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兽妃 第三章:善变的少年

作者 : 盛宠万千

帐外“哗啦”一声,老者胡须抖了抖,喝道:“谁?进来!”

西梅塔一把掀开帐帘,脸色憋的通红,眼睛晶莹的仿佛能滴下水来,嚅嗫道:“尼椰大妈突然不舒服,让我来送女乃酒……”

说罢心虚的看了眼西塞族长,又看了看少年,紧张的搅着手指站在原地,不打自招,这姑娘不善于撒谎。

沧安心下了然,有些僵硬的站起身,出嫁?呵,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多么可笑的玩笑,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却让她困在了这荒原之上,沙漠之中,给了她一个极度讽刺的身份,奴隶部落的六公主!

她生前最厌恶的就是奴隶,这些人好吃懒做,活在贵族的牙缝中奢求赏赐一些残羹冷炙,却从来不曾想过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争取尊严和生存下去的机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厌恶他们,就像厌恶现在的身体一样!

“嫁给一个胡子?不可能!”沧安噙着讥笑,冷硬的丢出一句话,掀开帘子向自己的帐篷走去,冷风扑面,携带着枯草的气息,如刀的夜风从袖中灌入身体,冷意入心,沧安顿了顿步子,看向苏穆山脉的方向,夫君?呵呵,她拼了命的活下来,拼了命的想要逃回去,就是要站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告诉他,她没有死,她回来了,太多太多的疑惑堵在胸口,她要他亲自解答,亲口说出她想要的回答。

三年前,大蟒敦碧城的淳亲王府,大婚之日,她怀着三月胎儿突然暴毙堂中,那一天是她和他成婚的日子,为了嫁给他,她放弃兵权,放弃理想,放弃尊严,甚至不惜托身与他,未婚先孕,她坚持了那么久,终于要和他成亲了,上天却那么突然的剥夺了她的幸福,再次醒来,便是在这十五岁的西沙陀体中,人不人,鬼不鬼,从王室公主,沦为了最低等的贱奴。

“呵呵……呵……呵呵……”沧安低低笑出了声,睫毛上沾着些许泪花,有些真相,她不敢也不愿去想,她宁愿相信临死前他微笑的唇角只是幻觉,他爱她,一定爱她。

“喂。”身后传来淡漠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刚刚的少年?沧安冷冷的回过头,瞳孔缩了缩。

不对,刚刚那少年谦逊有礼,眉目带笑,何以会是现在这般淡漠冷傲。

少年原本淡漠的神色收了收,沧安明眸中还带着晶莹的泪花,唇角的冷笑还没完全收敛,让她稚气未月兑的脸上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光彩,带着些许凄美。

很快的,少年的神色沉淡如水,眼睛里恢复淡漠的疏离。

“疯子,你刚刚说谁是胡子?”少年依旧拖着长音,慢慢道,腔调听在沧安的耳中,着实让人心里发毛。

沧安冷笑,她怎么忘了,这些胡子平生最善于伪装,在她还是镇西将军的时候,没少和这些胡子打交道。

她模了模被烈日晒的肿胀的脸,学着少女粘人的腔调,毫不留情的还击道:“你在西塞族长面前,伪装的那般大家风范,现在不装了?兔崽子,贱胡子,恶心巴拉的商贩子,不就是每年借银子给这些穷部落,换的长相精致的奴隶通过各种渠道卖给贵族吗?呸,有什么了不起!”

挑衅的意味十足!

沧安一甩手就要走人,少年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气的脸颊通红,狭长的眸子,瞪着沧安道:“你……你你你说说谁……谁是……”

沧安微微挑起半边眉梢,盯着少年的眉眼,是个结巴?亏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沧安忍不住的想笑,却故意拖长音调慢慢道。

“原来是个结巴啊,难怪说话拖那么长的音,装什么人物,说说说谁呢?就就就就说你呢!”沧安学着少年的样子,结结巴巴的回道,心里却说不出的畅快,说罢猛的推开他,大步往前走。

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还没被人这般羞辱过,就连敦碧城里的贵族,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岂有此理,少年猛的一跺脚,说也说不过,骂也骂不过,气的没办法,眼见沧安就要走远了,突然跑过去,一把拽住沧安的辫子扯了起来。

沧安疼的龇牙咧嘴,向后仰着头,憋的面红耳赤,怒声道:“你是不是个男人,有种你放手,放手!”

