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先下手为强,将过错一股脑的推到宁子衿的身上,就是想让宁瑞远来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哪怕宁子衿罪不至死,但若宁瑞远认定了宁子衿纵容铃铛行凶害陆湘屏小产,宁子衿的日子也必定不会好过,到时候宁瑞远的注意力会放在宁子衿的身上,即使迁怒于碧珠,她的罪责也会降轻不少。
然而宁子衿此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宁瑞远懵了,宁子嫣懵了,独独碧珠冷汗岑出,目光闪烁可疑至极。
宁子衿不着痕迹的昵了碧珠一眼,眸光溢出一缕锐利,只听宁瑞远冷声道:“你又要胡闹什么?”
话里的不耐烦,显然对宁子衿不满极了,他气愤宁子衿纵容铃铛惩恶,早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处置宁子衿才能叫陆湘屏解气,叫宁子衿长记性知道错在哪里,但他仍记着老夫人的话,记着自己的尚书之位,是因为宁子衿的聪慧才得来的,哪怕再不喜欢,宁瑞远也明白,这个女儿,小看不得,所以这处置不能硬来。
正当他纠结着时,忽听宁子衿要检查雪团跟铃铛是否有问题,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陆湘屏小产至终不能生育已经叫他够头疼心烦的了,宁子衿还要在这个时候胡闹,更叫宁瑞远烦不胜烦。
“爹,女儿不是胡闹,只是让要大家明白今日这场祸事的真相而已。”
想要她背黑锅?也得看你够不够格,哪怕不是丧命,宁子衿都不会背下来。
你不仁,我不义,她早已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宁瑞远深深的看着宁子衿,抿着唇若有所思。
碧珠的脸色更加苍白了,隐隐透着无力感:“老爷,二小姐是否急糊涂了,铃铛跟雪团正常的很,一点也不像是有问题的……”
“碧姨娘急什么,不过是叫大夫看一看而已,如果一切都是我糊说,那么今日害母亲小产的罪名我自行认下,要杀要剐全听父亲跟母亲的,绝无半句怨言!”
若说起初宁子衿没有怀疑到碧珠,那么现在或许会因为碧珠的不知情而想办法保她一命,不至于让她受难。可碧珠并不无辜,她身上隐约传来的腥味不是别的,正是鱼腥味,同孙清然身上的相同,亦跟隐月阁门口那一汪水渍的味道一样。
雪团是猫,最喜欢的自然是鱼,陆湘屏将雪团放在地上任期玩耍,雪团即使跑了出去,也不一定会跑到隐月阁门口引起铃铛的注意,所以隐月阁外便被人泼了一波水,水里带着鱼腥味,雪团闻着腥味,自然而然的往隐月阁走去。
至于铃铛发狂,真正的关键便是在雪团的身上。
为了确保雪团在铃铛狂烈的追激下还能回到锦墨堂,碧珠的身上,也沾上了鱼的腥味,虽然很淡,很淡,但动物的鼻子向来比人类灵敏,不怕雪团不往她的所在地跑。
红妆刚刚来告诉她,如她所料,孙清然的衣服是也有异样,细细闻下,便是一股鱼的腥味,芳华是心思缜密之人,当宁子衿吩咐她去检查孙清然有何异样时,便将隐月阁也细了一遍,铃铛是什么样的性子,旁人不了解,她们跟铃铛相处这么久的人又岂会不了解,那厮看着凶残,实则懒惰至极,厥獒该的凶性跟残暴早已被驯养的温顺不已,仅还有一丝本性在,却绝不会伤人性命,更不会对一只猫穷追不舍,更像是疯了似的扯断了栓着它的绳子。
一查之下,果然在门口发现了水汪,粘着湿润的土地闻,还能闻出隐隐的鱼腥味,显然是有人故意将水泼在了门口,引来雪团。
要让孙清然身上沾上鱼的腥味不容易,如今她的身边都是亲近之人在照顾着,旁人连近她身旁半分都不得,何况孙清然又是最后一个进锦墨堂,一来便坐下了,不管是离陆湘屏还是碧珠都很远,这两人没有机会在孙清然的身上留下这味道,唯一的机会,便是雪团跟铃铛跑进锦墨堂吓得众人魂飞魄散之时,陆湘屏那看似大义的一护,众人的慌乱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孙清然身上的味道较重,如此一来碧珠身上的腥味便压了下去,雪团自然是闻着腥味往孙清然身上扑去……
只是千算万算,却算不过意外!
