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管家完全傻了眼了,看着任清凤眼中透出的轻蔑、嘲讽的神色,浑身一颤,然后就明白过来,他今儿个触了这祖宗的逆鳞——小祖宗传了话下去,谁来救相爷等人下来,谁就一同送上去。
原来上去不是送上树,而是送上西天。
——二小姐,这是想要他的命了!
他,终于明白了。
但也晚了。
任管家的双腿一软,瑟瑟的发抖,几乎支撑不了浑身的重量,抖的如同筛子:“二小姐,奴才……奴才是担心相爷……”
任清凤一双美眸如深潭寒冰,透着凌厉寒气,语气冷漠:“担心相爷?”
她勾了勾唇,冷冷的一笑:“那这是什么?”
任清凤从袖中掏出纸笺,扔到任管家的面上,任管家颤抖着手指,拿过来,展开一看,双目瞪大,似是受到天大的惊吓——上面赫然是他与盗贼勾结的书信来往。
他……什么时候写过这样的书信?
但是,那笔迹,笔迹却是他的,就是他本人看了,也看不出任何不妥来。
这有什么了不得了,作为军师,别的不会,什么催个小眠,模仿个笔迹等等,这些需要动脑子的东西,自然要会上一些。
“这……这……不可能!”任管家瞧着纸笺上自个儿的笔迹,一个劲的摇头:“这不是……不是我写的……我没有……你们知道,我向来最忠心相爷……我不会做出这样背主的事情……不会……”他想要寻求任清凤身后下人的同意,可是下人们却狠狠地盯着他,谁也没有附和他一声。
任清凤对任碧水下手的时候,可没有人瞧见,但是从任管家的房里的地砖下,挖出任管家与盗贼勾结的书信,可是有不少人在场。
人都是相信自个儿的眼睛,所以任清管家现在说这些,又岂能换得别人的赞同。
他猛的睁大眼睛,一双眼睛赤红狰狞,死死的瞪着任清凤:“是你……是你……是你陷害我,是你将大夫人,三小姐,相爷吊到树上去的,是你……是你杀了府里的暗卫……你还想陷害我……”
“我们府里有暗卫?”任清凤冷笑起来:“任管家,你是父亲大人身边的人,这么多年来,父亲大人对你不薄,相府对你不薄啊,你恶行暴露出来,不但不认账,居然还想往父亲大人的身上,往相府泼脏水……你是不是非要让相府给你陪葬,你才甘心?”
任清凤说得义愤填膺:“鲁皇陛下,早就发文禁止各府私养暗卫,一经发现,严惩不贷,满门抄斩……你这是要灭我相府。这等恶贼,打死了算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下人,就举起各色的武器,跃跃欲试,想要对任管家动手——往日里还真没看出来,这任管家还有这等邪恶的心思,自个儿活不了,居然还想让他们陪葬。
死亡面前,谁能不怕,任管家的话,自然受到诸多指责,众人七嘴八舌,皆都否认府里有暗卫之事。
任清凤见群情激愤,举起一手制止,向前一步,冷眸闪烁:“既然你说我杀死了暗卫?那么总有尸体吧。杀人拿赃,你将尸体找出来啊!”
任管家面色阵阵发白,四处张望,却听任清凤冷酷之声再次响起:“背主的东西,证据确凿,还想在死前拉着我垫背,果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任清凤的眼角余光瞧着似是被眼前的情景惊的有些发呆的府尹大人,然后走到任碧波的面前蹲下,又轻轻一叹:“瞧父亲似是受了惊吓,怕是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这可如何是好?大夫人也惊吓的昏了过去,我一个女儿家,才接了对牌,就发生这种事情,这……”似是自言自语,却是能让她的每一个字都能传到府尹大人的耳朵里。
淡雅朴素的淡绿色的深衣,青面绣花的软底鞋子,头发随意的往上一拢,插着一根不起眼的钗子,可是若是细细再看,就会发觉,那深衣的袖口绣着金色富贵,那软底鞋边缝着珍珠,那钗子看着朴素,可是那光泽暗淡中,透着碧绿,正是前朝的古物。
她的神情很冷淡,两只眼睛又细又长,看起来极其华贵优雅。
府尹大人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声,这种低调中的华贵,才是真正的权贵世家的做派,而不是像个孔雀一般,将自个儿打扮的暴发户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
这位小姐,虽然看着容貌平常,可是一双眼睛,却像是聚集了天下的景色,明艳澄澈,有种满园春色管不住的动人。
她——是府里的二小姐?他刚刚听任管家这样称呼。
二小姐?
