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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四节踩点
4踩点
和平路不是九江的顶级闹市区,可它因为有一个农贸市场,又有邮局和银行也算繁华地段。
临街一幢黄色公寓楼,蔚蓝色的窗户,其貌不扬,很坚固。
九层,一个单元呈普通格局,窗户也是蔚蓝色。但是,这蔚蓝色的窗子擦得格外明亮,玻璃的后面用三角架支起了一个望远镜,望远镜的镜头锁定了银行大门。这银行实际上是和平路代办处,是个小型的银行。
望远镜后面的人,平头、方脸,颏下带有微微青髯。眼睛在望远镜的后面,嘴巴处线条如刀刻一样,棱角分明,形成一条线的嘴巴微微凹进。
拿开望远镜,曹荣的眼睛显露出来。眼睛也很有特点让人过目难忘,谈不到三角眼,但总的形式是三角。只不过,不太等边,底线较长,上面出来的一条线稍短,再向后是一条慢坡,很像标志牌上画得火车。瞳仁雪亮,透着一种莫名的寒光。鼻梁隆起,鼻尖前伸像一个箭头。总之,是一个很凶的图案。
这是个一居室,除了卧室和客厅还有一个小厨房和卫生间。房间虽然简陋,曹荣却很满意。单元在九楼,有电梯也有安全楼梯,进退有据。房间是铁制防盗门,关上门这就是一个世界,有人敲门,他说开就开,说不开那就是没人。不知是谁说的:城市就是钢骨水泥的丛林。躲进这个单元,曹荣感受到这句话的准确,藏在钢骨水泥的丛林中他感到格外安全。除了它的独成一体之外,除了电梯和安全楼梯之外,他还发现,从十一楼上有一根水管直接垂到地面。他看了一眼,心中判断他完全可以攀住那根塑料管子滑到地面。于是,他又有了一条退路。再观察窗台下面的一条砖带,厨房那儿的一个大阳台,距邻居家的阳台不过两三米的距离。踩住砖带,攀住墙上水泥打出的条缝,可以移到另一家阳台进入那家的室内。
钢骨水泥的丛林中,他可以左右逢源,伸展的水泥砖带像丛林中的树枝让他如猴子般可以任意往来。
当然,这一切暂时都还谈不上。单元里很安全,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
他购了一个新卡,一旦缺钱就给妻子发短信,妻子会在他的卡里存足现金。目前,还没有发现其它异常。
庄戈说话算话,给他找了一个活,当环卫工人。这活主要是早晨,在人们没有起床的当儿来为城市整容。当城市苏醒,人们在街道上挤来拥去的时候,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玩他的望远镜了。
望远镜里出现的是银行的钛金门,华丽而气势非凡,门前是九级大理石砌成的台阶,两侧的平台上是两个巨大的石狮。那石狮面目狰狞,一个巨大的爪子下面还按住一个石球。这让华丽大门透出一种威风凛凛,居高临下的味道。其实,一个银行对于百姓来讲无非是存钱与求钱,说到底是为百姓服务的,弄个石狮子有点不伦不类。
再往里看,钛金玻璃门的里面是戴着红色贝雷帽的保安,腋下挟着一根黑色的警棍,如哨兵一样来回巡视。
从上午九时开始,银行的钛金门就总是在旋转,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形形色色。衣冠楚楚者有,边幅不整者也有。但是,大多都挟着一个包,小到手包,大到提包。有坐车来的,有徒步来的。观察久了,曹荣也有自己的判断。拎着方兜,年龄适中,穿戴整齐的小姐,大多是单位的出纳。她们基本上是坐车来,身边还有司机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年龄大的,没有包的,存款不会多,求款同样不会多。还有一种,那是开着车来的,车有宝马也有奔驰,身边有的还有一个小秘。手上的包不大,全是名品,这样的肯定是老板。
而老板,肯定是钱最多的!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曹荣的目标,他的目标是什么呢?
