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六年七月,北平燕王府,朱棣拿着父皇给他的诏书,内容是令燕王选精卒壮马奔赴大宁、全宁,沿河南北觇视胡兵,针对敌情,随时随地给予打击。同时告知朱棣,周王朱橚,将率领河南都司精锐,赴北平塞口巡逻,以解燕地后顾之忧。
连想就不用,朱棣就知道这份诏书意味着什么,上个月,辽东的骑兵在巡逻时发现在道路上有月兑落遗失的车轮,于是沿着这个线索寻找下去,竟然发现了隐匿在辽东的金山部的残余,据观察,很可能纳哈出也在其中。
自从纳哈出逃走,金山部整体失踪之后,好像已经渐渐堕落成马匪一般,基本上对大明已经构不成威胁,就算是剩余一些残余也已经逃到彻彻儿山以北的兀良哈秃城附近,短时间内根本就不敢南下,但谁都知道,纳哈出是埋伏在大明周边的一条饿狼,随时都会给大明带来威胁。
朱棣干脆上报京师,而朱元璋则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认为这是蒙古骑兵仍在边境活动的证明,并判断蒙古兵很有可能再次入寇边境。于是就有了这道诏书,出乎意料的是,顺手将北方部分兵马的指挥权,递交到了朱棣的手中。
而后却命五弟周王率领河南都司精锐为自己守护北平塞口,先不说在此时属地的守护绝无问题,就算是有后顾之忧。为什么要从河南调兵!!!
将诏书慢慢的放在案几上,朱棣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道。父皇,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明显了呢。就算是你将兵马指挥权给了我,需要未雨绸缪的防备一下。也没有必要这样消耗燕地的力量,并还要周王监督。您既是父亲,又是皇上,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也不觉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朱元璋就好像有些故意不太限制北方诸王的势力,大概是李文忠扫平甘肃境内之后开始吧,二哥秦王兵权大的吓人,自己也曾经羡慕过,但是真正得到了辽东兵马的指挥权。心里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呢。
朱棣的心神有些不宁,吩咐身后的亲宦王景弘道:“你去通知张指挥,召集众将,孤王申时有事宣布。”
王景弘领命而去,随即片刻,又回转奏道:“王爷,袁珙先生带着高丽李芳远求见。”
皱着眉头,朱棣想了半天,才知道所谓的李芳远是谁。原来是高丽大将李成桂的儿子,自己好像见过,但是在哪里见过呢?却是想不起来了。
但是为什么会和袁珙一起来王府,朱棣有些不明白。犹豫了一下,对王景弘说:“你请袁珙先生进来,然后照顾那李芳远在偏厅侯一下。派人好生接待。”
不一会,袁珙那慈眉善目的模样出现在门口。本来他来见燕王是不用通报的。但是当着高丽李芳远,怎么也要做出一种姿态。
“燕王为何发愁?”看到朱棣面前案几上放着的皇绸。虽然已经向王景弘询问过原因,但还是故作不知的问道。
“难道先生没有算出来又要打仗了吗?”朱棣苦笑着,将诏书递于袁珙,让他自己看。
接过皇绸,却没有看,直接又放在案几上,袁珙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很神棍的说道:“也不是山人不知,但殿下要是为此事烦恼,就有些着相了。”
“着相?”朱棣虽然和袁珙打着哑谜,但是嘴角的嘲讽意味越来越浓,也不知是嘲讽袁珙,还是嘲讽自己。
袁珙一笑,垂于脸颊的白眉颤抖着,道:“原来王爷为此事发愁,山人还以为是畏惧胡骑路远奔波而苦恼”。这句话说的已经是无礼之极,但是袁珙看准了朱棣的心理,所以才直言说出。
话锋一转,袁珙转而问道:“燕王可知,那高丽李芳远来北平做甚?”
