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胡四胡乱聊着,有时候难免发些牢骚,每当说到对现实的不满,我爹就生气了,他老是这么一句话:没有**你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别不知足了。胡四就像鸡啄米那样的点头,对对,大爷说得太对了,没有**就没有新中国,是**率领工农子弟兵推翻了暗无天日的旧中国,我们劳苦大众才过上了今天的幸福生活……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十点多,我想走,没等开口,胡四就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胡四有话要对我说,就出门打了个车,让我爹和我弟弟先走了。
回来坐下,胡四笑眯眯地盯着我说:“真幸福啊你,事业家庭双丰收啊。”
这小子又想说什么?除了我爹还硬硬朗朗的,我弟弟还精神着,我哪里还丰收了?我冲他胡乱一笑。
“小子,**了吧?”胡四暧昧地瞥了我一眼。
“我操,你是这么个意思啊,”我恍然大悟,“你才**了呢,哥们儿还是童男子。”
“不说实话,”胡四咕咚咽了一口酒,“人家芳子在我这里呆了一天,什么都告诉我啦!”
“她到你这里来了?”我后悔不迭,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我爹走了,胡四就喝得很快,所以醉得也很话有些语无伦次:“装,你他妈跟我装,把一个黄花大闺女给收拾了还在这里跟我装处男……我就纳了闷了,你说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了?远的不说,就说你从劳改队里出来,我胡四第一个给你接风,你缺钱,我他妈二话不说,给!还不带说个还的……砸他妈黄胡子,你倒是一下子竖起杆子来了,我呢?我得到了点儿什么?别跟我吹胡子瞪眼的,哥哥我心里亮堂着呢。你砸了黄胡子,一拍**走人了,后面那些擦**的事情还不都是我来替你办的?你以为人家黄胡子白让你砸?黑的他不敢,可是你知道他找了多少次白道上的人?全是我替你压下的,办这些事情不花钱?我胡四曾经对你提过吗?没有!我他妈默默无闻的在背后支持你……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你跟我玩脑子……你他妈真好意思的你,竟然,竟然连操个逼的事儿都藏着……”
“去你妈的!”我被他这一顿胡言乱语搞得无地自容,“我他妈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好,不赖,”胡四把酒杯冲我一晃,“骂我,好,骂的好……”
“我骂你了吗?”我有些糊涂了,“没有吧?我只记得刚才你一直在骂我。”
“你不该骂吗?”胡四把那杯酒倒进嘴里,大口地往外喷着气,“我他妈还要骂你,怎么了,连我都想砸?”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长这么大我还没被人当面骂过呢:“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胡四停止了喷气,不相信似的看着我:“蝴蝶,这真的是你吗?”
我承认,那一刻我真的有些失去了理智:“是我,你跟我讲道理可以,但是不许骂我。”
胡四把两只手拿到眼前,一下一下地往外推着:“好,好好,我不骂了,对不起。”
冷场了,屋里没有一丝声响,隔壁的划拳声格外的清晰起来。**,跟我扯什么蛋?你会白帮我吗?帮我竖起杆子你就没捞到好处?你抢孙朝阳的饭碗,孙朝阳为什么不敢跟你斗?那是怕惹毛了我,我帮你跟他明着干呢。可是……我的心一紧,在监狱的时候他帮我了,那段感情是真的……我直直地瞪着胡四,心里百感交际……往日的一切风一般掠过我的脑际。我看见几年前年轻的胡四举着为我写的申诉书,大步向我跑来,兄弟,来吧,哥们儿把全部的技术都释放出来了,你就等着回家吃你娘做的吧;我看见胡四推着饭车神秘兮兮地冲我眨眼,我走过去,胡四掀开盖馒头的被子,拎出一个装满排骨的饭盒塞进我的手里;我还看见胡四和林武站在肃杀的寒风里,大声地向我喊,兄弟,快出来呀,哥哥给你接风啦……我甚至看见了胡四点头哈腰地在酒桌上给几个警察敬酒,哥哥们,拜托啦。我的心像一块雪糕在阳光下逐渐融化,一点一点地溶进了我的血管,我的眼睛模糊了,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胡四的手。
胡四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我:“兄弟,我喝多了……唉,话多了。”
我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就那么紧紧地攥着他的手看他焦黄的脸。
胡四想把手抽回去,可是他没有我的力气大,无奈地任我攥着:“我操,不是男人啊,哭什么?”
