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第6节:心思
沈芳觉得自己又欠下了永祥的一笔情债。
“永祥,回城后等我分配了工作,我就回来和你复婚。”才分别几个月,永祥就苍老了许多,额前的头发已有几丝泛黄泛灰。
“永祥,我从上海给你写过几封信,怎么不见你回信?是不是一直在生我上次不告而别的气?”现在,沈芳对永祥已经没有了怨恨,多了几分恋恋不舍的爱意。
“你给我写过信?”永祥吃惊地摇摇头说“我没有收到过你写的一封信。”
“怪不得,每次信写好后,我妈都要抢着帮我寄的。原来我家里人做了手脚”沈芳这时反映过来。
永祥明白沈芳的来信都让沈芳家里人给扣下了,自己的去信也同样如此。沈家人是不认可他这个乡下女婿的。看来,现在与沈芳离婚办病退回城是个明智的选择。
沈芳回到白果村个把星期,病退回城的证明和个人档案就转寄给了上海相关部门。也许是怀有歉意,狗子对沈芳的事特别上心。他想赶在他去扬州做工农兵大学生前办完一切手续。,在表格上组织评语一栏中,狗子用了不少好词好句美化了沈芳,让人看上去像个活雷锋。
档案封好口后,是狗子亲自到邮电局寄的。在柜台前,人家邮电局营业员问他寄的什么?他说是档案。人家说寄个给据邮件吧?
狗子说我这个里面不是洁具,是人事档案。
人家说档案就得寄给据,这样安全。万一收不到,还可以通过邮政部门内部查询,有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味道。
狗子是头一次进邮电局办事,心想寄信和洁具有什么关系?洁具是什么东西?他是晓得的。上次扬州开会留在领导大姐房里过夜时,他用过那个玩意儿。拉屎撒尿过后,用手一按,水就会自动冲下来,干干净净,一点臭味也没有。他感觉好奇,趴在那里研究了半天。大姐对他说这种洁具叫抽水马桶。
寄信的与抽水马桶有什么关系?狗子对营业员说“我现在不想拉屎,不需要抽水马桶。我是来寄档案的,不要什么洁具不洁具的。”
营业员晓得听岔了,忙解释说“这个给据邮件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挂号信。就是每封寄出的信件都有一个号码,在邮政内部无论走到哪个环节都要登记处理,到了收信人那里要签字后,我们投递员才会把交给他。你说档案寄这种信安全不安全?”
别小看档案里就那么几张纸的交易,在这个年月,如同一个人的生死簿。没有它,你再有能耐也是插翅难飞,寸步难行的。跟城里人的户口本子一样重要,吃喝拉撒行全靠它。寄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要安全。
狗子对营业员说“就寄你说的这个抽水马桶吧。”
营业员一听大笑起来,急忙用原珠笔在一张废纸上写了给据两个字说“是这个给据,不是你说的抽水马桶的那个洁具。这个给据的意思,给你一个收据的意思。”
狗子觉得营业员认错字了“这个字不是念给吗?给人东西的给嘛!”
“同志,这个字在这里不念给人东西的给,应该念供给制的给。”营业员耐心纠正道。
狗子自找台阶的说“给就给吧,念什么洁?你们邮电局犯**老人家批评的那种形而上学的毛病,缺乏为工农兵大众服务的精神。我还是念过书的人,一上来都没有听明白。要是换个不识字的农村人,你和他嘴皮子拨到天黑,他也不一定弄得明白。”
营业员说“给据你弄不明白,挂号信你总能够听得明白了吧?”
狗子想早这样说不就行,真是秃子头上插蜡烛白费劲。出了邮局的门,狗子突然渴望去读书了,连寄个信都有这么多的明堂,将来做起大事来,不懂的东西肯定多着哩!不学习怎么能行?
寄档案出去的挂号信号码,是狗子让大丫过来告诉沈芳的。大丫记住后,随口玩笑说“看!到底是自己睡过的女人,旧情不忘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嘛!这回孝子当得不错。”
狗子不晓得大丫这是忌妒还是表扬,忙封住她的嘴说“你这个茅屎坑嘴,成天臭哄哄的。我就是旧情不忘?你能够咬我的裤裆?要是人家沈芳肯跟我,我何必天天回家看你这个黄脸婆的苦瓜脸?”
“我是苦瓜脸,你是什么脸?你是落了藤的南瓜脸。好了,不逗你了!你先歇着,等歇老娘回来好好奖赏你这个大功臣。”大丫说着往永祥家走去。
沈芳准备明天动身回上海。
这几天,她把凡家该洗的都洗了,该缝补的都缝补了。乐得春儿见人就夸:你看,一个家里没了女人怎么行?沈芳一回来,家里就清爽明亮的多了。一有银杏的声音,家里就有了活气。
三姑女乃说“一说到儿媳妇,你就眯欢眼笑的。你高兴个屁呀?要永祥高兴才对,他晚上又好落心思了。老妹子,你儿子媳妇的床顶上,这两天老鼠都不敢过了吧?怕被震死!”
“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烧饭给银杏吃了。幸亏你一个人过,要是哪个男人和你在一起,光那个吐沫星子就能够淹死人。”春儿说笑着用鞋底抽了三姑女乃一臂膀。
每当此时,沈芳的目光不敢停留在春儿那慈祥的脸上。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将会刺伤婆婆那颗善良的心。她想过自己一个人回上海,把银杏留下来,但又怕婆婆不知道银杏的血脉来源。可永祥知道,他会不会把对狗子的恨,对自己的怨,都结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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