少年扬了扬眉,眉眼坏坏,拽着沧安的辫子围着帐篷欢快的跑了起来,沧安只觉得头皮都要被拽下来了,不得不向后仰着头,连连后退,那模样滑稽极了。

苍茫的长风从苏穆山脉吹来,携带着扑朔微凉的沙子,迷了少女的眼,乱了少年的袍,漆黑深沉的夜空里,星辰璀璨,好似万物生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静静注视着地面上欢闹的孩子们,浩瀚而无边,博爱而深沉。

“出什么事了?”听闻外面的吵闹声,帐篷里传来一声温柔的询问,少年猛的放开手,顺势将沧安的脑袋用力一推,沧安一个踉跄往前窜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包着头巾从帐篷内走出,看到是沧安,柔柔一笑道:“六妹在这里做什么?”

说罢注意到了旁边的少年,目光刚触及少年的脸,西蕊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和轻叹。

少年礼貌的冲西蕊点头笑了笑,谦和的慢慢道:“姐姐好。”全然不见刚刚的半分乖张和执拗。

西蕊忙放下手中拿着的针线,将粗布衣衫藏于身后,走了出来,这一声姐姐叫的西蕊心花怒放,柔柔笑道:“是小主呀,这么晚还没回帐,当心着凉,沙陀的天气可不比敦碧城呢。”

草原儿女注重恩情,甚少拘礼,少年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西蕊拿着的针线上,微笑着慢慢道:“你认得我?”

“是呀,今天看见阿爹跟小主一起看马,阿爹是这么叫你的。”西蕊毫无戒备的笑道,言罢四处看了看,好像在找什么人。

“我这次到西蛮,带了些料子和妆物,一会儿让贾信送点给姐姐。”说的极慢,却谦和的恰到好处,让人顿生好感。

“呀,真的啊?”西蕊惊喜万分,将手中的补丁衫子藏的更紧了。

奴隶就是奴隶,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沧安肺都要气炸了,又不能动武,若是在这里动武,西塞那老头指不定又要将她捆起来,说什么发疯。

沧安这下吃了哑巴亏,瞪着眼看那少年,正憋屈着,眼里突然一亮,登时心生一计,抱着脑袋蹲子呜咽着哭出了声。

少年体面谦和的笑容一僵,盯着少女蜷缩的身体表情渐渐尴尬起来,弄疼她了么?

“沙陀,你怎么了?”西蕊紧张的将针线掖进腰带里,便向沧安走去,她的哭声引来了周围帐篷里的牧民,大家关心的围拢过来。

少女将头深深的埋进双膝间,闷头大哭谁也不理,哭声沉闷,隐忍而又钻心,引得周围人心疼不已,自从失心疯后,从来没见沙陀哭过,是有多疼呢,有些善良朴实的姑娘也红了眼圈,四下观望,希望有人去找西塞族长来。

刚刚下手太重了,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少年这样想着,心下些微的懊恼,有些别扭的靠了过来,穿过人群,结巴道:“很……很疼么?”

沧安啜泣着无声点了点头,身子卷缩的更紧了,她本就纤瘦,这一蜷缩,便成了小小的一团,甚是惹人怜爱。

这一问所有人的眼光都看了过来,少年脸上一红,尴尬的抿了抿唇,别扭道:“对……对对不起。”

沧安闷闷的啜泣道:“什么……”

少年的俊脸在牧民怪异的目光注视下,更红了,好似天边的漫漫红霞,如星的眸里闪动着水润的充满歉意的光泽,他稍稍弯下腰身,俯在她耳边,虔诚而又中肯的低声道:“对不……起,我带的有……上……上好的……牛虻药,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沧安猛地起身,一头撞上了少年的脸,与其同时,飞起一脚踢在少年的裤裆下,结结实实的撞击在少年的私密处,将少年踢飞了出去,跌在了几丈外的草垛子上。

