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晓莺做梦也没想到柳旭菲的爸妈会跑到广州来.那天她还在车间上班,电话响了,原来是柳旭菲的爸爸打来的,说是已经到了广州火车站,叫她过去接一下。
黄晓莺不敢怠慢,只好向领导请了假,急急忙忙赶去火车站接人。
看得出两个老人是通过了一番认真打扮才出了门的,饶是如此,在年轻人进进出出的广州火车站,他们的衣着,也显得那么的特别,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来自农村的。
柳大爷宁愿时不时用肩上搭着的一条新买的毛巾去擦拭脸上的汗水,也不愿月兑下那件臃肿的棉袄。
原来在出门前他就听说过外面是怎么怎么的乱,所以将钱死死缝在棉袄的袖洞里,热点没关系,能保住身上的钱,心里踏实。
由于旅途的劳顿,加上黄晓莺迟迟没来,柳大爷脸上流露着一丝焦急的神色,常说在家千日好,出门处处难,如果晓莺不搭理自己老两口,那这一趟白来不说,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倒霉事儿呢。
柳大娘一辈子走得最远的就是县城,并且一辈子去县城没超过十次。
终日在山沟沟里忙活着,割猪草弄柴禾挖地,让本不算太老的年龄配上了一张老得发皱的脸,再绿点就象苦瓜皮。加上有个晕车的毛病,汽车火车几十个小时的倒腾,让她看上去憔悴得象一个得了绝症的老妇。
她瞪着一张惊恐的眼睛,把从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都想成是劫匪或者扒手,别人多看了她一眼她也会感到生命受到了莫大的威胁,就会握住老公的手,从老公的手上去找安全感。
轮到黄晓莺姗姗出现的时候,二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笑,眼里终于有了一丝亮色。
黄晓莺亲热的扑进柳大娘怀里,由衷的说,“大娘,好几年没见你了,好想你。”
柳大娘见到黄晓莺就象见到自己的女儿一样,想到她们这些年纪轻轻的女儿家却要在凶险复杂的江湖里求生存,感受到了她们的不容易,禁不住声音都有点颤抖了,“晓莺,大娘也想你啊。”
黄晓莺又与黄大爷握了握手,便帮忙把行李弄到了出租车尾箱里,然后叫着出租车往自己租房子的地方开去。
柳大爷迫不及待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晓莺啊,我们这趟来,无论如何都要见上旭菲一面。你知道,旭菲有个傻子弟弟,今年十五岁了,一句话最多不超过五个字,还说得结结巴巴,穿衣服也穿不工整,时不时鼻涕流出来了,便用手背横着一抹,弄得满脸都是。他估计一辈子就那样了,我们能动,可以养着他。如果有一天我们去了,这个任务就落在旭菲头上了。所以,如果旭菲出了什么事,就等于我们老柳这一家什么都跟着完了。”
黄晓莺感慨的说,“几年没回家了,小二长成大人了吧?现在还和以前一样不懂事啊?”
柳大娘点了点头,“人倒是长得不丑,跟他姐差不多,但是脑子不好使,有什么用呢?这次我们出来,他死死拖住我,不让我走,还哭鼻子流眼泪。但是你黄大爷也是没出过远门的,我跟他一起来,好歹也跟他壮壮胆,大家都放心,再说我想我女儿都想得快要疯了,所以把小二抛给了他二叔,硬着心肠来到了广东。”话毕。脸色苍白,手捂肚子,弯着腰,嘴里发出“呕呕”之声,黄晓莺知道柳大娘又要晕车了,连忙扯下一个方便袋递到她手上。
柳大娘便不再吱声了,专心致志的把肚子里的东西往那只黑色方便袋里转移黄晓莺心想,“那个死柳旭菲,现在又没办法和她联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黄晓莺把两位老人接到自己住处,然后替他俩租了间临时房。在吃饭的时候,二老迫不及待的问黄晓莺:“我女儿到底现在去了哪里?好久都没有打过电话回家,都快把我们急死了。
晓莺,你从小和柳旭菲都在一起,我们也没把你当外人,我们就实话跟你说,上次她寄了好大一笔钱回来。我们问她钱是从哪来的,她说她在一个公司做经理,公司见她工作出色,发的奖金给她。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音讯了。
我们田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我们不指望发财,只希望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要是她有什么闪失,我们,……,哎!
