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后。
桃源谷中,依旧是令人紧张到无法呼吸的气氛。山风吹落数片桃花瓣,飘落在长铗剑上时瞬间化成了两半。
白潦看着冯虚将剑紧紧的抵在咽喉上,手中握着的霸刀不停震颤,也许是他也回忆起当初与这生死与共的朋友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心下不由一软,再铁血的汉子也无法不顾念兄弟情义。
就在冯虚将自己的喉咙划开一道口子的时候,只觉一道闪光迎面shè来,“哐当”一声,霸刀便将剑挑飞到空中。左问与冯虚面对这出乎意料的情况不禁呆住,眼看长铗在半空中旋转一圈之后插入泥土中,系着的银链玉佩一阵晃动。
冯虚脖颈上一道细细的剑痕,血流缓缓渗出,幸好白潦出手制止,若是晚了一刻长剑入深一分便割断了他脖颈的血脉。
左问看向白潦问道:“你,你这是?”
只见白潦低垂着脑袋,肩膀不住抽搐着,常人哪里会想到如此高大威武的汉子竟然也会有如此动容的时刻。
躲藏在冯虚房中的殷小天三人此刻不由的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想这两人还是顾念当初共事孟尝君时的情谊,看不下同门相残。
这时候,山风陡起,一时间白云将rì头遮蔽住了,山谷中陷入一片yīn暗。山间树木在狂风吹拂下如水中浮草般向一旁纷纷倒去,在小院中的三人不由抬头向天际望去,只见一道白影在一株株树木的枝杈间闪动,逐渐向三人逼近。冯虚一手捂着伤口,远远看去仿佛是那少室山上的长尾猕猴,动作迅捷,及至近处才猛然看清,在树丛中跃动穿梭的是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sè长袍,满头长发遮住脸颊,肤sè苍白得犹如死尸一般,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yù望。躲藏在屋中的三名少年感觉有一股异样的寒气逼近,殷小天明白,这种寒冷并不像当晚面对四尾山魈时**的寒冷,而是一种将心中的温暖掠夺走的寒意。
冯虚紧紧盯着来者,这五官看着好生面熟,见到他腰间别着的那柄剑时,猛的一惊,那岂不是池彻的佩剑银狐。心中不经暗暗生疑,当初那名翩翩少年为何会成为眼前这副模样,看上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还未等冯虚从方才举剑自刎的事情中缓过劲来,恍如幽魂般的池彻从树枝上纵身跃下,将冯虚扑倒在泥地上。左问和白潦二人来不及阻挡,眼睁睁的看着他张开血盆大口,向那被长铗剑划破的脖颈上一口咬下,贪婪的吮吸起来。
从门缝中偷偷看的连沐看到这副骇人的景象,大惊失sè,脸上刷的变成苍白。看着池彻的喉头畅快的起伏着,冯虚竟然连丝毫反抗的力气都失去了一般,四肢瘫软在地上,血sè逐渐从他的脸上、四肢上消失。连沐心中甚是气愤,然而其中还夹杂着不安与害怕,抓着门的手指将木板刻出了指痕。
池彻吸食几口之后,抬起头来,那副面孔就像九幽地狱的鬼魂般恐怖,嘴角怪异的上翘着,一滴滴鲜血从嘴角淌下,对左问二人说道:“有这么好的差事怎么也不等我,也罢,等我吸食完再说。”
说完他伸出长长的舌头将嘴角的血滴舌忝去,便继续趴在冯虚身旁,一口咬在早已血肉模糊的颈部,企图将他的血液吸干。
殷小天听着门外的声音,回想起冯虚曾经为村中人做过的事,手中的拳头不由紧紧的握了起来。冯虚那安详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其实他也并没有自己当初想的那么讨厌,可是现在耳畔却已经听不到他任何的声音了,怎么办,小天问着自己,凭借他自己的本事能够帮助别人吗?
