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时光在奴歌主动配合饮食下又溜走两日,在司凌夜事先设定好的三日时限内,奴歌已经能站起身来,并且提着一口气,几乎能自卧龙殿直接走到司凌夜书房。(
可她并没有去直接会见司凌夜,只第三日清晨刚醒,便强迫被带去了一陌生之地。
胭脂苑
入目即是彩带绫罗,胭脂画粉。
莺莺燕燕几乎是习惯性踩着动人的舞步行走,窈窕看的人眼花缭乱,不得不长叹一声此乃人间天堂恳。
后奴歌几经周折打听方才知,这是后宫舞姬专用的地方。
开始奴歌还以为司凌夜把自己塞到这里,是为让自己再去充当一次舞姬供人取乐,不过自看到那绫罗幕帘之后走出一人时,她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
来者腰若约素,面若桃腮,杏核眼下一颗泪痣宛若惊鸿让。
不甚惊艳,却是让人一见难忘的似水容颜。
———江湖谣。
负责为司凌夜网罗天下机密的花魁江湖谣。
“你怎么在这?”
“呵,我可是一直在这。”说话间,江湖谣已然秀指一转,抬手间,指缝中多出一支胭脂笔来。
“皇上特意吩咐,要你今日穿大红纱衣,眉目如画去刑场监斩。”
大红纱衣,眉目如画,去监斩……
‘哐啷’一声,奴歌似乎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你说什么?”
她明知故问着,侧耳向江湖谣“你认错人了罢,我也来错了地方。”说着转身要走,却不过刚刚后退两步,便被一旁宫女架了回来。
“我江湖谣身在青楼为花魁数载,浮云过眼几度凡尘缠身,极是可悲。”顿了顿,又话锋一转道“但幸得也算是磨砺有所收获,画的一颜好妆容,梳的一头好青丝,今日我便给你梳理最为高贵祥瑞的凤凰鬓吧?刚好皇上为你所选衣饰也有凤与九天之图……堪堪好事成双。”
好事成双,为红泪送葬。
心口有什么在翻腾涌动,那样狂暴的叫嚣,几乎将她生吞活剥。
奴歌瞪大眼睛看向江湖谣,看她提笔过来,似是警告。
可越是如此故作强硬的动作,便越是潜移默化暴露了她的脆弱。
“你这小模样,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江湖谣浅笑同时,笔锋到底落了下来。
———再受不了这心口萎靡抽搐的疼,到底在江湖谣执着胭脂笔落在眉宇处时,昏了过去。
不甘闭上眼前夕,嫣然绫罗飞舞间,她还有幸见得皇宫四角天空那样宁静的蓝天,浓郁到悲哀的色泽。
…………
奴歌是被人抬去刑场的。
直到午时临近,她依旧没有醒来。
那样闭着眼睛固执的姿态,像是不肯再凝视这可悲世界一眼。
这次刑场问斩可谓声势浩大,来观望的人不多,但贵在身份居高无二。
均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四品之下官员皆是无缘来看这问斩之人一眼。
并且问斩地点亦是设立特殊,乃是一直以来,只负责处理宫内皇族内人血脉的暗场。
这样的暗场历来只负责处理斩杀不得游走上街的皇族,诸如皇子嫔妃一类,而今日司凌夜则让红泪亡故在此,可见他对红泪还是另眼相待的。
可再另眼相待,也终究抵不过一死。
红泪双手被反剪,送上邢台之时不见丝毫狼狈,甚至衣袂随风而舞不见半分尘埃。
更为难得的是,自从他身为皇家暗影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穿白色衣服……却也是最后一次。
最为符合他气质温润的色泽,纯粹,谦和如初阳。
银色面具依旧覆面,微露常年不见阳光略有苍白的下巴尖,优雅微扬。
星眸破冰的娴静,像是看透了人生这些沧桑风雨,徐徐扫视数百人瞩目的场地,最后视线落在那步辇之上,一身火红之人的俏颜。
瞳孔不禁一缩。
他今日上刑场的日子,她却穿着这样刺目的颜色。
又颦眉仔细瞧了瞧她,却是昏着……眉峰不禁皱起更甚。
奴歌这样倔强的性子,今时今日被迫如此打扮前来,想是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吧。
昏了吗?