所以,我们到广州来,说什么也要把她找到,弄清楚她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我们知道,她肯定是有难言之隐,她从小就乖巧听话,孝顺父母,她不可能不知道我们担心她,知道还不打电话回来,这里面的问题就有点严重了。”
黄晓莺听了,安慰二老说,“大爷,大娘,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前几天我亲自看见她了的。
我也问她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她说出来久了,不象刚从家里出来那阵子,老想跟家里打电话。现在打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要她带我去她们公司,她不肯带我去,她说她们公司是日本公司,厂规很严,天天早上还要做早操,跑步。进车间要月兑鞋,换衣服,在公司规定时间之外,不得与外界接触,否则开除。她们厂里待遇高,尽管做着不舒服,但是她不想失去那一份工作,她说,等钱赚够了,就从里边出来。”
柳大爷听了以后不太相信,“晓莺,你不能说假话啊。”
“大爷,我没骗你,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柳大娘拉着黄晓莺的手,老泪纵横的说,“晓莺,我知道你是说的假话。再怎么严格的厂规,总得允许打电话吧?可是旭菲的电话现在都打不通了。晓莺,你一定要帮大娘一个忙,她就是不在这个世上了,你也要帮我找到她的身子骨。”
黄晓莺被这两个老人逼得快要发疯了,“你们要怎么才能相信我的话呢?好了,今天你们刚到广州,坐了那么久的车,累了,吃过饭以后好好睡一觉,我一定尽力替你们找到她。我敢打包票她没出事,但是她人在哪里我确实不知道。”
两个老人家听了黄晓莺的话心都凉了半截,这话不等于白说吗?她俩从小玩得那么好,又在同一座城市,平常也经常碰面,突然之间黄晓莺也不知道女儿去了哪里,明摆着就是出了事。
柳大爷仍然不死心,“晓莺啊,既然你敢打包票说她没事,那她现在的电话号码你总知道吧?”
“柳大爷,请你相信我好不好?旭菲她真的没事。请你们仔细想想,我在旭菲那里借了三万块钱,那钱刚寄回去没几天。如果她出了事,她能借钱给我吗?好了,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怎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你们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先别胡思乱想。我一定把你家柳旭菲毫发无损的交到你们手上。”
老两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充满了疑惑和失望,但是确实旅途劳顿了,只好听了黄晓莺的话,先回出租屋睡觉去了。
黄晓莺唯一的办法就是去网吧,可是她守了那么久,柳旭菲始终没上线,最后只得闷闷不乐的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两口就来找黄晓莺打听下落了,黄晓莺遗憾的说,“昨天确实没找到。今天我去厂里请一天假,再替你们找一天,非把她找到不可。”
可是黄晓莺去厂里请假的时候,厂里死活不批,领导发话说,“晓莺啊,你也是做管理的,知道工厂的规矩,你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厂里也不可能连着两天准你的假。”黄晓莺着急了,把真实情况向厂领导说了,然后好话说了一大堆,就差下跪求情了。
厂领导拗不过她,只好准了她半天假。
黄晓莺就又在网吧里泡了半天,可是柳旭菲那遭天杀的居然还是没上网。
老两口怀疑黄晓莺在撒谎,一直悄悄跟在黄晓莺后面,见黄晓莺在网吧里泡了大半天,哪里去找过柳旭菲啊?
老两口气得吐血,直道世态炎凉,人心难测。看来要指望黄晓莺找到柳旭菲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她俩无精打采的回去了。
黄晓莺下午上了半天班,半天时间脑子里都是昏沉沉的。假也请不到了,人也没找到,怎么向柳旭菲的爸妈交差呢?
回到家里,她胡乱吃了点东西,又出去了。
直到晚上十二点,黄晓莺才去见二位老人家,两人都没睡觉,眼睁睁瞅着日光灯,见黄晓莺进来了,看她脸色就知道没找着人。
黄晓莺难为情的说,“我找了好多地方,都不见她。我请了两天假了,厂里再也不会批我的假了。只好等到星期天再出去找了。”