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听得这句话,沉默良久,忽地站了起来:“好,一切都听二小姐的,只是世子那边……”
“你们的事,暂时没有人知道,而世子的婚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不能让他一直生活在在这种假象之中,所以,现在,我就是来打破这种温馨美好的假象的。舒睍莼璩”
寒香急了:“世子会恨你的。”
“恨吧,越是恨我,大家越会觉得,我是真的打算来做这个媒人的。”
寒香眼中是满满的信任:“我相信二小姐一定不会害奴婢,但其他人,却不见得这么相信小姐,我怕,到时候小姐会成为众矢之的。膣”
北宫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有准备,不怕。”
说着,她看着寒香:“这个世上,哪怕只有一个人相信我,我也会觉得很满足。”
越过寒香,她仿佛看到不远处,有白衣翩然的身影,眉目含笑对她说:你若下了地狱,为师一人又怎么会去天堂蝮?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她。
只要有这样一个人一直都在她身边,那就足够了。
就算被世上所有人都误会又怎样呢?
她压根就不在乎那些人的想法。
寒香走了,北宫馥深吸口气,捏了一下拳头,再缓缓松开,抬步走进了屋内。
“大哥……”
“馥儿,跟寒香说完话了,她人呢?”北宫玉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有些迟疑。
“是,我跟她说完话了,现在,轮到你了。”屋内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省了不少事。
北宫玉看她神色凝重,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些时候,你身边的人,不能保护你一辈子,所以有些事,你必须要知道。”北宫馥看着他,声音都变得格外残忍,“皇后娘娘已经下旨赐婚了,是给你的。”
北宫玉的笔落到了纸上,晕出很大一块污渍。
“是谁?”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虎威将军的庶出二小姐,太子妃的亲妹妹,已经被毁了容的萧君琦。”
“不,就算她是天仙也好,毁容也好,跟我都没有关系,我不要娶她!”北宫玉一下站起身,“我这就去跟母亲说。”
“你以为,母亲可以改变皇后娘娘的想法吗?”北宫馥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北宫玉急道:“皇后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不然我进宫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北宫馥冷冷地道,“告诉你堂堂一个世子,爱上了一个低贱的丫鬟?告诉她你要违抗懿旨,让她连夜派人将定安侯府满门抄斩吗?”
……
“我现在告诉你,皇后就是这么不讲理,因为她是皇后,所以她有权力不讲理,因为她讲的,就是道理,没有人敢说她说的话无理,因为她手上拥有的是生杀大权!”
北宫玉整个人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良久,他才抬起头:“馥儿,你曾经说过,让我大胆地跟寒香在一起,你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在一起的,但是现在,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
“我也不是万能的。”北宫馥生意格外冷漠,“所以大哥,有时候,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就算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说的不是真话。”
“馥儿……”
“我言尽于此,你是世子,你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命运,这就是你所在的位置上必须要做的事,你挣不月兑,逃不掉!”
说着,她人已经转身,径直出了逸墨居。
如雪在外面等着她:“小姐,寿王的帖子送到了,他说明日约小姐到老地方游湖。”
“知道了。”北宫馥点点头,面色一样冷峻。
“啊!!!”逸墨居内,忽然发出北宫玉的一生吼叫,犹如困兽一般。
北宫馥并没有回头,如雪吓了一跳:“世子怎么了,要不要去看看。”
北宫馥摇摇头:“不需要,他只是在长大!”
“长大?”
“每个人长大都是有个过程的,不过他已经错过了这个过程,有时候揠苗助长也未必是坏事!”
如雪还是一头雾水。
“你不必明白,照我的话做就是了。”
翌日一早,北宫馥早早来到京郊护城河岸。
河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游船,她凭栏而立,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并没有回头,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来者是谁。
“慧敏郡主今日来得好早。”寿王景安明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寿王殿下,好久不见了。”北宫馥转身缓缓行礼。
她今日穿着一身冰蓝色的春衫,白玉装饰的腰带,和身后白色的飘带相呼应,最重要的是,可以很好地衬托着她额头上方,高耸发髻中央的珍珠宝簪。
一身清冷的装束,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也并非是可以任意靠近的感觉。
但寿王依然很高兴,毕竟,她今日记得戴上了他送的宝簪。
“如果慧敏郡主可以不用总是对我行这样的大礼,我想我会更高兴一些。”寿王这几次越发容易亲近,很少在她面前摆出皇子殿下的架子。
即使有事相求,北宫馥依然坚持:“礼不可废。”
有时候,哭哭啼啼跪求,还不如摆高了姿态让人主动想办法帮你的好。
“听说北宫家要办喜事了,而且据说是三门喜事一起办?”不过寿王也不是那种可以任人随意拿捏的人,既然要玩游戏,不然就玩玩。
以皇子的身份来压迫某个人,是他做不出来的事,他看上的人,自然要对方心甘情愿,死心塌地。
北宫馥轻笑,她选择的合作者,岂会是个蠢人。
“殿下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这可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盛事,帝京城中几乎人人都知道。”
“寿王知道的消息,是不是少了点?”
