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爷奴婢是担心王爷安危,才偷偷折回"苏澜垂下头,显得娇弱无助。
"走罢,本王不想连累他人。"
"王爷!您会没事儿的!六爷带着数千精兵,正向这里赶来呢!"她雀跃道,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厮杀声一下愈发激烈起来。
抬眸,满眼尽是凄厉而快意的笑。
***
潭水波光粼粼,寒冷天气中竟也不结冰,清清楚楚照着他们紧贴的身躯。
他眉峰一拧,心知这潭中岩物只怕非比寻常,若这谷中有甚野兽来袭,便更棘手了,他得尽快将自己的蛊毒压制下来,否则,这深山密林,无人能护他们周全……
"噌——砰"还未等她说完,一只银箭划破夜空,直直没入崖壁上。
"爷,万万不可啊!"暗香突然大声道。
抬头看着对面同样被束缚了手脚的暗香,她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如果带着一份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情感活下去,她会累会倦,而这,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同我一样。
"有没有哪里受伤?跟我说啊?你出声儿啊"
若你最爱自由,本王定会生生世世把你囚禁在身边!
算得出开始,算不出结尾。
暗香看了苏澜一眼,满脸惊讶,"真没想到,王妃也会在这里,见过姐姐了。"
若你多依着我一点,只要多一点,我回去之后就……
微一凝目,向四周望去,这一看,饶是他素来沉稳,也吃了一惊。
转眼看着怀中女人的容颜,心里腾起一种理所应当的愤怒。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紧握着悬在树身上的软鞭,任二人吊挂在半空,至此,那巨大的冲力全部消掉。
"若我真的变成妖孽,你"他伸手,眸色温柔似水,大掌就要抚上她的发。
玄绯夜也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右手慢慢放下。
"苏澜。"他唤她全名。
我不准你死,你便不能死。
如此说来,这潭竟别有蹊跷,一沉一浮,水月洞天。
"恩?"苏澜收回涣散的目光,静静凝望他。
"你是谁?"
"七爷,我们主绝没有下井落实的意思,只要七爷愿意交出来"
可惜她身上尺码明显不对的白袍松松垮垮的样子,一下就让她气势如虹的气焰灭的只剩了一簇小火苗。
有些艰难地将她的脸勾过来,看着她昏厥沉睡的容颜,微微勾唇。
玄绯夜颔首,将剩下的黑衣人丢给他们,大步向崖边走去。
只是,他现在的身体已经破败不堪,蛊毒随时都有可能发作,若是被长久困于此处,定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皓月当空,如水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苏澜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蛊毒发作时,还显得疏冷淡漠。
刺客皱了皱眉头,没搭理她。
不觉用手去碰了碰她的脸,她脸颊滑腻却冰凉异常,他的心突然便微微疼了,二人衣衫尽湿,他想去捡些木枝生火给她取暖。
他的羽睫微颤,眉头轻皱,眼看就要醒来。
就算当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一生平安淡然,总比这三天两头遇到此刻,跳崖来得好!
他真是疯了,在沉入冰潭那一刻,为了护住昏迷的她,任由自己的背脊撞上尖岩。
她绝对不要,每每都成为他的负担。
"没有。"他敛了笑容,起身去收晾在火堆边烤干的衣服。"再说,姑娘也没什么值得在下看的。"男子说罢挑了挑嘴角,一副惋惜的样子。
他正度量着,却觉怀里女人往他脖颈的位置依偎而去,他心中蓦地一柔,低头看了看她,她混着血沫、娇艳似红梅的唇瓣逸出一丝声音。
落潭之时,虽只惊鸿一瞥,但他过目不忘,对二人落潭之处的景物记得非常清楚,那潭虽深,但宽不过数十尺许,他们不管在哪一个方向上来,景物应不变才是,潭边四周都是些松柏冬树。
"我只是想说,我这个妹妹不过是个还没懂事的孩子,又是个偏房,能不能,放了她?"苏澜抽了口气,试探地问道。
"真没想到六哥如此之快。"他淡淡一笑,轻声道。
呵,苏澜,悬崖边,第一次,你既敢放手,第二次,你的胆子便该再大一些,不该跳下。
"王爷恕罪,卑职救驾来迟!"