“这种反复小藩,孤王何用去想,多半是国内不靖,要借助我大明天威成事。”对于高丽,朱棣没有半点好印象,纵然宠爱权氏,但和国事无关。
“燕王果然是明鉴秋毫……。”袁珙稽首一礼道:“虽为中,亦不远矣。”
朱棣一愣,说:“那他来找孤王作甚,是不是想要孤王遣兵护送其往京师觐见?眼下北征在即,先生您……。”
没有等朱棣说完,袁珙拦住道:“日前李芳远求山人解惑,在下有所感悟,所以今日才引其过来,希望能和殿下分享。”
听意思说不是那李芳远求助,而是袁珙引过来见自己,朱棣不禁有些好奇,他知道这个和尚不是那么无聊的人物,既然这么做,必然有其深意,于是不动神色,耐心的听袁珙讲下去。
事情要追溯到洪武十五年,李成桂在对马岛的那场闹剧,已经搞的天下皆知,虽然大多数人都猜出了李成桂的伎俩,但是谁也不知道李成桂的损失有多大,甚至连李成桂到底有没有实际上的损失也不知道。
但是李成桂的日子也不好过,见疑于高丽王和日本两个国度,要不是他手里有着高丽最为强大的军队,估计他都活不到现在,因为任凭谁身边有着李成桂这么一个人,心里都不会感到太舒服。
到了现在这个境地,李成桂做梦都想在高丽上演了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但这么做,必须要得到大明的默认,否则一个高丽半岛,绝对抵不住堂堂大明的怒火加身。
因为高丽一直继承学习的都是华夏的儒家传统,按照惯例,宗主国如果不愿意换个国王,高丽上下,也不会有人去支持李成桂的。也就是说,李成桂空有军权,但是却绝对得不到读书人的赞同。
“高丽王室昏庸,听信近臣误国,这些虽然和殿下无关。但是殿下难道就不想有一个比较可靠的盟友吗?”袁珙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双方都是聪明人,一句“盟友”已经表明了袁珙此行的目的。也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为何事烦恼,朱棣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问道:“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燕王此次北征之前,请带上李芳远,若是高丽方面有所请求,希望殿下能一概准之。”
“任何请求?”
“是,任何请求!!!”袁珙肯定的说。
北平和高丽虽然相距很近,但藩属事务自有官员往来,上次见到这个李芳远,朱棣才记得还是三年前朱棣就藩时北平官员自己的接风。
而以前的记忆早就不见踪影,朱棣所见到的李芳远。陌生的印象就是此人变了,取而代之的是狂野中流露出的一丝狂热,从步伐之间透着一丝英武,一丝果断。
不过这件事情,做的却是不太明智。朱棣正在思索间,朱能纵马飞驰而至,遥遥一礼大声报到:“燕王,兀良哈秃城已经攻陷,请燕王进城。”
点点头。让朱能通告左右护卫军,准备护驾前行。
然后回过头来,看向在自己身侧的李芳远,微笑着说道:“靖安君。咱们进城吧。”刚刚沉浸在兵戈战事中的李芳远才回过神来,忙打马向前,欣然答应。
朱棣心中暗暗有些欣慰。看来高丽小国寡民,也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要不然不会只是见到如此战事,便有些魂不守舍。
上个月。当燕王北征军抵达大宁后,果然不出袁珙所料,李芳远很合作。未及寒暄,便要求和燕王一起北上平元,朱棣那里装作不肯愿意,但是想起临走前袁珙的交代,几经思量,于是和李芳远商量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李芳远可以随朱棣北上,但是只能带五十人护卫随行,一应护卫全由燕王负责,而且为了不被落人口实责备,此事需要保密,对外宣称则说是李芳远是自己燕王府的幕僚,不能说和自己一块。
迫切想感受战场气氛的李芳远那里顾得了那么多,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命自己的护卫队驻地待命,自己则带着亲卫五十人随燕王北征。
袁珙为什么要让自己如此做,看着李芳远普通的来一次大明出使,便带了近两千的护卫,朱棣才稍微领悟到一点。