“我还听说,昨日北宫家有个丫鬟主动提出愿意嫁给太学士大人当妾侍,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吧?”
北宫馥这才真心笑了起来:“殿下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如果是真人,慧敏郡主也应该看不出来才对。”寿王委婉地为自己辩解。
“那是殿下不打算隐瞒罢了。”北宫馥看着他,清淡一笑,点中要害。寿王失笑:“慧敏郡主说话还是这么尖锐。”
“寿王殿下的脾气还是一贯这么好。”
“郡主请上船吧。”
“殿下先请。”
二人都是带着笑意上了船,寿王笑道:“郡主这次约我游湖,不会只是游湖这么简单吧?”
北宫馥凭窗而立:“风景这么好,光游湖难道不可以吗?”
寿王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良久之后才问道:“关于你大哥的婚事,或者我可以帮忙……”
北宫馥这才笑起来:“殿下打算怎么帮忙?”
“我可以跟父皇求情。”
“不必了。”北宫馥摇摇头,“三日后就是婚期,皇上不能为了你一次又一次驳了皇后的面子,你也该为你父皇多想想。”
寿王一愣,随即点点头:“郡主所言甚是,只是,难道你真的不想为你大哥做点事?”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做不到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北宫馥言语模糊。
寿王满心不解。
北宫馥却继续道:“殿下,若有一日,臣女闯下弥天大祸,你可会帮我?”
寿王吓一跳:“郡主,你要做什么?”
“殿下不如先回答我。”
“这……如果是郡主,我自当竭尽所能。”
北宫馥这才笑了起来:“有殿下这句话,馥儿就不怕了。”
她说的是“馥儿”而不再是“臣女”,似是关系更亲近了一步。
寿王心中一动,却还是坚持问道:“郡主,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可为你分担。”
“三日后,北宫家会迎进三顶花轿,第二日,新人都会进宫向皇上皇后谢恩,寿王会去看热闹的吧?”
寿王想了想:“去一趟也是无妨。”
“若是有些突发的情况,寿王在皇上面前一句顶十句,我想殿下是个很聪明的人,会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大家都好的。”
她的话已经算直白了,寿王却想不出来她到底要做什么,迟疑了一下:“但愿我能领会郡主的意思,不让你失望。”
北宫馥莞尔:“殿下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又素有急智,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寿王愣愣地看着她清冷的笑意,为什么,这个人近在咫尺,笑得如春花绽放,却又觉得她那么远,仿佛镜花水月,只不过是一场虚幻泡影?
“而我,竟一点都看不透郡主是怎样的人。”他仿佛回话,又更像是喃喃自语。
二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外面船桨划出水声潺潺,绝美的景色到映入河水之中。
而站在窗边的北宫馥,却只是浅笑,心中却是涟漪不起。
离开护城河,北宫馥几乎是马不停蹄到了月恨水的小院。
月恨水欣长的背影对着门外,正轻轻在拿着药杵捣着药。
他身上穿着宽大的月白色袍子,春风起处,他用袍子挡住,引得衣袂翩飞,飘然欲仙。
“师父,在做什么?”北宫馥好奇地上前看一眼药钵里的白色黑色药粉。
月恨水当然早就感觉到了她的到来,却并不看她,只笑道:“这是你要的东西。”
“师父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幻药。”
北宫馥一下笑了起来:“师父果然是天底下最懂馥儿的人。”
月恨水停了手,将药钵中的药粉倒到一张纸上,再包好递给她:“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
“师父应该最了解馥儿的。”北宫馥眼中是坚定。
月恨水叹了口气:“你瞒着你大哥,他会恨你的。”
“人总要学着长大,他是世子,多少人觊觎这个位置?听说杜姨娘已经怀了身孕,如果是个男孩,也许会是第二个北宫成和蔡姨娘。北宫政正值盛年,几个姨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东府如今又要娶进两个,谁能保证她们不生个儿子出来?”
月恨水点点头:“是啊,一个人要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所以他只能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我只能让他明白,即使是身边的人,也有可能捅你一刀,也有可能骗你。但你认为要害你的人,也许是为了你好,这个世上最信得过的人,其实只有自己。”
月恨水忍不住拉着她的手:“你难道只信你自己吗?”
