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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安以默都在自责、期待、伤感、渴盼中度过,可是一直到深夜,他依然没有出现。
她想他是不会来了,轻叹口气。她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踩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让她浑浑噩噩的脑袋明晰,清醒起来。
这家医院还住着小诚呢!好久没见到小诚了,该去看看他的。
穿过长长的,安静的走廊,这家医院的环境真好,干净、舒适、整洁、宽敞、典雅、清净,来来去去的医护人员看到她会点头微笑,招呼问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的是一家五星级宾馆。
有个护士发现安以默光着脚,立即拿来一双新拖鞋让她换上,她笑笑,婉言拒绝,然后坐着电梯下楼。
小诚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睡着了。赤着脚走进去,没发出一点儿声音。脸上的绷带已被拆除,皮肤消了肿,右边颧骨这一片的脸颊连带着眼眶处都有些凹陷畸形。
哎——殷煌那一拳该是打得有多重呀!不知道整容能不能修复到原来的样子。安以默心疼地抚上他的头发,他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脑袋,她连忙缩了手不敢再动了。
敞开的衣领处露出缠裹的纱布,一圈又一圈,看来他折断的肋骨还没复原。房间里很温暖,她依然怕他冷似的给他掖掖被子。以前,小诚睡着了之后,她总会不放心地跑到他房间里去给他掖被子,嫁给了殷煌就不太能回家过夜了,也不太再有机会给这臭小子掖被子了。
看着弟弟平静的睡颜,嘴角不禁泛起宠溺的笑,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门忽然被大力贯开,发出“嘭——”的一声。
安以默吓一跳,回头去看,只见殷煌一脸盛怒站在门口,突然大步迈进。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哒哒”声,就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
他在她面前站定,怒意勃发的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最终定在一双光溜溜的小脚上。
她忽如其来的慌乱,垂下视线也定在自己的一双赤脚上,宽大的病服裤腿把她的脚大部分都遮盖了,只露出几只圆润可爱的脚趾头。
她羞涩地往里缩了缩脚趾,下一刻被他横抱而起。
她惊呼一声,人已被他抱在怀里。
殷煌面若寒霜,抱着她大步离去,经过长长的走廊,无视所有对他微笑招呼的身影,径直把她抱回病房。
她又瘦了。这是殷煌抱着她的唯一感受,轻飘飘的身子好像没有分量。这几天他不在边上看着,她都没吃东西吗?那些他出高价请来的医生、护士、营养师都是吃干饭的?连个小女人都养不胖,要他们何用!
他在生气,安以默感觉得出。虽然他不说一句话,可是紧抿的双唇,冰冷如刀刃的目光,紧绷的下巴无一不泄露着他的怒气。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怕他,反而有种奸计得逞的自得。
她故意光着脚,哪怕遇到的小护士给她拖鞋也不穿,地上那么冰,她就是要赤脚踩上去,她就知道他会舍不得。一次次打发那么多人来看她,好像瞧着热闹,以为这样她就不会寂寞,不会难过,不会想到他和她的不开心,不会再恨他?他想得美,自己做错的事情就要自己来承担后果,凭什么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来了又走了,他这个罪魁祸首却可以不露面地置身事外?
这样就能指望她原谅他?太轻松了吧!
殷煌虽在盛怒之中,仍顾及着她的身子,轻轻把她放到床上。
心疼,爱怜,霸道,渴望,悲凉、无奈……太多太多的情绪集中在他深深凝望着她的目光里,最终全部压抑,直至冰冷一片。
他强迫自己站起来离开,终究还是忍不住压抑地说了一句:“不许再伤害自己。”视线看着别处,像是在对空气说话。
双手在口袋里握得死紧,深吸一口气,他咬牙转身离去。
“你今天敢走出这道门,就别指望我会原谅你!”
凉凉的,闲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慵懒。
他猛地顿住脚步,人已在门前。
“怎么?被点穴了?”她继续激他,语带讽刺。
他霍然转身,看着她的目光沉沉带着探究。
“过来啊!我脚冷,帮我捂捂!”不给他好脸色。
他开始犹豫着,有些惊疑不定,却仍是踌躇不前。
丢过去一个白眼,这家伙太没眼色了吧,不是要道歉吗?怎么给他机会都不知道好好把握?难道要她这个被害人主动求和?
“你木头啊!就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瞪那么大干嘛?瞪眼睛我的脚就会暖吗?”气死她了,离得这么远,好像她有传染病似的!
盛天国际的殷董,S市首富,这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势滔天的男人,何曾被人这样呼来喝去地骂过,指使过?可是此刻他却没有一点点生气的意思,迟疑着缓步走到床边。
“喏,快点啊!”她把一双脚踩在棉被上垫高,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伸手抬起一只,白皙的脚底有些微灰尘,他用手帮她抹掉,弄干净了再换另一只,虔诚得近乎颤抖。
两只小脚又变得干净雪白,莹润可爱,他坐在床边,动作轻柔地把它们包在掌中,刚好能完全包住。小脚触手冰凉,他微微皱了眉。
被他温热干燥的大掌捂着,安以默舒服地叹了口气,人也往后靠了下来。
“脚好冰哦,你都不知道主动帮我捂捂,非要叫你才来!”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抱怨。
“好意思说,知道冷还光脚踩在地上。”他沉声责备,声音里有心疼,有宠溺,甚至低头在她脚上哈着热气,双手在她脚上揉搓。
她闭着眼,满意地勾唇一笑:“不这么做,你会主动现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