难道就是那个恶名在外的庶出女儿?
能得到掌管内宅的对牌,看来二小姐不如外界传言的不得相爷欢心,否则以她庶出的身份,又怎么能得到掌家的对牌?
会传出这样的恶名,怕是另有蹊跷。
府尹的心中一动,瞧了李秋华房间一眼,心中若有所悟,再想到这几日关于相府三小姐和禹王的传言,心中明白起来,怕是这位庶出的女儿挡了别人的锦绣前程。
不过,庶出?很少露面?
说起来不就是见识少吗?
刚刚接了对牌,不救表示经验少!
若是他帮她平定了内宅,处置了任管家,想必二小姐自然会感激他,到时候在相爷面前遮掩一二,他虽说不能上位,但保住府尹的位置,应该不成问题。
对比起任管家来,府尹大人对任清凤的好感更多。
当然对任管家说任清凤杀死暗卫的事情,府尹大人从头到尾只有两个字——不信!
二小姐这小胳膊小腿,能灭了相府的暗卫,任管家这谎话说得也太不靠边了。
再说了,这院子里血迹是不少,可是尸体呢?难不成尸体在任管家的眼皮子下面都不翼而飞了?
任管家的话根本就没有半点可信度,他是狗急跳墙,逮谁咬谁了。
倒是二小姐说任管家背主,勾结盗贼,事败后,想拖着相府陪葬,倒是有几分可信。
虽说鲁皇陛下,明文规定不能私养暗卫,但是官员的身边,谁没有暗卫,只是多少的问题,否则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还不是任人宰割的份,相爷这等身份,府里养些暗卫是正常的事情,就是他身边,也有十多个苦心寻来护卫他的暗卫。
暗卫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却不能拿到台面上来,任管家这么大刺刺的说出来,不就是想着让相府陪葬吗?
其心可诛啊!
任管家将府尹大人的情绪看在眼里,越看越急,相爷现在昏迷不醒,府尹大人若是听信了二小姐的话,他可就没后路了。
他顾不得思虑周全,指着那古树下方,喝道:“二小姐,你明明将那暗卫的尸体堆放在这里的……啊……”他眼中忽然闪过惊喜,想到帮着搬尸体的下人,那几个下人都是他往日里比较亲近的人,现在叫过来,一对峙,到时候,就能说清楚了。
“叫……阿城他们……”任管家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阿城他们几个……来搬过尸体,知道是二小姐杀了暗卫,又将相爷等人,挂在树上的。”
任清凤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就说是蠢物,果真蠢的很,她会容得下阿城那几个人的活路吗?
刚刚让任管家叫人来搬暗卫的尸体,一来是威慑任碧波等人,二来,是给任管家通风报信的机会,试探他日后是否可用,三来,就是要找出哪些人是任管家的亲信。
日后,她既然要掌管内宅,自然要知道哪些人可用。
只是任管家到底让他失望了,是个目光短浅的,不能用之人,她自然要除去,她既然要除去任管家,当然容不下对任管家忠心的人。
斩草除根,这是防患于未然的最好法子。
就如同她要将大夫人身边的人赶出相府一般。
她容不下居心叵测之人,因为她的天地很广阔,不会一直困在相府,她能重活一世,自然更不愿意委屈自己,总要出去走走,到处看看,才不辜负老天爷的美意。
她将相府清理干净,留给清云,等到她离开的那一天,她的这心就安定了下来,也算是成全了这一世的姐弟之情。
任清凤唇角微微一抿,双眼漆黑,神采傲然:“任管家果然是老谋深算,阿城已死,就是往日里和阿城交好的等人,也都死了,你现在是要让死人来给你作证吗?”
说罢,蹙眉冷哼:“难道说阿城等人就是你勾结盗贼杀害的?为的,就是死无对证!”