他的眸色沉了沉。
半晌,她突然开口,"刺客大哥那个,我是七王爷的正妃就是,璟王妃。"
眼前,潭却还是那个潭。
刚才由于环境所碍,只能让一只大灰狼背过身去,她这只小白兔才能换了衣服。
与苏澜形成鲜明对比的倒是暗香,惨白着脸,连嘴唇都微微哆嗦着。
落水那一下,他只觉背脊大痛,知是被潭中尖岩刺中。
"妖孽七?!"她的嗓子近乎冒烟,只得艰难地发出几个音节。
她倏尔轻笑开来。
渐渐地,他的体力逐渐被消耗殆尽,面色渐沉,出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黑衣人静默地,不动声色地对望了一眼,深意无穷。
闻言,暗香抬眸,深深看了她几眼,眸色越来越沉。
场面随即一发不可收拾,厮杀混战,暗无天日。
他淡漠地撇开视线。
他并非畏伤怕疼之人,但岩梢入背极深,他习武多年,受的伤不计其数,自然对医术也略懂一二,立刻便分辨出已伤及脏腑,他瞪大双眼,疼得几乎要撤手,手却本能的将怀里的人紧抱着。
也许,这一生,他算尽一切,却独独算不透她。
可是脑海中却又出现她的那句,"不过交易,钱货两清,以后王爷依旧做你的风流王爷,而卧,依旧是外界传闻中痴傻却好命的相府二小姐"
苏澜倒是笑了,这年头,连人物出场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戳、戳、戳……我戳死你……"伴随着阵阵飘过的鱼香,苏澜却一脸凶神恶煞的用树枝戳地上的土。
混沌地抬头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的每一处骨头几乎都像被打散,再重新安装起来,身体的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疼。
听去,似乎喃喃在叫着冷。
"说!你有没有看到什么?"苏澜字字咬牙切齿。
厮杀依旧在继续,只是不知道全神贯注投入到纠缠中的妖孽七有没有发现他又一次被女人拖累了。
黑衣人抬眼,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模索着直起身来,陡然发现身边一团不明物体。
来了!苏澜心底一沉。
苏澜的嘴角不觉抽了抽。
"呵。"他轻笑,唇畔生出一朵绝美的笑颜。微风轻拂的墨发,肆意散开。
果然,不出所料,占了下风的刺客从纠缠中月兑身而出,朗声道:"七爷,您看看,崖边的那两个女人。"
算了算了,早死早投胎嘛!
转念一想,又怕她伤到什么,加了一把劲,奋力向岸上游去。
早料到他们发现后会折回,却未想到会这么快。
苏澜现在才终于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为什么?他竟微微迷茫起来。
苏澜面无表情地摇头,随后又将头埋入双臂之中。
不动?没反应?
视线逐渐模糊,紧握交叠箍紧怀中人的双手也终于支持不住,缓缓滑落。
那一瞬间,苏澜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淡然一扫,平静无波,似乎还轻轻"恩"了一声,放佛早有遇见似的。
心中不觉好笑,当妖孽七发现他们的时候,表情会不会比吞了苍蝇还欲哭无泪?
他坐在地上,倚在一块硬岩上,将她抱坐在他的两腿之间,吻咬,噬吞着她的唇……他甚至不顾舌破血流,将舌挑开她紧合的牙关,去舐吸着她嘴里的甘甜。
思付她要醒来,他垂了眸,半侧的湿法笼住表情本就模糊不清的侧脸。咬了咬牙,将她稍稍拉离自己。
感受到苏澜眼里情绪的起伏,妖孽七目光一闪,睿智如他,怎会猜不透面前女子此时所想?
那么,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情愫,在萌芽时期,就伴随着死抹灭就好了。
突然,喉头涌上一抹腥甜,"噗——"血色如同黑夜里最绚烂的烟火,泼洒开来。
他突然蓦地怔住,他不知道,回去他会怎样待她。
他不禁咬牙,瞄了一眼怀中女人略显惨白的睡颜,手上的力道又紧了两分。
暗香惊诧,愣愣地盯着她。
刚才情势急迫来不及细看,在迅猛坠地一刻,他极快一眺,才讶觉这林子深暗,偏偏二人置身的这棵大树下方,是一处深潭。
"笑?你还敢笑?你笑什么?!没把你送去官府剜去双眼就算姑娘我待你不薄了!你还有脸在这儿吃着鱼嘲笑我?"苏澜仿佛一戳就炸的皮球,此时一下站起来,一鼓作气,手插着腰,指着面前的妖孽七道。
不知怎地,脑海中突然浮现那晚他极尽癫狂的样子,黑发赤眸,饶是妖媚无比,却让她心惊。
苏澜此时只想骂天,尼玛就不能换个新意点的招数么?两次行刺,两次劫了她做人质?
