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金黄的沙粒黯淡成了橘色,天边晚霞层层叠叠的舒卷,辽阔豁达,像被血色染过的绸子,红日渐渐落下,苍茫的长风一波一波的从遥远的苏穆山脉吹来,沙陀部落的子民开始打桩,堆沙袋,收物,在过一会儿,等这一波长风吹过,天色就会彻底暗沉下来,沙陀夜晚的低温,滴水成冰。
“还没回来吗?”西赛族长拄着狼头木杖,不时的看着荒原的尽头,重复道。
“族长,还没呢,应该快回来了。”尼椰大妈将粗布编成的敦厚大衣披在老者的肩头,担忧的看了眼天际,轻声宽慰道。
老者头上缠着蓝色的头巾,花白的胡子被风吹乱了,曾经强健的体魄如今已然衰老,佝偻着腰,虽是儒弱,却沉稳的立在风中,空荡荡的左袖在空中随风摇摆,诉说着老者曾经勇猛的战马生涯。
“小主是贵客,老赛却这般怠慢,实属不该,这段日子,帝国又开始圈地了,巡逻兵到处都是,他们不回来,我放心不下,哎,难为小主和老赛一起等。”
独臂老人转身有些歉意的看着身侧十五六岁的少年,颤巍巍道,眼里满是敬畏,却又带点意味深长的他意。
少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也不答话,奇怪的是,整个沙陀的衣着服饰,都是粗布衫子,短脚裤为主,而这少年却是一身合身的玄色袍子,只在腰间收了点线,湖绸灯笼裤,牛皮长靴,虽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在西蛮,也算是不错的了。
少年身后的随从,身着同样质地的衣饰,只是腰间,挂了一柄象牙弯刀,神色严肃。
人们三三两两的进了帐篷,只剩下这四人站在沙袋旁遥望,夜幕降下,无数帐篷里点起了油灯,茫荡的风里,夹杂着些微沙子。
“驾!”
一声低喝传来,眨眼间马队就出现在了视线里,西赛族长浑浊的眼球一亮,本能的上前了一步,迎接他回来的儿女们。
尼椰大妈在看到沧安的那一刻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高悬的心这才放下来。
“阿爹~”西梅塔娇声喊道,率先跳下马,抱住西赛族长的脖子,咯咯的笑道:“阿爹,你看,这是今天大哥从骆驼队的商贩子手里给我买的裙子,漂亮吗?”西梅塔迎风转了一圈,漂亮的好似一只轻盈的红蝴蝶,在人群里欢快的穿梭。
“好看,好看,沙儿呢?”西赛族长慈祥的连连微笑点头,目光掠过众人的脸,看向西哈泽,西哈泽早就注意到了老者身侧的少年,谨慎的点了点头,正要回答,却被西梅塔抢了先。
“这儿呢!”西梅塔从马群里将沧安拉出,咯咯笑道,笑容明媚,充满单纯的善意。
沧安被西梅塔硬生生了拽向了人前,这红衣小妮子丝毫没有察觉气氛有些怪异,几个汉子看着来路不明的少年,神色各异。
沧安显然看到了老者身旁含笑而立的少年,目光刚触及少年的眼睛,心头便是一凌,少年的眼睛里,有太多她看不透的东西,清澈,却深不见底。
少年身后燃起的万家灯火,将他如星的眸子衬的璀璨炫目,熠熠生辉,深蓝色的夜幕里,群星黯然失色,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沧安感觉到西梅塔猛然僵硬的身体,不由的扭头看去,便见西梅塔绯红的脸,离她那么近,沧安第一次觉得,这个爱憎分明的少女,乱了阵脚。
“沙儿,你可回来了,都怪尼椰妈妈不好,没有照顾好……”尼椰大妈一把将沧安抱进怀里,话没说完,哽咽着落下两行清泪来,“苦命的孩子……”
沧安心头一软,不自在的转过了脸,透过尼椰的肩膀看向灯火里的少年,他,应该不是沙陀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少年礼貌的冲她微微一笑。
沙陀族里鲜少来了陌生人,西哈泽和西伦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沙陀怕是有事要发生了,西哈泽跟西塞族长请了礼,便和汉子们牵着马匹,向着远处的马栓桩子走去。
西梅塔慌乱的看了眼少年,忙低呼一声,嚷道:“阿爹,我去帮哥哥们喂马!”说罢风一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老族长从看到沧安的那一刻就一直沉默不语,似乎深思着什么,此刻冲西梅塔点了点头,这才转向沧安,叮嘱道:“这些日子西蛮乱,不可乱跑,若是在发病,阿爹就管不了了啊,哎,你跟阿爹来,阿爹有话跟你说。”
