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丰的脸像玉米饼子那么黄,冲过来拉着我就往外边跑:“那五被人砍了,去了医院,海哥发脾气了,到处找你。”
那五被人砍了?我的头发一下子竖了起来,肯定是奔钱来的!谁的消息这么灵通?
我一把扯了段丰一个趔趄:“你他娘的慌什么慌?你爹死了?”
段丰扶着墙根站住了,木呆呆地看着我:“远哥,我听海哥说,那五身上带着不少钱呢。”
大昌冲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谁被人砍了?”
“大昌,这事儿你别管,”我边往前走边对大昌说,“不是威海那边要来人吗?你回办公室,我来处理这事儿。”
“我知道,”大昌一把揪回了段丰,“伙计,谁把谁砍了?”
“兄弟你撒手,怎么这么大的劲?”段丰看看我再看看大昌,“你还是问远哥吧,这事儿我不清楚。”
“是那五被人砍了,”我拉着段丰跑到路边打车,“我去问问就明白了。老段,那五去了哪个医院?”
“我也不知道,你问海哥吧……是海哥接的电话。”
段丰刚说完,李俊海就从市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还他妈喝呐!赶紧走,那五被人砍去了医院!”
出租车一停,我把段丰推到前面,拉着李俊海坐到了后面:“先别慌,那五在哪家医院?”
李俊海戳了司机一把:“直走我说你也真是,提那么多钱,就让那五自己一个人去呀,这下完了……”
我猛地打断他:“别他妈罗嗦起来没完!他在哪家医院?”
李俊海嗡声说:“从医院出来了,没敢回来,在青年公园等着。”
我紧着胸口点了一根烟:“他妈的,回来怎么了,我能吃了他?他是在哪里出的事儿?”
李俊海说,他正跟阎坤在楼下闲聊,旁边办公室的一个人就在楼上喊他,说那五来了电话,很着急。李俊海就跑上楼去接了电话,那五在电话里说,完蛋了完蛋了,钱被人抢走了,整整十万啊!李俊海当时就反应是那五从中做了手脚,问他钱是在哪里被抢的?那五说,刚出银行没走几步就过来了一辆摩托车,劈手就夺他的包,他攥得很紧,没被抢走,刚想跑就被人抓住手腕砍了一刀,钱就到了人家的手里,他还没等看清楚是几个人,那辆摩托车就拐进了一个胡同,他撵了几步,看见人家手里拿着枪就没敢再撵。他本来想马上给办公室里打个电话,可是那时候他懵了,脑子一片空白。后来跑过来几个巡警,直接把他带到了派出所,到了派出所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子被砍了一条大口子,骨头都露出来了,警察也没来得及审问他,直接把他送去了医院,他害怕警察问他别的,缝完了针瞅个空挡跑了出来。
“他妈了个逼这个膘子!”我的胸口都要爆炸了,“他怕警察干什么?这他妈更乱了!”
“他这样做也对,”李俊海说,“你还不知道那帮警察?他们一插手更他妈乱,还得吃穷了你。”
“这个先别去考虑,后来呢?后来那五是怎么说的?”