北宫馥忍不住笑道:“当然还有师父。”
“所以,如果你觉得这个世上已无一个可信之人,其实人生也是很悲哀的。”
“至少,他还有寒香。”北宫馥叹口气,“这是上位者的代价,如果他依然是世子,这责任,这包袱就放不下,他不害人,就是被人害死。”
说着,她拿起那包药粉,放进腰带之中:“外间的事,就交给师父了吧,我该回去了。”
“这三日,你的日子怕是难过了。”月恨水叹口气。
“师父放心,我有准备。”北宫馥将一个瓷瓶放到桌上,“这是我改良过的新药,你可以给那疯鬼试试。”
“还有心思配药,看来你真的准备得很充分。”月恨水有些放下心来。
北宫馥回了侯府,刚到听雨轩就看到北宫玉站在门口,急急地走过来看着她:“馥儿,你到底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快急死了。”
“大哥,找我何事?”北宫馥不答反问。
“寒香要嫁给叔父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北宫馥点头。
“你知道?”北宫玉吃惊地看着她,“你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她?”
北宫馥淡淡一笑:“她跟我说过。”
“跟你说过?”
“我尊重她的选择。”
“你说什么?”
“她不这么做,你会死心吗?”北宫馥看着他,“你会不会考虑娶她做小,你可是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委屈她做小的,而她也绝不做你的妾。”
“所以她宁可去做别人的妾?”
“做别人的妾,是因为她不在乎,她做你的妾,却必须看着你跟别的女人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你需要她日日受这样的煎熬吗?”
北宫玉一下沉默了。
“大哥,既然你已经醒来了,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作为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她走。”“可她可以选择更好的姻缘。”
“除了你,其他的,对她来说,都不可能是好姻缘!”
北宫玉愣在当场,北宫馥拍拍他的背:“这是你的命!”
说着,她从他身边慢慢走过。
北宫玉忽然冷声道:“你早就知道皇后要赐婚我跟萧君琦的事,却还是鼓励我跟寒香在一起,你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始终命不由己吗?”
北宫馥并没有转身,只是叹一声:“母亲告诉你的吗?”
“是!”他大声回答,“她说你知道,皇后娘娘让你做媒,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连亲大哥也出卖吗?就算你这么做是为了让我看清楚形势,我也绝不会原谅你的!”
北宫馥深吸口气,依然将笑意高挂在自己脸上,只淡淡回了一句:“随你吧。”
“馥儿,我以为这府中唯一可信任的人就是你,没想到你最令我失望!”北宫玉说着,转身就走。
北宫馥这才转头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轻轻摇摇头。
三场婚事就定在三日后,太夫人已经拖不起了,一定要早点解决这件事。
三日中,北宫玉闭门不出,让人送了一坛一坛的酒进去。
沈夫人想去劝,却被北宫馥拦了下来:“你若进去,这件事我就不再管了。”
“可你大哥这样喝下去会喝死的。”
“没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喝上三天,喝不死!”北宫馥的笑容冷淡而疏离。
沈夫人忧心忡忡:“馥儿……”
“母亲若还是不信我,那便去劝吧,只是这件事我就不再管了!”
沈夫人叹口气:“好,我不去就是了。”
“你是当家主母,所以可以下令连其他人都不许去。”
“这……”
北宫馥看着她。
“好!”沈夫人看看身边的人,“去吧传令下去,没我的允许,所有主子姨娘小姐们都不许靠近逸墨居!”
北宫馥这才出门而去。
“馥儿,你去哪里?”
北宫馥笑:“给大哥送壶酒去!”
“你……”
沈夫人刚想说什么,北宫馥已经飘然离开了。
逸墨居,北宫馥站在门口,看着满地的苍凉。
如今是春天啊,竟然能萧条如斯,攒了两日的花瓣和叶子都落在地上,没人清理。
翠竹说,除了要酒,世子不愿让任何人靠近,一靠近就大发脾气,搞得没人敢进逸墨居。
北宫馥并不理会,只是推门进去。
“酒,给我酒!”北宫玉瘫在桌上呓语。
北宫馥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她推了他一把,没有将他推醒,便拿起旁边紫檀木盆架上的一盆水,劈头盖脑地对着桌上的人就倒了下去。
“啊!”北宫玉一下跳了起来,冷水让他酒都醒了过来,随即瞪眼一看:“是你?!”
他的双眼圆睁,仿佛看着仇敌。
北宫馥面色冰冷:“没什么,只是想看看寒香一意托付终身的男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北宫玉大怒:“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吗?”
“人这一世遇到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造成的,任何事情,有因必有果。大哥如果在这个家中说一不二,又或者,甚至在大润说一不二,又有谁敢随意左右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