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太子!恭迎使臣!”
数万人整齐划一发出的声音,响彻云霄,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刀枪林立,寒光森然,一股强悍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百经沙场,从死人堆里打滚鲜血中浸泡出来的血性与肃杀之气,令人心神震撼。
太女脚步微顿,不着痕迹地靠近凌悠然,低声问:“看到此情此景,无忧有何感想?”
凌悠然心底震撼未褪,下意识地回道:“血性、锐气、肃杀、霸气,越国之军,士气如虹,如同出鞘的利剑,所向披靡。”
太女眸色一沉,嘴唇抿成了直线,再问:“我凤国之军,比之若何?”
“殿下要听真话还是假话?”此言惹来太女一记眼刀,“如有半句虚言,拧下你脑袋!”
凌悠然只好实话实说:“凤朝之军,也是利剑。不过是生锈了的利剑。曾经凤国乃是诸国中最繁盛的国家。占据江南富饶之地,国土广袤,兵力强盛,无人敢犯。最富、最强、最奢,六字概括最适合不过,然如今却只剩下‘最奢’这一项。所以,难免成为众国眼中的肥肉。”
太女颇为意外,瞅着她:“生锈的利剑,这形容、还真是贴切。听闻你向来只爱风花雪月之事,想不到对国事也能看得如此清楚。那你再说说,要如何才能去掉锈迹,让这柄利剑再绽放光彩?”
考她?凌悠然苦笑,她真的不懂啊。忙地举手投降:“殿下,我会看剑并不代表我会磨剑。传闻再真实不过,我确只爱风花雪月。若殿下问我男人哪里最美,那里最有看头,又或者怎样教美男——甚至是,教美女,我都可以说出一二来。唯独国事,千万别问我。”
“哼!”太女不悦地瞪她一眼,眼见着越太子就在前方,便不再多言,摆出一副冰冷肃然的神色来。
不动声色望去,只见越太子连池一身玄衣,身披浅金色披风,伟岸的身躯渊渟岳峙般,霸气浑然,立于一片黑色之中,分外夺目耀眼。阳光洒下,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衬着俊美非凡的脸,如同神祗。
一股无形的气势,陡然压卷而来,太女不由地心神一凛:此乃劲敌也!
四目相对,连池扯开一丝笑意,开口道:“太女大驾光临,整座邺城顿时生辉。本太子已命人备好盛宴,准备好好接待远客。”
“太子言重了。邺城本是凤国领地,何来做客一说?”太女不咸不淡地回敬道,“倒是本殿,应当一尽地主之谊,好让太子领略一番我大凤国的风光!”
“凤国领地?”连池哧了声,“曾经是,现在已不是。”说着,不再看太女,金青色的眼,紧紧地锁在凌悠然的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艳名远播的无忧郡主吧,呵,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芳华独具,令人见之忘俗。”
凌悠然此刻真恨不得变作隐形人,躲开这充满掠夺性的目光,还有连池身边面具男玉惊风那杀人的目光。如果目光可化实质,她觉得自己定被连池这禽兽婬了几百遍,被玉惊风那混蛋凌迟了几千遍。
“越太子过奖了。若论艳名远播,无忧不如太子多矣。”凌悠然好整以暇地笑道,暧昧的目光在他和玉惊风之间来回逡巡,“听说太子容光绝世,且品味独特,与玉面将军形影不离,鹣鲽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看看,若太子再多夸赞无忧两下,只怕玉将军就要提剑上来砍我人头了。”
闻言,身后跟随的将士有人忍俊不禁,发出一丝笑声。
玉惊风怒按剑柄,一身杀气惊人,波及方圆数丈。
倒是连池,很是沉得住气,挑了挑眉,“无忧郡主牙尖嘴利,本太子甘拜下风。太女,请!”