那更好,免得让她见了如此血腥场面……否则又要自责了去。
露天的广场此刻有铅云低垂,微微掠过遮挡住骄阳,剥夺了一方天地的阳光。
天地晦暗间,有凉风长长而过,送来冰冷的讯息。
阴云蔽日,暗处似乎有什么随着阳光隐没而涌动起来,最后越来越明显……直到最后一霎,光明不复得见,看似沉睡的奴歌似是等到了时机,猛然张开眼来!
眼风妖媚,凤目狭长有寒光!
娇懒甚至有些颓废的倚在榻上,红衣飘摇入眼,不禁让人羡煞,原来这世上竟有人如此适合壮烈的血红。
昔日黑衣,她冷魅如古墓幽灵,森凉的气息使人不寒而栗。
献舞紫衣,她娇漫如月下神姬,一舞魅惑沉沦了千百情肠。
而今大红的纱衣披在身上随风而舞,无端的生出七分使人沉沦的妖治,尖细的下颚微微扬起,划出那样居高的弧度,似乎在无声的宣誓,她才是这世上唯一一位自在之主!
不受阻挡,无所束缚!
“呵,真是蠢……”
一串类似银铃的娇笑过后,人影猛的飞掠起来。
…………
“拦住她!!”
一旁高台上司凌夜最先注意到奴歌这一行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她眼风张开他便心生警惕,而今步辇上她飞身一动,他几乎立即下发了指令,并且自己最先起身而出!
可毕竟皇位高台距离她监斩的位置太远,纵使司凌夜眼下轻功运足到极致,接近她时,依旧慢了那么半拍。
也就是这么半拍功夫,奴歌已然飞身跃起,踮脚在步辇上借力,错开司凌夜捕捉直直向红泪飞去!
她与他相差几丈远时,司凌夜甚至看清了她挑起嘲讽的唇角,以及一道轻缓的唇语:‘司凌夜,你以为我这两日是白休养的?’
他怒极,却无可奈何。
只能眼见着她赤红的纱衣上,金黄刺眼凤于九天的纹路在她动作下翱翔欲飞,像是复活了般乘风而舞。跳月兑的色泽,像是一柄锋利的剑,瞬间撕裂暗场上的寂静,划向邢台红泪!
只是将将错开了几丈的距离,却注定无力去抓她!而暗场上,几乎在奴歌起身瞬间,四面八方便开始有人影冒出。
暗影是明属司凌夜名下的,只是众多漆黑人影如鬼魅窜出来那一瞬,局势更加混乱。
黑衣与黑衣的互相厮杀,刀剑无眼,竟是敌我不分。
“怎么回事!?”
暗影中有掌势者不禁质疑,回答他的,却只有面门冷剑!
到底,暗影中受命于司凌夜的居多,可私下与帝王反目帮着红泪的亦是不少!
而在奴歌与暗影同时出手之时,自广场东南方向开始,蓦然接连响起一阵硝烟闷响!
众人慌张举目四望,却见奴歌看似了无章法,实则处处玄机步伐之下,所过之境无不硝烟弥漫,轰炸声一片!
“该死!!”
了然眼下一切奴歌早有布局时,司凌夜不禁握拳低咒———她竟然事先与外人串通,在广场上埋了**!
广场上大片都是皇族禁卫军与暗影,如今**大片轰响,竟不知伤了多少自己人。
一时间现场厮杀混乱无二,黑衣与黑衣的交缠,硝烟漫天,金戈相见,昔日集体训练暗影的情谊,在此一刻化作针锋相对。
一旁金戈铁甲的侍卫恐防误伤,烟火弥漫之下更是看不清对方,缩手缩脚的护着皇亲贵族,金戈乱划,一时间毫无着力点。
如此一来,司凌夜胜在人多势众,却是处于被动。暗影虽少,但利于出其不意的偷袭……于是双方将将打成平手。
战乱之时,奴歌瞅准了眼下时机,提气迅速跃上台去冲到红泪身边,抬眼迅速看下其身上有无受伤,再三确定其安然无恙之后,方才放心长吁口气。
而后在司凌夜那恨不得将她抽筋扒骨的视线中,自指缝中迅速滑出一枚银针,低头在红泪手腕铁锁上撬了撬。
‘啪’的一声,锁链应声而开。
“快走!!”
举目胡乱望了一眼周围形势,而后心中有了计量,牵起红泪手腕便往人群中,最为薄弱容易突破的西南方向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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