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大难当头各自飞(6)
大难当头各自飞(6)
母亲和老婆孩子还在厦门,腊月二十七我就从温州回去过春节。也抽空去看了看洪洪,他还躺在床上,从患病以来已经有十个月了。
洪洪说自己卧床的前三四个月,娜娜经常一下班就往他家里跑。虽然不至于无微不至,对他照顾得也算尽心尽力。不过各种传统的方式都用过之后,按照正常的周期也该看到些效果的时候,他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娜娜也没有失去希望,还是义无反顾地细心照顾着洪洪。她要让洪洪看到自己的诚意,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都打定主意要和他同舟共济。因为有爱情的温暖,洪洪无疑还是幸运的。
以前我舅妈还有一个初中同学,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都说这种病一般两三个月就治愈了,比较顽固的也就四五个月,看来洪洪的问题比较严重。我在厦门的时候,载着他至少去找过十个不同的医生,仍然没有丝毫的好转迹象。
接下来洪洪到第三医院做了微创手术,也切割掉了增生出来的骨头。这是一次满怀希望的手术,按照医学专家的话说,这种手术代表了目前世界上治疗此类病的最高技术,效果也是最明显的。手术后,所有人都在期待洪洪能够从床上站起来,不过一天天过去了,最后的结果是令人悲伤的。
从此之后,娜娜来洪洪家的次数就逐渐减少,她对洪洪说公司里正在准备迎接上级部门的检查,她一直在准备材料。洪洪一个人待在家里,独守着空房,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更加孤枕难眠。特别是对于一个身体上正在忍受痛苦的人来说,他的内心更加脆弱,更需要情人细心地关怀。他在深夜给娜娜打了电话,娜娜说工作太累只想倒头就睡不愿意多聊。后来娜娜又说她的父母知道洪洪的病情后,就不同意她们继续交往下去,因此她会比较少去看望洪洪,希望他能够自己保重。所以后来也就是一个月才来洪洪家一两次,而且也顶多是中午过来看望一下,吃过饭就走了,再也没有留宿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洪洪的眼里流露出了些许凄凉,然后对我强颜欢笑。不过从他的脸上我却没有感觉任何愤怒,也许是因为病痛把自己折磨得精疲力竭,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我感觉有一阵冷风吹来,凉意由外向内直达我的心底。
时间是把杀猪刀。它可以一点点地侵蚀你残存的希望,最后把人逼进绝望的境地。不管是在洪洪父母,还是他自己心里都在忍受着巨大的煎熬。医生说洪洪的腰椎骨已经变形,有一定的侧弯。虽然对未来病情的好转实在没有什么把握,洪洪和他的父母从来都不敢跟彼此谈论这个话题。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种担忧,伪装起来不给对方看见。因为谁都没有勇气去正视这个二十岁出头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可能有终身瘫痪的危险。
最艰难的时刻,只有父母才会无条件地帮助自己,他们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放弃,还是一如既往地打听哪里有好医生,并配合各种偏方治疗。哪怕已经是家徒四壁,需要花大价钱买营养品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迟疑过。
他突然又振奋起了精神,对我说:“虽然还不能够下地走路,前几天我就能够从床上坐起来了。”仅仅是能够从床上坐起来,对于在病床上躺了十个月的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安慰。
他接着说:“我坐起来后,就打电话给娜娜说了,前天她过来了一趟,她看到了我有好转。”洪洪还会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完全康复,他怕自己站不起来,于是想尽最大努力拖住娜娜的感情。曾经他觉得娜娜配不上自己,在两人交往过程中,是何其的自信何其的高高在上。如今风云变幻,他们之间的角色发生了逆转,他就像一个乞讨者,在祈求娜娜对他施舍感情。
面对眼前这个生活的弱者,我想提供帮助也无能为力,只能安慰说:“既然能够坐起来了,就是好事,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康复了。”
2012年四月份的时候,洪洪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康复了,正在找新工作。既然已经站起来了,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强势地位。他特意告诉我说近期娜娜给他打过几次电话,每次他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们的关系,已经笼罩着一层阴影,所以不久之后就断了。
真的是“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当头各自飞”,何况还只是一对恋人而已。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们,歌颂最多的是爱情,却往往把最无私的父爱母爱忽略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