他早便许誓,必登九五之位,遇神杀神,遇佛弑佛,而自降生起,他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不若其他皇子,幼时总有堪怕之物,或虫兽,或人。
在你心里,还是有一个位置属于我的,是么?
"闭嘴!"苏澜有些不奈地打断。
"咳咳咳"不知睡了多久,苏澜猛然一阵厉咳,渐渐苏醒过来。
这哪里还是那个誉满天下,一席朱衣,邪魅风流的天焰国七王爷?
苏澜抬起头,眼神沉静,"这个世界上最毒的毒药,愿你,不要迷上"
混沌的眸子缓缓睁开,男子依旧妖孽的容颜放佛沉睡已久的玉石重新焕发光泽,薄唇微启,""
"妖孽七妖孽七?"苏澜急急喊道。
钱财,是她所爱是她每日每时挂在心头上的句子,理应给她。
是了,是他不允许别人背叛自己。一定是这样。
他死死盯着她,他的心,疼,便如背脊那个血流不止的伤口的疼。
"王爷!您没事儿吧?暗香实在不放心王爷,这才跟上来,还请王爷恕罪!"还未走近,她反倒先跪了下来。
可是此刻她却严重怀疑大灰狼的本质!
软鞭是宫中老匠所造,材质和一般鞭子不同,软鞭用的材料的是至韧至强,饶是如此,连番猛力下来也经受不住,转眼便断了。
却见她的睡颜越发恬谧,他一声低吼,双手紧紧捏着她的双肩,恨不得将她杀了。
刚才来时,沐风已率了宫中精卫,如此一来,想必皇上早已然晓此事。
"咳咳小财迷,倒挺机警"缓步踱上前的男人眉眼舒展开来。
暗香的眼睛瞪得更大。
这下还是他的大老婆和二老婆。
苏澜满心忧虑,旋即转念一想,不对?妖孽七怎么也下来了?他不是应该留在崖上的么?怎么
"暗香?"苏澜月兑口而出。
暗香怔愣片刻,随即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澜,"莫非,你真的"
"爷,现在此刻退了去,倒是快走罢!您的身子"她满脸担忧地道。
你也曾发誓永远不会爱上我。没就个的。
大手抚过她的眉眼,再厌恶她此时脸上的神态,他知道,她需要通过安睡来调节身子所受到的震荡,于是愤愤别过头去。
而最古怪的是,此时,树顶之上,弦月当空。从谷底翻涌而上的大风,裹挟着层层瘴气,让人颤栗。
冷眼斜睨,她却还没醒来,双目紧闭,羽睫轻颤,眉眼温敦和善,不知梦见了多少金子,唇角竟还含着浅浅的笑。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很块感觉到她有些急促的呼息——
礼数周全,温婉恭良,倒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钱货两讫?好啊,既然你如此自信,本王就一定不会如你所愿!zVXC。
"噼里啪啦——"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却是低头咬破了她的唇。
"爷"暗香有些凄凉地道。
苏澜和暗香却被推搡着,走到崖边。
想着想着不禁咧开嘴来。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要穿越!
玄绯夜顺着他的手指,望来。
下坠的速度太快,幸亏软鞭极长,这是他自幼佩戴在身边,半空中,他一甩软鞭恰恰卷住她的身子。
"你……"苏澜刚想发作,却被突然扔来的衣服盖住了头,"衣服干了,姑娘赶紧换上吧。"
他冷冷想着,在她即将触上树梢一瞬,微微屏息,猛地将软鞭一拉,她登时重回他怀里。
思绪随着背脊麻痛断在此处,他伸手快速将自己身上几处大穴封了。
她的声音被突然而来的一阵马蹄声淹没。
"姑娘,你确定不要么?"温润如玉的男子拿着一条烤好的鱼在苏澜眼前晃了晃。
两人依偎谷底潭水,半坐半卧。
崖下谷底,明明冬日,入眼却是浓郁冬树,繁茂至极,让人咋舌。然而树木却依然抵消不了多少惯性,保他们安全着地。
这是苏澜瞪大双眼。
你确实以为逃离我,所以才笑得如此高兴吗?
看起来应该是。
你怕我回去以后会惩罚你是不是?