太女疑惑地扫了两人一眼,直觉两人态度颇为奇怪。
邺城府衙如今焕然一新,被修饰得富丽堂皇,临时充作越太子行宫。
大厅之内,越太子高居上座,太女和凌悠然坐于做下首位置,对面则是越国的将领和若干文臣。
美酒佳肴,歌舞笙箫,一派和乐情景。然而,各怀心思,暗中计较。
这不,酒过三巡,越太子懒懒地倚在扶手上,一手举起酒杯,冲太女遥遥一敬,大声笑道:“哈哈,太女觉得此酒如何?这可是凤国最有名的胭脂酒,果然芳醇醉人,不负盛名。”
太女举了举杯,面无表情道:“那是自然,我凤国人杰地灵,出产之物,自是别国难以匹及。”
等的就是你这句!越太子意味深长的笑笑,“那是自然。非但美酒甘醇,就连美人也别有一番韵味。太女且看看,底下这些舞女,那舞姿当真婀娜娇娆,犹胜花楼里的姑娘。你再看——”这次,指着的却是服侍越国文臣武将的娇美侍女,“这些凤国的贵女,寻日里高傲不可一世,可到了我越国男儿面前,还不一个个俯首帖耳,温顺贤淑?!”
仿佛为印证他的话,当即有武将扯过斟酒的侍女置于怀中亵玩,那些女子显然经过“教”,面上虽羞愧万分,却丝毫不做反抗。
凌悠然丝毫不怀疑,场中的这些女子均为被攻占城池所掠来的名门贵女,连池干得出这样的事。而这,分明就是对凤国、对太女和对一干凤国女子的**果的挑衅和羞辱。
“咔咔。”太女额头青筋暴跳,盛怒之下手中酒杯竟生生捏碎,酒液四溅,浓郁芳醇的香味,却如同索命的毒药,令人厌弃。
跟随来的凤国将士,纷纷怒目相视,那情景,恨不得上前杀了这些越国的男人。
眼见太女捏着一片碎瓷,欲出手将对面任由玩弄的贵女杀死,凌悠然眼疾手快,忙地按住她,惹来她一个怒目。
“莫要中了越太子的圈套。身为太女,要冷静。”连池这么作为,除了羞辱之意,更是想让太女等做出过激行为,好以此来取得更多谈判的筹码,又或者,干脆擒住太女等,作为人质,名正言顺,再开战端。
这次和谈,并非连池的主张,据说乃是越皇的命令。想来,他是想继续挥兵南下的。
太女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怒火。
越太子挑衅看来,故作惊讶:“太女这是怎么了?莫非这凤国出产的瓷器,竟然如此脆弱,轻轻一碰便碎?啧啧,据闻这还是无忧郡主发明的呢……郡主,你怎么看?”
“太子这话不对。不是瓷器的问题,而是、任何东西在我凤国国威面前,都不堪一击。东西如是,人也如是。相信越国男儿在我凤国女子的教之下,也可以如同羊羔般乖顺。”凌悠然慢条斯理地笑道。
“哦?郡主这话好生有趣。本太子以为,卖弄嘴皮子只是越国女子才会干的蠢事,不想凤国女子也不外如是。”连池一边慵懒地换个姿势,一面将酒杯递给身边的侍女斟酒,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仿佛在与人说笑般,然其话语中却明明白白地骂了凤国女子。
凌悠然一笑而过,不欲与他多做口舌之争,站起来道:“太子既然如此好兴致,不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怎么玩,说吧。”连池浑不在意,谅一群女人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素闻太子的黑甲军威名,今日,不若让他们与我凤国的巾帼来一场军事演习如何?”
“军演?从未听过两国士兵一起军演,听起来倒颇有意思。如何演习法,说说?”倒要看看你这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
“很简单,各自出一百精兵,模拟一场交战,看看胜负如何,如此而已。”
连池摇头,果然是女人,脑子简单。真正交战,凤国已败,如今却还敢以此来挑战,不是自取其辱么?
