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过了约十分钟后,送别了女伴们的何雨莲,再在一拐一拐中回到病房,回到自己的病床边。把拐杖放于床头,在顺便坐上床沿时,何雨莲即笑盈盈地对着高原说:
“她们都是我的同事,是来看我的。”
“噢,看得出,她们不仅是你的同事,还是很好的朋友。”
“她们随便惯了,在一起老是嘻嘻哈哈的,有时,也会喜欢讲些不当的玩笑话。来,小高,坐到这里来吧。”何雨莲说着,指了指一只靠近自己的床前凳子。
高原边在何雨莲所指处坐下,边象是在做专门解释地说道:“今天是何部长叫我来的。”
何雨莲听了不禁噗哧一笑:“爸爸发来短信告诉过我啦。今天是爸爸叫你来的,那以后爸爸没叫你,你就不能来啦?”
何雨莲的话说得高原略显尴尬后,很快,脸上也转出了一种雅人深致的笑容。
何雨莲依然笑盈盈地看着高原,在递上茶杯时,似抱歉地说:“我这里没有茶叶,只能让你喝白开水了。”
“没关系,不用客气。”高原把接过的杯子放在床边柜上,然后拉开背包,想就把包内的几本画册、书籍和讲稿都一起拿出来,同时说道:
“上次我答应要给你的一些建筑方面的画册、书籍和我叔叔的讲稿,今天,我都带来了,你看看,你是否用得着?”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就直奔来意这样的说,今天你来,就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来的?”何雨莲自己也没想到,怎么会对高原说出象对老朋友那样亲近的话来。尤其是,“就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来的?”言下之意,那除此以外他还为什么而来的呢?再如此一想,何雨莲的心不由得怦怦地跳得厉害,但表面上还是平心静气的。
“噢,我……,我……,是的,我太不应该了。那么,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嘿嘿,好像我在教你背书似的了。”听高原这么老老实实地回话,何雨莲说后,不禁是真的有感而发的笑了,觉得他真是尴尬于外表,可爱于其中。
“我恢复得很好。你看,我现在不但可以下地了,而且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吔。”
“是嘛,那何部长是否知道?”
“爸爸还不知道哪,等一会我就告诉他。不过,你去告诉他也可以,就算是我要你去转告的。”何雨莲这么的讲,似是在有意无意地暗示一种距离关系一样。接着说道:“好,现在,你可以把你带来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其实,我心里也是急着要看的呢。”
何雨莲一说,高原即打开背包,从背包里一本本地拿出他所带来的那些画册、书籍和讲稿,何雨莲便顺手拿起几本来翻看。
“今天,我给你带来几本描绘世界古今著名建筑的画册、介绍世界当代重要建筑师及其作品的书籍、还有,还有叔叔结合著名建筑大师名著,以建筑中有关于生态平衡问题作讲解的一些讲稿。”高原说着,把包里的书稿全拿了出来,竟摊了个大半床。
“你今天来得正好,刚才,同事们还带口信来,要我赶快完成我的论文写作呢!”何雨莲轻轻地笑说道。
高原看了何雨莲一眼又问:“我在想,你目前最需要什么帮助?”
“在阐述古典建筑艺术与生态平衡相联系的设计问题上,我按你上次指导我的:通过,比例与结构、主题与形象、统一与均衡、重复与变化这些方面,把建筑艺术中的绝对xìng,就是个xìng与具体,以及生态平衡问题中存在着非绝对xìng,也即是共xìng与抽象方面,有机地联系起来写了。已完成的部分你帮我看一看怎么修改好。至于,目前我最需要的么,是……,是你能帮助我说明,关于对绿sè建筑的评价,以及对生态平衡等级划分问题的深入思考,你真能这样帮助我就太好了。”
“小何,你太客气了。你要我来帮你修改写好的部分,那我不敢,我没读过这方面的专业,我不能鸡插羽冠充凤凰。至于,对绿sè建筑的评价,以及对等级划分的深入思考嘛——,诺,记得,在我叔叔一份讲稿里,好像他也提到过类似于这方面的探索xìng说明,让我来找找看。”高原说着,即在眼前的几份讲稿里开始翻找,但翻来覆去找了一会没有马上找到。
见高原找不到,何雨莲也用目光搜索起来,偶然回头看,见到一本不知怎么会冷落于床架边处,还被其它书半掩盖住的讲稿,就倾身,伸长手臂,轻盈地把落在那一头的一份讲稿拖过来,说道:“嗯,会不会正好是这一份吧?”