“爹,不过是让大夫来检查一下雪团跟铃铛是否因为异样才会如此疯狂,并不影响什么。”宁子嫣若有似无的目光瞄了碧珠那慌乱的神情,站出来说道。
宁瑞远淡淡的抬眸看了几人一眼,无力的抬了抬手,吩咐道:“请大夫!”
没多久,替陆湘屏写完药方的大夫被请了过来,老夫人早因受到刺激而被人送回了睦元堂,杨氏跟陆湘雪打着要照顾晕迷的陆湘屏而留在了屋里,丁嬷嬷自然寸步不离的守着,所以此时的花厅里,也只有宁瑞远,宁子衿,宁子嫣跟碧珠在。
大夫听着宁瑞远的吩咐,走到院子外,先是对着被阿蛮一棍敲晕了的铃铛检查了片刻,又对着被丫环抱来的雪团查看了一翻,从皱起的眉到,到皱得更深,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宁子衿清楚,大夫不是兽医,给动物看诊可不是强项,然而宁子衿要的,从来不是大夫给铃铛与雪团看诊,而是要大夫检查出来雪团身上沾的香味。
因为她早已叫红妆拿了雪团身上的毛发去求证,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否则此刻也不敢如此信誓旦旦的叫大夫来查,更不会说出“若无异样,一切罪名她都承担”的话来。
很快,大夫走了进来,对着宁瑞远抱拳作了个揖后,说道:“回宁大人,小人虽不懂医治动物,但依大人吩咐细细看了一翻,那只狗并没有任何异样,有问题的,是那只白色的猫……”
宁瑞远听到这里,身子蓦然一直,直直的看着大夫,只听他继续说道:“小人闻到猫的毛上,沾了些许犀角粉,犀角粉本是药材,然而味道却非常刺激狗,若是让狗闻到,必然狂性大发……”
剩下的也不用大夫做太多的解释了,众人也都听得明白。
为什么一直相安无事的一猫一狗会突然大变,铃铛更是不咬死雪团不罢休,完全是因为雪团身上的味道刺激的。
可是雪团的身为何会沾到犀角粉,答案不言而喻——
宁瑞远凌厉的目光忽地扫向碧珠,碧珠被那道目光盯得身上不断发冷,一股寒意倏地蹿到胸口。
“老……老爷……妾身没有……妾身是冤枉的……”
碧珠的声音很虚弱,显然中气不足。
冤枉么?
宁子衿不信——
“碧姨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母亲向来待你不薄,即使你不故主仆情份曾让她难堪,她也不计前嫌的抬你为妾,共同伺候父亲,知道你喜欢雪团,更是忍痛割爱将她送于你,可你却不知感激反而恩将仇报,你……”
宁子嫣一番气愤的话说的义愤填鹰,咬牙切齿的模样无一不在控诉着碧珠恩将舞女报的无耻小人行径。
“我没有……我没有害夫人!夫人有孕大家都不知道,我又从何得知?而且还算得如此精确让雪团扑在她身上让她小产。”
哐——
一声脆响,宁瑞远将桌上的茶杯挥到了地上,在碧珠面前碎成了渣子。
碧珠望着眼前飞溅的碎片,一颗心突突的狂跳不已,惴惴不安。
“贱人,还敢狡辩——”
碧珠的解释再合理,也抵不过宁瑞远心中的狂怒,更何况雪团是她所养,不是她在雪团身上动手脚,又是谁?
是今天唯一抱过雪团的陆湘屏吗?