“谁稀罕你的牛虻膏药,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想跟我斗,上当了吧,活该!”沧安冷笑连连,丝毫不顾及牧民们震惊讶异的表情,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也不管西蕊是如何唤她,转身就往自己的帐篷甩手走去,身后传来齐齐的唏嘘声,接着便是参差不齐的低呼,“小主……小主啊……”

不远处,西塞族长拄着龙头杖遥遥看来,见这般热闹景象,神情愈发的凝重起来,终是摇了摇头,悄然进了帐篷,“孽缘……”

这里每三十丈一个帐篷,沧安的帐篷在最中间,四周都有沙陀武士把守。

从西蕊这里,到沧安的帐篷,大约有一百五十丈,尼椰大妈早在帐外挑灯等候。

沧安大咧咧的撂帐入内,这帐子看着单薄,却层层编织着三层防风防冻的布匹,先用粗布垫里,而后用廉价的牛皮毡子,最后用严密结实的布褥子包皮,布褥子上涂有黑蜥油脂,及防风防冻,又防晒,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方。

帐内的程设不多,除了一个齐膝的案几,一张床榻,一个用石块堆砌的火炉子,帐篷上挂着一只干瘪的沙陀狼尸,再无他物。

和敦碧城里的孩子不同,那里的孩子多喜欢玩风车,纸灯笼等玩具,游戏多为斗鸡,滚铁轮子,而沙陀的孩子能玩的只有兽皮,唯一的游戏,便是猎兽,这一习惯养成了沙陀子民彪悍**的民风。

沧安坐在案几前猛喝了几口水,抹了一把嘴,竟被一个毛崽子给玩了,真应该给他两拳,想着给他的那一脚,沧安稳了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格外的舒畅,很久没有这般开怀过,她猛灌了几口水,渐渐沉下了心气,看着茶水微微出神,从何时起,她这般沉不住气的呢?

曾经只身一人潜入秦邦军中解救同僚,朝堂殿下,军中阵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今日竟会对一个胡子动怒。

尼椰大妈抱着柴火从帐外进来,边走边嘟囔道:“都这么晚了,怎么还那么乱呢,哈泽那孩子也跟着起哄,怪了……”

“怎么了?”沧安坐直身子,随口问道。

尼椰大妈微微一愣,没想到沧安会主动跟她说话,三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当下惊讶的抱着柴火站在原地,末了,按捺着激动,急忙接话道:“这几夜,狼群嚎叫的次数越来越多,经常在帐篷附近横冲直撞,你睡的熟,怕是没听到,外面的武士也被编的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沧安心下打鼓,沙陀狼群多,却从不靠近部落群,是什么逼得这些畜生往部落里跑,她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却又抓不到来由,便接着问道:“你知道那个小主是哪支胡子么?”

尼椰大妈放下柴火,将高吊壶里的水加满,又将白日里积攒的热水倒进盆里,努力回忆道:“好像是叫什么俑戈吧,想不全了,听巴布那几个皮孩子说的。”

俑戈?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么一支胡子队伍,西川大陆上,最有名的胡子队伍是铁狼,包揽了全苍梧半数的商道,俑戈?呵。

尼椰大妈将洗澡水添好,帐内顿时水雾缭绕,温暖了起来,沧安有些倦了,白日里的疯狂举动此刻反馈到她的全身,她懒洋洋的躺在浴盆里,不在多想,听尼椰絮絮叨叨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紧绷的心莫名的松弛了下来,对这样的依恋微微产生了眷恋,“尼椰,你觉得我是疯子么?”