我哭了吗?我没有印象了,好象没有哭,估计表情是在往哭那里靠近。
“好了,”胡四终于把手抽了回去,“我再也不说这些事情了……”摇着头又添了一杯酒,瞥我一眼问,“你也来点儿?”见我点了点头,胡四满意地笑了,“哈哈,行啊,你心里有我这个哥哥就行。刚才是我错了,真的,我一喝酒话就多,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说到芳子了……芳子今天在我这里泡了一天,好象不大高兴。我忙,当时也没问她,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已经一个人喝得差不多了,我问她见没见着你?她说见着了,这几天跟你住在一起,在那个谁家里?哦,刘三……操他妈,刘三不就是那谁嘛,算了,不说他了。后来芳子就哭了,说你心里没有她,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也不跟她打声招呼,哈哈,把我的餐巾纸用了整整一包。最后喝成膘子啦,说要跟你这种阶级敌人划清界限,坚决不理你了。我就劝她去你家找找你,她死活不去,摔门走了,拖都拖不回来。呵,这个小丫头啊……对了,我还问她跟你睡觉了没有?她说睡了,睡得像俩死猪……哈哈,弄不明白,这叫什么话?”
我的脑子又乱了,这都什么事儿嘛……在心里把自己好一顿埋怨,埋怨自己不懂风情。
胡四忘事儿忘得很快,模着酒杯又嘟囔上了:“刚才说到哪里了?芳子走了?对,她走了,哭着走的。”
我说:“四哥,你先停停,我打个电话。”
拨通了刘三的电话,我直接问:“见着芳子了吗?”
“走啦,真不够意思,把我家的茶杯茶壶全给砸了……铺盖也丢得到处都是。”
“没留个纸条什么的?”
“还纸条呢,不一把火把我家给烧了就算不错了,你也是,你早就应该给她买个BB机什么的……”
“我知道了,我自己去找她吧,市场那边怎么样?”
“花子哥去了,我跟海哥就回西区了,你问花子哥吧,估计没什么事儿。”
挂了电话,我冲胡四苦笑一声:“呵呵,她走了,我晕了,难道这就是爱情?”
胡四嘿嘿地笑个不停:“爱他妈情,那么回事儿罢了,互相需要,拉过来就干,互助组啊,嘿嘿。”
我问:“她会到哪儿去呢?会不会是去找四嫂了?”
胡四哼了一声:“没跑儿,这俩逼货一有什么不顺心的就凑一块去了,不管,咱们说咱们的事儿。”
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给四嫂打个电话问问?”
“打个屁,女人不能惯,越拿她当回事儿她越来毛病,听我的,闷她几天,她急不住了自然会来找你的,这叫什么?这叫欲擒故纵!哈哈,”胡四又干了一杯,“男人不能让女人降着,怕女人的那叫‘逼迷’,叫他声老婆屎那都算表扬他。你惯她这一把,以后你就等着受吧,一他妈难受她就给你来这么一下子,那还了得?刚开始就这样,以后你揍她两下,她还不得去找个情夫什么的玩绿了你?所以呀,听我的,背手尿尿,不理。芳子我了解她,喜欢使个小性子,不讲是你,当初她跟林武‘缠拉’的时候还吓唬林武要跟着吴胖子去**呢,操,结果她哪儿都没去,就跟我家那块死逼泡在一起……女人跟男人玩脑子根本不是个儿,咱们是猎手,它们是猎物,顶多算个狡猾的狐狸罢了。”
这套理论把我逗笑了:“哈哈,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啊,听你的,你这个老狐狸。”
胡四翻了个白眼:“谁老狐狸?我不是,你也不是,芳子更不是,我家那块死逼才是呢。”
我开玩笑说:“你不是说你是猎手吗?她再狐狸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胡四一敦酒杯发上了感慨:“刚才我那是吹牛,要是真那样,狐狸早绝种了,还能有我老婆那样的老妖精?”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胡四,整天就知道喝、喝!怎么不喝死你?”
是胡四的老婆,我刚想站起来打个招呼,胡四就装上醉汉了:“啊啊……这是在哪里?”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见,门口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过,芳子?!
顾不上帮胡四打个圆场,我疾步撵了出去:“芳子,芳子,你回来。”
外面的风很大,几乎把我刮了个趔趄,我扶着墙站稳了,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夜色。
芳子已经被这漆黑的夜色隐没了,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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