上午九点,晚间四点,银行的门前肯定会停下一辆蓝白相间的商务车。车一停,自然有保安人员手持枪支雁翅摆开。然后,是两个头顶钢盔的彪形大汉抬着一个绿色的箱子。上午是向银行里抬,下午是从银行里往车上抬。
曹荣知道那个绿色的箱子里全是钱,花花绿绿的钞票。
白天,他除了在望远镜前就是睡觉,养精蓄锐。晚间,他不睡觉,他要沿着银行代办处跑上几圈。这个代办处面临一个三角形的广场,有三条马路通向不同的方向。一条向东北,转向外环,将走上九江大桥。也就是说,重回江北,再过铁鸡岭回他的安徽阜阳。还有一条向西南,那是穿过八、一大道,可上昌九高速,直达省府南昌。再一条是东南,顺长江而下可达长江下游重镇南京。
代办处的后面还有几幢楼,也有一条横向的胡同,胡同虽然不宽,但走一台轿车还是绰绰有余。胡同的两头都有一间小小的饭店,一个是东北水饺,一个是兰州拉面。
曹荣的跑步先是沿着三角广场一圈,这一圈,他的眼睛总要瞥向银行的大门。晚间,银行关门,只有门前的雨搭灯在闪光,其它的没什么明显的标志。一对石狮子在黑暗中狞视愈见空旷的街道,保安全部休息,大楼也在进入梦乡。
这个时候,银行除了值班是没有人的。当然,曹荣判断:这个时候这里也没有现金,钞票应该在下午四点被那绿色的箱子抬走了。抬进那台蓝、白相间的商务型车,那是总行的运钞车。
然后,他会跑向代办处身后的胡同,眼睛从楼隙中寻找代办处的十一层大楼。从四楼往上,这幢楼是灯火辉煌。原来,四层往上是住宅,有居民存在。
他每天晚上固定是十圈,大约五千米。跑完这些,曹荣身上有微微汗出,再在卫生间里冲个淋浴,轻松的上床一觉睡去,日子也算滋润。
这一切都是表面现象,实则他的心里很压抑,压抑的他要发狂。
钢骨水泥的丛林的确是藏身的好地方,它似乎可以埋葬一个人,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可是,孤独感、失落感、无助感却是空前强烈。
“操刀手”曹荣可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他身体的肌肉在每一次跑步中会无形的绷紧,可最终还是无奈的松弛下来。那棵五、四式手枪叫他擦得锃亮,枪管里也被他用布条抽了无数遍。卸下枪机看去,枪管里一尘不染,膛线在他的眼前放大一圈一圈的螺旋。子弹还有十颗,每一颗都发着耀眼的黄光,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广场上的银行,重点是银行的运钞车。
曹荣举起枪,沿着他的小屋瞄准雪白的粉墙缓慢地转了一圈。他在想象,想象在他黑暗无情的枪管下,那些狐假虎威的保安们会怎么一个形象?当然,他也知道运钞车的保安手中可不是烧火棍,那是威力强大的来福。强大的子弹可以将二百斤体重的汉子一枪击飞,可以洞穿轻型装甲。但是,曹荣根本不以为然,因为,武器虽然重要,人却是第一要素。凭借他的功夫,凭借他的军事素质,几个保安别说拿的是来福,说是一人一挺机枪恐怕也来不及拉开枪栓。二人对决,重要是快,你一秒钟拔出枪来,他却可以在0、5秒的时间里拔枪、击发。那么,当你的枪还在半路上,一颗子弹已经洞穿你的胸膛,你拿什么枪,还有意义吗?
也许,保安是几个人或者是一个小队。小队里有数棵来福枪,它们会从不同的方位先后向他喷出火焰,以此来弥补保安们素质差的情况。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临阵相搏,重要的是心理素质。当黑色的枪管如死神的眼睛看上你的时候,死亡的恐惧会让许多人崩溃。有几个人面对瞬间将夺去你生命的小机器,心脏还会平静地跳动?慌乱!是死亡的前提。更何况,当同伴的身上冒出鲜血,生命顷刻远去时,有几个人还能保持无动于衷?
崩溃就是这么发生的!
