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一听急了:“馥儿,娘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你做事手段有时候过分毒辣了一些……”
“如果要求我办事,就必须接受我办事的手段。爱睍莼璩”北宫馥抬眸看着她,“如果母亲接受不了,我可以在这里起誓,绝不再暗地害大哥,但也不会再管大哥的婚事。”
“馥儿。”沈夫人赶紧拉住她,“做事何必如此极端,北宫馥沉默。
沈夫人又忙道:“我既然来求你,自然是信你的,你是我亲生女儿,难道我还不信你吗?”
良久之后,北宫馥才冷漠地道:“这个忙,我帮,不是为你,只为大哥。飚”
“好好,只要你帮忙,为了谁都没事。”沈夫人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北宫馥点头:“到时候我若做出什么事情来,母亲只消知道我是为了大哥好就行了,至于皇后娘娘那边,母亲就先答应下来,不过将吉日往后拖延一阵,待我安排好一切,我保证,萧家二小姐就算是进了北宫家,也绝不会是世子妃!”
“有你这句话,娘就放心了,要做什么,娘都不拦着。镯”
北宫馥从忆柳斋走出来,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累,回头看看周围的树木花草,还有来去的丫鬟小厮,竟没一个能让她停下歇息的地方。
这个时候,她格外想念一个人,想念那个人的肩膀。
如果那个人可以让她靠着睡一下,就可以让她有足够的精神去战斗好几天。
然而,他失踪了好几天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北宫馥只感觉疲惫一阵阵袭来,回了听雨轩,却是躺着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如雪进来送了一点晚饭,她也没动几筷就让端了出去。
外面夜色已深,四周万籁俱寂。
北宫馥横竖睡不着,索性起身穿衣,从窗子出纵身飞了出去。
在几个屋顶之间徘徊一阵,她低头看时,竟已经是月恨水的小院之上。
不知不觉,不用特意想着,只是随心走,便自动走到了这里,这里就好像有种魔力,让她一次一次被吸引过来。
叹息间,她已经稳稳落地,黑暗中,却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有种熟悉的气息,淡淡的,在她鼻尖萦绕。
是淡淡的药香,不是药草的香味,是只有师父身上才有的味道,那药香仿佛都带着师父的温度,才会这么好闻,带着一种让人格外安心的味道。
“师父,你回来了?”她很笃定地叫了一声。
屋内的黑暗持续了良久,终究还是亮起了灯。
“傻丫头,什么都瞒不过你。”月恨水的声音无奈中带着满满的宠溺。
门开了,月恨水一身白衣,晚风起,吹动他的衣袂,夜色中,眉目依然如画。
“师父,你总算回来了。”北宫馥奔上前,直接投入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身。
月恨水一脸无奈:“都是大丫头了,动不动就抱着师父,成何体统?”
北宫馥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他:“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师父不喜欢让馥儿抱吗?”
“当然不会。”月恨水摇摇头,随即苦笑一声,“算了,由得你吧。”
北宫馥这才安心地将头靠在他胸口,缓缓闭上眼睛。
“傻丫头,这几日是不是没睡好?”月恨水捋一下她的发丝,轻叹一声。
北宫馥点点头,月恨水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在师父这里睡一会儿吧。”
那一瞬间,两人仿佛回到了紫霞山上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们总是无拘无束,什么世上的礼教,规矩,男女大妨,在他们眼中都是不存在的。
北宫馥满足地靠在师父身上,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师父,你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不会真的回紫霞山去了吧?”
月恨水愣了一下:“你不会连师父的话都不相信了吧?”
“我想相信啊,不过我不相信,这屋子里的花草没有人打理会一直长得这么好。”
这满院的草药可都是月恨水的宝贝,平日里绝对不会假手他人来打理。
而这几日他不在,那些草药竟然神奇地一点都没有衰败的迹象。
北宫馥虽然隔几天来打理,但她如今在北宫家并非自由身,有时候身不由己,两三天才过来,却发现那些药草被打理得非常好。
所以,以她对师父的了解,他一定是在附近没有走远,却不知道他为何避而不见。
“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月恨水笑得很是无奈。
“师父,你真的骗我?”北宫馥一下坐了起来,“为什么?”
月恨水浅笑:“原本是要去紫霞山的,不过后来遇到了另外的事情,所以就在附近,但那时不能让你知道,所以只能不现身了。”
“什么事这么神秘,竟然不能让我知道?”
“周太妃的事。”
“周太妃?”北宫馥愣了一下,“你不是进宫去找她了吧?”
“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周太妃,不是吗?”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疯鬼?”
“是啊。”月恨水点点头,“这几日,我带她去见周太妃了,希望对她的病情有所帮助。”
“师父,你进宫去了,这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我也是临时发现那疯鬼经过皇宫的时候气息特别强,忽然想起她对周太妃的感觉特别强烈,所以就带她进宫去了,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北宫馥盯着月恨水看:“师父,你怎么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你刚才说不能让我知道,现在又说不想让我知道,到底是什么?”