栽赃嫁祸,一向是她的强项,而且让人说不出一点不是来。
这不,利用阿城将这陷阱挖的,连任清凤自个儿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了。
听说阿城已经死了,阿城交好的人——那不就是他那些亲信,都死了?
任管家的腿越发的发软,忙转身向任碧波而去,他快,任清凤的动作更快,一下子就挡在了任碧波的面前:“你想做什么?你休想再伤害父亲大人?”一副舍身护父的模样。
此时,忽然又一道身影冲了上来,挡在任清凤的面前:“任管家,相府这些年对你不薄,父亲更是对你器重有加,事已至此,你就坦白交代吧,等父亲醒来,我定会向父亲求情,你又何必要挟持父亲呢。”一句话就坐实了任管家的罪名。
任管家瞧着这对演技精湛的姐弟,眼中露出绝望的光芒,今日之事,他棋差一招,落了下乘,此时再想翻身,已经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任管家此刻非常的后悔,他早就看出这祖宗不是简单的人物,怎么还起了念头,他这是拿鸡蛋碰石头啊。
他真的后悔了,若是他一心向着二小姐,现在他就还是府里的管家,风光无限的管家,吃香喝辣,到处被人吹捧的管家。
良禽择木而栖,他怎么就如此的蠢啊!
只望此次之事,莫要牵累家人。
府尹大人顿时大手一挥,身后的那些衙役就将任管家围住,没几下,就绑了起来。
任管家面如死灰,目光乞求的看向任清凤:“二小姐,奴才家人已经的相爷恩典烧了卖身契出府,还请二小姐手下留情,若是二小姐愿意放过奴才的家人,奴才肝脑涂地,也难报二小姐的大恩!”
任清凤接受了任管家眼中乞求,还有深意——任管家这是在和她交易,只要她放过他的家人,他就会乖乖认下今日之事。
说是个蠢物,这时候却聪明了起来,算了,就成全他吧,她又不是杀人狂。
“你虽然背主,但罪不及家人。”她语气淡淡,却让任管家紧绷的心放了下来,是他有眼不识泰山,居然妄想和这祖宗斗法,愿赌服输,他也无话可说。
“二小姐大人大量,这份恩情,奴才下辈子再偿还。”任管家面如死灰,看了一眼任碧波,双目隐隐发红:“是奴才忘恩负义,起了黑心,背主生事……”说完,双目紧闭,两滴浑浊的泪水流了下来。
府尹大人自然感觉到这对主仆之间的气氛不同寻常,可是此时,他只想着早点了结此事,想在任碧波醒来之前退出去,省的相爷醒来之后惦记上他。
听得任管家认罪,忙示意衙役们压着任管家离去,自个儿对着任清凤道:“二小姐忠义孝顺,坚贞刚烈,让我大开眼界……”
马屁拍了一堆,任清凤只是微垂着眼帘,做出一副羞涩的表情,府尹大人说了一通之后,这才转到正题:“原本此次是来拜访相爷,讨教一点断案之事,谁知道正巧碰到此事……嗯,还请二小姐莫要此事再转告相爷,毕竟断案乃我只职责,打搅相爷,就已经过意不去。此番相爷受此惊吓,再不能为吾等费心耗神了。”
这是怕任碧波记恨他看到自个儿的狼狈模样!
举手之劳,就能换得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任清凤点头:“大人果然忠于职守,又体恤父亲大人,此事我定然守口如瓶,也会吩咐下人,不得将此事禀告给父亲,扰乱父亲的休养。”
府尹大人得了满意答案,对任清凤的好感直线上升,回去后,和自个儿的夫人说起任清凤来,那是赞不绝口。
府尹夫人受了自家丈夫的影响,对任清凤也是赞不绝口,等到都城的夫人聚会时,再说起相府家管家勾结盗贼的轶事,她倒是难得的赞起任清凤。
众人夫人倒是起了心思,这府尹夫人是个挑剔的,难得会称赞人,尤其是这么个恶名在外的少女,看来倒是有几分真实可靠,不由得对任清凤之前传出的恶名,有了狐疑。
尤其是一个庶女能拿到掌家的对牌,这怎么也不合常理,相爷的夫人怎么就能容得下?