曹荣相信他会用疾如闪电的动作,在保安们眼花缭乱之际,崩溃他们的神经。因此,保安们手中拿什么枪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什么地方出现,从什么角度发动攻击,取得突然袭击的效果。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是战术原则,曹荣已经是烂熟于心。
至于逃走吗?他也考虑好了:向东南沿长江而下,绝对不能回皖北。
这几天,庄戈在银行里忙的够呛,无暇旁顾。一个市银行的保卫处副处长,他的任务就是管理接送运钞车的保安。也就是说,他的另一个职务是银行兼职的保安队长。运钞车是银行的命脉,也是银行最薄弱的防卫环节,银行现金的流动靠的是运钞车,可在防卫保卫方面却是最容易受到攻击出现问题的部位。庄戈受命于此,当然是缘于他曾经是特种兵的身份。
他手下的保安有一百多名,经常地要接受他的训练。可是,这里毕竟不是部队,缺乏那种严格的管理和氛围。所有的保安,大多还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品”。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这些保安对于技击搏斗,只懂得一些皮毛,而枪支使用更是缺少实弹训练。一旦发现实际情况,能够拉开枪栓的恐怕没有几个。
正因为这样,庄戈从来不敢对于他的工作掉以轻心。特别是运钞车,他经常是亲自押运,亲自在实际中训练他的保安如何散开?如何封锁钞票行走的路线。
他告诫保安:“记住,其它人遇到打劫可以为了避免牺牲服从劫匪的要求。但我们不行,我们是保安,这是职责所在。必要的时候,你们要用自己的胸膛挡住劫匪的子弹。丢失一张钞票就是我们的耻辱,是我们的失职。”
每一次运钞车的出发,他只要是有时间,都要亲自检查保安的防弹背心。这一细节,很多保安不以为然,他冷冷地盯住你几秒钟声音就会传来:“你是不是觉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一天也没有事?何必如此!那我告诉你,三百六十五次出勤全部平安,一次出勤有事,你就可能没命。”
庄戈出现在曹荣望远镜里的次数是有限的,基本上是每个礼拜五的下午。运钞车是从东南方向的那条路上来,从九江市地图来看,应该是经过了四个储蓄所,一个代办处。这是一条很重要的路线,几个储蓄所都处膏腴之地,营业额是市内的翘楚。庄戈每一次都是从运钞车上向街道两旁,向任何一个可疑部位投去警惕的目光。随着运钞车安全的离去,他的心中忐忑的心情才稍做平复。
他当然想不到,他的昔日战友就躲在路旁的楼上,在望远镜里观察着他。
每一次庄戈出现在曹荣望远镜里,都引起曹荣心头的狂跳。这不仅是因为庄戈作为曾经的对手,并且战胜过他而让他狂跳,也因为,庄戈给他的热情。
十年了,虽然他们没有断了联系,可人生路上毕竟是已经拉开了距离。庄戈是国家干部,银行的高级职员。而他不过是个市场上的混混,虽然是市场“一哥”,那意思不过是个道上的老大。而且,他是犯事来投。庄戈竟然没有任何嫌弃他的意思,这份情意,曹荣无论如何不想和他兵戎相见,他要选择一个没有庄戈的时间动手。
他还准备了一个面具,电影中打劫的多是套个丝袜,曹荣不喜欢,他是一个买来的真正的面具。白面、红发、红须,眼如铜铃,嘴如血盆。对着镜子,曹荣自己也忍俊不禁。太滑稽,想起在保安面前突然出现,挥舞手枪的样子。
不过,这庄戈怎么办?他跟随运钞车的时间不确定,大多为星期五。可特殊的情况也有,这让曹荣一时还难以决断。
有时,他也会转念,打劫一个到银行取钱的出纳或者是老板,如何?去难就易,打劫那些不拎包的人?跟着他们到某一个胡同或者僻静的地方,不用掏枪,掐住他们的脖子,一切就会搞定。
没有人商量,曹荣难免会胡思乱想。
但是,在这一切开始之前,谁也说不好,曹荣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他的计划?他还是有足够的时间爬在望远镜前,观察、继续观察。
有一次,这观察中却发生了一个意外,让曹荣大吃一惊。
那是一个将近中午的时刻,曹荣睡觉醒来,洗漱一番就将眼睛贴向了望远镜。突然,他的心头一跳,两只手抓紧了镜筒,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原来,他看到了自己长途飞奔曾经骑过的本田大太子。雪亮宽大的车身,鹰翅一样的前把,标志性的后备箱。绝对地错不了!
当初他钻进车底下的那一刻,他在心里默默地骂道:“算了,不知道成全那个王八蛋了。”
可现在,他不想成全任何人。那摩托车太好了,有它,他可以在计划完成的时刻,迅速月兑离现场。
再看,摩托车上竟然是一个长发披肩,身细如柳的年轻女人。那女人将摩托车放在银行门前,扭动腰肢踏上了银行门前的大理石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