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 48.第三十五章1

作者 : 憨夫子

第48节第三十五章1

“文化大革命”运动逐渐升级。过去的揭发,批斗,打倒,再踏上一只脚的等革命行动、口号,都不适应新的形势了。现在干脆“枪毙”、“油炸”、“活剥”、“深埋”……这等等行动的提倡和采取,大概是为了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吧。于是“狗县委书记”,“狗县长”们,以及狗们的孝子贤孙,成串成串地押去掏大粪,扫厕所,抬石头,搬砖头……似乎不如此,绝非真革命。

至于那些狗们空出来的大小公堂,自然要归造反派的头儿们分管。他们在一片砸烂旧世界的凯歌声中,论功行赏,分头把持和坐定了县委、县政府,以及公检法等大小衙门中的宝座。也许那滋味,比绿林好汉们只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痛快得多。

如此大好形势下,可怜的白麻子尽管志向不俗,战功赫赫,却运气不佳。仍然得不到邹司令的特别器重,依然卒娃子一个,走狗一条。于是她挖空心思想办法,眼睛像猎狗一样寻找目标。她知道,乱世出英雄,眼下形势很适合发挥自己天生才干,算得生逢其时,不能辜负这千载难逢的机遇。基于这种认识,她晓得任己只有作更大贡献,才有飞黄腾达之时,才有比当年母队长更大的显赫与辉煌。

终于,苍天不负苦心人,这年正月,白麻子终于发现了足可以使她一跳龙门的反革命案件——

有人挖掉了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的头。

白麻子马不停蹄,火速报案。于是,已经“由黑变红”了的有关单位,立刻派出了专案组。

实地侦察中,果然发现——何家沟生产队的队屋大门门页上,春节时刚刚贴上去的年画上端,足有茶杯子口面那么大的一帧领袖头像,居然被人残忍地挖走了。从现场情形看,这种挖,准确地说是“剜”,剜得竟然整整齐齐,圆圆乎乎,直径绝不小于六公分,刚好就是那颗举世无双的头。

这简直是反天了,简直是旷古未有的特大反革命案件。办案人说,幸亏苟步文同志革命觉悟高,发现早,不然将置伟大领袖含冤莫伸,致革命群众欲哭无泪。那结果,势必在社会上造成极坏、极为恶劣之影响。

明查暗访,又幸亏苟步文同志大力协助,案情很快便有了眉目,不久便查了个水落石出。原来是松伟子干的。而且在众多人证物证面前,那家伙虽也再三狡赖,最终还是供认不讳。

松伟子长的机灵小巧,平日里嘻皮笑脸。据他供认,今年正月初一中午,他来队屋院坝看船灯,未遇。二三十个毛头小子闲极无聊,停在门前晒太阳时;他竟狗胆包天,在此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站在门槛上,用锋利的裁纸小刀,一刀一刀,像雕刻图章一样,残忍而完整地剜下了领袖头像。而且还说,他想拿回家去贴在自己的床头上。一查果然不假,伟大领袖头像,竟然真的高悬委屈在松伟子床头上。人脏俱获,反动透顶,直令苟步文等革命同志切齿万端,无比痛狠,以致连苟步文的那位尿裤子男人也愤慨得痛哭流涕。

可是松伟子这家伙在被迫无奈下,开始交待还老实。但到被抓之后,看看苟步文和办案者们张张义愤、严肃的面孔时,竟敢又不老实了。他畏罪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声泪俱下中一口一个看着稀奇,一口一个是为了好玩。

“哼哼,我看你小狗日的,到底是个不老实的东西。”白麻子黑脸一沉,薄嘴一撇:“你一口一个为了好玩儿,是吧?那我问你:那年画儿上,领袖像下面,那大一个胖女圭女圭抱麦子该是更好玩吧,你咋不挖呢?咋偏偏要挖**?啊!再说啦,伟大领袖的脑壳多金贵,能让你说挖就挖地拿去好玩儿?你的恼壳能让我拿去好玩儿吗?能让我取下来挂到床边上、看那些光的乱七八糟吗?哼,还敢狡辩,光凭你要玩**脑壳的这种想法,这种做法,也是一个标准的很大的现行反革命,也该枪毙!哼哼!”

松伟子继续申辩,说自己沒有不良居心,没有破坏主席头像,只是完整、完好地取下来移了个地方,从东搬到了西而已。

这下更气得白麻子哇哇大叫:“好啊,你个小狗日的,伟大领袖的脑壳你也敢‘取’下来?这不是杀头吗!你犯了这天大的罪行,还说没有破坏,还说取得完整?我看,那门神画上的黑窟窿,就是你要杀害伟大领袖的铁证!”

白麻子说话用词向来是乱七八糟,针对问题却不惜上纲上线。她回过头来,觉悟更高地对专案组的头儿耳语道:“你莫看这家伙长的矮不溜秋,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圭女圭,实际是装鳖吃象,十八岁还足哩。”

松伟子被押走了,一去就是五年有期徒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而又无比严重,就该这么果断地予以重刑处罚,否则不足以体现革命者们对**的无限尊重。松伟子算是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可是邹司令瞎眼。他除对白麻子表扬了几句外,居然不加提拔,不见重用,只那么不痛不痒地将这位有功之臣凉拌着。直到白麻子苦苦跟着转了三天,他才补充一句,说:“再努力吧。”

再努力,啥意思?白麻子颇费神地想了很久。不过,幸好她聪明,仅想了三几天,她便忽然间明白了邹司令的意思:不就是再搞它个像样儿的大案子,再作一次更大的贡献么?

可是搞谁呢?白麻子苦苦思索,一时在人选上举棋不定。但原则上她想好了一点,这次一定要搞个比松伟子更大的。那小家伙五年,这次一定要搞个十年的,看他邹司令还有啥话说。

目标终于有了——不,应该说早就有了,那就是何卯生。只是这家伙不好对付,使她犹豫再三。不过她反复考虑,一旦搞倒了卯生,对她而言,那简直比“中央文革”搞个副主席、副总理之类的大人物还过隐。因为搞倒了卯生,不仅能向革命组织邀功请赏,更重要是报了仇雪了恨,真是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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