别忘了谁是最大的受害者,陆湘屏会这么蠢做出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事情么?
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陆湘屏怎么可能不着痕迹的将犀角粉洒在雪团的身上!
是以,碧珠的冤枉喊的有多么的叫人无法相信,多么的虚弱!
宁瑞远气愤,不仅是因为碧珠害陆湘屏小产从而不得再身育,更是因为陆湘屏信国公嫡女的身份在宁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叫他如何跟信国公交待?
碧珠虽然是陆湘屏的陪嫁丫环,但说到底如今已成了他的妾室,是宁家人!
如此一想,宁瑞远眉宇间的戾气更浓了。
“来人,将碧姨娘关入柴房,一切等夫人醒了再行发落。”
周本垂手应了一句,然后便招手叫来数名婆子,将碧珠押了下去。
碧珠哆嗦的双唇,想要求饶,到嘴边的话却在宁瑞远冷若冰霜的表情中给咽了下去。
夫人……她如今的希望,就在夫人身上了!
雪团是她做的和脚,可这些却是夫人吩咐的,她的本意是要利用铃铛的凶狠,好好整治一下杨氏跟陆湘雪,哪里知道最终会害得夫人小产。
就算有错,也是铃铛那只畜牲的错,是二小姐的错,夫人一定会想办法替她将这罪名引开来的。
碧珠如是想到,全然不知自己早在她答应陆湘屏时就已成了一颗废棋,如果孙清然小产,碧珠必须死。
如今不料害得陆湘屏小产,碧珠更是得生不如死方能解陆湘屏心中之恨。
即使铃铛没有问题,却依然逃不过降罪的命运,谁让它是畜牲,谁让它害得陆湘屏小产。
雪团跟铃铛的下场,无一是死,还是活活打死——
当听到宁瑞远无情的命令时,宁子衿目光冷的仿佛寒冰利剑,刺骨冰凉。
宁瑞远的命令虽下,但却并不是立即执行,而是等陆湘屏醒了之后再杀。
或者陆湘屏醒了之后在失去孩子的刺激之下并不仅仅只是杀了这两只畜牲了事,而是要用旁的方法来消她心着之恨呢。
如此,也给楚昱争取了更多的时间来宁府带走铃铛。
陆湘屏未晒,宁瑞远也不放心离开,于是便守在了锦墨堂内,杨氏跟陆湘雪在呆了片刻后便起身离开了,说是陆湘屏出这么大的事情,得回去禀报信国公。
宁瑞远心脏微颤,阻拦不得,也阻拦不了,恭送了两人离去。
宁子衿跟宁子嫣去睦元堂看过老夫人后,又回了锦墨堂,陪着宁瑞远静静的坐在花厅内。
不知坐了多久,忽听院外传来忠叔的声音:“老爷,贤王世子求见二小姐。”
宁瑞远眉头一拧,诧异的看了宁子衿一眼,虽不知道贤王见宁子衿是为了什么是,心底却隐隐泛起一丝激动,他不敢怠慢,连忙叫上宁子衿抬腿出了锦墨堂,往正厅走去。
“突然打扰,多有冒犯,还望宁大人莫怪。”楚昱见宁瑞远进厅,站起了身,轻轻抿唇,清冷的声音缓缓说道。
他迎着阳光而立,细碎而又冰冷的金色光芒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有如天上的神祗般神圣不可侵犯。
楚昱如此礼遇,叫宁瑞远顿时受宠若惊。
宁瑞远很快敛回心绪,匆匆几步走到楚昱身前,对他恭敬的行礼:“下官见过世子。”
“宁大人无须多礼。”
宁子衿屈膝行礼:“见过世子。”
“宁二小姐,愿赌服输,在下今日是来讨债来了。”楚昱如水的目光落在宁子衿的脸上,温柔而又宠溺,虽然是清清冷冷的声音,却含着暖意,他的目光带着一丝灼热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描绘着她的轮廓,每到一处,便在宁子衿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红霞。
宁子衿咬了咬唇,压下心中那股莫名激动的情绪,淡然无波的启唇:“世子说笑了,我自然愿赌服输,不过……”
楚昱那翻讨债的话一出,宁子衿也有霎那的怔愣,不过很快便明白这是楚昱想出来讨要铃铛的方式。
太过直白反而叫人觉得怀疑,于是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恩?”宁瑞远眸中溢出不解的神色,疑惑的目光来回扫视着楚昱跟宁子衿,一头雾水。
“子衿,你跟世子赌了什么?”