“哟!是的诺,正是这一份呀。阿呀,怎么也好象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诺。”高原欣喜地从雨莲手里接过讲稿,并随用了一句诗句来比喻此刻被突然发现的情景。
然而,高原引用的这句诗句,在雨莲听来,更愿他是在借景借句,对自己在作那种情思上的诉说。于是,以心声的会合,把既想羞怯躲闪,却又是径情直遂的热烈眼光,悄悄地,牢牢地停留在高原低沉着头在看讲稿的脸面上。
“你看,我找到了……。”抬起头,正要把找到的章节举示给何雨莲看时,猛接通到何雨莲——正乘着,由心而出的温柔,紧盯着自己看着且坚持地毫不回避的目光。高原被无声,却是异常强烈的冲击袭震住了,但,高原也没有迅速避开自己的,也紧紧看着何雨莲的目光。然而,在这样的,通过心灵的窗户倾注各自怦然心动之意的对视中,最后,还是高原低垂下眼睛,逃避地去瞧地板上的木格条纹去了。
随后,何雨莲也低垂着头,喃喃地倾吐这几天来,积聚于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片真切的怀感:
“爸爸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因此,你最近心里很不快活我是一清二楚的。小高,我爸是很相信你的人品的。爸爸那么相信你,你,我也毫不犹豫地相信你,你,并且还在深深地同情你。我以前就知道你父母早已过世,你从小就是个孤儿。但那时,知道也只是知道罢了,也就是说,这种知道与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二样。而今天,我对你的这种知道,使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叫我,越想越感到如惊涛骇浪在不断的冲击礁石似的,那么震撼,那么有力量地撞击着我的心灵。一个孤儿,对亲情有多么强烈的渴望,尤其在这个时候,对此,我是非常非常能理解得到的。坦白地讲,我已在暗暗的,加倍地感受着你内心深处的苦不堪言,为此,我已经沉浸于完全无法摆月兑的jīng神上的焦躁和痛惜之中。而且,有时,感到已经不是摆月兑,而是在无法挣月兑了!实事求是的说,我总觉得这几天里,我一闭上眼,满脑子就是你的形象,我,我发觉我已经……。”
说至此,何雨莲没有倾诉出心意中最末的肺腑心声,只是紧紧捏住自己微微颤动的双手,再次,把热烈的的目光照shè在高原的身上,以无声的激情,表述着比有声更具真切得多的一片情愫。
忽闻如此坦诚,毫无任何一点掩饰的心里话,使高原不禁更感意外,却又感动于心,也火热于胸,自然抬起双眼,倍增热烈地注视着何雨莲。看着看着,立刻,在高原的眼里,现在看到的何雨莲竟比以往所见到的显得越发生动起来,不由得想作些联想中的比喻,以来体现出此时的浓烈的感受。那她象什么呢?高原在寻思求索着,于是,脑中,渐渐不由浮现出读过的,《洛神赋》里描写洛神的那几句话来: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无餐。”也是的呵!!面前这位紧看着自己,并坦露出她心声的人,此刻,自己也已把她升华得恍若神女一样的了。一样的,虽不敷脂粉,却显露出秀女敕的脖颈,洁白的肌肤;她的体态,也是那么的优美嫣然,仪容安详。她的柔和情怀,绰约姿势,同是我用语言难以描绘的;刚才,看她倾身去拖拿在床边的,那份讲稿的一瞬间,耸起轻盈的身躯,竟也像鹤立那么的优雅,一下又yù振翅飞起,显出令人神往的飘逸;忽又收翅留步,又是这样的悠然。在诉说中,适才,她还没有讲尽想要说的心声,似乎有许多心意还含在口中,但由之而出的气息里,似也隐隐散发着一股的幽兰之香。然而,比起她的容貌与气质,更加难得的是,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她,对自己事业的切切追求而孜孜不倦。伤得那么厉害,躺在病床上还在深究地思考着,奋斗着。而且她的谈吐温文尔雅,心情淡定,只是她的双眼,看上去,总觉,暗含着一些的惆怅。至于她的淡定心情,记得,曾听她说过,她写论文,不是只行于追求高层职称,止在于获得利益享受上,更在于的是:想通过新的理念,对事业有实实在在的探究与拓展,从而能获取开创事业新局面的实际成果。这一点,她与自己是多么的相同啊。而且在当今充满功利xìng的社会中,这又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与她在一起,将对自己有着多大的帮助及感到欣慰。
