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大的身躯,乌黑发亮的毛发,竖起的耳朵微微一动,又长又粗的尾巴欢快的甩着,在见到宁子衿的霎那,“嗖”的一下子就冲了过来,周本猝不及防,被铃铛的重力一带,整个人往前扑去,真真的摔了个狗啃泥。
铃铛奔到宁子衿脚边,伸出脑袋磨蹭着宁子衿的腰部,“呜呜”叫着撒娇。
宁子衿眸光一柔,轻轻的抚模着铃铛的脑袋,楚昱看着宁子衿那万般不舍的模样,眼中晶亮晶亮的,亮得简直堪比此时天空的骄阳,灼灼耀眼!
“若是二小姐日后想念铃铛,我可以随时带它来宁府。”
楚昱拉过栓着铃铛的绳子,眯眼说道,唇边扬起一抹叫人几乎看不出的笑容,虽然极淡,但却使他冷漠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起来。
宁子衿眉头一跳,总觉得楚昱这话,话中有话!
一时间想不明白楚昱话里的意思,也就懒的再去深思。
铃铛哪肯乖乖跟着楚昱离开,扯了几次没有扯动之后,气得楚昱一个暴粟敲上铃铛的脑袋,又不拉你上刑台,你犟个什么劲,好歹在给宁子衿送来之前一人一宠还生活过二个月时间,这么快就翻脸不认啦。
何况,他还指望铃铛替他娶妻呢!
楚昱磨磨牙,对着身后的白曜跟云飞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立即一前一后抬起铃铛的爪子,将它给抬了出去。
“这厮,真是没有脑子,一点都不明白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永久的在一起。”
“嗷呜——”
抬着铃铛的两人在出宁府大门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
世子,您果真非凡,不仅跟狗交流,还交流的如此有内涵。
宁瑞远并没有对此事生出什么疑虑,待楚昱走后,他别有深意的看着宁子衿,漆黑的眼中带着一丝贪婪的:“看样子你跟世子很熟。”
“不过数面之缘而已。”宁子衿移开视线,不去看宁瑞远的表情,她岂不会懂宁瑞远心中的小九九。
正如宁子衿所猜测的那般,宁瑞远的确是闻到了楚昱跟宁子衿之间那些暗流涌动,心头管不住的喜悦,不管宁子衿对楚昱什么态度,楚昱对宁子衿感兴趣即可,如果能趁热打铁,在楚昱这股劲头没有消之前迎娶宁子衿,那他们宁府不仅靠上了信国公,同时也靠上了贤王这棵大树。
一直到了晚上,也不见陆湘屏有醒来的迹像,宁子衿跟宁子嫣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等候消息。
芳华将晚饭摆上桌,宁子衿一边吃饭,一边问道:“阿蛮还蹲在铃铛的屋前?”
红妆点头:“恩,都快半天了,一动也不动,伤心的很。”若是以往,一到吃饭的时辰,府里没有谁比阿蛮更准时的,可今天却都过了阿蛮正常的吃晚饭时间,她居然还没有喊饿,这样大的变故叫红妆跟芳华不免微微担忧起来。
宁子衿拿筷的手忽地一顿,阿蛮自铃铛一来便一直照顾着它,从吃到住到洗,虽然时常能听到阿蛮对着铃铛的咆哮声,铃铛对阿蛮做出的恶作剧,但很显然阿蛮对铃铛的感情很深,如今铃铛突然离开,阿蛮会不舍,会难过也是正常的。
宁子衿正想能做些什么来安抚一下阿蛮的情绪,突然听到阿蛮叫魂一样的声音:“啊啊啊啊……过时辰吃晚饭啦,芳华,我的饭煮好没?”
“……”
宁子衿嘴角微微一抽,这怎么听都不像是沉浸在离别的哀愁中的人啊。
红妆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被闪了,她往厨房走去,正好看到小厨房内坐在桌上飞卷残云的阿蛮。
“我以为你伤心的连饭也不想吃了呢。”
阿蛮自大碗中抬起头来,嘴边一圈沾着米粒,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红妆:“恩?我伤心?我为什么要伤心?”
