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陛下显然正于内心里盘算着什么,而他对面的谢枋得和刘鼎孙都有点紧张地望着他。
宋帝国于景炎十四年试行的所谓财政预算,实际上主要是先试着做一个预算草案出来。
有些事情必须一步步来,毕竟以前没做过,不能急。话说回来,如果连草案都拿不出,后面的事情也不用提了。
陆秀夫、赵与珞等人经商议过后,决定依据两点来制定这个草案,一个是上一年各部的用度;二就是各部上呈的来年预案。
上一年的用度比较简单,赵与珞的新财部自能计算出来,真正麻烦的在“上呈”这一块,因为朝廷各部均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重视。
陛下的旨意可是说得很明白,尽管今年只是一个草案试行,但来年就真的要以此决定朝廷钱财在各部的分配了。
所以他们均认真、仔细、甚至可以说是绞尽脑汁地做出了自己的预案。
漏算了?那就会彻底没了。不要提那个巧舌如簧、狡诈的主,到时候就是老赵这个守财奴也只会扔给您一句话:“钱早没了,等来年吧。”您哭都来不及。
而且对他们有利的一点是,随着行朝复国江南,地盘的扩大,现在应当做的事实在有很多。
这个预案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既然朝廷各部都在争,谢枋得和刘鼎孙领衔的教部自然也当仁不让。尤其是老谢,他才不管你是什么人,敢在他面前啰嗦,吹胡子瞪眼那是轻的,当场跳起来找你麻烦你也得听着。
但谢大侠可不是故意在胡搅蛮缠,他这样做,为得只是一件事,朝廷教化天下的大计。
事实上,谢枋得一直属于行朝当中陛下的“铁杆”。
这一则,是他当初千辛万苦辗转赴琼州、回到行朝以后,一开始却被闲赋。
那时候连很多先来的人都没有多少事可做,更不要说他这个后到之人了。
但很快陛下就让他去了国学院,并重组了朝廷的太学。并且他的“工作条件”,在当时行朝的官员之中,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好的。因为宋军的东进,为国学院弄来了大批的书籍,而有了这些书籍,无论是做学问、还是搞教育,条件就都已基本具备。
谢大侠非常满意这个职位,他这个书痴在国学院这样的环境中,仿佛是如鱼得水。
等陛下推出了朝廷十年义务教育规制,并表达了他要彻底教化整个天下的愿望时,老谢就真亢奋了。
自圣人伊始的千古梦想,怕是真要在这大宋朝、在咱谢枋得的手里实现了。
从此,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帝国教化天下的大计中去。
可他绝没有想到,陛下仍然认为朝廷对教化天下重视还不够,为了强化在此事上的力度,更干脆直接把国学院升格为朝廷的一个“部”。
谢枋得和刘鼎孙、包括国学院的众夫子接到这个旨意,内心里振奋到了极点。因为这不仅表明陛下对国学院众人的看重,而且更将他教化天下的决心昭示无疑。
况且陛下在决定将国学院升格为“部”时,对他和刘鼎孙还当面有交代:
“谢爱卿,刘爱卿,国学院升格为部之后,一定要注意,它的职责就一条,实现朝廷教化天下的目标。至于具体的章程怎么制定,自当由您们来拟定,并与老师等人多加商议。”
您说这授权大不大?