“好。”
当即,众人移步至城中广场。
这里曾是城防守兵操练之地,如今也给越国兵士霸占了。
两国各出百名精兵。各自摆好阵型,对垒。
越国摆的是方阵,而凤国则摆的锥形阵。阵型虽略有差异,然而都是以步兵为中坚,配合轻骑兵。
双方所用武器,箭没带箭头,刀枪亦是竹木所制,于“刃”上抹上红漆,若要害染上颜色,则为阵亡。
这些兵器都是凌悠然准备,连池若有所思地瞅了她一眼,看来她早有准备。太女神情审慎,眼眸微垂,掩去眸中一丝担忧。
连池目光如电,掠过凤国的女兵,总觉得她们身上的装备略有怪异。
寻思之间,鼓声三起,演习已经开始。
先是射击兵发射箭矢,随即双方展开肉搏。骑兵分散两翼包抄,本以为胜负无悬念的连池却忽然一惊,只见对方马镫之下不时射出箭矢,击中己方人马,那箭虽经过处理,但发力之下亦让马儿吃痛不已,疯狂乱跑起来,轻骑兵根本无从发挥力量。连带的,步兵压力倍增,加之肉搏战中,对方士兵弯腰低头之间,箭如雨发,己方防不胜防。
未及防备,军心已乱,阵型片刻便被冲散,而真正的对战中,阵型一旦被冲破,战阵被切断,离溃败也便不远了。
连池转头,震惊地盯着她。
“太子,还要继续比吗?”凌悠然漫然笑问,从容间不见丝毫骄矜。因为她知道,这次之所以能取胜,不过是由于自己取巧,给士兵装备了那些背弩和踏弩,而且是连发弩,这才打了越过兵士一个措手不及。若论作战兵力,凤国终究比不过。
连池脸色阴沉,薄唇紧抿,心中震惊同时又备受打击。他如许骄傲,视女子如玩物,然而,却不想今日竟然败在她最看不起的女子手中。实乃、生平大耻。
即便知道她是取了巧,然而,战场之事瞬息万变,真正的对战中,没有也许,所谓兵不厌诈,敌方随时可能出其不意。
越国的将臣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太子?”
连池闭了闭眼,终于缓缓抬起手,做出停战的手势。
鼓声歇,演习结束。胜负已分。
“哦——”凤国的女兵发出一声欢呼,凌悠然转眸俯瞰,蓦然高喊:“扬我国威,凤国必胜!”
底下雀跃响应:“扬我国威,凤国必胜!必胜!”
数百人的声音,虽不足以震撼云霄,却足以振奋人心。低落的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
越国上下,一片沉寂。
连池脸色难看至极,不过,他这样骄傲的人,即使败,也不会因此而丧失理智。
转瞬,便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盯着震惊的太女:“怎么?这场比试,凤国取胜,太女的表情怎不似欢喜,倒是意外多点!莫非,事前无忧郡主并未与太女商量,而是擅自做了主张?”
这话说对了。凌悠然虽是向太女借了百来精兵,却并未说明作甚用途,太女忙着和谋臣商量谈判事宜,被她缠得烦了,只好借出精兵任她折腾。只想不到,短短十来天,且不过休息之时才倒腾两下,竟让她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来。士兵背在背上、安在马下的发射武器,她也一无所知。
心念骤转间,太女却已恢复了平静,自若道:“非也。本太女只是不敢相信,刚才还将我凤国女子玩弄的越国男儿此刻竟然如此狼狈。”
连池神色微滞,旋即笑对凌悠然,意味深长道:“敏郡王手握兵权,用兵如神,又威名赫赫,如今无忧郡主又聪慧机敏,智计百出,母女俩联手,定可翻云覆雨,恐凤国无人可出其左右。此、真乃凤国之大福啊——”
言外之意不就是母女俩联手起来造反无人可敌?女乃女乃的,连池这厮真会挑拨离间。凌悠然冷冷一笑,学着他刚才的语气将话还了回去:“还以为搬弄口舌之能,挑拨离间是越国妇人才干的蠢事,不想原来太子也深谙此道。”
连池笑了笑,浑不在意的样子,手指着底下,问:“刚才那些发射武器并不似弓箭,不知是什么?”