红妆被她这么一反问,顿时问懵了,呆呆的看着阿蛮好半天才问:“你难道不是因为铃铛走了所以蹲在小屋前露出伤心的表情,难道不是因为难过所以不想吃晚饭吗?”
这下子,轮到阿蛮懵了,她张着嘴愣愣的看着红妆,嘴里还塞着一口白饭,直到许久才猛翻了个白眼,因为太过用力,差点把自己翻背过气去。
咽下口中的饭,阿蛮没心没肺的说道:“切,走了才好呢,一天到晚伺候它累得我腰酸背痛,还得时不时受它的蹂躏,谁会为它难过。”
说着,她又扒了一口饭到嘴里,掩去心中那浮上来的淡淡的离别愁苦。
恩,说不舍得那是骗人的,毕竟一起生活快两年了,哪可能没有一点感情呢。
不过毕竟不是被老爷仗杀,被世子带走怎么算都有种“回家”的味道,毕竟那厮当初不就是从贤王府出来的么,换了个环境,估计那丫的小日子过的更加风生水起呢,她才不去操那个心。
“那你是为了什么……”蹲在铃铛屋前一蹲就是半天,脸上好死不死还流出哀伤的表情。
红妆没有问完,阿蛮却已经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
她咬着筷,小脸一皱,立即布满悲愤之情,咬牙切齿的道:“我是替我自己悲哀呢,累死累活这么久,到头来铃铛一走我啥也没捞着,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吧,世子白白捡回去一条狗替他看门,也不说多送些好吃的来犒劳犒劳我,没天理啊。”
红妆快要有撞墙的冲动了。
她想多了,真心想多了,阿蛮的思维是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来理解的。
小厨房的门大敞着,宁子衿也不异外的听到了阿蛮的抱怨声,牙齿一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只红妆想多了,她们都想多了!
芳华沉着的表情立于宁子衿身后,虽然很细微,但依旧能看到她抽搐的眉角,阿蛮的话,果然杀伤力十足。
宁子衿吃完饭,芳华替她盛了碗汤,忽然正色道:“铃铛在这个时候被世子带走,夫人心中定会气郁难消,她不能去贤王府将铃铛讨回来处置,可依奴婢之见必不会就此罢休,恐怕就此记恨上了二小姐。”
说着,芳华的眼中浮上一抹担忧之色。
宁子衿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并没有因为即将出现的危险而害怕退缩,若是重来一次,她还会这么做,难道任由陆湘屏害了孙清然肚子里的孩子不成?
虽然,陆湘屏肚子里的也是一条小生命,但错就错在陆湘屏不该有如此狠毒的心思,害人终害己。
陆湘屏会憎恨她,宁子衿早已有心里准备,不是因为铃铛的冲撞,而是她为护孙清然而无意的一推造就了陆湘屏的灾难。
算起来,她才是害陆湘屏小产的罪魁祸首——
一声轻叹自宁子衿的嘴里溢出,带着冰凉刺骨的气息,叫人心中生寒。
宁静的日子这是要到头了,以陆湘屏的狠辣跟手段,苏醒后岂会轻易放过她?那信国公府的势力,又岂是她一个人能对抗的?
两个字,麻烦啊!
