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铃雨夜 Wr.22 The Rainstorm

作者 : 铃雨兰夜

()如果问爱丽丝什么叫做幸福,她肯定会说不知道。

但是,她确定自己昨晚上看到的铃兰花中的人,无疑是拥有着某种“幸福”的。

她不确定那到底是谁。

或许只是一个梦,或许只是某些相似的人。

拥有着梅蒂馨外表的人,一定是梅蒂馨吗?

她不确定。

结束了早晨的工作,爱丽丝突然想去孤儿院看看。

阳光有些惨淡,泛着异样的鲜红sè。仿佛一个红sè的气球爆裂以后飞散的碎片,歪曲褶皱,四处飞溅。某一块碎片掠过爱丽丝的脸颊,被那种冠蓝sè的樫鸟踩住,揉成沉默的粉末。

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他或她很久以前就是那个样子,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没有人会一夜改变,所有的结果是一个又一个的存在的过程叠加而来。

爱丽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改变过。

尽管经历了很多事情,发生了很多变故,她还是不习惯于这样的阳光,以及这样的世界。

她现在很混乱。

满脑子都是城外的惨状,以及夜晚在铃兰之丘见到的幸福。

这似乎是毫不相关的两幅画面,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相互切换,挥之不去。

“咦,这不是爱丽丝吗?”

爱丽丝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孤儿院了。而水蜜正站在她面前,奇怪的看着她。

“哦,昨天没见到你呢,水蜜。”

水蜜好像有些疲倦,脸sè也不大好。她打了个哈欠,说道:“抱歉啊,忘了去酒馆那边请假了……昨天的话,我有点忙……”

水蜜似乎不想多说,含糊其辞的回答了问题。

爱丽丝没有再追问下去,有些事情她也不愿意再去回想。

“玲和小伞好吗,有几天没看到她们了。”

“嗯,都好,只是最近比较忙……孤儿增加了不少,她们都被叫去管理新来的孤儿了。”

“……”

爱丽丝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孤儿会增加。

“水蜜!圣大人叫你进去!”

“好!”

水蜜苦笑了一下,说道:“爱丽丝,我也有些忙……你自己逛逛吧。”

“嗯。”

水蜜点了个头,就立即跑了进去。

“爱丽丝小姐,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坐吧。”

教堂里面,圣空灵的声音响起。

爱丽丝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我在患难的rì子寻求主,我整夜举手祷告,总不倦怠,我的心不肯受安慰。”

唱诗班的声音依旧在浅浅的回荡。

台下,是一群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孤儿。

仿佛是一群人偶。

只有在唱诗班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们才会稍稍动容。

“当人类绝望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依靠某种jīng神的依托,才能勉强维持活下去的意志。”

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爱丽丝身边。

“所以你把教堂用来做孤儿院吗,圣?”

“这只是不得已的选择罢了。对了,爱丽丝小姐,你还是要加糖的咖啡吗?”

“嗯,谢谢。”

爱丽丝端着咖啡,静静的看着孤儿。

“圣,你说为什么会有战争这种东西?”

突然,爱丽丝问了个问题。

“呵呵。”

圣白莲露出了圣洁的笑,笑得不明意味。

“战争是永远无法停止的,爱丽丝小姐。”

“为什么无法停止?明明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

说到“死”字的时候,爱丽丝注意到圣白莲那双神圣的眼睛突然缩了一下。

“……那你认为什么叫做战争呢,爱丽丝小姐?”

“这……”

被这么一问,爱丽丝却又答不上来。

“所谓战争,并不单单是指很多人的争斗。就算只有两个人之间的相互无法理解的争斗,也可以算是战争。”

“你认为的战争,就是由无数个这样的无法理解所组成的。”

“战争,或者说是争斗,是永远不可能停止的,爱丽丝。我们能做的,仅仅是让自己在争斗中活下来,然后去见证下一个争斗罢了……”

“这样的话,太悲伤了……”

“呵呵……你可以去问问梅蒂馨小姐,她也有自己的理解。忘了告诉你,她也在教堂里,就在后面的院子。”

“嗯。”

爱丽丝小心翼翼的从孤儿中间穿过,离开了大厅。而圣白莲,则是出神的看着爱丽丝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院子里,爱丽丝果然见到了梅蒂馨。

她依旧穿着那身红黑sè的长裙,挂着淡淡的笑容给孤儿发放着波板糖。

身上散发的气质,丝毫不像爱丽丝昨晚在铃兰之丘见到的那个人,爱丽丝甚至有些怀疑她昨晚见到的到底是谁。

“哦,爱丽丝你来了。”

梅蒂馨朝着爱丽丝点点头,递过一只波板糖。

“要不要来一颗?”