没两天,京城忽然传出,李秋华和唐家岭的奸情来,更有甚者说任家三小姐是二人的奸生女。
流言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各个角落,众人再回想起任清凤十恶之名声,不由得多了几分沉思,更有心思柔软的夫人,对任清凤生出了诸多的同情来,还好,任二小姐到底熬过来了。
这些流言,自然传到任清水的耳朵里,她气的将自个儿的软枕狠狠地扔下地面,狠狠地踩着。
她现在不敢再扔茶盏,瓷器了,大夫人接连两次惊吓过度,倒是真的病了,现在正在养着,府里的用度都掌握在任清凤的手里,她若是砸了东西,还得自个儿掏腰包添上去。
再说了,她还记得任清凤那杀神的模样,她还年轻,还不想死,所以她也实在没有胆子再去惹任清凤。
原本她还以为,任清凤将任碧波挂在树上,又灭了任碧波的暗卫,任碧波定然醒来之后,定然会与任清凤斗个你死我活,可是这次,她却错估了任碧波,醒来之后,也不知道任清凤说了什么,他居然默默的隐忍下来,什么都没说,连跟在他身边的任管家被府尹大人抓去流放三千里,都没去通融一二。
这样大的屈辱,他居然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还吩咐她和母亲,不得将那日的情景透露出去。
任清水哪里还敢挑衅任清凤去,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是,现在听得留言,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外面传言她是奸生女,谁还敢娶她——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赖着青轩宇不放了。
可是禹王殿下和任清水有婚约,她……
“足够的补偿?”任清水脑中闪过任清凤的话,不由得细细品味了一下,忽然一道亮光从她的眼里闪过。
她慌忙将自个儿的首饰收拾了几样出来,放在匣子中,领着知棋慌忙朝西华院而去。
任清水好奇任清凤和任碧波说了什么,其实也不过是几句话而已。
任碧波醒来之后,任清凤只是搁下几句话,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离开了。
“你要想闹大,我奉陪到底,可是父亲大人别忘了鲁皇的禁忌。我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搅出些风浪,绝对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是你觉得我们可以相安无事,咱们此事一笔带过,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带着清云在西华院里过日子,你让李秋华她们见我绕道三尺,我自然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是战是和,在你一线之间!”
她不怕他,只是懒得和他再打交道,她已经掌握了内宅的对牌,也将库房的好东西搬了一些回西华院,银子也从帐房上支了不少,足够她在外面带着任清云逍遥自在的。
可是任清云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她这做姐姐的总要为他多想点,住在相府,任清云就是相府的公子,这日后的仕途就能顺畅些,若是搬出了相府,世人就都知晓任清云和任碧波不和,首先一个不孝的牌子压下来,他日后的前程就暗淡了不少。
再说了,此番横扫内宅,相府已经是她的天下,住在这里与住在外面,已经没有太多的区别了。
任碧波从任清凤离开之后,翻来覆去,掂量着这几句话,最后却不得不大落牙齿往下吞,此事不了了之。
任碧波这是没法子,他虽然有时候糊涂,可是并不是时时都糊涂,至少对上朝堂上的事情,他这脑袋还算清楚,否则也不会爬到相爷的位置。
他要想收拾任清凤,以任清凤现在的能力,必然要和鲁皇借高手而来,那么此事就要闹到鲁皇的面前,可是他听说赵国的太子风流韵忽然对任清凤生出了兴致,以至于鲁皇对任清凤也生出了好奇之心。
只怕闹到鲁皇的面前,鲁皇定然会招任清凤过去问话,任清凤那张嘴巴,是死得都能说活了,再加上风太子和昭王殿下在旁边帮衬,说不得会倒霉,惹皇帝不待见的会人反而是他。
再想到鲁皇的禁忌,任碧波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鲁国上下都知道鲁皇最爱之人那是当今太子之母皇贵妃,只是红颜薄命,皇贵妃多年前在生下当今太子时,就香消玉损,留下麟儿。
鲁皇爱之重之,即使前皇后生下嫡子,鲁皇却还是立了皇贵妃之子大皇子为太子。
即使太子身中剧毒,双目失明,脾气暴戾,连身边侍女也虐杀不少,现在身边,全都是内侍,半个女子身影都没有,又是个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依旧不改初衷。
等到前皇后逝去,鲁皇立了新后,见新后与前皇后之子相处融洽,就有小人在鲁皇面前进谗言,说太子不孝,应废太子,另立太子。
鲁皇当即勃然大怒,说什么教子不严,乃父之过,教女不言,乃母之过。你们说太子不孝,岂不是指责朕教养不力?
