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看了看这屋子里的人。
杨淑妃的面容一直yīn沉,许皇后显得小心翼翼,至于边上伺候的宫女、太监,包括吉安,则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暗自叹了口气,转向了最后的目标、正在一起用膳的赵昺。
“昺弟,这期学业如何?”
听到他皇帝哥哥问话,赵昺童鞋抬起了头来,脸上显出忸怩。
“先生评尚可。”
后世的童鞋有名言:有时候问咱成绩是不对滴,这会让咱很烦恼。
东微笑着点了点头。
“只要在进步就好。”
谢大侠说“尚可”,哪就是一般般了。不过兄弟我从来就没认为赵昺童鞋能成为满月复经纶、学识惊人的学者。而且这也没什么,成绩不等于一切啊。
某人如此善解人意、有亲和力,至少表面上如此,再加上本来感情就“铁”,又已经开了腔,赵昺童鞋在望了望自己的母后之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早已想问的话:
“大哥,是否以后所有人的粮食,就只能卖给朝廷?”
赵昺童鞋一开口,许皇后和吉安均在暗中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当然知道,能够于此时开口说话,打破这屋里压抑气氛,且又不太会引来太后雷霆之怒的,也只有深受太后和官家双重宠爱的卫王殿下了。
但卫王的出言相询,又让他们的眉头都跳了一下,他们立刻扫了太后和官家一眼。
太后脸sè依然yīn沉,而官家望着卫王的眼神中,则带有了些许的暖意。
还是咱的昺弟好啊,你果然替咱把“盖楼”的“梯子”给搬来了。
饭桌上有时候的确是一个好的交流场合,因为它少了点正式,多了些放松和转圜余地。可即便如此,许多情况下仍然需要一个“引子”。
我们的赵昺童鞋被某人没话找话、无话勾话地一“勾”,在自觉或不自觉当中就充当了这个“引子”。
兄弟我的确有点无耻,可自从建康回来之后,太后一直在故意冷落咱,甚至连饭都不和咱一块吃了。逮到这个机会,说不得咱也只好把无耻的手段用上一点半点。
您一定要理解,太后可以不理咱,可咱如果也和她“冷战”,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怕是没被带上,咱也要揣进兜里了。
“是的,昺弟。只要是在朝廷的战时期间,所有人的粮食,就只能卖给朝廷。由朝廷来统一收购,统一出售。”
听了他所言,杨太后的柳眉不仅竖起,更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而随着她的这个“哼”,所有人都看向了官家。
告诉您实情吧,咱没收了老杨的粮,不仅杨淑妃恼怒,就是宫里的很多人也向着、同情他,甚至连许皇后和吉安都不例外。因为他们了解这样一个事实:老杨实已是咱“旧臣”当中硕果仅存之人了。
吉安这个宫中的“老人”就最清楚,当年太后携赵昰、赵昺兄弟俩南逃之时,她身边护卫的大臣一开始有四人,分别是秀王赵与择、驸马都尉杨镇、杨亮节、卫王生母俞修容之弟俞如珪。
他们中间最先遇难的是驸马都尉杨镇。
伯颜入临安后,得知宋室的二王南逃,于是就派了范文虎带兵去追,是杨镇舍身阻挡了追兵。
(杨镇……曰:“我将死于彼,以缓追兵。”)
他范大帅对自己的结局真没什么好抱怨的。
随后秀王赵与择战败不屈死于瑞安,另一位国舅俞如珪在七里洋落入刘深之手。
如此,最初的护驾之臣就只剩下了杨亮节一人。
就凭这点,再不提他是国舅,为了“区区”一些粮食,官家如此“不留情面”,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点?忘恩负义啊。
听到杨太后的冷哼声,东露出了苦笑。
您瞧瞧,咱没说错吧?咱已经混得里外不是人了。
但他今rì勾赵昺童鞋出言,也正是为了借此阐述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
“昺弟,你能否确切地告诉朕,天下之人吃饱饭,一人一年需要多少粮食?”