“连弩——背弩和踏弩。”
“哦,还真巧。不知郡主从哪里请的高人,设计出这么巧妙的东西。说起来,本太子最近新造的武器,也是从凤国人手中得的图纸……凤国,还真不愧人杰地灵啊……”
感觉到太女的目光看过来,凌悠然心猛地一提,面上镇定道:“世人皆知,无忧郡主最喜欢捣鼓稀奇玩意。这弩乃是从我父亲遗留的古籍中看到,感到有趣无聊之时摆弄一番罢了。”
“原来如此。”
即便这般说了,却还能感觉到太女迟疑的态度。凌悠然心道:连池这话果然还是起了作用。就不知,当初绯月用以交换隔世花的图纸是否自己亲手画的原稿?
目的达到,连池不再多说。只需将怀疑的种子种下,自然就会生根发芽。
一场或明或暗的交锋,就此落下帷幕。
随即,凌悠然与太女等回了越人安排的馆舍休息。馆舍亦是在府衙之内,与连池所在居所,不过隔着一堵围墙。
风平浪静过了半日。夜不期而至。
估计是白天受了打击,晚饭时分并没有再次设宴。凌悠然乐的悠闲,吃饱喝足,开始闲逛,探探路线,顺道促进消化。
今夜天空上挂着一弯毛月亮。雾霭沉沉,花荫树影之下,显得几分阴森。
凌悠然走着走着,不自觉地就走到了月洞门前。停下脚步,不禁迟疑。
跨国这道门,便是越太子所在。不知道,绝是否也在那里。纠结良久,终于还是跨过去,迈进了另一边的花园。
偷偷模模,沿着阴影走动,园子里静得很,仿佛并无人看守。这太不正常了!
靠着大柱子后面,探出头望了一阵,长廊上除了摇曳的灯笼,连个侍婢都看不到。凌悠然停下脚步,绞着手指头,会否连池有阴谋在等着自己?
一个阴影猛的笼罩下来,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高大的身躯伫在眼前,如山如岳般,岿然不动。
“连池!”背着光,她也能感觉到那股极富侵略感的气息。
“呵,郡主果然对本太子一往情深,这不,夜尚未深沉,便迫不及待来幽会了。”连池将两臂撑在柱子上,将她整个人圈在臂弯中。
凌悠然冷笑:“你早知道我要来。”所以,她才一路畅通无阻。
连池笑了下,伸手撩起她的一缕秀发,轻轻嗅了嗅,道:“连头发都是香的……”脸忽然埋在她的脖颈之间,凌悠然吓了一跳,正欲反抗,他却已离了她。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觉得他气息微乱,华丽的声线带着些许沙哑,愈发性感得一塌糊涂,“你非处子,身上却有着比处子更迷人的幽香。真真奇怪……”那香,飘忽、独特,如麝如兰,再嗅又似清凉薄荷,花果甜香,连向来不好的他,亦不由地心生荡漾。
“你也非处男,所以别老是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令人恶心。”凌悠然反唇相讥,至今仍记得他碰了自己之后用手帕擦手指时的样子。
“呵,女人太过尖牙利齿未免不讨喜。不过……你不同……”连池低低笑道,贴到她的耳边,“本太子决定,征服你这只小野猫。”
“呵呵,太可笑。就凭你?别以为你是太子了不起,我还是郡主呢,谁稀罕!快告诉我,苏清绝在哪里?”凌悠然嗤笑不已,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干脆挑明来意。
连池顿了下,若有所思道:“常听人说,征服一个女人,要征服她的身和心。本太子决定,先从身体开始……”说着,猛地扣住她的纤腰,将她贴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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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韩知鱼亲亲的钻钻,亲一个╭(╯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