺卿陈大人的女儿订了亲,五月份便要成亲,也是娴儿着急,想要快些怀上身子,后来果真怀上了她也没懂得隐忍,倒是被吴氏那个贱人给下药害了!弄得娴儿也伤了身子,怕是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沈氏说的吴氏,便是她的大嫂,云妙娴的亲舅母。
周嬷嬷想过云妙娴的日子难过,却也不曾想到会如此难挨,这吴氏当真太过心狠了些。
云妙娴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自然深厚,这会儿说话间都有了些哽咽,“那大姑女乃女乃是想让咱们怎么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