嘭——
小天与连沐两人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怒火,将木门重重的踢开,对着屋外的三人大喝道:“停下!”
池彻听言,抬起头来,口中淌下鲜红的血液来,煞白的面孔上一双暗红的眼瞳甚是吓人。
两人见状当下便是一惊,但是即已现身也没有后路可退,小天壮着胆子一手叉腰,一手直指池彻喝道:“你这妖人,快停下。”
池彻微微歪着脑袋,眯缝着那细长的眼睛,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来,“呵呵,没想到今rì除了有冯虚子这丰盛的主食,还有两道配菜啊。哈哈哈哈……”当下便仰头大笑起来,“也不枉我在临淄城中待命半月,尽是吸食些堂前屋后牲口的鲜血,今rì总算可以一饱口福了。”说着还伸着舌头,吐着信子,缓步向前走来,他赤露的双脚毫无血sè,比那太虚峰颠的积雪还要苍白,他身上的白sè烂衫满是洞眼,似乎从未曾清洗过,破败不堪。
殷小天听了心中自然是后悔万分,眼前这般状况,心想自己这条小命恐怕是保不住了。那白潦与左问本就是极其厉害的角sè,如今加上这人不像人、妖不像妖的池彻,就算是祖坟上烧着三柱高香也帮不了他了。
他见身旁的连沐也是面sè凝重,束手无策,有那么一个瞬间,小天觉得连沐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和自己没有什么两样。即使有连湘和冯虚器重,有母亲素问对他夸赞,遇到现如今这种状况,他也同自己一样。但这仅仅是一瞬间的念想,片刻之后便被剧烈的心跳声和额上冒出的汗珠惊醒。
左问望向小天的时候,目光登时一顿,眼神中透出些不解,对池彻说道:“且慢,这小子喝过我的‘百痹清’,”说着紧紧盯着略显稚女敕的小天,问道,“小子,你怎么还活着?”看他面sè如常,四肢健全,既不像热毒攻心,病入肌体,也不像是用了卸肢放血或是寒气侵肤的解救方法。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是因为他巫医独方“百痹清”所救,左问心中有数,而世间又是有多少人因为这“百痹清”而送命,可说是不计其数,还没有人能够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
如今,仅仅是时隔一天,左问再次见到殷小天,实在是难以相信这穷乡僻壤中的无知小儿能够躲过一死。这世上应该只有一个人能够解他巫医左问的毒药,莫非是她?可是她不是应该在几百万里之外,左问心中疑窦重生,面露困惑之sè。
小天经这么一问,倒是来了劲头,眼见那妖人顿住了脚步,不由长出一口气,故作镇定道:“呵呵,我生来便是天神附体,福大命大,百毒不侵,你那什么狗屁的东西我只当是漱漱口而已。”
“你这小子死到临头了还不知好歹,左问,别和他啰嗦了。”池彻咧开嘴笑道,yīn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小天。
连沐和小天两人向后退了一步,挨得近了一些,因为畏惧而双腿发软,一时间似乎头顶树杈上的鸟儿都停止了鸣叫,屏息窥看着山谷中的一切。
这时候,霸刀低吼一声,缓缓抬起他方才一直低垂着的头,那粗糙的面颊上竟然滑落两滴泪水来。“阿彻,不要再闹了!今天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了。冯虚死之前我们已答应他绝不会伤害这谷中的人,如今你再想要对任何人下手便是要与我手中的这口霸刀为敌。”
“呵呵,白兄弟不要这么认真么,”池彻脸上依旧是一副yīn险的表情,“这约定可是你与冯虚的,与我何干?我看左师兄对这个小鬼的体质也颇有兴趣,不如待我喝完他的血,再研究不迟。”
说着一扬长袖,颀长苍白的手臂直直向小天的喉咙伸去。五根指甲仿佛是锋利的剑戟,以离弦之箭般直逼要害。
殷小天明明就看到这冲来的杀招,双脚却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拖在原地无法挪动,双目呆呆的望着池彻击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