也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之下,北征军在彻彻儿山与蒙古小股军队遭遇。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全歼敌寇,首领孛林帖木儿等数十人被俘。
其实这场战争到这里应该已经结束了,再北进已经是深入大漠月复地,对于准备不算充沛的北征军十分不利。但是心情极为恶劣的朱棣并没有善罢甘休。燕王所部有位指挥名叫观童,原是蒙元金山部的首领,在他的劝说下,孛林帖木儿投诚,说出在兀良哈秃城大约有着近万的蒙军驻扎,首领是哈刺兀。
没有经过任何犹豫,在朱棣的坚持下,大军继续北进,兀良哈秃城的守军措不及防的情况下,竟然没有结成有效阵型和北征军对抗,失去骑兵优势的他们只好退居城内固守。希望明军能够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知难而退。
但兀良哈秃城注定要成为朱棣泄愤和李芳远开眼的地方,由于没有想到这次北征会走这么远,所以粮草准备不是太充沛,所以看到蒙古人退守城内,不想再浪费时间的北征军在燕王的命令下,随即就展开了激烈的攻城战斗。
本来就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土城,而驻守的虽然有近万骑兵,但是失去骑兵优势的蒙古人那里是三万虎狼之师的对手,七天,兀良哈秃城便被大军携带的火药炸开了东门,哈刺兀无奈之下,率着大约三千轻骑月兑身而逃。
城内粮草皆落入北征大军的手中,正好补充了不算很充沛的军需,面对着胆颤心惊的降卒和城内数万百姓,朱棣面若冰霜,而李芳远则是跃跃欲试,连声催促着问燕王殿下该怎么处理这些人。
在李芳远的心里,没有经历过大战的他认为燕王殿下这次算是大获全胜,当然是会受到大明皇帝的褒奖,内心羡慕之余。只是想着稍后向燕王殿下讨要一些战马、奴婢,也好回去向父亲李成桂有个炫耀。
“李芳远。以你来看,该如何处理这些人呢?”朱棣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想到燕王殿下竟然开口问自己的意见。没有经历过这些的李芳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那里犹豫了半天,才说道:“这是燕王殿下的功劳,当然是由你来做主,臣下在这里学习便是。”
“嗯!”朱棣点点头,好像早就知道李芳远会这样说一般,随后慢慢说道:“此次北征,虽不是最远,但也到了极北之地。大军来此,一路上消耗甚重,这点,你是能看出来的。”
似懂非懂,但李芳远还是应了一声,继续听朱棣说道:“而我大军虽然在此补充了军需,但归途仍远,要是携带这些降卒、逃民,恐怕维持不到边境补给之处。”
“所以。孤王是这样想的,挑选三百身强力壮、模样周正的降卒,按照惯例献俘于京师,以彰显大明天威。至于剩下的嘛……。”
说道这儿,朱棣有意无意的瞟了李芳远一眼,看着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曾几何时。自己面对如此的场景,也有过类似想法。
“王兄……。”李芳远刚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朱棣抬手制止,随即又说:“而兀良哈秃城虽然不大,却是蒙古人寇我边关的一个中转,留存下来,势必会祸害我大明边境,所以,孤王决定,除那三百献俘所用,剩下的全部坑杀,焚毁兀良哈秃城,为我大明永绝后患。”
“啊!”
“啊!”“什么?”
不同的惊呼声再朱棣的身侧想起,将领们是意想不到,而李芳远则是吓了一跳。
没有理会李芳远的反应,朱棣阴沉着脸,向着手下的朱能、观童和张玉等人冷喝道:“还要孤王说的更明白吗?下去……。”
那里还敢多说什么,几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什么没有见过,既然燕王下了命令,那就执行便是,兀良哈秃城现在不过三万余人,之前和蒙古交战,一场战损也不止这个数目,马上抱拳领命就要离开。
“慢……。”李芳远连忙站起来阻止,转身向朱棣说道:“殿下,此事三思啊,若是大明的皇帝知晓,肯定不悦,再说,既然俘获,那就是大明子民,为奴为婢都好,为什么要这样呢?”