把何雨莲比拟为洛神似乎也太过于理想,高雅了,但在情意满怀人的眼睛里,就是深愿这么最亲切地想象的,《洛神》,不也是曹植按他的最亲切的想象而描绘的么。高原对面前这位,从无有过的,这般给予他亲近之情感的人,心里也在如此地想象,感受,并神圣而倾注地描绘着。
对何雨莲来说,她心里在默念的是,曾感到过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此刻,他已不再“在水一方”了,却是原原本本就在自己的面前。现在清清楚楚地看着他,觉得他——虽不俊秀,但很端正,虽无官职,却怀情cāo,虽少阔气,可多才识。想来,自己从没想过要找个什么白马王子的人,然而是多么盼望能遇到一个真正的,深具修养的男子汉。有渊博的知识,思维的习惯,坚韧的气质,正义的品格,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有修养的男子汉啊!如果还有忠厚的心地,那自是更加的好了!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可说已经是自己倾心所求的人了。
何雨莲也在审视着面前这个,很想将自己一生的感情和命运都投掷于其身的人。
“我是否可以问一下,你是很喜爱这只玻璃珠镯子的吗?”许是为了改换一点双方不言不语的沉闷气氛,高原望着何雨莲戴于右手腕上的透明玻璃珠镯子,随意地问。
“噢,这串玻璃珠子啊,”何雨莲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继续道:“谈不上很喜爱,只是因为,有好些人分不清我们姐妹俩。为了有个区别,不被认错,所以我总戴个这样的玻璃珠子在右手上,难得也会换换花样。”
“哦,是这样的,是这样的。”高原像顿然醒悟了一个问题一样,笑着应和道。
正在他们俩促膝交谈间,捧着一大把鲜红的玫瑰,拎着时令的鲜果——黄澄澄的枇杷和红嫣嫣的杨梅,沙力进入了升向七楼的电梯,同时他再一次地记背一遍江海岭对自己的开导话:
“要最终实现自己的心愿,首先也必须要有,摩登少爷勾搭摩登小姐那种穷追不舍的jīng神动力的。即使她能骂‘杀千刀’也是好的。你要这么理解:她骂你,这不是骂,这其实是激烈的谈话嘛。话管她怎么谈,只要有了谈话,就是有了来往,有了来往才可以继续,有了继续就会有变化,有了变化就存在着发展,有了发展与变化,最终相互靠拢的希望也就到来了啊!如果她总是离你远远的,连骂一声都没有,除了白你一眼外,再无一点的声息和往来,如此,你才会感觉到像气绝身亡似的呢。”再想想自己,本对雨莲已觉绝望,但又yù罢不能,正是在海岭这席话的启蒙下,才又重新点燃烧起希望之火的。今天还带来了一首,自己读来也觉得情真意切,可充分表白深情的诗,而且很可能使雨莲因打动而被感动,进而有了新的可能的呢!于是,沙力深受鼓舞,并满怀着信心和希望,从到了楼层的电梯里走出,踏入了他多么想见之人的病房。
“雨莲,你好!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沙力踏入病房有点怯声地问。
猛见,进来的是沙力,何雨莲不禁心头略有一惊。
“咦!!高原,是你呀?你怎么会来的?”沙力进入病房时,迎面所见的是雨莲,但眼角里是也觉得旁有一人,然而,还来不及多想会是谁。可是,走近一看,分明是高原,这对沙力来讲是万万料想不到的呵。
“啊,是沙主任啊,你好!你来看小何?”高原耳听有客来,急忙回头看,原来来客是沙力。见沙力所带物品及直呼其名所显示出的身份,使高原暗暗地非常的吃惊。
在沙力与高原相见,以及何雨莲对沙力的出现,三人的形象,瞬间闪入各自眼帘时,相互都是极其的震惊。
沙力惊异的是:再怎么,高原怎么会是一个人在和雨莲几乎是促膝而谈的?!