帝国陛下轻轻地问道。
赵昺一楞。
这样的问题,朝中的夫子们都不清楚,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朕可以告诉你,想让天下的百姓不至于挨饿,一人一年不得少于三石。而要让他们过上温饱生活,则要达到四石。假如想让他们过上真正富足的rì子,这个数字还要增加,为五石。”
把后世的数字折算成大宋的“石”,差不多也就是如此。
过去没有?好办,让新成立的民部去查证,这就是他们该做的事之一。
“如果你到户部去看一看、自朝廷驻跸琼州以来历年的估算和记载,就可以知道,以此为标准,我大宋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粮食,更谈不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就是朕和朝廷当初制定粮食榷卖榷买之政,且禁止外流的原因。”
兄弟我当初让朝廷的官员们查证亩产、丈量田地,并不完全是为了田赋,这同样是在把咱的有些家底查清楚。有了这些数字,哪怕它们仍然粗略,既在朝廷的众人面前好说话,制定政策时也就有依据了。
其实兄弟们很容易得出这时代粮食紧张的结论。
首先,整个南方在宋代,其开发程度远没有达到后世明、清的水平。
北宋期间,去掉四川,江南只容纳了约二千万左右的人口。是金人、蒙古人的入侵,导致中原百姓不断南迁,江南人口才大幅上升。
其次,三百斤的亩产在这个时代已经基本到顶了。
因为后世高产的几大要素----水利灌溉、良种、化肥、农药,此时并不具备。就是有少许的水利设施,也根本无法与后世相比。
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是,后世农业仍然要靠天吃饭,这时代就更是如此。任何一个如台风、暴雨、洪涝、干旱等自然灾害,都将导致各地粮食大规模减产。
后世共和国在前五十年里,年均受灾耕地面积超过了六分之一,其中北方主要是旱灾,南方则是洪涝。在这个中古时代,只会更差。
东自己就很清楚,至少在过去的十多年当中,从各地所报来看,于行朝所辖的范围之内,灾害就没断过,年年各地都有歉收。
再加上战争所导致的破坏,以及百姓流离失所对农业生产的影响,您不用查也应该知道粮食是紧张的。伯颜渡江先抢粮,元代需要江南的贡赋来支撑,早已说明了这个事实。
“我大宋境内的粮食与百姓所需相比,本就略显不足,一旦再流失,朝廷不仅无法保障军需,更无法做到安民。民不安,天下必乱。其后果,就是我们复的国仍会丢失,恢复故土也就更不用提了。”
“话再说回来,即使我大宋粮食富余,战时期间也不能让它们流入北方,因为没有人能保证这些流失的粮食不会流入北兵军中。而一旦这些粮食流入北兵军中,昺弟,它又意味着什么?”
帝国陛下的面容已经变得有些肃然。
“资粮与敌。”
话有时候真不能不讲到“胃”,不到“胃”,消化不了。因为有些后世的观念,这时代的人实在是缺乏。再说,赵昺童鞋现在也算是“大地主”,讲到了“胃”,这其实是为他好。
赵昺一怔。
某人对赵昺童鞋绝对是循循善诱滴,赵昺童鞋被染黑的命运已经彻底定了。
帝国陛下的一番侃侃而言,赵昺童鞋算是“受教”了。就是其他的人也全释然。
但帝国太后早已领教过了他的能言善辩,根本不领情,甚至更加恼怒:你小子现在是长大了,尽然敢拐弯抹角地来教训我。
她寒着脸、咬着牙、冷冷地说道:
“官家,要是老身也去卖粮呢?”
东杯具了。
女人要是不讲理起来,那也是非常可怕滴。
他顿时陷入沉默,并转头看向了远处。
吉安忽然感到有些紧张,就是许皇后的神情也变得不安,她频频侧目于官家。
东的眼神中已经有了某种悲哀。缺少了粮食,要在这时代维持大军,就只能搜刮百姓了。
可他却仿佛看到了历史上的赵与珞,为了保障行朝所需,在大肆搜刮了琼州当地的粮食后,被琼州的百姓所执,送给了元兵。
他仿佛还看到,后世的抗战时期,同样是在搜刮之后,失去了生计的中州百姓,成为了哪个岛国入侵者的帮手。
他更看到了悲壮、惨烈的厓山海面。
历史有时候就是在无情地重复,可我并不想让它这样重复下去。
在长长叹了一口气后,他喃喃语道:
“若如此,怕是咱们这里所有的人,都要葬身大海了。”
听了他的这句叹息,这屋里所有的人,心中均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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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皇室中的称呼,其实是很平民化的。父亲不称“父皇”,而是“爹爹”;皇后则称“娘娘”;太后自称是“老身”;兄弟之间则按排行都称“哥”,也就是老大称老三也是三哥;公主之间与兄弟之类似。
书里有很多称呼并不对,过于随意,兄弟们不要在意。
(稍晚一点,在下再附上一个本章小小的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