沧安迷迷糊糊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尼椰粗糙的手拧着布巾微微一震,兀的落下两行清泪,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看着沧安肿胀的小脸,柔声道:“你不疯,只是病了,疯了的是他们。”

尼椰不过四十上下,布满皱纹的脸让她看起来好似半百老人,一双粗糙干裂的大手诉说着她的艰辛和勤劳,听人说,尼椰年轻时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有过一个孩子,丈夫是个武士,在一次帝国扫荡中,一切都没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沧安将脸转向了浴盆内侧,烛光跳跃,看不清她的表情。

帐外恍惚传来飘渺的歌声,“你去过青科草原吗?那片富饶的土地啊,牛羊成群,遍地绿茵,你去过青科草原吗?那里埋葬的少年啊,他曾是我挚爱的情郎,你去过青科草原吗?那里的空气散发着女乃酒的幽香,还有那干牛粪的味道,若你路过,请代我像那少年问好,他曾是我挚爱的情郎……青科是何种模样,阿妈说那是无尽的希望,空气中回荡着阿爹爽朗的笑……”

这大抵是沙陀的民歌吧,风里传来长长的叹息,谁的记忆在这寂寥的暗夜里,苍老了过去,沉重的想起。

沙陀的日出总要比其他地方早两柱香左右,帐外传来汉子们哄闹的声音,夹杂着少女明朗的笑,杂七杂八的说话声吵的人头疼,羊群咩咩,沧安不悦的睁开眼,西梅塔高声的怒骂兀的传了进来。

尼椰端着脸盆,面带笑意从外面进来,看见沧安已穿戴整齐,抿嘴笑道:“小主又来了,这个月来了两三次,给大家带了好多东西呢,西梅塔那丫头高兴坏了……”

沧安不耐的打断尼椰的话,接过她手中的水盆,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吵?”

尼椰撂开帘子看了眼帐外,笑道:“族里赶羊群呢,哈泽和西伦正收着帐篷,小主还送了我们好多骆驼……”

尼椰又把话题扯回到了少年身上,自那日之后的半个月里,玄衣少年频繁的出现在沙陀,这样的频率难道西塞族长不担心么?帝国每一个月一次大扫荡,将流民部落赶尽杀绝,每个部落的落脚地都是及其隐秘的。

沧安全身一震,飞速的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嚯的扭头看向尼椰,打断她的话,“又要迁移了么?是不是大蟒派兵打来了?这个地方不安全了?”

尼椰见她这么紧张,担心她犯病,忙放下帘子,拿过榻上的布衫和头巾笑道:“不是不是,这里住久了,族长决定换个地方,免得惹人注意,来,这是西蕊帮你缝补的,快穿上。”

沧安眸里一闪而过的黯淡,接过尼椰手中的衫子,盯着打了无数补丁的衣裳,想起昨晚西蕊手中的针线,脸上兀的浮起一丝厌恶,什么时候她沦落到要奴隶施舍的地步,当年在她手中丧命的奴隶,不计其数,真是可笑……

帐外突然传来洪亮的吆喝声,沧安攥着衣服掀帐而出,尼椰担心她犯病,忙紧跟了出去。

只见空旷的打桩场上,一群二十出头的汉子正果着粗壮的臂膀围在一起看着热闹。

“西梅塔好样的,摔他,摔他!”

“巴布,像个男人,顶上去,上啊!”

“快躲呀,还击呀,哎呦!”

“哈哈哈哈。”

大块头巴布憨憨的站在原地,紧张的盯着西梅塔,西梅塔小小的身体灵活的从巴布胯下钻过,一个翻身骑在巴布头上,扣住巴布的下颚,硬生生的将巴布扳倒在了地上,巴布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愣是打不到泥鳅一般的西梅塔。

人群再次发出欢快的雀跃,豪迈爽朗的笑声洪亮而真诚,沧安远远看去,见少年依旧玄色袍子,高高的坐在西哈泽的肩上,兴致盎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过几次的接触,这个少年已然博得了大家的信任。

------题外话------

封面先凑合着用,过几天再换,此文前三章有些四平八稳,闷闷的,过了这一章,端睨就出来了,今日入金品,日更五千,还没有收文的菇凉们抓紧的收~(>_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大漠兽妃最新章节 | 大漠兽妃全文阅读 | 大漠兽妃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