高原惊异的是:沙力的身份分明已是……!
何雨莲惊异的是:已表示过断绝来往,怎么又来了?!而且还可说是不速之客!
见,何雨莲坐在床沿,将紧捏的双拳撑在床面上,且把头别向左侧,yīn沉着脸一语不发。而沙力僵立着,微微地苦着脸,高原就拖过一只椅子来叫沙力坐。
高原向沙力招呼道:“沙主任,来,坐,你坐呀。”
“好,好。谢谢,谢谢。”沙力应声地走过两步,把鲜红的玫瑰放在床边柜上靠墙竖立着,再将一袋枇杷和一篓杨梅在床边柜上放好,然后来到高原的身边坐下。老实说,此时心里深觉得真是尴尬哦!
三人一下都沉默了起来,都在思考,现在谈些什么好呢?
“今天的天气好像有点热噢?”沙力先开了口。
“今天热得倒还好,昨天才是真的热噢?”高原对所问作了反问。
“今天有34度的么?天气预报说局部地区是34度,是在骗人的吧?”沙力把茫然的目光望向何雨莲,嘴上却仍在谈天气。
“谁知道局部地区究竟在哪里,真的是只有天知道。”高原也只是随声应付着。
“是呀!天气预报老是讲局部地区怎么样,局部地区怎么样,凡是没怎么样的地方就不是局部地区,那是百分之一万的正确无误啊。他们也真是糊弄人的高手哦。哎,你饭吃了没有?”沙力对着高原又提了个新问题。
“午饭倒是吃过了,但,现在时间还早,吃晚饭好像还太早了点吧。”高原想笑又止住笑地随口答道。
“是呀,是呀,我肚子暂时还不觉得饿。因为,今天菜对胃口,所以午饭就多吃了点,是不会觉得饿的喔。”沙力是,有一句无一句地,也是随口讲讲,其实,他心里在想的是,怎么好摆月兑目前的尴尬局面。
“下次不可多吃的啊,多吃身体会出问题,尤其是吃夜宵。”高原也是有答无答地继续胡乱应对着,他心里在想的,也是怎么才可快点摆月兑这个尴尬的处境。
“对对对!据说是,夜宵多吃一次,年夜饭就要少吃一年,这是攸关xìng命的人生大事啊。”
他们俩,就这么无话找话地说着。其实高原与沙力,相互之间,都是因心烦意乱而在空口白话,又由无所适从而生心猿意马着,最后,连这样的话也讲不下去了,那如此难于相安怎么办呢?只有逃难了吧。
为彻底月兑离尴尬,便坚决提前告辞,这么想来,高原随即起身,向何雨莲辞别道:“小何,我还有事,我想先走了。”
“小高,今天太对不起你了。”何雨莲抬起头,目光亲切地紧看着站着在面前的高原说。
“写论文还要我帮什么忙的话,你可以告诉何部长来找我。”
“不!不需要告诉,我会直接和你联系的。”何雨莲的语气是多么的坚定。
“沙主任,你再坐一会,我先走一步了,再见。”高原再向沙力礼貌地打过招呼后,径直向病房门口走去。
“小高,等一等!我送送你。”何雨莲喊着,站起身,急急地拿过靠在床边的拐杖,撑着,又是一拐一拐的,急急地跟着走到了电梯口。
仍坐着,一动不动的沙力,就这样看着雨莲和高原及其他的一群人,一起进入了电梯。他还盯着电梯上的指示灯,瞧着,由7变6变5,再由5变4,停一停后,由4变3,3变2,再停一停后,由2直变为1地闪动着。
一颗冷却,空待的心,守候在一间冷寂,空荡的病房里。尽管如此,沙力凭着一遍遍背记江海岭对自己的开导话,使他一再坚持地等了四十来分钟。即使,李阿姨来病房问他雨莲的去向,自己告诉她后,她下楼去,说去接雨莲回来也又过了半个小时,但……。当然,在这其间,沙力也在思考,高原怎么会来这里的?而且还是一个人和雨莲促膝交谈着的呢?看上去,他们不像是刚刚认识。冷眼瞧去,摊满在床上的那些画册、书籍和讲稿,沙力似乎渐能悟解到高原来看雨莲的所在。一句,“写论文还要我帮什么忙”的话,与一声,“我会直接和你联系的”回应,不也十分清楚地在说明关系问题了么?不!!讲这种话,也许是两个人一唱一和在我面前以假乱真,混淆视听,我也不能就这么被他们迷惑了啊……。啊——,高原不仅仅在与我争夺总经理位置,原来,原来他好像还在悄悄的……,但转而再想想,也真是的,他有这种的可能吗?