“反正你最好不要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担心她的病,但我不能让你冒险,所以是不能,也不想。”
他的解释多少有些牵强,北宫馥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往下打破沙锅问到底。
师父如果非要对她有所隐瞒的话,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也一定是为了她好。
眼前这个,是这个世上,她最信任,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毫无保留,全身心去相信的一个人。
所以,他既然不愿说,那她也就不问。在这个春夜里,师徒二人就这样依偎坐着,良久以后,北宫馥才轻笑问道:“那疯鬼怎么样了?”
月恨水摇摇头:“我带她远远看了周太妃一眼,她忽然凄厉地大叫起来,我怕她引起宫里其他人的注意,就将她镇.压了回去。后来几日,我每晚都去,她每次几乎都是一样的表情,不像是一时失控。”
北宫馥蹙眉:“她有说什么话吗?”
“就是一直重复两个字:贱婢,你这个贱婢!”
贱婢?
北宫馥陷入沉思,这两个字她并不陌生,可以经常在北宫家听到。
那是主子打骂丫鬟最惯用的词,难道现在的周太妃,竟是那疯鬼的丫鬟吗?
北宫馥抿唇,想了良久:“师父,也许,我们真的应该查一下周太妃开始抚养皇上这段时间的事情,特别是寿王出生前后的是事情。”
“你在怀疑什么?”
“我只是有个假设,这个假设其实已经在我心中存了很久了,但是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实在太惊世骇俗了,我一直不敢去相信,但是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再不求证,就要错过机会了。”
月恨水点头:“好,我帮你去查,相信只要做过,总是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
“谢谢师父,你回来真是好。”北宫馥笑得格外真诚。
“你呀……”月恨水照旧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一切仿佛如昨,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北宫馥觉得这次他刮鼻子的时候,仿佛没有以前亲昵和用力。
透露着一种……似乎是不自在。
师父一向都是潇洒自在的人,他们之间相处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舒服的关系,为什么竟然会不自在?
“对了,那天我经过皇宫,无意间听到太子妃跟皇后求情,让皇后给她妹妹做媒,这件事,有没有烦扰到你?”
北宫馥摇摇头:“太子妃求皇后做媒人,皇后却找我顶了这件事,你说我有没有被烦扰到?”
月恨水叹口气:“我就知道,这件事,迟早会牵扯到你,只是没想到皇后这么直接。”
“皇后一向认为我是她的人,自然应该为她办事,太子妃这次做事倒是出人意料,没想到她平日不声不响的,竟然会为了妹妹去求皇后。”
“有些人,也许并不是你看上去那般的样子,你忘了梦里北宫静是怎么对你的吗?”
北宫馥叹口气:“师父你放心吧,前世的亏欠,我可以还她,但如果她真的要伤害我,我也绝不会不还击的。”
“那为师就放心了。”月恨水点点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北宫馥轻笑起来:“我大哥已经有意属的心上人了。”
“看起来,那个心上人很合你的胃口。”
“就是寒香。”北宫馥笑得很开心,“他们二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大哥虽然聪慧,但是总归是涉世未深,寒香能干,可惜手上没有什么权力,如果她能成为世子妃,想必能将家中治理得井井有条。”
“看来你已经有了打算了?”
“我怎么会让大哥娶一个像萧君琦那样表里不一的女子为妻呢……呃不,如今她已经是表里如一了,她那尊容倒是很配她。”
月恨水失笑:“你呀……”
随即,他又看着北宫馥道:“你打算怎么做?”
北宫馥笑道:“此事还得请师父帮个忙。”
“哦?”
“玄鸿子!”
月恨水笑着点点头:“没问题。”
玄鸿子自从帮东宫和义庄捉了鬼以后,已经被皇上封了国师。
如今他可是十分得宠的重臣,宫里宫外任何大事,都需要他看过风水,算过黄道吉日才能进行。
帝京不少王公贵胄,都以可以请他到家中一坐,赠一字半句为荣。
不过月恨水提醒过他,即使到了这个位置,也不可沾沾自喜。
收敛钱财,也不是不可以,但要适度。
去王公贵胄家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去得多了,会自掉身价。
所以现在玄鸿子的身价依然是一路飙升,这不得不归功于月恨水这个幕后军师。
虽然他依然还是受着月恨水师徒的药物控制,但是回头想了想,如果没有这师徒二人,他依然还是在那座香火并不鼎盛的道观里当着神棍。
现如今,他可是国师大人,说一句话,便是地动山摇的效果。
看来,也算是认识了两个贵人了。
而且这两位贵人其实很难得才让他去办一件事,自从上次闹鬼事件之后,他只是按时服解药,过了几个月舒坦日子了。
这一日,天高气爽,玄鸿子带着一众弟子在帝京街头传道。
他一个月都会有两三日亲自到街上传道,这也是月恨水让他做的。
人越是爬得高,越是要摆出低姿态,这样才会让他仙风道骨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轿子路过定安侯府,玄鸿子往外看了一眼,叫道:“停轿!”