“不用,谢了。”

爱丽丝摇摇头,看着梅蒂馨的眼睛,说道:“梅蒂馨,你说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梅蒂馨稍稍有些诧异,她拍拍手,站起身来,看着爱丽丝。

良久,她突然笑了一下。

“爱丽丝,你很讨厌战争,是吗?”

“或者说,你很讨厌争斗?”

“……”

梅蒂馨的说法,和圣白莲出奇的像。

“是很讨厌。”

“讨厌的话,去终结掉它,不就行了?”

“终结?恐怕做不到吧,凭我这样的……”

“呵,你怎么知道呢。”

“我……”

梅蒂馨的嘴角露出一抹轻佻的笑,说道:“爱丽丝,不试着去努力,你怎么知道结果是什么?”

“可是,如果我去阻止的话——”

“你想说你会不得不做些不好的事,也就是杀戮,对么?”

“嗯,如果为了没有杀戮而去杀戮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总要有人来杀戮的,爱丽丝。”

“人和人之间永远也不会有相互理解的时候。之所以能生存下来,只是大家都在互相躲避对方的黑暗而已。”

“只要人还无法完全相互理解的一天,战争就不会结束。”

“无法用理解去终止战争,那么,就只能让他们害怕,让他们去恐惧战争这件事本身。”

“而令他们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

“是杀戮,吗。”

“嗯,你能理解就好。”

爱丽丝摇摇头。她并不完全能理解,或者说是认同梅蒂馨的话,但是她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反而隐隐觉得这是对的。

“非得杀戮不可吗……”

“嗯,非此不可。”

爱丽丝没有说话,她试图压下去某些涌上来的不好的回忆。

“爱丽丝,你觉得Crystal这个城镇怎么样?”

梅蒂馨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个问题。

“Crystal?不错啊,怎么了?”

“爱丽丝,你说为什么Crystal这里没有战争?”

“嗯……我听说Crystal是个中立的城镇,所以……”

“呵呵,这只是暴风雨中的窗户纸罢了,爱丽丝。”

“暴风雨中的窗户纸?”

“一旦暴风雨大了,便会吹破这层纸,然后压抑许久的暴风会灌进屋子,彻底摧毁一切。”

“……”

“所谓的中立是不可能的,爱丽丝。所谓的中立,只会引来越来越重的不满与嫉妒,最后便会引来更大的战争。”

“你的意思是……这里也会发生战争?”

“对,而且只会是更加惨烈的战争。如果Crystal城破的话,外面的人会杀掉这里所有的人,一个都不剩。”

“为什么会这样……”

“就因为他们的不满和嫉妒。为什么他们在外面要遭受战火,而城里的人却可以安心睡觉?而这种不满和嫉妒,就是引发杀戮最原始的yù望。”

“……”

“Crystal迟早是要卷入战争的,不可避免。”

“爱丽丝,我不是圣白莲那种有恐惧的人。如果什么时候你下定决心了,就来告诉我吧。”

“你的意思是……”

“爱丽丝,不仅仅是你,我也有阻止战争的意愿。可以的话,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吧。”

梅蒂馨伸出手来,紧紧的盯着爱丽丝。

梅蒂馨的手很白,掌心的纹路纵横交错,让爱丽丝想伸出手和她握在一起。但是,突然间,爱丽丝看见那些纹路之中溢出了隐隐的红sè,以及某些绝望与意念。

她吓了一跳。

重新眨眼后再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我……我会考虑的。”

最终,爱丽丝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没关系,你好好考虑吧。不来也没关系,我自己会连你的份一起努力的。”

“嗯……对不起。”

爱丽丝觉得很抱歉,但是她自己却始终下不定决心。

“那么,我先走了。”

梅蒂馨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爱丽丝则呆呆的站在院子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种子已经种下了呢。”

教堂里,光照不到的有些yīn暗的走廊,梅蒂馨一个人在静静的走着。她额头的眉心,那个血红sè的Ω,隐隐闪着不明意味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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