就这样,沙力在默默地,苦苦地,而且恨恨地思索着。当,拿出烟盒想抽支烟,一看,已是没有一根烟的空壳,即恼怒地把空壳握在手心里紧紧地捏成一团。究竟是为解渴烟瘾,还是为解渴深爱,使沙力昂起了头,发出了压于心底的吼声——真要憋死我了!叫我怎么办呵!!
又一人闷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沙力站起身,开始在病房里不停地团团转,团团转,同时还向放在她枕头边上的那本新rì记本多看了好几眼,这里有他新希望的呼唤。“这不是骂,这其实是激烈的谈话,话管她怎么谈,只要有了谈话,就是有了来往……。”沙力又一遍地这样想,并坚持再耐心,再耐力地等一等,再等一等……。
待何雨莲与李阿姨回到病房时,沙力其实才刚刚离别病房不一会儿。何雨莲坐靠到床头间,细瞧起床边柜上,除有玫瑰,枇杷和杨梅外,当眼落到枕头边,见还有一本很jīng致的rì记本。拿起rì记本粗粗一翻,好像在扉页上有一首用毛笔写的诗,正待细读,李阿姨却跑了过来。
“小何姑娘,再过半小时后,差不多就要送晚饭来了,我先帮你把床收拾一下吧。”
“不,李阿姨,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我已经可以行动啦。”何雨莲说罢,将手里的rì记本利索地悄悄朝枕头下一塞,接着把摊在床上的画册,书籍和讲稿一一收拾放好,然后将床边柜也整理了一下。在大家又忙于做了些各自的繁事杂务后,渐渐也到了晚饭的时间。走廊上响起了送餐务工叫的病床号,不多一会,李阿姨将晚饭端了进来。
李阿姨安置何雨莲吃罢晚饭,大家再经过一番的漱漱洗洗,而后,整个楼层,才开始渐渐地进入了又一天的完全安安静静的时刻中。
身盖着薄毯,头枕在叠起的软枕上,何雨莲这么斜躺着,去看贴满整个窗框的湛蓝的夜空。今夜的夜空里,没有月亮,也不见上次所见到的,如瑟缩地闪动着的寒星,唯有漫漫的薄云,在云起云扬地显得飘渺而又悠荡。
今晚,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人。李阿姨因家里有事,告别后即已离去。此时,在淡淡灯光的笼罩中,何雨莲让自己的整个身心,沉浸在几分肃穆与更感安谧的氛围里。她把目光从看了一会窗外的夜sè上,再移到面对着的,把rì记本靠在弯曲起的双腿前,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到rì记本的扉页面。
“呵!这一手毛笔字写得真的是好呵!!工工整整的小楷体中,透彻着灵逸清秀的气sè,没有一点的功力和心意,怎能写得这样的好呵!!尤其,在今天,这个电脑和文字结下不解之缘的时代里,还能写出这样好的一笔楷体字来,真是多少多少的不容易啊!”何雨莲一见到扉页上的墨迹,忍不住从心里呼喊出由衷的赞叹。
接着,她用心地默读起诗来。
我深深地愿……
我,深深地愿,愿我是鲜花,
把美好永留在你的心底。
我,深深地愿,愿我是雪花,
将心中的纯情降到你的手里。
我,深深地愿,愿我是浪花,
乘着涌浪,跃上浪尖,和着涛声说情意。
我,还深深地愿,愿我是礼花,
腾空而起,长空怒放,让你又见落霞起惊喜。
天地之间,花儿朵朵,这是天地之间的美丽,
你我心中,朵朵花儿,可成你我心中的联系?