轿子停了下来,他下轿,看了看侯府门庭,叫来一名弟子:“去,送上我的拜帖,就说我想跟侯爷一叙。”
“是,师父!”
弟子很快就跑了回来:“师父,拜帖送进去了。”
不一刻,就见北宫政急匆匆赶来,笑道:“国师大驾光临,可是北宫家的荣光呢,怎敢让国师在外等候这么许久?”
后面半句,自然是骂看守的。
“侯爷不必客气,贫道也是偶尔路过,有些话不得不和侯爷说。”玄鸿子捋了一把山羊胡子,脸色看不出他的心中想法。
北宫政愣了一下,帝京多少人想请国师算命看相,听说请到过的的,可能还不到五个人。
今日国师居然就停在自家门口,哪有不请的道理?
只是看他脸色,莫非侯府有什么凶兆?
“国师里面请,不知国师想对本侯说什么?”北宫政惊疑不定。
玄鸿子跟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叹道:“最近太夫人是否病危?”
北宫政点点头,这件事,帝京应该人人都知道,他知道也不奇怪。
“听说有人要给太夫人冲喜是吗?”“之前请过一位道长看过,正是如此说的。”北宫政点点头。
“不!”玄鸿子摇摇头。
“不对吗?”北宫政愣了一下。
“不是,贫道的意思是,一桩婚事不够。”
北宫政忙道:“那位道长也是这样说,所以最近舍弟的婚事定下来之后,打算给犬子也娶一房妻室。”
玄鸿子摇摇头:“还是不够啊!”
北宫政奇道:“可那位道长说够了!”
“还差一点。”玄鸿子摇摇头,“如果有两门半的婚事,就足够可以让太夫人康复了。”
“恕本侯愚钝,何谓两门半?”
玄鸿子笑道:“正妻进门,坐的大红轿子,穿着大红嫁衣,盖的大红盖头,进的正门,是为一门婚事。而妾侍进门,穿的粉色衣服,盖的粉色盖头,坐的粉色轿子,进的是侧门,是为半门。”
北宫政恍然大悟:“道长的意思是,北宫家还要娶一门妾侍?”
玄鸿子到处看看,掐指一算:“这一门半,最好是同一人,同一日所娶,喜气大又集中,对太夫人的病情才有更大的帮助。”
“同一人?”北宫政想了想,“正好舍弟也想纳个妾,只是没什么人选。”
玄鸿子想了想:“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道就算泄露天机也要多嘴一句了。东府黑气太重,不旺子嗣,若是要有子嗣,必须镇得住那黑气。”
“依道长之见,要怎样的女子,才能镇得住那黑气呢?”
玄鸿子迟疑了一下:“贫道只能赠你八字箴言:不清不楚,将错就错!”
“这……”
“贫道今日来侯府,是念旧情,但天机已经泄露太多,侯爷贫道告辞了。”
说着,玄鸿子转身就走。
北宫政在后面怎么叫都没回应,最后只能叹口气:“当初怎么没看出他是个有个有真本事的仙家呢,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问一些前程才对。”
但现在既然已经无法再问,他没办法,只能先做到一点是一点了。
消息传了出去,三日内,一定要给北宫勤找个妾侍人选出来。
毕竟太夫人的病,已经拖不得了。
如果外面找不到,那就在家里找,家里这么多丫鬟,总有一个可以做妾的!
这个消息一穿出来,两府丫鬟都是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二老爷看上了,当了那个不能生育的妾侍了。
看秋姨娘多么凄惨,好容易生了个儿子,没过一个月就死了。
有样板在钱,东府闹鬼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谁会想要孤苦过下半辈子呢?
而就在这样危险的气氛之中,北宫馥到了逸墨居窜门,看到北宫玉正相拥一起写字,气氛融洽而温馨。
显然,她是个破坏者。
她必须来破坏他们,沈夫人已经答应了皇后娘娘的赐婚,北宫玉还不知情,但寒香一定是清楚的。
“寒香,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北宫馥进门,直接先拆开了他们二人。
寒香愣了一下,看了北宫玉一眼:“世子,你先慢慢写,我跟二小姐出去一下。”
逸墨居凉亭内,寒香看着二小姐眼圈一红:“二小姐是来劝奴婢不要痴心妄想的吗?”
北宫馥笑道:“不,我不止是要你不要痴心妄想,我还要你去跟太夫人说,你愿意嫁给二老爷,做东府的姨太太。”
寒香吓了一跳:“二小姐,你疯了,奴婢就算终身不嫁,也不会嫁给二老爷的。”
北宫馥笑得意味深长:“寒香,你还记得当日我在这个凉亭里跟你说过的话吗?你必须无条件地相信我,你自己的命运,你愿不愿意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