沧安看了眼少年,心知有事发生,便也不在言语,从她作为西沙陀活下来的那一刻,这名老者,便是她心里的定海神针,不管内心深处怎样的波涛汹涌,西赛族长的一句话,她便能平静下来。
不得不承认,这一具躯体内,寄居着两个灵魂。
进了帐篷,尼椰大妈忙进忙出的帮沧安涂抹药膏,清泪频落,沧安沉默的窝进虎皮榻内玩弄着虎皮上的缨子,目光时不时的瞟向对面坐着的少年,猜测着他的身份。
“尼椰,你先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了。”西赛族长挥了挥袖子,顿了顿,捋着胡须又道:“把杯里的甘草水换了,小主怕是喝不惯,换成女乃酒吧。”
女乃酒待客,应该是沙陀最奢侈的礼待了。
尼椰帮沧安把脸蛋儿上的药膏涂好了,才恋恋不舍的向外走去,见她这般担忧,沧安安慰般冲尼椰笑了笑,这个叫尼椰的女人在西沙陀母亲死后,便一直照顾着她,如生母般将她抚养长大,三年来,也是这个女人无微不至的呵护让她活了下来,这也是沧安对她特殊的原因,也许只有眼前这两个人可以使她安静下来,做回西沙陀。
尼椰一走,帐篷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少年的随从也跟着退了出去,只剩下了三人。
老者从卧榻上站起,走到帐篷中间,向着少年拱了拱手,微微行了礼,叹声道:“今日对小主多有怠慢,还请小主担待,小主回去,还请转告胡兄,多年恩情,西塞难忘,若是托付,西塞定当竭力。”
许是不曾想西塞族长这般郑重的礼节,少年忙起身,托住老者的手,慢慢道:“父亲让我转告族长,帝都最近有了动作,忘族长多加小心,前些日子族长托人要的腊油,晚辈这次带来了些,沙陀路远,带的不多,还望族长谅解。”
他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听起来颇为怪异,倒是音色很好,让人多了些耐心听完他长而慢的话。
“原来是胡子啊。”沧安冷不丁的嘲讽了一句,从虎皮榻上坐起身,她还以为来了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也许会帮她回到大蟒,没想到竟是个胡蛮子,这些专门从西蛮和各大城池里倒卖货物、奴隶和军情消息,从中赚取高额利润的商人狡猾奸诈,被人们统称胡子,是除奴隶以外,最低等的贱民,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毫无地位可言。
少年听着沧安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了点头,高高束起的长发微微晃动。
“沙儿,不得说些疯话,这是你未来的夫君!”老者看着沧安少有的加重了语气呵斥道,说罢冲着少年和气道:“这孩子几年前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哎。”
沧安微微一怔,惊异的扭头去看少年,她从没听说过西沙陀有未婚夫这件事,难道是指月复为婚?
少年错愕的迎上沧安的目光,显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迎娶的妻子竟是眼前这个铜色肌肤,脸庞肿胀,其貌不扬,伶牙俐齿的疯女人,不是说未婚妻惊艳四方,泼辣撩人么?为何是这般邋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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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安:虐心虐肺的后妈,以后每天什么时候把我放出来?
万千:娃,我是你嫡亲的亲妈呀……
沧安:说人话
万千:要不上午11:30~12:30下午18:00~19:30我放你出来?
沧安:啰嗦一大堆,读者朋友们,以后我们以上两个时间段,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