毕竟才在高丽的时间久了,那里见过这种阵仗,在李芳远的身上,最大的恶事也不过是在自己的府邸之中,鞭死了一个偷窃王府财务的太监,眼见着这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就要丧生在自己面前,神色不由慌张起来。
朱能等人又不是他手下的将领,看见燕王没有反应,那里敢有半点停留,瞬间就走的不见踪影,朱棣见周围无人,慢慢的走到李芳远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孤王这是为了大明边患靖平,皇上怎么会怪责呢?”
“更何况,杀掉这些蒙古人的罪责,相比于孤王偷偷携带属国使节出征来说,恐怕父皇会更加生气的是后者,更何况这件事只要你我不说,皇上又怎么会知道呢?”
李芳远还是一副惶然的模样,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阵绝望的惨嚎声,朱棣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既然体会出袁珙为什么要自己笼络李芳远,那就要想办法将两人的共同利益捆绑在一起,这次自己的屠城,看李芳远的表现,以后肯定会向自己靠拢的多一些,就算是对自己不满,有了这次出征作为凭借,已经将李芳远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看着李芳远那惊恐、无助的表情,朱棣的心里也有些不忍,不过还是硬起心肠,拉着李芳远的手走到门外,烟阶上了城楼,指着城内的一片杀戮,扬声说道:“你看,那观童所部大都也是蒙古人,但是杀起自己以往的同族也是毫不手软,他们尚不介意,何劳我们挂怀,做杞人之忧呢?”
李芳远慢慢的抬头望去,远处,已经近晚的天边有着血般的鲜红,而近处,兀良哈秃城内,已经是尸横满地,血水迅速的被干涸的沙土吸收,填上的兀鹫兴奋的大叫着,比之城内正杀戮的士卒毫不逊色。
黯然的低下头。李芳远知道,兀良哈秃城从明日开始。将会在地图上抹去,不禁有些后悔这次的跟随之行了。
当朱棣班师回到北平。已经是九月了,半年的大漠追击,京师得到的奏报是燕王亲率骑兵三万,行至彻彻儿山与蒙古军队遭遇。大捷,蒙军首领孛林帖木儿等数十人被俘。在俘虏的带领下乘胜追至兀良哈秃城,又与蒙军哈刺兀等发生战斗,再次取胜。
这份并没有详细数据的战报,让朱元璋放心下来,从奏报表面上看出。燕王还是很能干的,而从奏报的内容上看,燕王又对这次行动安排表示了不满,这种不满也正是让朱元璋感到放心的地方。
儿子毕竟是儿子,纵然不满,只要直接向自己表达出来,那也就不成问题,于是周王朱橚很快的就撤回了河南境内,而朝廷则将这次战胜说成是继上次金山部投诚后的又一次大捷。宣告朝野,并诏命燕王回京师献俘,以彰显大明天威。
可是庞煌从辽东的海关安插的探子情报处传回的消息中,却得知一个令人很不安的讯号。之所以令他不安,是因为他没有一点轨迹可循,这是在他后世的历史中所未曾听闻过的。
当然不会是知道兀良哈秃城从地图上消失的事情。因为既然朱棣敢做,那就是有恃无恐。就算是能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也是一个经过加工后的情报。在北平就藩几年的时间,要是连这一点能耐和根基也没有,那朱棣根本是根本就是一个庸才了。