花儿朵朵,是我思念园里栽下的一片奇葩,
朵朵花儿呵!睡梦中正在将真情之心相寄。
我,深深地愿,愿你与我,绵绵相思无绝期!
我,深深地愿,愿我和你,从此之后永印记!!
我深深地愿,我深深地愿,我深深地愿——
就愿永久永久,永恒在一起!
“他在睡梦中望能将真情之心相寄?而且在盼,绵绵相思无绝期?他希望我能寄真情给他?还要与他相思无绝期?!永印记?!还要永恒地在一起?!”把诗连读三遍后,何雨莲在默默地琢磨着诗的意境及其含意。当何雨莲再重读一遍诗后,她顿生疑点:这诗是沙力写的吗?从自己对他多年来的来往和了解,他绝不可能有写这样诗的功力的呀!尽管,读中学时,也听他父亲来家里谈说过他儿子喜欢写诗,在学写诗,而且,确也见过他父亲带来给爸爸看的诗。至今,其它诗句都忘了,但有这么一句还是记得的,“啊——,乌云呀,你怎么会像那乌鸦似的,飞上飞下到处地飞?飞呀的飞,飞呀的飞,飞呀的飞……”,读到这样的诗句,曾经让她足足好笑了三天三夜,真是怎么忘也忘不了,现在竟然已进步到这样好的水平了?那也不对呀!就凭对沙力的了解,这手如此漂亮的毛笔字,他是无论如何绝对写不出的!那是谁捉刀代笔的?那是谁呢?会是谁呢?究竟是谁呢?
当何雨莲边反复思考,边无意地将rì记本翻来转去间,突然一滑,rì记本向床下滑去。何雨莲一惊,赶紧飞速地按住了rì记本,此刻,只见一张纸片,从rì记本里飘落到床边头,拿起纸片看,何雨莲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张高考准考证。姓名:江海岭。咦!这张十多年前的小小准考证,怎么会夹到这本崭新的rì记本里来的呢?是偶尔?是有意?是无关?是暗示?是巧合?是妙计?还是早设下的整个剧情中的一幕?何雨莲百思不得其解地在揣测着。当,何雨莲把自己与沙力初始来往时的种种巧妙安排;沙力送她入院时开的是江海岭的小车;再把,在江海岭的小车旁跟她偶尔有过一次的谈话,那分外认真的表达,更具热烈的眼神;以及,沙力几次忘乎所以间也会月兑口而出的——“江海岭的分析一点也没错,是很有道理的诺”,等等回想得起来的,一连串的现象碎片拼接起来,遂联成了一幅——经环环相扣和层层推进,并以暗渡陈仓,或移花接木等等的手法,逐步实现为我所用的所有心路历程来。再看看这首,写得这么深切的诗与写得这么用心的字,以及,这张夹于诗后的十多年前的准考证,何雨莲似乎终可确定,这是江海岭写的诗、是江海岭写的字、是江海岭在旁敲侧击地对自己作出暗示、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江海岭的妙计还能是什么呢?!沙力啊!你很有可能在做真的傻瓜!你不要在感激别人对你的帮助时,怎么也想不到是在被人利用着的呵!!
何雨莲移动了一子,又将目光投向那贴满整个窗框的湛蓝的夜空,去看那依是漫漫的,云起云扬,而飘渺又悠荡着的薄云。何雨莲凭着女xìng特有的细腻感觉,好像看到了显现在飘动云幔上的,那个或进或退,yù扬又抑的yīn影。
尔后,在渐生清心寡意之间,何雨莲紧捏着rì记本,闭上眼,再次默读起她很喜爱读的,《诗经》中的一些章节,——鹑之奔奔,鹊之疆疆。人之无良,我以为兄?鹊之疆疆,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江海岭啊!你难道也真是个无良之人?何雨莲在读着《诗经》,也在这么地揣度,思考,并联想着这个,不见其面却身影总在眼前出出没没的人——江海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