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十九皇子。初闻天帝驾崩的噩耗,他日夜兼程从北方赶回来。东西是在马背上吃的,每天就打个小盹,根本没有仔细休息过。他挪移趋近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在大家看来是那么的沉重。他的头发散乱开来,有几缕落在额前,依稀可见上面沾着近白的灰尘。他的面容有些扭曲,无法掩盖的痛楚印在脸上,不可避免地展现在众人眼前。他似乎在极力抑制自己想要大哭的冲动,嘴唇微张着激动地颤抖。他四环一眼,见众人均伏地不起,虽然心中不明是何事,可还是直直地跪下。
很快,他注意到了站在龙椅前侧的玉琬,漆黑的眸子就那么与清澈水汪的眼睛相撞,一切是那么突然,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两人遥遥相视,含着无限柔情,带着无限思念。玉琬心痛不已,因为十九皇子脸上的憔悴,也因为他眼底那深深的,浓浓的悲凄。
“十九弟回来了!”四皇子率先上前拥抱他,是那种特属于男人之间的拥抱,粗鲁而又激情。与四皇子的热情相比,十九显得有些呆滞,他还没有从父王过世又骤然见到玉琬的震惊中回神。
七皇子看着风尘仆仆,甚至可以説是带着一丝狼狈的十九,眼眶红了。他上前,深情地拥抱他,给予他无声的慰藉。其它兄弟也一一上前,如此這般。
贵妃、德妃、淑妃三人用巾蘸泪,抿着唇,无语咽泣。
十九眼睑内积蓄已久的清泪顷刻间滚将下来,在他那布满尘迹的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印痕。玉琬自认为无法了解帝王家的亲情,但這一刻,她感觉到众人对十九的安慰以及对天帝逝去的痛心是发自内心的。似乎在這一刻,大家短时间忘记了政治和利益,忘记了权力和目的,只是一群同样失去亲人的悲者,有着同样的伤恸之情。
“孩儿给贵母妃,德母妃,淑母妃请安!”十九抹泪,挪动双膝移至三位长辈面前,恭恭敬敬拜倒。
贵妃连忙上前,将他伏地的身子扶直,一把将他揽进怀,紧紧地箍着他,痛声大哭,简直肝肠寸断。她這一哭,其它隐忍的人自然不必再忍,顿时,原本满月复心思放在遗旨上的众人,都抹泪相泣。
皇子们脸上毋须作假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滚落。它,代表了大家对天帝最真挚的怀念,其悲恸之情亦是发自内心。
玉琬侧头,即使她对天帝无什感情,可还是被十九归来的這个情景感染,也忍不住随大家盈泣起来。毕竟在今天,一个曾经生活在现实里的天子,一个曾经带给天朝无数故事的帝王,在不久后的吉时,便会永埋地下,从今以后,他所留给世人的——只是历史。想到這些,看到眼前哭得像大男孩似的十九皇子,玉琬便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她耸肩,隐隐啜泣,再次侧头,任泪滴落。
“父王可有下旨让哪位皇兄继任大统?”十九问。先帝的丧事之后便是登基大典,這是历来的规矩,哪朝哪代都不曾变更过。
敏感的问题再次拉回大家的神思,众人抹去眼泪,理智回来。贵妃瞅一眼玉琬,指着她手里的锦盒答道:“圣旨在那,我们正准备接旨。刚巧你回来,那就一起接旨吧!”
众人复又跪好。
玉琬将小铜扣启开,用指将盒盖轻轻揭起。促然间,色彩鲜明的黄绸蓦地呈现在她眼前。两头镶着玉轴,皮面绘着龙纹图案的圣旨安放在内,果然如安公公所言,天帝确实有遗旨留下。从小到大所受的礼仪教诲,让玉琬对眼前的這抹明黄滋生出无限敬畏感。她深吸口气,从盒中取出圣旨,将锦盒置于一旁的龙盘柱上。
心,“怦怦”激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玉琬也不敢细看,只机械似地将圣旨展开之后便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天帝诏曰:今察朕有突疾,为免日后猝然顺天之后,朝内无主,故预留此旨意。皇四子性情沉稳,文武双全,仁德皆备,可继大统!皇七子以文见长,皆有监国经验,有辅帝之能,是不可多的贤王人选!朕在位,虽有鞠躬尽瘁之志,奈何能力不足,故祖宗基业在朕之手并无多大建树。望各皇儿竭尽所能,团结一心,各展其能,全力辅佐新帝,以谋求发展祖宗之基业。启旨之际,朕神魂留殿,与祖宗相聚,对尔等殷切期望!”
玉琬清脆激越的声音在宁谧的大殿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