李俊海猛地冲车窗外吐了一口痰:“这小子彻底成了个惊弓之鸟,话都说不成个儿了,老是说让我派人过去保护他,他说他害怕人家来杀人灭口。你说这不是个膘子还是什么?钱已经到手了,人家闲得疼,还去杀你?操他妈的,我呸!我怀疑这小子跟我装呢,一会儿我跟你分析分析他。我说,你马上回来,这事儿不要扩散。他哪里肯听?一个劲地念叨,快让远哥派人抓那几个人,快让远哥抓那几个人。去他妈的,神经病!我不跟他叨叨了,问明他藏在哪里,扔了电话就给我那帮弟兄打电话,让他们撒开人到处抓那辆摩托车……操,到哪里去抓?早他妈没影儿了!”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反倒异常清醒。我断定这里面有蹊跷,要不不会那么巧,抢钱的人怎么会知道那五手里有巨款?这帮人肯定是提前知道那五要去银行提款,早有预谋。这个知情者会是谁呢?我皱着眉头慢慢回忆……我让那五去提钱的时候,只有李俊海在场,可是他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市场,即便是他瞅个空挡打过电话,那也需要时间啊。从那五走出市场,到钱被抢,也就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里变成神仙,再说,办这样的事情必须是最铁的朋友才可以去办,李俊海的那几个兄弟我全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他到哪里去找新朋友?李俊海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难道是那五?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他真的办了这样的事情,他还算是人类吗?再说,他明白我的脑子不比他差,他这么办等于在自己的头顶上悬了一把刀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那五!脑子彻底乱了。
忽然就想起了孙朝阳,孙朝阳被我和小杰“黑”的时候,大概也是这种心情吧?分析谁是作案者用的脑子比生气要大的多,而且还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这叫什么?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大概有那么点儿意思。万一这是孙朝阳干的呢?那还真应了这句老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会是孙朝阳吧?一想到孙朝阳,我差点儿笑出声来,操,杨远,你没神经吧?孙朝阳是克格勃?他在你的办公室里按了窃口斤器?膘子嘛……唉,我现在连孙朝阳都不如了,人家孙朝阳当初还能分析出来是谁“黑”了他,我呢?我分析谁?谁能给我个头绪?
“蝴蝶,别绷着啊,你打谱怎么办?”李俊海用大腿碰了碰我。
“什么怎么办?抓人呗,这帮孙子是活够了,黑到我杨远的头上来了。”
“抓人那是下一步,他们早晚跑不了,我还不相信在这个地界还有敢跟咱哥们儿叫板的,我是说目前呢?”
“报案吧,”我想了想,口气不容置否,“报案!警察的神通比咱们要强,必须报案。”
“那就报吧,”李俊海说,“反正我的意思是没有这个必要,你又不是没跟警察打过交道,他们除了混吃混喝还能办点儿什么?要是他们那么厉害,你当年……操,我这是说了些什么?反正你看着来,在这个问题上我保留意见。”
“必须报案,”我打定了主意,因为警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警察早晚是会来找我的,不报案等于对警察承认了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可是这里面什么也没有,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乱了阵营。我掏出大哥大拨通了大昌办公室的电话,“大昌,咱们的十万块钱被人抢了,你马上去派出所报案,就说我不凑巧出差了,这事儿你来办理,前因后果是这样的,那五去银行取大家的工资,刚出银行就被一辆摩托车上的人给抢了,人也伤了,一会儿我让那五也去派出所,详细情况让那五跟他们说,记住了吗?如果警察问你别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等杨远出差回来,让他们去找杨远。”
李俊海悻悻地乜了我一眼:“我这兄弟学会靠拢政府了……唉,吃亏还是少了啊。”
我挂了电话,拿过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摩挲着:“俊海,这样的事情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的,这是刑事案件。”
李俊海无聊地摇了摇头:“刑事案件多了,没见他们处理过,这帮孙子欺负老百姓行,碰上事儿全他妈土鳖了。”
我不想跟他去争论这些没意思的,胡乱一笑:“你说的对……公园还没到?”
“到了到了,”段丰指着公园大门口说,“那不?那五蹲在卖报纸的后面发呆呢。”
“先别过去,”李俊海对司机说,“靠边停停,我要看看这个混蛋有什么表现。”
“哥儿几个这是遭人抢了?”司机回头笑道,“这叫什么世道啊,做个买卖真不容易。”
“你少他妈废话!”李俊海猛地戳了司机一下,“这里有你说的话吗?”
司机摇摇头把脑袋转到了窗外:“快点儿啊,慢了我打表了。”
我模出十块钱给他丢进驾驶室,伸手打开了车门:“看什么看?赶紧下车问问情况吧。”
李俊海无奈,怏怏地跟我下了车。
那五老远就看见了我,他好象说不出话来了,蹦着高冲我招手,像只落在地上的乒乓球。
我绕着来往的车辆往那五那边走,包里的大哥大突然响了,我竟然站在马路中间接起了电话。
李俊海猛地推了我一把:“你神经了?你以为你是交通警察?”
我打了个激灵,继续往前走:“谁?哦,是春明啊,找我有事儿?”
春明嘿嘿笑了:“远哥又喝醉了?忘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了?我和天顺到了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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