当然,老谢并不知道,陆秀夫在收到陛下“升格国学院为部”的诏书后,可是很月复诽了他好学生的:
“你把国学院升格为部,无非就是把那帮人在朝中的地位给抬高了。如此一来,就算他们中的有些人,对你弄的新田赋之规、新兵役之制有微词,这下也全无话了。狡诈啊。”
但谢枋得可不像陆秀夫那样想那么多,他现在什么都不问,就认定了一条,即陛下所说的教部职责。在他看来,“彻底教化天下”这件事本身,就是前无古人的壮举,其它事情与之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于他的内心中,假如不能达成这个目标,不仅让他觉得对不起陛下的信任,更愧于辜负了陛下的重托。
这种心态,就是他既在预算草案上不让步,且尽管听了陆秀夫转述了陛下的旨意,却仍然要面见陛下、以求亲耳得到证实的原因。这自然是由于,压缩教部的预算,势必要影响“教化天下”大计的进程。
他和刘大学士眼下的些许紧张,不过就是他们都知道,今rì见陛下的结果,很有可能就决定了来年教部的预算。
另外,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也有点患得患失地担心陛下会出现某种退缩,毕竟朝廷眼下战时开支真的非常巨大。
我们说,东是绝对不会从他“教化天下”立场上退缩的,因为这关系到帝国的未来。而且他当初之所以敢在这时代抛出十年义务教育制,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相对后世较少的人口。
眼下不过才四、五千万人口,与后世相比,真的只是个零头。
可他也的确认可了教部的预算要适当压缩、并暂时放慢推进步伐的看法。
他的这种“退缩”,朝廷处于战争状态实际上是次要的,关键是时代的条件对他的“大计”形成了某种限制。这种限制,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师资队伍缺乏。
这时代有文化的人真的不多,行朝以往的人才能够应付琼州、流求所需,可要是放到整个天下,那就远远不足了。
此外,他其实还知道,于这个时代的总体经济条件下,尽管人口相对后世少很多,施行绝对的免费教育仍不现实。随着人口的膨胀,将来很难维持下去。行朝于琼州、流求实施的做法,无非就是对跟随朝廷到海上的臣民一种优惠关照。
但谢大侠和刘大学士的某种热情,他也绝对能理解。
因此,在反复考虑之后,他决定对帝国的教育大计再进行一次修正。
“谢爱卿,刘爱卿,朝廷眼下处于战时,教部的支出压缩恐怕在所难免。”
谢枋得和刘鼎孙一怔,可他们的陛下先摆了摆手。
“朕不是要放弃教化天下的大计,而是想提两个建议给教部。”
“圣人当年教化天下,他的两个做法应当值得我们注意。一个是有教无类,另一个是他也收费。”
好么,谢大侠和刘鼎孙均疑惑地望着陛下。
啥意思,你准备在这个教化天下上也搜刮钱财了?这就太过分了。
帝国陛下再度摆了摆手。
“二位爱卿不要误解,朕只是认为,如果我们要想做到真正教化天下,仅仅依靠朝廷的钱财来支撑,恐怕力有未逮。”
“因此,朕给教部的第一个建议是,除了海上臣民,适当地在各地学校中进行收费。其中县学的童生,学期可以收费两百文,郡学为三百文。”
“但为了确保每个适龄童子都能够入学,同时也规定,对于他们中条件的确困难的,在提出申请后,各地的学校可以减免。”
这点咱借鉴的是共和国早期的做法,应该说,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些规定还是非常合理的。
后面就有点过了,尤其是所谓的重点学校,越来越显露出许多弊端。
你像什么收赞助费、还有学区房啊(甚至有人专门炒这个学区房)等等,不仅额外地加重了一般百姓的负担,让家长们多有怨言。而且让孩子从小就形成事实上的不平等,实在是不妥。
既然私立学校已经存在,有些人愿意花高价上所谓的贵族学校,那就随他们的意。但在国家层面的义务教育上,还是应尽量贯彻“有教无类”的平等原则。
当初是当初的情况,这么多年了,也该改改了。
“如此,既可以保证教化天下的实施,也可适当减轻朝廷的负担。”
谢枋得和刘鼎孙相互看了一眼。
官家说的真不是没有道理,而且他还抬出了圣人这顶大帽子,这就让他们内心已倾向于接受。
老谢应道:“陛下之议,可否容臣等回去再加商议?”
帝国陛下答道:“可以。”
“朕的第二个建议是,教部关于教化天下的实施,也不要过于急切。这一是花费太大,朝廷暂时还很困难;其二,老师也不足。”
谢大侠他们真的是热情高涨,准备一举在江南各地将所有的县学全都先建起来。
兄弟我也想这么做,可这不比琼州、流求,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也就那么多适龄儿童,事情好办,整个江南的花费就大了。光花费兄弟我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承受,可您得给咱找来那么多的老师啊。
“朕认为,教部可以先拟定一个多年的计划,确保能每一年都解决数个郡的教化问题。如此一来,在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就可以达成教化整个天下的目的了。”
事情当然要一个一个来解决。
“谢爱卿,刘爱卿,朝廷以后还要恢复故土,这个教化天下的大计,将来范围仍要扩大。它实未必能在短期内完全实现。”
谢枋得和刘鼎孙陷入短暂地沉默,因为陛下今天固然给他们泼了点冷水,但绝对说得是实情。
刘大学士在看了一眼老谢后,开口说道:
“陛下,臣有个提议。教部师资不足,朝廷可在江南的士人当中予以招聘。”
听了他所言,帝国陛下沉默,他在想了一会后,回曰:“可以。但他们都要经过教部的审核与培训。”
培训自然是应当的,因为在有了注音之法后,实际上您已经在推广这个时代的“普通话”了,那些人就必须要了解。只不过这个“普通话”,怕就要变成了中州之音了。
泪奔,咱把历史改大了。
当刘鼎孙和陛下对话之际,谢枋得没有说话,但他也多看了陛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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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一直在鼓励,咱有点不好意思了,这章就算是对兄弟们的一点小小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