楚昱替宁子衿回道:“前些日子我与二小姐小小比试了一番,二小姐才华出众,不过最终还是输给了我,比试前就说好输者要答应赢者一个要求,当初去云城的时候在宁府见到了二小姐圈养的厥獒喜爱的紧,不过二小姐不肯忍痛割爱,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我自然是要向二小姐讨要厥獒的,只是二小姐却因舍不得,让我十天后再来,这不,今天正好十日之期……二小姐如今又犹豫,该不会反悔了吧?”
宁瑞远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并不觉得哪里不妥,宁子衿喜欢铃铛大家都知道,陆湘屏有意将铃铛送走都遭来了宁子衿的反对,楚昱除非用身份压制,否则宁子衿的确不会随意将铃铛送人。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当宁子衿比试输了之后楚昱提出这样的要求叫宁子衿无话可说,但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就这么送人肯定不舍得,让楚昱十天后再来带走铃铛也无可厚非。
“不是民女不肯交出铃铛,实在是铃铛刚刚闯了大祸,父亲正要将它仗杀,这……”
宁子衿垂眸,低低的嗓音响起,宁瑞远的心中蓦然咯噔了一下,连忙截住了宁子衿的话:“你这孩子,怎么尽说胡话,为父说的是仗杀雪团,可没说是铃铛……来人,将铃铛牵来……”
宁瑞远一声吩咐,周本便匆匆下去牵被人关起来的铃铛。
宁子衿低下的脑袋,无人发现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傲然冷冽,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内。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贤王世子看中的东西,宁瑞远哪敢再随意处置,哪怕今日宁瑞远真的杀了铃铛,楚昱并不会说什么,但从今往后,谁知道会不会有根刺卡在楚昱的心里,宁瑞远在明知楚昱十分喜欢铃铛的情况下还要处置了铃铛,这样还不是无视了楚昱?
何况这赌十天前就形成,算来铃铛早已是楚昱的宠物了,只不过暂住宁府,如果宁瑞远不管不顾处置了,那便是处置贤王世子的东西,这越矩的事情谁敢做?
楚昱先不说是贤王世子,身份尊贵,宁瑞远巴结都还来不急,哪里会做出令对方不悦的事情来,更何况他还深受皇帝的喜爱,直超众皇子们,这样一来,宁瑞远更不敢得罪这位祖宗了。
要说信国公那里不好交待?
怎么交待,世子上门讨要铃铛,就是换了今日信国公在场,也得乖乖的交出去。
宁瑞远可不会损失了什么,并不是他放过了铃铛,而是楚昱来要了,信国公也不会怪到他的头上,这样一想,宁瑞远又岂会犹豫?
宁子衿一早就知道,哪怕今日陆湘屏不是无意小产,令她受惊一事铃铛也难保性命,陆湘屏本就要赶走铃铛,若是没有今日这事,怕也是会用受惊来做文章将铃铛给处置了,她是信国公嫡长女,她要处置铃铛,谁敢说个不字,父亲不会帮她,祖母不能帮她,所以唯一能救下铃铛的只有楚昱,是以她才会在出事后便叫阿蛮请来楚昱带走铃铛。
虽然不舍得铃铛离开,但怎么都好过它死——
很快,铃铛被周本牵了过来,一路上,这厮便吓的双腿打颤,与其说是他牵铃铛而来,倒不如说是铃铛牵着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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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成了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喔耶!子衿苦逼的日子,马上就要来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