当即,将那几个要求另立太子之人,全都拖出去砍了,那叫一个干脆。
饶是如此,鲁皇还是不甘心,又将这几人抄家灭族,方才歇了心头之恨。
不过,从宫中还是传出一星半点的言语,说鲁皇心头之怒甚高,说什么这些人不过是欺负太子自幼失恃,故意往太子身上泼冷水,他最恨这样的事情了,也绝容不下这样的事情。
那事情过后,太子位置稳如磐石,就是下面的几位皇子,明争暗斗,却也不敢流露出半点对太子的不满,心中琢磨的不过是太子二十五岁之后的事情。
现在太子已经二十,不过五年的时间,忍忍也就过去,何必再惹鲁皇大怒,失了圣心,得不偿失。
任清凤姐弟早年失去亲娘,与太子的情形相同,这些年,又饱受李秋华的虐待,任清凤更是被污水泼身,得了十恶不赦之恶名。
任清凤若是见了鲁皇,狠狠地哭诉一番,他拿不出说得去的理由,只怕也要失去圣心。
所以任碧波比任清水更害怕此事闹大,比任清凤更急着将此事掩盖下去,故而,他哪里敢不和平相处。
再说了,一国之相被自个儿的女儿折辱,吊在树上,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他也实在不想别人知晓。
故而,狠狠地训斥了李秋华,任清水一番,让她们将嘴巴闭紧,这也是李秋华会气病的另一个原因——她被一个庶女打了,却连公道都不能讨,不但不能讨公道,还要替行凶的恶女打掩护,这还让不让人活,呕都呕死了。
自从相府清理干净之后,任清凤的小日子过的再幸福不过,提了张妈妈为西华院的管事,将内宅打理的事情直接交给了画词,二人都是高手,不用试用期,直接上手,让她满意到不能再满意。
她每天不是指点任清云的功课,就是和墨色对招,要不,就躺在软塌上,照着暖洋洋的太阳,吃着点心,睡着懒觉。
今儿个,她睡饱吃好了之后,支着胳膊懒洋洋的趴在软塌上,袖子滑了下去,碧绿的翡翠镯子,将她的一截手腕衬得皓白如雪。
这是画词从库房里翻出来的镯子,她瞧着喜欢,就留了下来,今儿个闲着没事,套了起来,自个儿越看越是欢喜。
正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画词禀告三小姐来了。
任清凤顿时来了精神,坐直身子,对着一旁的画词道:“让她进来吧!”
想必今儿个,她又有银钱进账了。
任清水微微垂着脑袋,跟在画词的身后,乖巧的模样同她身后的知棋一般。
倒是个伶俐的,知晓适时的摆正自个儿的位置。
任清水走到任清凤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任清凤一眼,然后叫了声:“二小姐……我,我……记得你说过,只要适当的补偿,你不介意……”她的脸色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怕的,或是羞的,这说话吞吞吐吐。
任清凤却是装作不曾听懂的模样,继续把玩着自个儿手中的茶盏。
既然有胆子抢别人的未婚夫,做都做出来,难不成还不敢说吗?
既然有脸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就要忍受别人给予的不要脸对待。
任清水见任清凤没有意思搭话,也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咬了咬唇,即使脸色涨红,却还是说了出来:“……不介意让贤……我……我希望二小姐说话算话!”
“信不过我,就别来找我!”任清凤猛的抬起一双清冷如水的眸子,冷飕飕的说道:“别做了婊子还想着立贞洁牌坊,别在我面前装这副恶心人的模样,我可没求着你接手渣男,是你自个儿不要脸,上赶着贴上来的。”任清凤的话,说得异常尖刻,半点情面都没给任清水留。
不过,这样的白莲花,杀人不见血,也不值得留情面。
任清水顿时脸色不是红了,而是阵阵的发白,眼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却不敢落下,反而咬着唇:“二小姐,你别发怒,我不会说话,还请你见谅!”
说着,就从知棋的手中,将那描金木匣子拿过来,放在任清凤是面前。
果真是坐不住送钱来了?好听话啊!