事实证明,朱棣不是庸才,不但兀良哈秃城的消息封锁的十分干净,在大军出发北征之际,之前北迁江南富户所组成的民团也随即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才是庞煌感到不安的地方,自己的情报网起家于北平,在北方的势力本来就就够庞煌有些得意,特别是自从伪造宝钞之事出现后,庞煌放弃了一些后世历史中所记载的东西,专门令所有人手注意那江南富户的动向,纵然是这样,仍旧是没有一点征兆的消失了。
自己所谓的强大情报网,在北平竟然连一群人的下落都找不到,真的让庞煌十分吃惊,北平那地方可是自己起家的根本啊。
之前,往北平调派人手,往往是人刚刚到地方,就被燕王府的人监视起来,根本没有机会展开行动。这才想起,锦衣卫这个行业,真正将其发扬光大的还是朱棣,在毛骧这只老狐狸的帮助下,要在北平捕捉一些有用的情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来要想一些别的出路才行。
很快,奉旨进京准备洪武十八年科举的刘三吾就帮助庞煌解决了这个问题,老夫子以自己固有的耿直性格,直言不讳的在朱元璋召见时,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来提醒皇上:
“近年一些开国功臣接连得罪,全因他们骄矜不法,可谓罪有应得。然而如今旧将凋零,朝中空虚,若边疆有事,陛下不得不将兵权交与诸王。皇家骨肉最为亲信,然而朝中的武臣也须尽快遴选提拔,不然,臣恐有干弱枝强之忧。”
这一般话虽然让朱元璋也感到不快,但是还是起到一定的作用,朱元璋也不由开始思索身后之事来。
不过想起了燕王的北征大捷,朱元璋的忧虑很快的就解决了,待到刘三吾走后,老朱用一种很轻松的口吻对庞煌说道:“刘三吾这个老夫子,平日读的是圣贤书,但全做写离间亲疏的勾当。”
“现在我把防御外敌的事情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放心呢,由他们守卫边疆,太子以后就可以做一个太平皇帝了。”
听到这个在后世中看过无数遍的话,庞煌的心里真的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按照历史上的话去回应朱元璋,因为现在除了那个秦王稍微有些过分外,其他诸王还小,根基浅薄,而且时日尚短,都没有表现出来哪怕一点不满的意思。包括朱棣,这个庞煌心头的最大压力。
“外敌入侵,诸王去抵御他们;诸王如果叛乱,谁去抵御他们呢?”想了半天,庞煌还是按照自己从网上看到的那个典故。将那句话说了出来,不过接着又往深处问了一句:“纵然是诸王没有异心。如果诸王的子孙窥视九鼎,那么又该如何对待呢?”
朱元璋听到这个问题呼吸不由一窒。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可是现在庞煌突然又提到这个问题,而且用大明的万年江山作为隐忧,就不能不仔细考虑这个问题了,沉默了良久,始终不得要领,竟然没有如庞煌所想的那样反问回来。
看到这种情况,庞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说道:“大明以孝为尊。儿臣宁愿相信诸王对皇上的敬畏,也相信诸王对太子的爱护,但是诸王手下驳杂,难免会有些许不甘之辈,万一胁迫藩王,愈以黄袍加于藩王之身来成就自己的功勋,太子仁慈,又该如何对待呢?”
朱元璋的瞳孔再次收缩起来,心内也是担心这个问题。这是以大明江山为本,然而各个藩王之属下,难道又能甘心自己藉藉无名吗?
谁不想有从龙之功,谁又不想做那首义之臣。再想想当初的廖永忠,为了成就自己的功绩,不惜沉船淹死小明王。万一自己儿子的属下,也出现了这般人物。大明的江山该走向何方呢?