"暗香来时就已做了标记,姐姐不必担心。"暗香道。"只是,暗香担心的倒是那群刺客折回"
刺客一看形势不利,沉声下令"撤——"
一头墨发浸了水,紧紧贴在额头和两侧鬓角,眉峰紧皱成川,眼神凶戾,一派狰狞。
弦月?才过十五,今日明明该是满月。
算了算了,苏澜心中道,不和妖孽七这个幼儿园小朋友一般见识。
身子凌空一翻,让自己背心朝下,将她护在身前。
苏澜一坐在地上,终于疏了口气。
看着醒来后的妖孽记忆全无,转眼之间就由月复黑大灰狼变成了乖乖小白兔,连平日里那双永远狡黠、不怀好意的眼睛都透露出单纯和善的目光,苏澜当时就觉得一道炸雷劈中了她。
他心底的怒火再次被勾起。
她也要和他一起疼。
风呼呼地刮着,苏澜壮着胆,向脚底瞄了一眼。
知道自己被绑起来,苏澜才逐渐明白。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目光随即触及了那微微荡漾的潭水,再抬头看了看那弦弯月,敛眸。
你想以死来逃月兑?
但眼前树木,虽非树高干粗,却绝非那些寻常冬树!
苏澜看着他越发青灰的脸色,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疼,表面上却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相府二小姐,倒也不像外界盛传,一无是处。"
"喏,你的衣服,多谢。"苏澜撇撇嘴,"还有……今日多谢妖孽不,是阁下救命之恩"你的伤……没事了?"苏澜偏头看他白袍上变淡的血迹。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从心理上来说,怕是不再会惧怕再死一次了。
与此同时,妖孽七飞快出手,刚刚平息的局面又被打破。
"在这密林里,夜黑,还真是不易寻着出路。"苏澜忧心道。
她轻抚上他立体的五官,心中放佛雪后初霁。
当时,她的身子从急遽落坠落,他从高耸的崖边看那层层翻滚的雾气,心蓦地一下空了。
如同沉沉暗夜中的一只黑豹,残忍却又带着一丝享受地享用着他的美味。
抱着她绵软的身子,他心里一满,却也不敢怠慢,虽说他比她稍晚落下,也不过毫厘之差,眼看即将跌到树梢,他立刻抽出软鞭,在空中一甩,将自己的手腕缠牢,尔后狠狠一挥,缠上旁边一棵稍矮的树的树干。
苏澜,我曾答应你尽我所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暗香的声音响起,"这倒真是有趣,你当真连死都不怕?"
你休想逃离我!生生世世。
是跌落下山谷时,脑子摔坏了么?
他的心里突然痛恨起来:
眼梢余光,能清晰瞥见旁边那池潭水映着他的模样。
残缺不全的记忆中渐渐浮现他紧蹙的眉头和近乎疯狂地喊声:"苏澜!"
"王爷——"一个娇柔的惊呼声传来,皎洁的月色中,一抹美丽的身影急急向这边赶来。
七王夫妇坠落山谷,皇帝必定会派人搜谷,这个山谷甚深,搜索起来须数个日夜,在这之前,他只要将二人的安全护住便好。
苏澜微微一愣,剩下的关怀竟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她的身子底儿本就弱,眼下这从这么高的悬崖上坠落,本就已震及内脏,寒潭水温更是寒彻透骨,他不禁也微微皱起了眉,忧心忡忡。
"我"
有人说,生活就像一部狗血剧,你随时随地都得做好被狗血的准备。
如果要穿越,她再也不要来到这个地方!
身后的声音渐渐明朗。
他的样子此刻像个恶鬼。
暮色已暗,一堆篝火旁,两个人相对而坐。
这地方隐隐透着诡异,似有什么让人心迷神瘴。
那种熟悉的感觉,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竟和多年前他看着母妃倒在血泊里的感觉一样。
那么,这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她了。苏澜暗忖。
身旁的暗香此刻却突然镇静了不少,愣愣地盯着前方,不再说话。
不过瞬间,四周又恢复一片寂静,夜色深沉,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心中一动,背脊的伤口登时如火烧,他咬牙低笑,痛着,却未发出丝毫声音,将双唇覆上她的唇。
"姑娘,你没事吧?"他好心地问道,眸子一转,却极易听出强忍的笑意。
他这一生,何曾畏惧过什么,抱着她,直到此刻都不敢怠慢。
"姑娘认识在下?"早就听出端倪,他的眉头轻拧,却依旧温和地道。
现在不是还没死呢么?寻死觅活地叫,不是成心让妖孽七分心么?以他现在的身体,自保都略显吃力。
"我们不熟。"犹豫再三,她最终垂了眸,轻轻道。
他的眼中划过一抹诧异,眼前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却不是如她所说的那般。
刚想静下心仔细回想一团模糊的记忆,头,却又再一次剧烈地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