任清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手指挑起木匣。
木匣看着很华贵,里面的首饰也都看起来很华贵,做工很精巧,一看就是很有档次,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这每一件可都是难得的珍品。
可惜,任清水是相府的嫡女,这些首饰配她的身份,就挺次的了。
任清凤在打开木盒的时候,任清水的心就一直提着,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的样子,只是死死的盯着任清凤,不敢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但是任清凤的表情,却是半点意向都探不出来,所以她一直提着心,等着任清凤开口。
这匣子中的首饰,是都是她不太喜欢,往日里也没戴过几回,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就当送了乞丐。
只是,也不知道这首饰入了任清凤的眼没有?不过任清凤什么时候见过好东西,相信这些首饰,定然能唬住任清凤。
就在她一个劲给自个儿打气的时候,任清凤“啪”的一下子,合起了匣子,轻笑了起来,语气充满的讥诮:“三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慢悠悠的伸展了一下手臂,缓缓的站起身子,将匣子塞到任清水的手里:“带着你的匣子回去吧!”
怎么就这样让她回去了?她怎么能回去,外面关于她的留言四起,若是她嫁不成禹王殿下,这日后哪里还能攀上好亲事?
不,今儿个一定要让任清凤松口。
“二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只要补偿合理,你就让贤,怎么忽然又改变主意了?”到底尊贵惯了,这语气不觉得就露出了本性,带着责问的意思。
“你也知道是补偿合理?”任清凤语气淡淡的说道:“你觉得你这补偿合理吗?”真当她是讨饭的乞丐了,这点破烂玩意,就想打发她。
任清水脸色一白,知晓任清凤这是嫌弃她的东西不值钱,忙解释道:“二小姐,有话好好说,咱们可以坐下来商量……”
“商量什么啊?我忽然发现,禹王虽然人品渣的很,长得也难看,歪瓜裂枣的,可是禹王妃的头衔,应该挺值钱的,若是我成了禹王妃,讨好我的人应该不少,想必送上来的东西也不会少。”
任清凤转身,悠然的说道:“你带着你这东西回去吧,这么好的东西,你自个儿留着,我可犯不着为了这么好的东西,错失了禹王妃的头衔,拿这日后的摇钱树,来换这么点东西。怎么说也是个王爷,难道就值这么点破铜烂铁,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虽然我这人不懂生意买卖,可是这买卖看着也太亏大了,任清水,没看出来,你还有个这么会算计的脑子?居然想用这些破烂货哄我将一个王爷贱卖了。”
她说话的语气是懒洋洋,轻飘飘的,声音中也含着浓浓的笑意,只是厌恶的语气,却是让人如坐针尖。
任清水被任清凤嘲笑的脸色红得跟猴子似的,不过心中却暗自思量:任清凤说得是,她日后若是坐上了禹王妃,这身份贵重,巴结的人的不知道多少,什么好东西没有,再说了,这鲁皇年纪渐长,太子殿下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这日后鲁国的国君之位都会是禹王的,到时候,她就是一国的凤后,那是何等尊贵?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任清凤一咬牙,对着任清凤道:“二小姐,你先收下这些,我去去就来。”
任清凤似笑非笑,不点头,也不摇头,任清水顾不得这些,回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刚刚跑出几步远,就听得任清凤的声音传来:“画词,你知道吗?三小姐有个金算盘,那可是纯金打造外框,那粒粒算盘珠子,却是白玉雕成,听说那是个好东西?你家小姐我见识浅薄,这样的好东西,还未曾见过……”
任清水步子一顿,心中一阵紧缩:那金算盘可是外祖父庆祝她及笄那年,送给她的,说是她要学着管家,送上一份厚礼。
那金算盘价值连城,尤其是那白玉,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她岂能送出去?