自己担心朱家的大明江山,可以杀掉那些当初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可是,总不能现在逼着儿子们也杀自己的从属吧。
庞煌所提的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他想了很久一段时间才琢磨出来的,问的正是朱元璋的要害,针对的正是老朱的疑心,不错,相信自己的儿子不错,但是总不能不去怀疑儿子的下属吧,从朱元璋这么自负的性格可以看出,他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出于亲情,但是对于儿子的能力,绝对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所以,这个问题摆在朱元璋面前,一下子让这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皇帝迟疑起来,过来很久,才慢慢的说道:“这些话,就不该是一个驸马都尉该说的话。”
朱元璋索性开始责怪起庞煌来,于是庞煌谢罪,惶恐,御书房内陷入了寂静,随即无声,庞煌叩首谢恩告退而走。
三日后,皇帝下诏:念诸功臣多亡,幸其存者欲加恩赍,诏天下致仕武臣入朝。
应诏至京师达二千五百余人,朱元璋召见并赏赍。上谕之曰:“元末兵争,中原鼎沸,人不自保。尔诸将奋起,从朕效谋宣力,共平祸乱,勤劳备至。天下既定,论功行赏,使尔等居官任事,子孙世袭,永享富贵。朕思起兵时,与尔等皆少壮,今朕年老,尔等亦皆老矣,久不相见,心恒思之,故召尔等来见,所赐薄物,以资餋老。尔等还家,抚教子孙,以终天年。”
诸将臣叩首谢。上又曰:“同历艰难,至有今日,顾朕子孙保有无穷之天下,则尔等子孙亦享有无穷之爵禄。”诸将臣无不感激,至有堕泪者。
不明白朱元璋这是什么意思,单凭这些发放退休金似得补偿,能起什么作用。但是最后那一句话,还是引起了庞煌的注意。
“顾朕子孙保有无穷之天下,则尔等子孙亦享有无穷之爵禄。”
由这句话想起后世历史在靖难之役中各地方自发组织抵抗燕军的民团,庞煌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又在心里苦笑,这时候亡羊补牢,是不是有些迟了呢?
在这样的纠结中,庞煌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朱元璋命宗人府置办贺寿家宴,准备借诸子还京的时机庆贺自己五十六岁的寿辰。才想起后天就是九月十八,为什么老朱突然想到此时举办一次家宴。
命人传黄子澄、齐泰和姚广孝等人过府中议事,则是突然之间感觉到京师中气氛的压抑,因为他从老朱这次突然的家宴,突然感到一种微妙,以前由于习惯,所以没有注意,现在猛然提起,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从八月开始,朱元璋在诏天下致仕武臣入朝的同时,也向各个在外就藩的儿子们发出了召集,语气很平淡,大意也就是让他们回京师观看燕王献俘,虽然现在能看出,可能这次召集诸王就是为了这场家宴,但是诸王陆续返京,包括秦王朱樉在内,基本上该回来的都回来了。
太子朱标的东宫开始恢复了热闹,藩王纷纷过来探望,这是朱元璋定下的规矩,每每藩王回京,第一件事是拜见皇帝,第二件事情,那就是拜访东宫,以示臣服之礼。
庞煌苦笑着,心里但愿这样的日子能一直继续下去,历史已经改变,该死的马皇后和朱雄英一直尚在人间,但愿太子朱标也能逃过那次死亡吧。
但如此以来,朱雄英在活着,那个所谓的建文帝,估计就要完蛋了,有长子在,恐怕那个朱允炆最多也就是一个闲散王爷的命,不过按照庞煌的推断,真的是那样,对于朱允炆来说,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他是大宗正府的宗正,举办家宴的事情,肯定就落在了庞煌的身上,于是放下了一切事情,庞煌投入到浩大的皇宫盛宴之中,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看过的一场叫做《夜宴》的烂片,想着,这个皇宫的所谓家宴,应该不会向那个烂片那么混乱而又充满着杀机吧?
这个念头在庞煌的心里闪动了一下,随即便被抛在了脑后,现在以朱元璋的威信,应该不会出现那种场面,至少,朱元璋和马皇后还是很恩爱,太子朱标也很祥和,应该出不了什么大的问题。
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什么想不到,就有什么,一些意外还是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