然,即便如此,宁子衿的心里却丝豪不见胆怯跟害怕。
她,不想死——
直到次日,微弱的阳光慢慢渗透云层,洒下零星几点金光,寒风呼啸,吹在人的脸上犹如刀子割破皮肤般生疼生疼。
陆湘屏终于醒了过来!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终身不得有孕的消息,只知道整个锦墨堂掀起了一片狂风暴雨,陆湘屏的怒气,波及到了屋里的每一个人,就连丁嬷嬷都没能幸免,在陆湘屏狂暴的怒火之下受了伤。
宁瑞远想去看陆湘屏,然而到了院门口的脚在听到屋里那噼里啪啦摔东西声跟陆湘屏的咆哮声后转了步子,不敢再踏进一步。
锦墨堂的丫环就是前车之鉴,但凡靠近陆湘屏,没有谁是不带着伤出来的。
于是,府里所有下人婆子几乎都是绕着锦墨堂而走,就怕一小心从门口经过也会被祸及,而陆湘屏的情绪暴燥激动,整个府里跟着人心惶惶。
杨氏受信国公的命令来了看陆湘屏,还没进房门就被陆湘屏扔出来的花瓶给砸破了脑袋,气得她当即甩袖离开,再也不肯踏入宁府半步。
信国公亲自登门,可是一样被陆湘屏给轰了出来,那愤怒的咆哮声连他都不免心脏跟着颤抖。
而陆湘屏终身不得有孕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一下子在豪门圈里传了开来,被人津津乐道,有惋惜,有同情,有担忧,有鄙夷,有兴灾乐祸,有嘲笑,有讽刺……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锦墨堂内忽然平静了下来,安静的一整天叫连续一月听惯了锦墨堂吵杂声的宁府众人倒有点开始不适应了,一个个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看究竟。
屋里,连续闹了一个月之久的陆湘屏,神色苍白而又憔悴的靠在床头,丁嬷嬷接过丫环递来的药碗,走到床头。
那双空洞却又带着无尽恨意的黑眸,仿佛一条毒蛇盘旋其中,在不经意间给人致命一击。
“夫人,药好了。”丁嬷嬷小心翼翼的弓着身子,将药碗递到陆湘屏面前,诚惶诚恐的模样不难看出这一个月来她过的有多么的战战兢兢,忐忑不安。
陆湘屏的眼珠子咕噜一转,端过药碗便一口饮下。
看到陆湘屏喝药,丁嬷嬷苍老的脸上溢出一丝激动的神情。
一个月了,夫人终于肯喝药了。
这一个月来,她们送来的药碗每一次都被陆湘屏给扫到地上,丁嬷嬷一边担心陆湘屏小产后若不吃药身子支撑不了,一边胆颤心惊的劝着,只是每次话说到一半,就会遭来陆湘屏滔天的怒火。
“丁嬷嬷,苦了你了。”陆湘屏的视线落在丁嬷嬷的脸上,那里,还有红肿的印子没有消去,是被她一巴掌打的。
丁嬷嬷听着这句窝心的话眼眶微微湿润:“不苦,老奴不苦,只要夫人一切安好。”
“碧珠呢?”
丁嬷嬷自陆湘屏手中接过空碗,道:“还在柴房关着呢,老爷的意思是要等夫人你亲自处置,二小姐不知怎的发现了雪团身上的异样,命大夫来检查,发现了问题,如今碧珠已被定了谋害夫人的罪名,只等着发落,不过二小姐养的狗却在那天被贤王世子讨了去,说是二小姐比试输给他的。”
一缕幽光自陆湘屏的眼底一闪而过,陆湘屏冷冷开口:“碧珠有没有说什么?”
“夫人放心,碧珠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还指望夫人醒来后能救她出去。”丁嬷嬷跟了陆湘屏这么久,自然明白陆湘屏问的是什么,当即回道。
“哼……救她,想的倒是美!”陆湘屏冷哼一声,周身尽是数不尽的寒意散出,带着那如狂潮般的恨意袭卷而来,那恨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翻搅着几乎五脏六腑都快扭成了结:“既然老爷将碧珠交给我处置,那你就看着办吧。”
她痛失孩子,又乍闻再不能生育的恶耗,宁子衿她暂不能将她如何,唯有处置碧珠来祭奠她死去的孩子。
此时的陆湘屏,将满心的怒恨如数的转嫁到了碧珠的身上。
何况,碧珠本就不能活,若是她说出自己让她这么做的目的,哪怕是冲着杨氏而去的说辞难保不会叫人寻着蛛丝马迹查出她真正的目的。
这个险,陆湘屏不会冒,反正碧珠是无用之人,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