不过若是不送……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任清凤看上了那金算盘,她送了就是,只要忍到她成了鲁国的凤后,到时候,她还需要怕任清凤不成。
任清凤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宫中的大内高手,到时候,她灭了任清凤,再抢回金算盘,就是了。
这么一想,她脚下的步子又快了起来。
“小姐,你干脆将禹王抓来,论斤论两的卖好了。”画词对任清凤的崇拜如黄河滔滔之水……
将自个儿的未婚夫当成物品,与人交易的,她家小姐应该是第一人。
不过,这任家三小姐也真是令人奇怪,不是说与禹王两情相悦,情深意长吗?怎么就带来这么点破铜烂铁过来,难不成她跟那位禹王的真情,就值这么点钱财。
呵呵……,她可是看清楚了这二人之间的真情。
任清凤斜睨了画词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也要他值钱啊!”
到底是个渣男,她就是想卖个高价都不成啊!
任清凤很惆怅,都说真情无价,怎么到了这二人的面前,就这么的不值钱了。
就在任清凤惆怅之时,张妈妈面色紧张的进了西华院:“二小姐,您快收拾一下,宫中派人宣您进宫,说是四公主生辰,皇后在太液池摆宴,邀请各家的小姐进宫,陪四公主同庆。”
张妈妈喘了一口气:“宫中的轿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相爷正在和那内侍应酬,让奴婢进来禀告小姐。”
四公主?
不就是那个在妄心阁挨她揍的粉球吗?
看来,这就是青轩宇嘴里说得皇后的报复。
否则公主的生辰宴会,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相府的庶女出席。
任清凤低头看了一眼自个儿的穿着,抬头道:“换什么衣服,我瞧着这挺好的,就这样吧!”
她是去赴鸿门宴,又不是去走T台,相信皇后娘娘和粉球公主,也不会在意她是穿着晚礼服,还是牛仔裤的。
“二小姐……这,这不好吧!”张妈妈有些迟疑,不过想到自个儿现在已经被贴上任清凤的标签,她也没那么多顾忌,这大宅门中,主荣奴耀,若是主子没了体面,奴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体面。
于是,她迟疑了一下,就爽快的说了出来:“二小姐,这是您第一次在重要的场合露面,您又是个庶出的,那些小姐,贵人,最会逢高踩低,若是您这衣着在寒碜了,怕是更加放肆。”
任清凤没有因为张妈妈的话生气,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还是分得出来的。
只是挑着眉头,淡淡的问了一声:“难道我穿上名贵的衣裳,戴上贵重的首饰,就能改变我的出身了?”
她笑道:“我不以我的庶出身份为耻,谁要笑就笑吧,只是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那些嘲讽我出身的嫡女,比我好的不过是会投胎,找对了肚子,可是我就不信,庶出的女儿,就活不出自个儿的一片天。”
她的出身摆在这里,穿什么,戴什么都不能掩饰,既然掩饰不了,不如大大方方的摆出来。
张妈妈被任清凤的话一梗,随即反应过来:“二小姐,是奴婢想左了。”
任清凤却笑了起来,这一笑真诚了许多:“张妈妈,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想的也不错,若是参加别的宴会,我自然要打扮一番,可是今儿个这宴会,却是不用。”
皇后,四公主是注定了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就是将天上的云彩穿着身上,也不会换得对方的好感,她自然也懒得费那个事了。
张妈妈是个伶俐的人,听话听音,这话一听,眼皮子就猛的一跳:“二小姐,你……”到底是知晓自个儿的身份,忙闭上嘴巴。
任清凤却是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前些天将四公主打伤了。”
张妈妈一个不稳,差点就跌了下去,还好画词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就见人她满膛目结舌地看着自个儿的新主子:小姐,你能不能再逆天点!
嫡母您打了,生父您打了,谁知道,连皇家的金枝玉叶,您也打了。
还有什么是您不想打,不敢打的!
张妈妈脑子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若是鲁皇站在她这新主子的面前,只怕也敢打吧!
张妈妈,你真相了!
于是任清凤领着画词,面不改色,轻轻松松的踩着悠闲步伐,挥舞着小手,告别忧心忡忡的张妈妈。
还不忘让她被打搅了任清云用功苦读。
可是诡异的是,瞧着新主子,这等轻松自在的模样,张妈妈忐忑不安的心情,渐渐的也平静的下来,瞧着任清凤的背影,呢喃道:“不就是打了四公主吗?又不是捅破天了!”
说着,居然很淡定的转身,思索起,今儿个夜宵的花样来!
------题外话------
感谢亲们的七夕礼物,二更到,算是红尘送给各位的七夕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